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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同是穿公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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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武德帝又淡淡扫了眼屋内,问道:“怎么连奶娘都去守陵了么?”
殿内刚刚有些松气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这一次不见有人反应,只听噗通一声,一个二十岁出头,宫中女官的打扮,深赭交领窄袖的襦裙外面套了见灰黑色的半袖衫子,皮肤有些太阳底下晒过的健康的麦色,只是此时面色却惨白一片,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一头磕到地上,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皇上,奴、奴婢王氏就、就是新来的奶娘……”
“哦?”皇帝淡淡地扫过她那几乎抖成风中落叶的身子。
元皇后这时却笑道:“回皇上,这事臣妾有过问过。原来的奶娘染了病,不宜再侍候公主,内侍府说好了今晚就补个身体康健的来。只是臣妾方才将她叫了训示了一番,这不刚带了她过来。正想着也过来看看小公主,这不前脚刚进宫门,您后脚就来了么。”
武德帝闻言点了点头,唇角始终噙着浅淡的笑,言道:“既如此便平身吧。”说着便将宁阳交给身边的宫女,那宫女抱了转身交给了新来的奶娘。
宁阳头一次为被人抱着担惊受怕,这奶娘一看就是头一次见皇帝,都抖成这样了,你们还敢让她抱着我,万一我被摔着了呢?然而,她的担心没有发生,那奶娘在抱孩子方面一看就是个有经验的,而且这时候只怕砍了她的胳膊她也不敢把公主往地上摔,倒是把宁阳抱得很是舒服。
这时,又听元皇后道:“皇上,这孩子让臣妾来养育总是好的,臣妾的慈仁宫里除了东崇阁安阳住着以外,西熹阁还是空着的,刚好可以给宁阳用。这孩子平日的一应用度都比照安阳,臣妾绝不会亏待她的。”
“皇后贵为国母,宁阳托付给你总是最好的。”武德帝这才算是给了准话,“今晚你便把她带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朕的旨意明日再下吧。”
元皇后忙笑着福身谢恩,起身时见皇帝眉宇间淡淡地倦意,忙喊了随侍太监过来,命他回皇帝的寝宫取件厚实的斗篷来,说是夜里风大,陛下回宫的路上免得吹了风。
“有劳皇后了。”武德帝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皇后的手,却道,“今日已晚,朕便不绕那远路回宫了,皇后的慈仁宫离得近,朕今夜就宿在那吧。”
言罢,英明神武的皇帝执着脸上红晕妩媚一派小女儿之姿的皇后出了芷兰宫,身后皇后宫中宫女一脸喜意,太监唱着嗓子喊道:“帝后摆驾慈仁宫——”
圣旨
宁阳当晚就被奶娘抱着去了皇后的慈仁宫,只见暮色深沉里,宫灯盏盏金红琉璃,映得慈仁宫宫壁深深。前面一溜太监宫婢打着灯,似过了一处抄手游廊,两道垂花门,才进了西边的西熹阁。元皇后亲自下了懿旨,命几个女官太监好生服侍着,言道明日会按安阳公主的例将服侍的人都派来。言罢便和武德帝出了西熹阁,至于夫妻二人之后做了什么已经是可想而知的了。
宁阳这时候还是个连话也不会说的奶娃娃,更别提走路了。比起总让人抱着走路,宁阳倒是觉得被人喂奶是一件实在不容易接受的事。她现在已经七个月了,母乳不是唯一的进食需求,在内侍府撤走原来的那个奶娘后,她一直吃香喷喷的米粥或者米糊,她也没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只是现在新来了奶娘,似乎按照宫里的规矩,她现在还是需要喝一些母乳的。
宁阳本能地抵触这件事情,因而在晚上入睡前奶娘要喂奶给她喝时,她使足了力气拒绝,努力想要从奶娘怀里躲开,这倒让一旁的月桂有些奇怪。
“三公主性子向来温纯,今夜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冬兰端了水过来,猜测道:“换了新地方,许是有些不习惯吧?”
这话刚说完,还不等着月桂给她使眼色,进屋来的赵宫正便厉喝道:“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在这里说胡话!”
