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一花一世界-第5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老杨林?李元霸?想想都有可能,再一想,又觉得不会……把自己折腾得头疼,到了才发现,原来只是心里放不下他……

第二天,对面一阵死寂,无人应战,只有数条舰船巡航,上头坐满了弓箭手,个个都是箭上弦,瞄准着这边。

反王们曾试图冲过几次,可每次都因为伤亡过于惨重而退了回来。从日出到日落,大家只是在军帐中一筹莫展。

宇文成都受伤了吗?

这个问题成了困扰大家的核心,原来……一个人,能对战局起到如此大的影响……

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不料第三天一大早,大家正恹恹地,预想今日八成会和昨天一样,就有探子飞奔着报了进来,说宇文成都在对阵叫战。

宇文成都!一时间,我不知道是喜是悲。一面希望他前日的伤真是好了,今天便又能上阵,一面又担心他和前次在山西似的,只是咬牙苦撑……这重重思绪,直把我折腾得全身忽冷忽热,只是混混沌沌的,心里一团迷茫……

一听说对方排开了阵势,将士们都是群情激奋。为将者,大约都是希望能痛痛快快打一场的,总比两下里拖着不决的要好。

徐茂功没有多话,张嘴就点了裴三儿:“元庆听令!今日务须生擒宇文成都!”

“元庆得令!”裴三儿一双眼睛直放光,气势如虹地喊了这一声,拍马就冲了过去。

我又是担心又是紧张,只顾着伸长脖子往战场中央看,两人交上手了!

裴元庆双锤一举,宇文成都便金铛一摆,马儿一错,就朝裴元庆的背上招呼,裴元庆不得不回锤自保,眼看锤就要磕上金铛了,宇文成都立即收铛,催马前冲,两骑马分开了,第一回合就这样过去了。

我看得暗暗心惊,宇文成都的打法,分明是在避着裴元庆的锤。我清楚,宇文成都的力量绝不比裴三儿弱,他的性子又是向来不肯服输的,这样子的打法,只有一个解释……他确实是伤重未好……

今日两人的战法和前日大不相同,前日两人碰面,两骑马一直都死死地咬着,金铛和双锤互不相让,只要一撞上,就是互相较力的僵局。可今日,两人打得奇快,兵器几乎没有相触的时候,总是对过一照面,又很快地分开。裴三儿到底年轻,碰上这样的战法,有些沉不住气了,“哇呀呀”地只是喊着。

我悄悄看了看我们这边的将领,到了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觉出了问题,面上都是疑虑重重,吃不准宇文成都是示弱诱敌,还是真的受伤体弱。徐茂功蹙着眉,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场中,半刻也不放松。

忽然,宇文成都金铛一晃,拨转马头,朝战场旁侧的小路飞奔而去。这是……败逃?……

裴元庆哈哈大笑了起来,猛地一催马,随后追去。

徐茂功从马上立了起来,高声喊道:“元庆!回来!”

然而,裴三儿的马快,早就跑得不见了影儿,哪里还听得到徐茂功的喊声。事实上,以裴元庆那样骄傲好强的火爆脾气,眼见胜利已是近得唾手可得了,他即使真的听到了,恐怕也不会回马的。

“二哥!”徐茂功急急向二哥道,“得把元庆追回来,那条路过去是座峡谷,宇文成都独走了那条路,怕是有诈!”

二哥还没答话,我已拍马窜了出来,喊了声:“我的马快!我去追!”心里想着,反正不用交战,这一次若能将功折罪,二哥和徐茂功在其他反王的面上也不至于太为难了。

元庆中计遭埋伏 秦瑶受困得援救

踏雪玉兔驹一路飞驰,难怪徐茂功会如此担心,这里的地势很是吓人,一开始还能勉强算是平川,越往前走,两旁的土山竟越来越高了,只把那条路夹在中间。像这种地方,只要两边山上有人埋伏,再把一前一后的路口堵了,箭也好,火攻也好,都是无处可逃。

我拼命打马,终于,远远地瞧见了裴元庆的身影。

“三儿!”我大声地喊他,“三儿!别追了!快回来!徐三哥说了,谨防有诈!”

