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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拖油瓶-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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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见问,因笑回道:“二姑娘并三姑娘正在三姑娘房中做针线,说是年下了,要一人给老太太绣一副抹额,给老爷绣一支荷包,给太太绣一副帕子。如今正到了收尾的时节了。”
陈氏听见了,便笑道:“这也是她们两个孩子的孝心。只是她们人儿小,于针线女红上倒不大通,不像大姑娘,给老太太并老爷分别裁剪的一套新冬衣,也都做好了罢?”
大姑娘坐在一旁,眼见着从前在家里颇为得宠的兰姨娘和四妹妹跪在当地,已然是坐立不安。不曾想陈氏突地问起她的话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子,方开口笑答道:“前儿已经做好了。只等着二妹妹和三妹妹的抹额也做好了,一同送给老祖宗。”
陈氏听了这话,甚为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拍了拍大姑娘放在膝上的手,因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言谈举止再稳妥不过的。你前儿送我的那一套衣裳,我也很喜欢。正想着过年款待自家亲友时穿了也叫她们瞧一瞧我女儿的针线。话说回来,我也是喜欢你这副厚道性子。从不抓尖卖快的强出风头。这才是咱们大家小姐的做派。不拘是做人做事,总得稳稳当当地才好。长辈们见了,也喜欢。”
说罢,又笑向兰姨娘问道:“老爷曾经说过,兰姨娘性情温婉,最是知书达理的。四姑娘从小跟着你耳濡目染,想必女肖其母。如今眼见着快过年了,不知道四姑娘身为晚辈,给老太太和老爷预备了甚么礼物?”
陈氏倒是没提自己个儿,只是兰姨娘听了陈氏这一番话,仍旧羞得满面通红。之前兰姨娘管家时,家里只有大姑娘四姑娘,大姑娘且是个木头性子隐形人,四姑娘年纪又小,连东西都拿不稳,自然不必给长辈们准备针线礼物。
如今陈氏当家,管教着三位姑娘,自然把陈家的那一套活学活用的搬了来。兰姨娘整日里在佛堂内抄经,也没注意到这些事情。此刻被陈氏当面逼问,不觉通红了脸面。
陈氏见状,愈发嗤笑的道:“我是才进门的太太,比不得你们都在尤家呆久了的。那些日子我听底下的人说,大姑娘木讷拙笨,四姑娘伶俐通透。如今看来,只怕是有心人这么说这么传,众人不辨是非,也就信了。”
一席话说得大姑娘诚惶诚恐,明知道这一番话是说给兰姨娘和四姑娘听的,仍旧有些不踏实。
陈氏见了大姑娘这么拘束,面儿上笑容更胜。且吩咐夏荷去她妆台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只掐丝嵌螺钿的黑漆小匣子来,掀开盒盖,只见里头是一副赤金缠丝的金头面,顶簪、分心、挑心、压鬓钗、金耳环一应俱全。陈氏当着满屋子下人并兰姨娘母女的面儿,笑向大姑娘说道:“我见你前儿新裁了一套镂金百蝶穿花的大红洋缎袄子,却没合适的头面配。这个便给了你戴罢。”
大姑娘见状,忙的摆手摇头的道:“府上已经给打了新头面了。太太还是给二妹妹,三妹妹留着罢。我戴府上打的新头面便很好了。”
陈氏听说,愈发满面春风的笑道:“府上给打的头面那是旧例,我给你的是我的心意。你叫我一声太太,我自然不能亏了你。何况你还是咱们尤家的嫡亲大姑娘,你父亲只有你这么个嫡亲的女儿,一应吃穿用度自然比那些姨娘生的庶出小姐不同。再者你如今也大了,也该多攒些好衣裳好头面,将来到了婆家,也好叫人敬重。”
陈氏说话不注意,倒羞得大姑娘满面通红。只低了头摆弄衣带,再不言语。
陈氏这会儿才想起来兰姨娘并四姑娘还跪在地上似的,忙开口笑道:“瞧我这记性,也是年下事多扰的我头疼。竟忘了叫姨娘和四姑娘起来了。快些起罢。”
