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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同是穿公主-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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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倒是叫王氏猜对了。
宁阳和诸葛端云自从离了大周帝都,两人便乘着车马慢慢而行,一来是诸葛昱年纪还小,经不起赶路。二来是这回走的是当初出嫁时的路,宁阳那时候离开送亲的队伍跟着诸葛端云回北关,并未走过这条路。而这条路是当初两国商议而定的,所行之处,皆是大夏的重城名镇,风光无限。因而这回两人便索性慢慢而行,遇上了名胜风景便停下来歇息几日,游览够了再上路。反正皇帝只说在大周的时日不可超过半年,可未规定诸葛端云回北关的时日,因而两人在大夏的地界里就放心游览,待到了夏周两国东南边关之时,日子已到了十月末。
诸葛端云和宁阳两人知道无法再常服而行,只得拿出通关文牒,递给边城的守卫。
边关的刺史没一盏茶的功夫便气喘吁吁地穿着官袍跑来,见了诸葛端云和宁阳一行人便参拜道:“下官祁州刺史宋廉参见大夏端亲王爷、王妃。下官早已奉皇命在此等候数月了,请王爷王妃进驻驿馆,明日下官派守军护送回帝都面圣!”
宁阳闻言点点头,这一路在大夏,他们也游览了好一段日子了,如今到了大周,自然该遵着规矩。
第二日一早,仪仗停在驿馆门口,宁阳换上了盛装抱着儿子坐上绛红彩凤花屏大轿,奶娘和姚氏各得了一顶小轿跟在后头,王府的车马由护卫驾着,良儿、子陌、子秋和子青四个丫头便得了机会坐在里头,四人皆兴奋得不得了,忙拿了瓜子点心等零食便进去聊天儿看风景了。小七带着王府的其他护卫骑马护在轿子和车马两侧,诸葛端云驾着玄黑的战马走在轿子前头。迎接的仪仗在最前头打着牌子、执着大伞彩扇、开道锣号、喇叭、大鼓领路,最后头则由大周的守军护着。整个仪仗长达两三百米,沿着大街前进,锣鼓、喇叭、大号齐鸣,鞭炮响得喜庆,百姓占了长长的一条街,伸着脖子惦着脚跟看热闹。
宁阳坐在轿子里,不由想起了出嫁时的情景,如今再回来已是四个年头,她怀里抱着儿子,慢慢掀开轿帘的一角,小家伙骨碌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瞧着,兴奋地在她腿上一直蹦着,宁阳把他抱得紧实,他却笑得咿咿呀呀的。外头锣鼓鞭炮喧天,轿子里头儿子也跟着叫,宁阳不由摇了摇头,心里却是高兴甜蜜。
仪仗队伍走得自然快些,每到了下个驿馆便能歇上一日,只是这般走来,待到了帝都时,也已入了十二月。
帝都的百姓听闻嫁去大夏的承和公主回来省亲,皆从城门口迎到东街大道,仪仗停在驿馆门口,礼官领着诸葛端云和宁阳进屋换了盛装礼服,奶娘和丫头、护卫们皆在驿馆等着,诸葛端云和宁阳抱着儿子诸葛昱,随礼官一刻不停地又上了轿子,仪仗锣鼓声又起,队伍浩浩荡荡地经崇华门入了宫。
时值午时,金殿之上,百官肃立,太监唱着嗓子十步一报:“大夏神武端亲王爷携端亲王妃大周承和公主面圣——”
声音在巍峨庄严的大殿前频传喝报,震得人心里都扑通扑通地跳。宁阳只觉得自己的脚踩在九龙青阶之上,一步比一步沉重。她垂着眼,看着自己大红深青霞帔的裙摆,金绣云霞凤纹随着步子若隐若现,当脚下的青石换做玉阶,她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太监的报唱忽听,大殿之上一道雍容沉敛的目光落于宁阳身上,却隐隐有几分激烈。宁阳不敢抬头,只抱着儿子,与诸葛端云双双跪拜:“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平身!”皇帝自御座上起身,缓缓下来,竟亲手将两人扶了起来。群臣皆躬身给诸葛端云见礼,并高呼“公主千岁”。