冬兰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见赵宫正是皇后身边的,也不敢回嘴,放下盆子便跪了下来,月桂倒是明白,只不敢帮着说话,她在宫里呆了三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这种时候帮腔的后果。她只是垂首退到一旁,只听赵宫正狠狠剜了眼冬兰,训斥道:“这里可是慈仁宫,皇后娘娘的贵地,多少皇子公主想要来这都没这个福分,三公主来到这里该一切安好才是,怎可能有不习惯的地方。”
冬兰这才明白自己的确说错了话,她才来宫里不到一年,也是良家出身,父亲是清水县的县令,虽然官小势微,可也算有功名在身。她在家里是独女,上有两个哥哥,对她都是万般宠爱。她性子直爽,也有些不谙世事,进宫时只学了三个月的规矩,柔妃娘娘处缺人就被安排去上了差事,本以为遇上个好主子,却不想命不长久,小公主还小不懂事,自从那些宫正管事都去守陵,只剩三个人的宫殿越发由着她们,说话也不顾忌,竟不想今日被抓了把柄。
赵宫正上着深紫暗枝的交领襦裙,外罩了件翠绿的半袖,年过五十了,脸上还涂着厚厚的脂粉,身形却有些臃肿,在烛火下越发有些像传说中的老妖婆。她见冬兰不说话,以为她服了软,兀自抹了抹有些发白的鬓角道:“得了,今儿三公主刚来,大喜的日子不好罚重了,免得触了喜庆,也不打你板子了,自个儿去院子里跪着罢,长长记性!”
冬兰在家里没受过这份苦,可也知道这里是皇宫,容不得她不从,便低了头出去了。
那赵宫正发了威还不肯罢休,又转头对奶娘道:“定是奶娘不懂得侍候,不入公主的眼界,想来你是没这份福气了。明日回了皇后娘娘,让内侍府换人来吧。”
宁阳倒是有些惊讶,按照她的认知,历朝皇室奶妈无一不是显贵非常,即便中途出宫也从此荣耀乡里,衣食无忧。在宫里皇子和公主多半还是亲近奶妈,身边的老宫人都得一旁站。可眼下这情势怎么看起来倒像是颠倒过来了?
不过稍微想想便有了头绪。这赵宫正是皇后身边的宫人,又是得宠的,莫说是个奶妈,即便是各宫娘娘或是皇子公主见了,只怕也是要礼让三分的。而这新来的奶妈是内侍府刚任命的,脚跟还没站稳,自然说不上话。
宁阳正想着,把她抱在怀里的奶娘早已白了脸色,咬着唇几乎哭出来,把她放在床上,转身就跪了下来,拼命地磕着头:“公主,奴婢哪里侍候得不好您倒是开个口啊,奴婢千辛万苦得了个点卯,家里十几口子指望着这份差事呢……”
奶娘王氏恳求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头隐隐见了血,咚咚地磕在贵重的檀木踏脚上,在安静的深夜听起来让人脊背发冷。
宁阳头一次觉得有些冷寒,她来这里半年,总是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因为她本就该是个已死的人,如今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心里总是找不到归属感。尽管她也会为了柔妃过世,自家这具身体日后的日子感到担忧,可那只是单纯地为生活而担忧,毕竟她还是个奶娃娃。可今夜她头一次认识到“公主”这个称号的意味。原本只是抵触被人喂奶喝,一个简单的心意,竟然险些害了两个人。虽然冬兰自身的快嘴和不谙世事也要负些责任,可奶娘王氏却险些丢了差事。宁阳虽然还没有适应古代的生活,可她是普通家庭出身,她明白十几口人指望着一份工钱的意味。
看着奶娘额头上的血已经渗出来,宁阳不得不被迫认识一个道理,即便她是襁褓中的奶娃娃,可她也是公主。在她不能说话的时候,她的意思随便被身边的人曲解一番,足以害死许多人。
宁阳在襁褓里动了动,想要伸出手去,这样一个动作让奶娘大喜过望,当宁阳开始大口大口地吮奶,她可以感觉到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一旁的赵宫正年纪已过五旬,站了这许久许是累了,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是朝自己福了福礼,说了句“好生侍候着”,便让人搀扶着下去了。
这一夜宁阳没有睡好,第二日一早,早朝刚过,圣旨便下到了慈仁宫。