因命春兰秋菊将兰姨娘并四姑娘扶将起来,赐了坐。又命丫头上滚滚的茶来。这才向兰姨娘笑道:“姨娘今儿怎么想起给我请安来了。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句话落,兰姨娘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待想到女儿的前程,仍旧强忍着羞愤说道:“听说太太家里请了宫中的嬷嬷教导姑娘们规矩——”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二门上小厮们回说“尤家族老并几位本家年高有德的媳妇婶子都来了。”
陈氏见状,不觉好奇,只不知好端端的尤家族人作甚这时节过来。
第五十八章
“这大年节下的,怎地连个帖子都不下,就这么忽刺巴的赶上门儿来?”陈氏心下暗自狐疑,面儿却丝毫不露,忙派人通传二姐儿、三姐儿并后院儿住着的几位姨娘过正院儿来,又着人至上房给尤老安人传一句话儿,这才带了姑娘姬妾丫鬟媳妇等接出仪门。
尤家本族几位能说得上话的老婶子媳妇等已被人引了进来。陈氏见状,忙笑迎上前寒暄问好,一时接入大厅,见过尤老安人。老妯娌相互说了一句客套话,陈氏眼见已近午时,忙吩咐厨房治酒席预备上等客馔,又命丫头献茶摆点心。又命四位姑娘上前见礼。尤家的几位老嫂子暗暗打量着四个女孩儿的言谈举止,不觉暗暗点头。
待细细问了大姑娘几句话,更是心中有数。笑向尤老安人道:“还是子玉媳妇有手段,也是慈母心肠。这才多早晚工夫,就能把大姑娘调、教的这么出息。瞧这说话行事,倒不必往年锯嘴葫芦似的。”
大姑娘不惯众人如此夸赞,少不得绯红了脸面低下头去,一双眼睛却是愈发的清亮。一旁侍立的几位姨娘见了,不觉幸灾乐祸的看向兰姨娘。
兰姨娘面色略有些苍白,十分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四姑娘经了陈氏这半年的冷落,小小年纪也知道嫡出同庶出的不同。只是心下难免不平,愤愤地嘟着嘴瞪着大姑娘。
众人见了几位姨娘侍妾的眉来眼去,也都不理论。只长篇大论一些家务人情等事。却又明显的做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儿。只等着主人家先一步开口。
茶过三巡,尤老安人少不得婉转询问众人来意。只听本族的一位年高有德的族老媳妇姜氏笑了笑,因说道:“她嫂子也是知道的,子玉是咱们尤家一族的族长,陈氏便是族长夫人了。既为族长夫人,又是管家太太,这大年节下,要忙着打点年事,又要忙着预备祭祖酬神之事,我们也是担心陈氏这头一年才进门的新媳妇子,这么些大小事情俱压在她的身上,生恐她忙碌不来的意思。”
尤老安人与陈氏闻言,不觉相视一笑。显见的都不相信姜氏的一番说辞。倘若真是有心帮衬,早些时日怎地不来?如今诸事具已妥协,只等着除夕日开祠堂祭祖了,她们才来,可见都不心诚。
姜氏想也觉出自己这一番说辞太过牵强,因又笑道:“不过我们也是知道子玉媳妇的厉害手段的。她虽年轻,言语行事却不年轻,别说她那嫁妆铺子在长安城内的名声儿了,便只说她进门这半年,又是清查账目又是添改规矩的,如今尤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新太太的手段为人。别说是咱们内宅的女眷了,便是外头的爷儿们们,因着陈大人在太子殿下跟前儿的得脸体面,也都知道了陈家女眷最是懂得治家理下的。如今长安城中谁不羡慕陈大人的前程际遇。都盼着能娶了陈家的闺女进门,除相夫教子之外,还能帮衬夫家前程的。连带着咱们做姻亲家的女儿也都金贵起来了。只是我们听了这些话,都觉臊得慌。同样是管家理事,同样是在后宅弄了一套新规矩的大折腾一番,人家就能凭此在贵人跟前儿得脸,咱们竟是个木头桩子了。”
说到此处,姜氏又笑向陈氏道:“我说子玉媳妇,你如今既进了尤家的门儿,也该好生帮衬你相公才是。倒不好遇事总想着娘家罢。娘家虽好,这女人的终身依靠,还得是夫家才是。”
陈氏听了这一番话,登时明白尤家族人的来意了。大过年的不为着登门道喜,竟是兴师问罪来了。陈氏向来要强,且又秉性刚烈,那性子就跟块爆炭似的不点还着呢,哪里容得了众人如此歪派指摘。
当下只觉一腔无名堵在心口窝儿里,不怒反笑,抚掌便道:“哎呦呦,我说怎么大过年的连个帖子都不下,就这么白眉赤眼的登门来了。却原来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只是我竟不明白了,所谓个家门另家户,谁家不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我敬重几位老嫂子老婶子是族里年高有德有体面的老人儿,也犯不上手伸的这么长,管到侄媳妇娘家的头上罢?我怎么不知道如今京中还新兴了这样的规矩,夫家族里的人连侄媳妇娘家哥哥升官发财的事儿都能管着了?”