宁阳在百官高呼里慢慢抬起眼来,四年未见,父皇的鬓边已生出些白发,眼底却似被政事风霜磨得更加深沉,只是那似海的深沉里却似有些缅怀、怅然悠远之绪,只缓缓笑道:“好啊!长大了,也长高了,比出嫁时圆润了些,看来端儿待你甚好。”
宁阳柔柔地看了诸葛端云一眼,点头道:“谢父皇为臣女赐得良缘!夫君待女儿甚好,只是远嫁他国,不得与父皇亲人相见,臣女甚是想念。得夏皇特旨隆恩,夫君这回回封地镇守边关,臣女才得以回故国省亲一叙。”
宁阳说过话,便要福身再拜,皇帝却将她扶了起来,眼却望向她怀中抱着的孩子。宁阳忙说道:“禀父皇,这是昱儿。”说罢,便把儿子拍醒,指着给他看外公。小家伙被人吵醒,皱着鼻子,耷拉着眼皮子,乌黑的眼睛朦胧胧水汪汪,极惹人怜爱。
宁阳见父皇似乎想抱这孩子,却顾忌着满朝文武在场,终是端着帝王的仪态未曾出手,只是点头称好。
宁阳笑着垂下眸去,却不知为何,鼻子有些发酸。
这日午时乃是朝宴,到了晚上才是家宴。午时皇帝于延和殿上宴请百官,诸葛端云自然跟着去延和殿上入席。而宁阳则跟着宫人去了中宫拜见皇后,与朝中命妇们一同用午宴。
去慈仁宫的路宁阳还熟悉,每走一步都有些说不清的感慨和怀念,她来不及去回忆那金瓦红墙,宫殿亭廊,人已经到了慈仁殿上。
殿上的宫妃、公主、命妇们早已按着品级坐好,听宫人来报,忙纷纷起身。只见得一女子一身金绣云霞凤纹的盛装,发间挽着乌髻,金凤簪、珠翠牡丹花、梅花四珠钗环、九翟衔珠步摇,腰间挂着金坠,怀中抱着个粉团儿般的孩子。那孩子正醒着,咿呀咿呀地笑着,声音洪亮。女子垂眸望了儿子一眼,笑容慈爱柔美,明明身姿如柳,面容如兰,却有种超越年龄的稳沉。
她步伐稳重地迈进殿来,将孩子交给身后的宫人,这才垂首垂眸大礼跪拜:“臣女宁阳拜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她头磕在地上,大殿里一片安静,直到皇后将她扶起来,她才慢慢抬眼。
这一望,更是一愣,只见皇后织金云龙纹的袍子,九龙四凤冠,金凤珠簪和翠云珠花都遮掩不住鬓边的几丝银白。她举止笑容仍是端庄,一如自己当年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只是她眼中如今却多了几分平静与温和,这不由叫宁阳一愣。
“可是回来了。六月里就传了信报来,竟过了半年才到。母后和你几个姐妹都望眼欲穿了,快叫母后好好瞧瞧!”元皇后牵着宁阳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颔首笑道,“好!瞧着便是日子过得不错。”
宁阳心里的惊讶不减,却仍笑着说道:“叫母后担忧了。两国有别,平日里不能常寄家书回来,只能年时借着给外公外婆写信之机问候父皇母后福寿安康,只希望奉给母后的年礼能聊表一些心意。”
“瞧这话说的。母后还能不知两国有别,多有不便么?你能年年记得这些,便是有心了。”元皇后说着话,这才似乎想起什么来,赶忙说道,“瞧母后,一见你回来高兴得把什么都忘了。快去见过几位娘娘和你几个姐妹!”
宁阳这才应了,先去大殿左侧见过了贤妃、德妃和淑妃。早在大夏时便听说了父皇立了瑞阳为太子,可如今的贤妃仍旧是待人极淡,礼数周全,与当年没什么两样;德妃也是一样,性子爽直说话也不拘礼;淑妃仍是打扮得最贵气,除了皇后她不敢越过,发上的金簪珠翠皆是上品,只是再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她眼角的憔悴和力不从心。
宁阳与三妃见过了礼,便又与纯阳的母嫔李充仪见了礼。这才来到右侧,想要见见多年未见的姐妹,只是一转身就愣住了。
只见凌阳站得远些,安阳与纯阳站在一处,发间一朵曼陀罗花并着鸾簪步摇,略微咬着唇,一脸兴奋。只是那一身葱黄金凤妆花的裙子再宽大,也遮掩不住她挺着的肚子。
宁阳一愣,还未回过神来,安阳便笑着拉起她的手来,略带些埋怨道:“三姐姐可算见着我们了!你要是再不转过身来,我就要和二姐姐去把你拉过来了!”