裴元庆应该是听到了,可他就是不肯停下马,宇文成都就在前面,这个孩子,已是被近在咫尺的胜利冲昏头了!

“三儿!”我只能一边喊他,一边越发用力地加鞭。忽然,我听到一阵“咕辘辘”的声响,越来越近了。

我抬起头,顿时惊得呆了,两旁的山上滚下了大块的巨石和粗壮的圆木,山的陡势加快了它们的速度,先前的“咕辘辘”已变成了“轰隆隆”的巨响,这些石块木头正挟着滚滚尘土朝我们砸下来。

徐茂功果然没有猜错!我们中了埋伏了!

踏雪玉兔驹左一闪右一绕,避得很辛苦,可我还是催着它往前冲,裴三儿还在前面!

忽听前头“嗷呜”的一声惨叫,那是裴元庆的马!接连的石块它没有能避开,一块巨石正中马身,马儿先还坚持着继续往前跑,但很快就迈不出步子了,站定了下来,身子只是抖。裴元庆刚要下马来,不料又一根长木滚下来,裴元庆闪躲未及,双腿被那块木头压住了。

“三儿!”我急喊了一声,猛扑了过去。

裴元庆的马已支持不住,在主人的身旁跪了下来,我咬咬牙,拉过踏雪玉兔驹,让它立在裴元庆的另一边,用它的身子挡住两旁山上滚下来的巨石。

“三儿,你怎么样?”我要紧先托起裴元庆的头,还好,看上去脊椎什么的都没有问题,只是脚被压住了。

裴元庆紧抿着嘴,借着我的力量支起身子,伸长手臂就去够压在身上的长木,像是打算自己把它推开。

“别胡闹了!”我想要斥他,但见他已是痛得脸色发青,底下的话我就说不出来了,只是伸手把他的身子按在了地上,道,“你好好躺着,觉着有松动了就赶紧抽腿!”

裴元庆朝我看了一眼,分明疼得脸上身上都是汗,但就是紧咬着牙关,一声儿都不哼。好在他总算听了我的话,没有再挣扎着坐起来,身子微往后仰,用两条胳膊撑着地面,随时准备往后退。我看他这样,放了心,俯身抱住那根长木,用力一挺身。长木往上跳了跳,裴元庆双手撑地,迅速地往后退,还有一寸,他就可以把腿拔出来了!

不料,就在这时,踏雪玉兔驹忽然一声悲嘶,身子已向我们冲了过来。我直起身子去看,竟是一块巨石,一下子砸中了踏雪玉兔驹,马儿吃痛,再也控制不住,整个身子,带着那块巨石的冲力,就向我们撞了过来。我来不及躲开,被它撞得一下子倒在地上,手里的长木脱手落下,连人带马砸在了裴元庆的身上……

裴元庆仍是喊都没有喊一声,可他的身子分明软了下去。我慌了神,赶紧先推开了踏雪玉兔驹,来不及检查它的伤势,又用力把那根木头也拖开,可是,裴元庆的双腿……已经……

“三儿!”我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喊完,忽然一阵热浪袭来,我扭头一看,两旁的山上竟开始滚落点燃的柴禾了!一捆一捆的,翻滚着急速下坠,连山坡上的野草也被引燃了,大火借着风势,飞快地向我们蔓延过来。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我解下身上的披风,铺在地上,抱起裴元庆,让他躺在披风上,自己一伸手挽住了披风上的束带,拉过踏雪玉兔驹,翻身上马,便准备这样拖着裴元庆往外头冲。

因为后头拖了一个受伤的人,我不能跑得太快,一面又要躲避山上滚下来的火球。踏雪玉兔驹也是受伤了,我感觉到它的四条腿一直在打颤。可是这时候,我已顾不上去心疼它,只是残忍地拼命抽紧缰绳,拉住它的头,不让它倒下去。

“喂……把我放开吧……”是裴三儿的声音,我不理他,继续艰难地往前走。

“放开我!”裴三儿直起嗓门,用力高喊了一声,但很快,那声音又软了下来,话音中的执拗听上去还带着几分孩子气,“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我仍是没有停步,头也不回,低低答了一句:“咱们是一起进来的,要死就该一起死!”