武德帝身旁的太监总管亲自宣的旨,奶娘抱着宁阳,一屋子暂时侍候的宫人都跟着去了慈仁宫的正殿,人到齐了,元皇后率众跪下接旨。旨意冗长繁琐,无非就是柔妃过世,公主年幼,皇后元氏仁慈贤德云云,说了一大通,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圣意皇后元氏为三公主宁阳养母,入宗族谱,位同嫡四公主安阳。
自此,宁阳算是正式在慈仁宫的西憙阁里安家落户。
因为宁阳现在对奶娘王氏再无任何嫌恶的举动,因此王氏算是正式做了宁阳的奶娘。而昨晚的赵宫正和派过来临时侍候的人也都回了皇后身边,现在宁阳有自己的使役宫女。后宫的这些事都是皇后说了算,圣旨颁下的同时,一众宫人就被派到了宁阳身边,当真按了嫡公主的例。
新来的宫婢名叫云桃,与秋兰一起负责守夜烧柴这样的重活;两个宫娥名叫芳儿和良儿,专司做些点心宵夜这样的事。四人都穿着浅绿色的交领窄袖襦裙,梳着简单的双面髻,不同的是,云桃与秋兰的头上一点花饰也无,而芳儿和良儿的髻上戴了多浅粉的小绒花。月桂已是宫女,从七品的品级,只需要做些端茶倒水这样的轻快活。穿着上也略有不同,不但襦裙上绣了枝叶,外面还罩了件素色的及腰半袖,而且梳着单髻戴了玉簪。
另外,宁阳身边还派来个正五品的女官,名叫吴英,眉目清秀,笑容很是暖人和气。衣着发饰更有不同,她的襦裙是浅蓝色的,绣了夏日里常有的芍花,半袖衫的长度也是及了膝的。头上的簪子绒花也要多一些,但颜色款式都很素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爽,看着倒是个可靠的人,算是宁阳的贴身侍女。另外还安排了四个洒扫的太监来。加上宁阳的奶娘王氏,西憙阁就这样热闹起来了。
宁阳的观察力向来是好的,她看出这些着装打扮都代表着宫中不同的品级,是而暗暗记在心里。
想起昨晚冬兰在屋外跪了一夜,今早去中宫接旨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宁阳无法开口询问,只是听说被安排出去做了打扫道路和夜间打更执灯的活,已经不在西憙阁里侍候了。几个小太监私下里聊天时说这都是皇后宽仁,而且还是承了三公主的情,不然这般不知分寸的人早就罚去浣衣局或是冷宫执役了。这话是奶娘抱着她去给皇后请安回来的路上听见的,当时宁阳只是撇撇嘴,深不以为然。
皇宫这种地方,说是谁承谁的情,那都是假的,做给别人看的。真要是宽仁了,何必还把人发配了出去?别说冬兰自身也有不小心的地方,就连她这个看似尊贵的公主,都不敢真的以为自己就跟皇帝的嫡公主一个位份了,那是皇家的恩典,她必须承这个情,必须更加谨小慎微。
不过她现在还小,平日里在西憙阁里倒没什么,只是转头看到就是寝殿的布置,此处虽名为阁,但与宫殿无异。檀木香塌,金纱罗帐,翠玉珠帘,黄梨木铺就的地面,看着古朴色泽暗淡,实是寸木寸金。寝殿视野开阔,桌椅几案雕琢祥瑞古朴,却透着江南特有的秀气婉约。时至夏季,地板上并没有铺着宫毯,只置着一只瑞凤小香炉,炉内燃着醒神的荷露香,阳光打在炉壁的金丝玛瑙上,耀着人的眼睛。
说起来,宁阳只知道这个王朝叫做大周,其他的知道得极少,但是这半年多来通过对芷兰宫和西憙阁的观察,建筑风格恢弘宽广,宫殿的布置讲究开阔高远,色调简洁明快,虽然也不乏奢靡,但总的来看很像唐代的风格。而以她的观察,从元皇后与众妃以及宫中宫人的着装和官职品级来看,这大周王朝也极像唐代。只是她们的打扮总觉得过于华美,很像盛唐甚至唐后期的风格,但在芷兰宫里得知的元皇后和贤妃等人的家世来看,这里的社会却还存在着古老的士族门阀,朝廷由宰相统领六部,不设三省,就制度而言,比起盛唐还差了很远,看起来正处于某种过渡时期。
这些都是宁阳这半年来分析得来的,而一个朝代自然不是靠她这几天就能了解得全面的。她想知道大周王朝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周围的国家、民风等等,但是无奈她现在连说话和走路都不会,哪里也去不成。只能靠着听宫女太监谈论的后宫的八卦度日。比如谁和谁昨日成了对食,比如大皇子哪日哪日去看望德妃娘娘,比如宫里的哪个位份低的宝李才人得了帝王的眼,比如昨夜哪个宫侍寝,比如安阳公主多么多么讨人喜之类的。而她感兴趣的,诸如朝廷民生还有没有其他国家之类的事一件也没有。