见安阳仍是笑容明媚,声音清脆,宁阳不免又瞧了她一会儿,明明觉得哪里有些不同,却又一时瞧不出来,只是眼角余光瞥见凌阳眼里似有不屑之色,却垂了眸,一副端庄有礼的样子。
宁阳脸上的笑意不变,见安阳没发觉,也就当做没看见。这时只听纯阳小声对安阳道:“我可不和你一道儿去拉三妹妹,我反倒要拉着你才对。你过了这个月就该临盆了,性子还是这么急冲冲的。”
宁阳闻得这话更加惊讶,这还是那性子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纯阳?虽然她方才那话声音也挺小,只是今日这般场面,她竟能跟安阳开起玩笑来……
她摇了摇头,心里不知是怀念还是感慨,只笑着对纯阳道:“二姐姐,你的性子比以前开朗些了。”
纯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垂眸之时柔美难言,只小声说道:“三妹妹也变了些,个子长高了,性子也更沉稳了。”
“我出嫁时才十二岁,若是如今还没长高,那还了得?”宁阳笑了起来,顺道打趣纯阳。纯阳果然红了脸,垂下头去,殿上的宫妃命妇们都跟着笑了起来。宁阳在众人的笑声里转向一旁的凌阳,笑道:“我出嫁时,便是五妹妹如今这么大,今日再见,五妹妹也出落得标致了。”
这话可不是恭维,凌阳如今虽说才十二岁,打扮得却已是花团锦簇。她相貌与淑妃像了个七八分,假以时日,必是拂柳窈窕之姿,百媚千娇之貌。只是她如今这年纪,打扮上就已极是讲究,今日非但施了香粉唇脂,发间的钗环花团也极尽华丽。小小年纪,眼角微挑间的那三分厉色像极了淑妃,只这般看着,怕是无人能把她当小姑娘看待了。
凌阳见宁阳跟自个儿打招呼,便垂眸笑了笑,缓缓福身行礼道:“五妹凌阳见过大夏端亲王妃。”说罢,她抬起眼来,貌似不经意地扫了安阳和纯阳一眼,两人皆是一愣。纯阳马上白了脸色,偷偷向母嫔李充仪看去,只见李充仪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忙收回眼神,福身对宁阳道:“姐妹多年不见,竟一时激动忘了礼数,还望王妃莫怪。”
“二姐姐,五妹妹,快别如此!”宁阳忙将两人一手一个扶了,却是看着凌阳说道,“此番回来,除了看望父皇母后、各位娘娘和长辈亲人,也是为了叙叙多年的姐妹情谊。这些日子咱们就像以前那般,姐妹相称。旁的礼数暂且放下吧,否则倒要生分了。”说罢,也不给凌阳说话的机会,便又往前走了几步,给贤王妃和武王妃见了礼。
安阳见她见过了这些人,这才又过来拉了宁阳的手,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到大殿中间右侧去,说道:“三姐姐快见过祖母和婆母吧,她们盼你都盼了好些日子了!”
王氏搀扶着高氏,感激地对安阳点头微笑,高氏却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宁阳,只见她容貌如兰,温婉娴静,模样年纪皆如自己那早逝的女儿,若非她的气质娴静里透着稳沉,比之柔儿多了些大家风范,她当真要以为是自个儿的女儿回来了。
高氏红了眼,王氏却微微扯了扯她的裙袖,唤了声婆母,又率先给宁阳行了礼,高氏这才反应过来。
宁阳见到外婆也是心中激动,眼睛泛红,却也知此时不是哭的时候,这便与二人见过礼,这才入了座,开始了宫宴。
席间宁阳得知柳家封了开国伯的爵位,柳子轩从太常寺少卿升任太子太傅,官居从一品,教导瑞阳。而贤妃的弟弟陆呈,当初与柳子轩一同在国子监读书的陆呈已经返回南郡,娶了兰珠郡主为妻。自己出嫁前便已娶妻的贤阳和武阳,如今都已在朝中任职,府中妻妾皆有,儿女成双。贤阳如今得二子一女,正室王妃得一长子,次子为府中的妾室所出,幼女乃是侧妃所出。武阳如今只得一女,乃是正室所出,其他的侧妃夫人却能有所出。而纯阳竟有几年未能有孕,所幸后来千难万难终得一子,为夫君延了香火,如今心愿已了,整日在府中相夫教子,日子安逸和乐。
宁阳听得这一切,只觉得心中感慨怅然,说不出是何滋味。相别已有数年,她有许多事都未曾与这些兄弟姐妹一道儿经历,或许他们也觉得自己有所不同。一别经年,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
宴席很晚才散,朝中命妇们散去,宫妃们也告退回各自宫中歇息打扮,等着晚上的家宴。而宁阳和几个姐妹则留在殿上陪着元皇后说话。被母亲冷落了好久的诸葛昱早就不乐意了,直伸着胳膊奶声奶气地喊着:“母、母母……娘娘……”他刚学话不久,直把元皇后逗得乐了半晌,只是期间看了安阳的肚子好几眼,瞧着有些期盼。