没有人回答,我却听到身后“呛啷”一声,好像是佩剑出鞘的声音,赶紧回头去看,只见裴元庆手起剑落,挥剑斩断了披风的两根束带。我还来不及喊一声,就见他猛地用剑柄撞在踏雪玉兔驹的身上,马儿吃痛,撒腿就跑,我拉也拉不住,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告诉我姐姐不要太伤心!”就再也没了动静。

“三儿!!!”我疯了似地大喊,他才十二岁啊!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踏雪玉兔驹越发受了惊,只是没命地狂奔。我伏在马背上,已是全无心去注意周遭的情况,仿佛那火也罢,巨石也罢,都与我浑无关系,恍惚间,似乎我这一条命,也是可有可无的……

“嗒嗒——嗒嗒——”

是……马蹄声?我心上一团混沌,却只有这马蹄声,听上去格外清晰……似乎……很熟悉……

好像有一双手,拉住了我的马缰,踏雪玉兔驹不再惊恐地乱冲乱撞,而像是顺从地跟着那人走了。一直炙烤着我的热浪渐渐地褪去了,我心神一松,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片漆黑中,我看见裴元庆的脸,有时挑着眉在笑,有时耷拉着眼角好像要哭,又有时,只是瞪大了眼睛,眼里有孩子们特有的既像委屈,又像讨饶,还带点撒娇的神情……

“告诉我姐姐不要伤心……”

“不要伤心……”

“伤心……”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不停地在我的耳朵里盘旋,我只觉得心都要被这一声声的低喊撕裂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一睁开眼睛,微抬起自己的手,竟瞧见仍缠在手上的披风束带,半截残存的带子上沾满了鲜血,那是……他的鲜血吗?……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三儿……我几乎难以相信,昨天还那样鲜活的生命,只不过隔了一天,就……

“公主,您醒了!”一个声音温和地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和喜悦。

我费力地转头去看,这个声音……这张脸……都很熟悉……“啊!你是……”我脱口惊呼了一声。

他笑了起来,像是很高兴:“公主还记得小将?小将从公子姓宇文,单名一个‘义’字,公主叫我‘阿义’就好。”

我点点头,忽然察觉身下的床仿佛在动,不由得问道:“这里是……”

宇文义很快地答道:“公主但请放心,这是咱们公子的座船,小是小了点,不过不会有别人来的。”

我心里一颤,分明已隐隐猜到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宇文义有些讶异地答道:“公主不记得了吗?是公子把公主救回来的。”

原来,那个大火中出现的人影……果然就是他……

一想起那场火,我已是控制不住地战栗。是他……是他设了这计……是他诱使三儿步步深入……是他……杀死了三儿……

“三儿……”我喃喃道。

“三儿?”宇文义愣了愣,问我道。

“三儿!三儿怎么样了!”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声喊道,全没有注意到宇文义对这个名字的迷茫,心底深处隐隐地升起一丝希望,他救了我,也许,也有人同样救了三儿……

“他死了。”

一个声音漠然地响起,极其平淡地说出了这句如此无情的话。

“你……”我本有多少话要向他问起,他的伤……他的处境……可再次见面,我竟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宇文义一见着他,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与他,分明是对面注目,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似的遥远,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我与他初见。只是这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仅是他,还有我自己……

恨绵绵阴阳相隔 情切切死生契阔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觉得腿上疼得厉害,大概是被石块撞的,也许是灼伤,我已无心去管它。忽又想到三儿,他已经再也感觉不到痛了吗……

“别动,你也受伤了。”他疾步走了过来,伸手按住我,低声道。

他的手一触着我,我竟一下子战抖了起来,猛地甩开他的手,泪滂沱而出:“你杀了三儿!他才十二岁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只是推了一下他,没想到他竟没能站稳,退了半步,身子一歪,他赶紧撑住床边的小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怎么了?……”看他这个样子,我禁不住一时抛开满心的恨意,只是惶声道。