看来这些只能等自己大一些了才能去了解了。现在还不到说话走路的时候,有些事还不能做,免得被人当成妖人,招来祸患。她前世就是个不爱惹事的,说她明哲保身也好还是怎样也好,反正她没打算太出眼,免得像柔妃一样招来杀身之祸。
宁阳每日都安静地过着她的婴儿生活,倒是极有规律。只是每日早上都要被抱着去给皇后请安,请安倒也没什么,她现在还不会说话,都是奶娘给皇后行礼,然后把她抱给皇后看看,最后再听听皇后的训示,就可以走人了。
只是有一日,她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
那是耳闻很久却从未见过的大周王朝四公主,皇后的嫡长女,安阳公主。
小公主才三个月,被包在明黄黄宫锦翔凤的襁褓里,两只肉肉的小脚丫露在外面,右脚踝上的金脚链上缀着翠玉铃铛,暖风吹过大殿,轻灵悦耳。安阳小公主皮肤白皙若雪,大眼睛乌溜溜的,如传言中那般爱笑,咯咯地眼睛都眯了起来,确实很讨人喜。
奶娘抱着宁阳进到殿里请安的时候,皇后正抱着女儿看,脸上难掩的慈母光彩,见了宁阳进来才稍稍敛起过多的笑容,维持着国母该有的温和表情。
奶娘抱着宁阳跪下请安,宁阳却有些好奇多看了安阳几眼,却不想那小娃娃似乎是发觉到有人在看她,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探究还有些俏皮的意味。
宁阳顿时一个激灵,如遭雷击般怔住了,只觉得这眼神,怎可能是三个月大的娃娃能有的?
学话
宁阳心里起疑,正要细看,却听元皇后道:“把宁儿抱来给本宫瞧瞧。”
奶娘王氏不敢怠慢,忙把宁阳抱给皇后身旁的赵宫正,又由宫正抱给了皇后。一接上手,元皇后便笑道:“几天没抱,倒是沉了不少。算起来,宁儿有快十一个月了吧?”
宁阳听着这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白眼。什么叫几天没抱?天天都来请安,一个月也不见你抱一回。到底不是亲生的,没有哪个女人抱着别的女人给自己丈夫生的孩子还笑呵呵的,偏偏皇后是个苦差事,顶着母仪天下的盛名,表面上的功夫就必须得做足了。只是,这样的人生,可真累啊。
却听奶娘王氏福身道:“回皇后娘娘,正是。三公主已有十一个月了。”
元皇后嗯了一声,道:“既如此,该教着公主开口说话了,别太迟了。”言罢,又稍稍抱了会儿,便交给身边侍候的赵宫正,道一声乏了,奶娘便抱着宁阳回了西憙阁。
宁阳心里虽还想着安阳的事,可最终却觉得只是自己看花了眼,暗道自己穿来不到一年,见识了宫中的一些事情就变得多心起来了。不过这种心思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元皇后发了话要奶娘教她学说话,一时间,西憙阁里热闹了起来。
云桃和秋兰的宫职最低,除了守夜,进不得屋子,便和四个小太监一起,在院子里守着;芳儿和良儿伺候了点心水果,便规矩地立在屋里。而此时屋里吴英和奶娘的宫职都比月桂高,她也只是端了热茶来,便在一旁看着,教导宁阳学说话的任务就落到了奶娘和贴身的宫女吴英身上。
教小孩子说话,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只怕是件寻常的事。可到了宁阳身上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吴英和奶娘对望一眼,双双为该先学叫“母后”还是“父皇”为难。
奶娘王氏进宫之前只能算是良家出身,夫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一间小院,两亩田地,二十二岁的年纪已有一儿一女,只是家里人口多,夫家公婆俱在,却有两个小叔子和一个小姑子年纪尚小,生计艰难,才想着找些活计做。正巧着内侍府招奶娘,她因为脸庞圆润,身材有些丰满,加上夫家娘家的人俱在人世,被认为是个有福的人,身体又康健有力,因而才得以入选点卯。只是,在内侍府里只习过最基本的宫廷礼仪,知道见了什么位份的人该行什么礼,至于见什么身份的人说什么话这样的事,不是教一教就能学会的。她入宫的时日尚短,这些尚不懂得。
她只道:“若是平常人家倒也不讲究这个,可皇家到底是皇家,该让公主学着先喊父皇才是吧?”