晚上家宴之前,贤阳和武阳到了不说,连身子一直不好的谦阳也来了,瑞阳来得最晚,却是和柳子轩一同到的。
宁阳与这些兄弟见过礼,心中更是感慨。贤阳仍是笑容爽朗,只是眼底却似乎被朝事磨砺得有些深沉;武阳还是那般阴郁的样子,见过礼后便立在一旁,鲜少与几个兄弟搭话;谦阳气色瞧着尚好,给人的感觉安静有礼,只是说话声音不大,脸上的笑容却是暖人;几个兄弟里属瑞阳年纪最小,却是最有礼的,走到哪里都不忘问一声老师,瞧着倒是甚是尊师。
柳子轩仍如以前见过的那般温润有礼,那时的少年如今已是谦谦如玉,君子之风。他与殿上众人见过礼之后,便回过身去,果见安阳正笑着要跑过来,不由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慢些。”
安阳闻言忙住了脚步,身后却传来元皇后的轻斥:“整日都见,用得着你这般?也不看看自个儿如今都是快临盆的人了,还这么不知沉稳。”
安阳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被母后说了就只得乖乖地站着,直等着柳子轩走过来,她才挽起他的胳膊,轻轻拉扯着他宽大的袖袍,小声唤道:“轩哥哥。”
柳子轩轻声笑了笑,说道:“母后说的是,这些日子当更加小心着身子才是。”安阳皱了皱鼻子,终是点点头应了。
宁阳在一旁看着暗暗称奇,记忆中安阳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可是鲜少有人能阻止,如今怎这般听话了?她摇头笑了笑,暗道果真是这些兄弟姐妹都变了……
这一想,心中难免又生出感慨来。直到了晚宴开始前,诸葛端云才随武德帝来了慈仁殿上,众人一番行礼,便都入了座,宫人们上了茶酒御膳,因着是家宴,武德帝比之午时在金殿之上倒是放开了许多,把外孙抱去逗了好一阵儿。
诸葛昱如今已认得人,并不怕生,只要是宁阳亲手交给的人,总能抱上一会儿。只是他没能安静太久,转着眼珠子四处瞧时看见了诸葛端云,这便一个劲儿地伸出胳膊要父王抱,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爹、爹爹……”
元皇后在一旁见了掩嘴笑了笑,对宁阳道:“该教着叫父王,怎么能叫爹呢?”
宁阳听了笑道:“回母后,因着刚教着他学话时是在路上,两个字儿的不如一个字儿的好学,他便先学着叫爹娘了,总归是这样叫着也觉得亲热,只这几日才教着他学着喊父王母妃。”
元皇后点头笑道:“你自小就是个有章程的,如今喜得贵子,想必也知道如何教导。只是你们在路上行走,虽说劳累些,可这孩子也满了周岁,是时候学着走路,可别教得太晚。这些日子你们回来探亲,母后叫人把你小时候住的西憙阁给收拾出来了,你若想回去看看,和几个姐妹坐坐也是成的。无事就常来宫里走走,去伯府看看亲眷、去几家王府、公主府上瞧瞧。如此说来,这番回来的事儿也不少,倒不如多住些日子。”
宁阳听了一愣,看向诸葛端云。这时,皇帝也将昱儿交给了诸葛端云抱着,抬眼问宁阳道:“宁儿这次回来实属不易,若这回走了,下回父皇和你母后也不知能否再见着你,倒不如住段日子,眼看着快到年时了,父皇也不留你过了上元,你便过了年再走吧。”
宁阳闻言更是有些为难,她确实想多住些日子,可在大周的日子只有半年,如今已耗去两个月,若住得久了,回北关的路上势必要赶着走了。
诸葛端云望了她一眼,淡道:“难得回来一次,便按着父皇的意思吧。只是此次出来,只得半年时日,待过了年便要赶路了。如今昱儿已满了周岁,身体也健康,想来路上应当无事。”
武德帝闻言笑着称好,宁阳见诸葛端云答应了,也就安心住了下来。
只是家宴结束时,皇帝命宁阳明日去芷兰宫里给母妃上柱香。宁阳本就有此打算,这便应了下来,第二日与诸葛端云一起去了芷兰宫。院子里摆上几案,燃上香炉,置了点心香茶,宁阳举香跪着,觉得这场景真是特别地熟悉,只是此时她旁边跪了诸葛端云,还有一个好奇地要抢她手里燃香的小娃娃。