“没事。”他淡然答了一句,手上用力,便要直起身子。不料他刚一动,身子竟又一次软了下来,这一次,他直用手按住额头,紧蹙着眉,面上已是隐隐泛白。

我心里一痛,拖着一条腿,从床上下来,跛着挪过去,扶住他的身子:“慢点……”我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扶到床上坐好。我见他还是撑着额头,便轻轻把他的手拿开,跪在他身边,替他缓缓地按着额角,小心地揉着,一直深入到脑后的发髻。

好一会儿,他微微吐了口气,抬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引着我的手轻轻放下。我看他的脸色还是白,手心也是冰凉的,我不放心,便伸出另一只手,用手背替他探了探额头,热得烫手。

“你烧得厉害……”我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病中的人对声音尤其敏感,我不想刺痛了他。

“没什么,一直都是如此,明早就会褪了。”他没有再推开我的手,反而微微阖上眼睛,面上虽带着倦容,但看上去已不似刚才那般紧板着,而是显得轻松了不少。我想定是我手背的清凉让他觉得好过了些,便将手贴得越发紧了些,像要把他额上的热度都化了似的……

“你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心只是揪着,一时间竟觉不出疼,只是我的手一直在颤着。

他似是微一犹豫,才答道:“也有些日子了。”他答得很淡,仿佛这件事无关紧要,而且也全不关己似的。

“有些日子是多久?”我不肯就这么放过他,追问道,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嘴里已不禁道,“难道是……山西那次?……”

他不答,我的鼻子直是发酸,只好拼命用力,把眼泪往肚子里咽。这么久了……他就天天受着这高烧的折磨……也没个人照顾……前日,我看他战场叱咤,还以为他是都好了,谁料想,他又是这么咬牙苦撑……

门外忽然有了声音,是宇文义:“公子,张公公来说,皇上等公子去回话。”

“嗯。”他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要走。

我不舍,轻轻拽住他的衣角,道:“早些回来,你得多休息……”

他回过头,眼睛只看着我,眼神仍是那般冷然,但我却察觉了一丝木然的空洞,教人看了只觉得揪心,“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杀他……”

他极难得地缓了声调,话虽尽了,语音却兀自连绵,只像是在谓然叹息。我有一刻的恍惚,等我醒过神来,他已走了出去。

“如果可以”……我听出了他的无奈,他的身不由己……就像老杨林杀了爹爹……两军对阵,总是难免死伤,可是,这一个轻描淡写的“难免”,却将留给至亲至爱的人们多大的伤痛……

我挑亮了灯,想一回,又流下了泪,那一日,我死命从三儿的手里护下了他,可是,只不过隔得一日,三儿竟死在了他的手里,如果那日我不护他,那么死的会是他吧……这样说来……三儿岂不是因我而死……

我翻来覆去地想得恍惚,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许是江上的风格外冷些,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清醒了过来。

抬起头,第一眼便瞧见他站在门边,正细心地把门掩上,一回身,看见我已醒了,他的眼里便掠过一丝歉意:“吵醒你了。”

“什么时辰了?”我瞥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问他道。

“丑时了。”他轻声道。

我不觉忿忿:“这杨广怎么这样!他自己不要睡觉,难道别人都不要睡觉了吗?”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蹙着眉,手支在桌上,撑着头,微微阖上眼睛,低低道:“不是皇上,军中还有些别的事。”

看他一脸倦容,我实在不忍心再向他埋怨什么,只是站起身,替他铺好被褥,轻声唤他:“快睡会儿吧。”

他睁开眼睛,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很柔和,我已从他的眼中感觉到了他对我的安慰:“不睡了,寅时还要预备点卯。”

我不依,坚持道:“那还有一个时辰呢,你快睡会儿,我替你看着,误不了的。”

他瞧着我,眼神里有些无奈,我便知道他是拗不过我,不觉一笑,拉住他,把他推到床上,催道:“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他睡下了,那双眼睛又看了我一回,才缓缓阖上,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一个浅淡的笑,只是太过模糊了,就连我也不能确定……

他终是睡了,我怕烛火晃着他,便走过去吹熄了。一团漆黑中,我的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或许是这黑夜格外静谧,那个声音,听上去越发清脆了,隐了刻意装出来的威武,只余了原本应有的稚嫩。

“姐姐!”