吴英却显然有着不同的意见,她十三岁入宫,如今已有八年,说来已是宫里的老人了。她对宫里的规矩知道得最是清楚,哪位娘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话能说,什么事会犯忌讳,这些她都明明白白,只是还是头一次领这种差事。以前都是在各宫娘娘处当差,说起来还是头一次侍候这么小的主子。她想起武德帝的长女永阳公主便是德妃娘娘所出,当时她正巧在芳德宫中当差,永阳公主学话时先喊的是“母妃”。只是吴英却不敢把话说明,毕竟德妃是妃,元皇后却是后。三公主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养女,若是把永阳公主学话时的事当做例子,只怕爱生事的人会说三公主不该照妃子所出的公主的例。
吴英心里犹豫,脸上也带了三分为难,倒叫宁阳看了个清楚,当下心中已是了然,便趁着这两个负责教导的人还在犹豫的时候,自己咿咿呀呀地开口,道:“母……母……”
奶娘和吴英一听,顿时大喜,双双松了口气。这可不是她们教的,是公主自己开口的。小孩子家自己的选择最是纯真,想必不会有人挑错。于是,两个人使足了力气教她喊母后,往后的好多天,她都不停地母后来母后去。
相对于奶娘和吴英的教导,宁阳倒是很想翻白眼。这事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么?自然是该先喊母后的。她天天都要去给皇后请安,自然要先学喊“母后”,先学了喊“父皇”要喊给谁听去?皇帝是多么忙的人?且不提她来这里快一年了见过他几回,就算学会了难免多心的人不会觉得小小年纪就是个会争宠的,反倒不好。
宁阳把“母后”喊得清楚了以后,才又开始学着喊别的。奶娘原只是个农妇,开口的第一关过了,她便觉得剩下的就好办了,先从身边的事物开始认起便好,于是随便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点心就教着宁阳说,却被吴英给拦住了。
“可不能这样,皇家有皇家的规矩。虽说公主已然开了口,可父母之后,识物也是有讲究的。”说着,便回身吩咐院里的宫女太监都去帮忙拿东西。
屋里的太监宫女年纪都不大,芳儿和良儿最是伶俐,听得这话早已按捺不住,一脸地喜意。听了吴英的吩咐忙嬉笑着去了,屋外传来云桃和秋兰惊喜的声音,连带着四个小太监都被拉去了。不一会儿,等如意、簪花、玉梳、胭脂、铜镜、宫锦等物摆了一桌子的时候,宁阳就都明白了。
这就跟民间的抓周习俗差不多,不过抓周是在小孩子周岁的时候举行的一种预测前途和性情的仪式,只是宁阳还没到周岁,而且正开始学话,摆这些东西要做什么?这个真是有些东西跟她所熟知的有些出入。
正想着,只听奶娘道:“咦?这不就是抓周么?可是公主明明还不到周岁啊。而且这摆着的东西也少了点。”
吴英笑道:“奶娘有所不知,宫里讲究吉事成双。抓周前,皇子公主们开口说话时也要拿上一些东西,由奶娘教着说,看公主先学了哪样。日后抓周时,两相对照起来,才有个准头。这规矩在宫里叫做‘应天启儿’。”
奶娘这才明白过来,道:“宫里就是不一样,我说我们家那大宝子和二妞子学话时怎么没这规矩。这样看来,宫里的讲究到底不是能比的。”她说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见吴英和月桂等一众宫女太监只是掩嘴笑,并不曾有嘲笑排挤之意,便麻利地抱了宁阳,开始从头教着她说。
宁阳这才明白,原来只是抓周前的小测试,只是没想到,这大周皇宫里的规矩这么麻烦。她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果真不如正式抓周的时候放的东西多,却正好八样,大多是女子所用之物,只是有一条马鞭甚是不搭调,而且,竟然还有一双小巧可爱的绣花鞋。
那绣花鞋显然是小孩子穿的,做工极精致。桃粉的底子,上绣着凌波翠盖的睡莲,那睡莲一只雪白的花骨朵上,停着一只翠色生生的蜻蜓,随时都要飞走一般。此时已近秋末的时日里,看得久了竟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清爽气息。整个鞋面半个巴掌大,绣图却是栩栩如生,这般好的手工让宁阳心里赞叹,也就是在古代才能看到这么正宗的宫绣。这哪里是鞋子,简直就是艺术品。
宁阳只顾看着那双小巧精致的绣鞋,奶娘却已经抱着她指完了一排的东西,见她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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