宁阳没想到这芷兰宫会一直空着,她想起以前在这里与诸葛端云遇上的两回,还有出嫁前来看望母妃,结果遇上了父皇的那晚,心里总有些百味杂陈。她推开门,入了母妃的屋子,见那外屋墙上果然挂着母妃的画像,而里屋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得放着几样东西。宁阳有些好奇,走过去细瞧之下,却是微微红了眼。那桌上放着的东西皆是她这些年写来的信件,其余的都是托外婆送入宫中呈送给父皇的年礼。她送给父皇的年礼大多是些自个儿画的屋子楼阁,或是书的诗字经文,也有一些小物件,诸如大夏的金银饰物、古画古玩……物件虽不多,却都摆在母妃的桌子上,朝着床榻。
宁阳顿时觉得鼻子有些酸,诸葛端云过来拍了拍她的背,淡道:“待回到北关,将你画的母妃的画像挂起来,日日供奉着吧。”宁阳点了点头,终是忍住了酸涩之意笑了笑,两人又抱着儿子在宫里各处走了走,怀念了许多当年事,这才出了芷兰宫。
自这日起,宁阳和诸葛端云便每日来宫中给帝后请安,之后诸葛端云便会回驿馆去,宁阳则会留下陪皇后闲聊些家事,有时也去其他宫妃那里坐坐。
安阳如今虽然快要临盆了,但是精气神儿依旧很好,她也每日都进宫来,拉着宁阳先逛宫中,从慈仁宫两人小时候的院子开始,到内文学馆、御花园,连当初陪着永阳只去过一回的武场都去了。姐妹三人想起以前的事来,一开始还有些感慨,后来便都兴奋地聊了起来。
这日,走到御花园里,宁阳和纯阳都怕安阳累着,便提议去亭子里坐坐。只是这一坐下,宫人上了茶点来,三人却都沉默了。最后,终是安阳憋不住话,说道:“就是这亭子。当初咱们常在这儿坐着玩的,后来大姐姐嫁去大渊前,咱们还在这儿送了贺礼给她。如今三姐姐回来了,大姐姐怕是见不着了……”
纯阳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拍着安阳的手说道:“世上之事哪能事事如意?如今虽见不着大姐姐,三妹妹却是回来了。能叫我们姐妹见上这一面,倾诉往时今日,便已是上天垂怜了。”
安阳闻言点点头,转着眼儿笑道:“我只是想起大姐姐在的时候,咱们姐妹在一起的日子多好啊。虽然三姐姐太安静了些,二姐姐又太胆小了些……”
她话未说完,宁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了纯阳一眼,问安阳道:“你这是怀念,还是故意在打趣我们?”
“我说的是实话。”安阳清脆地笑道,“咱们几个里头就属大姐姐最直爽了!说话办事都是个大方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多痛快呀?哪像二姐姐那么胆小,什么事儿都得问过母嫔。三姐姐又那么温吞顾虑,凡事都得想清楚了才肯行。”安阳也不避讳,说起小时候的事来,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只是说着说着不免低下眼去,拧着帕子望着茶碗,喃喃道,“不过,姐妹几个里头就属我最闹腾、最能闯祸就是了……如今二姐姐已经敢说上几句话了,三姐姐虽然看着比以前更沉稳了,可是做事说话感觉上果断了很多。只有我……虽然已经认真在学了,可是还是有好多事需要人从旁提点才能注意到。要是大姐姐如今回来了,她一定头一个笑我……”
安阳越说声音越小,只拧着帕子垂着眼,看去似乎很少懊恼。纯阳闻言忙劝她,宁阳却是端量了安阳好一阵儿,心里生出些奇异的感觉。
其实,这趟回来,她对安阳的感觉最是复杂。她们两人毕竟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出嫁前她一直觉得没有相认的理由。毕竟两人性子不同,处世观念相差太远,相认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各自按着自己所想的日子过也就是了。可是如今回来这些日子,她看得也清楚,安阳的改变其实比纯阳要大得多,她以前是那般做事兴冲冲的性子,如今不论人多人少的场合礼数都算得上周全,说话做事虽还显稚嫩,却已没了以前那种浮躁的感觉,倒让人觉得有些清气。
宁阳觉得,自己自从生了儿子以后,在人生的感悟上似乎比以前多了些东西。因而这些日子她才渐渐生出些与安阳相认的念头来,只是这念头却让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这么些年都瞒了过来,又要如何突然开口呢?如今见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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