三儿到了那一刻,还没有忘记他的姐姐。裴姐姐现在怕是已知道这消息了吧……她肯定很伤心……三儿从小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却不料年仅十二岁就战死沙场……三儿让我告诉裴姐姐,不要太伤心,可我身在这里,连这最后一个嘱托都没法完成……

外头隐隐传来了更鼓声,寅时了。我走到床边,借着夜晚不甚分明的月光看他。他睡得并不很安稳,呼吸时急时缓,睡梦中,两道浓眉也依旧是蹙着的。我实在不忍心叫醒他,点卯是卯时呢,让他再多睡一刻吧……我这样想着,重又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却再不肯移开,只是望着他。

如今,我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了。我想说我恨他,可为什么,见到他痛苦难受,我的心总是绞成一团,若说我对他……那三儿的死又当如何呢?……

他忽然动了动,我没有叫他,他却自己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见我,拧着的眉竟舒展开了,他并不急着起身,只是这样躺着,侧身看我,缓缓地阖了阖眼,模糊地轻声道:“如果这是梦,不要醒……”

这样一句梦呓似的痴语竟像是一下子把我的心掏空了,我跪在他的床边,握紧他的一双手,把脸贴了上去,喃喃道:“这不是梦……不是……”

“许多次……许多次……我看见你……”他的掌心忽冷忽热,指尖一直在颤,我用力地握住他,想要以我的手给他安稳,“可是……都是梦……开始,我还希望能再见你,到后来……我便只愿那梦不要醒……”

他忽地低下目光,凝住了怔怔地看。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的手背上,有晶莹的水滴……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是润湿的,原来……那是我的泪……

“曾听人说,相思甚苦。其实,有所思,有所牵挂,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总强过赤身来去,到走时也无人记得……”

他的最后几句话说得急了些,不觉轻轻地咳了几声,我忙俯下身子,伸手替他抚着胸,一边强作笑颜道:“说什么呢,你还年轻,怎么就说死呀活的……”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只是紧紧地握在掌心,悄声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我本想说一句,怎么又说死,可话到嘴边,竟成了一个“会”字。

“你不恨我吗?”他并没有就此满足,却又问道。

“恨,你杀了三儿……”我刚说了这一句,便瞧见他的面容一时染上了灰白,连嘴唇都有些哆嗦,赶忙接了下去,“可是……我也放不下你……”

他没有回答,呼吸却好像突然急促了起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微仰起头,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了……近了……

恨绵绵阴阳相隔 情切切死生契阔

“公子,快到卯时了。”

门外,宇文义一声轻呼,我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心下没来由地多了几分懊恼。侧身看他,他也已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虽是极淡,但一双眼睛却只是瞧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害羞,不禁垂下头,低声问:“你今天还要出战吗?”

他摇了摇头,答道:“不,昨晚秦王差人来报,说赵王的病已好了。”

李元霸吗……是知道宇文成都这次又受了伤,定是难好了,便收了那装病的把戏了吗……

我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像他昨天说的,烧确实是褪得差不多了。我拿过他的战袍,看他下了床,便替他撑着,他略抬了抬手,便可以穿上。又拿过披挂,替他小心地披在身上,披挂很硬,我不觉皱眉道:“这个不好,这么硬,你就不觉得硌吗?回头我给你做个里子衬着,会舒服多了的。”

他轻轻笑了笑,他的笑,不像是从嘴边吐出的,倒像是只从鼻翼间呼出的,总是太快,太淡……“太麻烦了。”他说。

我故意嘟起嘴瞪他:“你这个人!是麻烦要紧呢还是舒坦要紧!这披挂是要和你的身子打照面的,不软和些怎么行!”

“好……”往日,我只觉得他的眼里漆黑深邃,难见底细,今日,那双眼睛却只似是漫了一汪泉水,泉水再深,也掩不去水底那几缕柔波。

“答应我,不要出战。”我捧着他的佩剑,却不肯就给他,只是立在他的面前,坚决道。

“这……”他摇头,“你知道,我不能答应。”

“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不要出战。”我缩回手,把他的佩剑紧紧抱在胸前,他如果不答应,我就不打算还给他了。

“我……”他的眼里透着为难,面上已又白了几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