一句话奚落的尤氏族人满面通红,众人刚要开口辩白,陈氏却不容人说话,啪的一声一掌拍在太师椅旁的黑漆雕花的小茶几上,震得几上的茶盏都微微一颤。众人心下也不免一惊,只见陈氏柳眉倒竖,凤眼怒睁,指着众人喝道:“你们欺负我年轻脸儿软,又是小辈的媳妇。所以想出了种种法子来辖制我。眼见着我头一年进门,就得张罗管家祭祖的大事儿,不说来帮衬一把,只顾缩头儿缩脖儿的白站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儿。背地里言三语四,说甚么我是没了男人的寡妇,不该再嫁,应该守着贞节牌坊过日子。又不知道我给老爷灌了甚么迷魂汤,只说老爷图我颜色好儿,连现成的剩王八都做了,白给人家女儿当爹。还说就我这样的轻薄妇人,倘或按着前头旧朝的规矩,都得浸猪笼……背着我嚼舌根子,还只当我是个木头桩子,甚么都听不见。我不与你们理论,都当我是棉花性子,如今都敢借着污七糟八的借口儿当面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我呸——”
陈氏掐腰照地下啐了一口,粉面含怒,一双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在耳旁乱打秋千,其摇震之态恰似应了主人家的雷霆之怒。但见陈氏撸胳膊挽袖子的逼到姜氏身前,一双凤目欲喷火一般,纤纤玉指险险戳到姜氏的脸上,因问道:“你今日且当着我的面儿分说明白。我倒想知道知道,我陈氏嫁进你尤家半年,究竟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过,竟惹得你不顾亲戚情分,不顾长辈的脸面,就将一顶不敬夫家只顾帮衬娘家的大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好不好的,我也豁出去了,便到衙门里头闹一场,我也想知道知道,你们尤家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放着今朝隆恩浩荡的好日子不过,一位想着前朝的旧规矩旧事,还想以此来辖制歪派人。我们陈家的女人都是行得正坐得直,我且是你们尤家老爷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过门的。我就不信我清清白白一个人,能叫你红口白牙的说坏了?”
众人眼见陈氏先还笑意盈盈和风细雨,又是治酒席又是献茶献果子的款待众人,还只当陈氏是个好性儿的。哪里想到不过几句话的工夫,陈氏竟动了雷霆之怒,翻了脸面大吵大闹起来。后头还言语含糊地扯上了甚么前朝今朝,意欲给众人扣上个“大逆不道”之罪。
论及言语犀利,颠倒黑白,众人哪里能比得上经验丰富的陈氏。此前之所以登门问罪,亦不过是看到了其中的利益,因此想拿出长辈的款儿,先用言语弹压陈氏。次后再慢慢回转劝慰,拿捏住陈氏得些儿好处罢了。
眼见此事不成,反叫陈氏拿捏住了众人。尤家媳妇们当下也都慌了。忙的上前拉的拉,劝的劝。眼见尤老安人已经呆愣住了,不觉上前推着她催促道:“那是你的儿媳妇,你好歹也上前劝一劝,叫她息息火气。真要这么闹下去,非得闹出大祸事来。到时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尤老安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上前,伸手拽住正与众人闹的不可开交的陈氏。口内一壁软语安抚着,一壁送到一旁坐下。又吩咐小丫头子们送了清水、巾帕、靶镜上前,方姨娘,兰姨娘等几位侍妾亲自上前,七手八脚的服侍着陈氏盥沐已毕。
尤老安人又命人替姜氏等几位老妯娌梳头理妆。
一时厅上安稳下来,且换了新茶。同陈氏同辈儿的一个尤家妯娌端了茶,亲手捧与陈氏,口内笑着说了几句和软话儿。陈氏也不理,兀自冷笑着看人。
那妯娌无法,只得眼巴巴儿地看向尤老安人。尤老安人也气这些个妯娌老嫂子们不将她放在眼里,大过年的竟找这个不自在。又疑心姜氏说陈氏的话没错,沉吟了一会子,口内方劝道:“我知道媳妇你年轻,脾气又燥,忍不得旁人编排你。我也知道你的好处的。你不要同她们计较,只求看着我的脸面,此事就此揭过罢。”
众人闻言,也都下意识看向陈氏。
陈氏窥着尤老安人的神色,只觉她这一番话口不应心。心下不免就是一沉,因又拿手帕子捂住脸,呜呜咽咽的哭诉道:“老太太是知道我的。自打我入了尤家的门,上到伺候婆婆相公,下到教养姑娘们,每日里管家理事,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为了咱们家好。那起子黑心烂肺坏了肠子的人不干好事,眼红我哥哥得了贵人的意,便来编排我。却又说不出甚么确凿的话来。只顾言语含糊的泼我的脏水。我一个新进门的年轻媳妇,哪里能经受得住这种七出之过。一时也是慌了。”
说罢,又起身上前,笑向众人赔不是道:“我是年轻不知事的人,也没经过甚么大阵仗。胆子又小,人家随口说的一句话,我也当了真。倘或一时情急冲撞了诸位,且担待我是新媳妇进门罢。”
众人经方才那么一闹,早已被陈氏的言语行事弹压住了。生恐陈氏此刻是笑脸儿迎人,倘或她们言语不妨头再惹怒了陈氏,再闹出一场来,众人哪里还受得了。见陈氏如此放低身段儿,忙也起身赔笑,口内说道:“也是我们的不对,原是好意提醒。只是说话言语不妨头,竟叫媳妇儿误会了。”
陈氏闻言,又是一笑,转过来满面春风的寒暄了几句,又苦着脸向众人尤其是尤老安人解释道:“诸位婶子嫂子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只是本朝规矩祖制如此,后宫娘娘们都不敢妄议朝政,何况我们这些个连书都没读过的深宅妇人。我又是刚进门的小媳妇,上头有婆婆,下头有女儿,每日还得操管家事。上上下下几十口子的人,都得听我一个人一个口来调度指派。我一心只管着内宅方寸大小的地方还嫌精力不够,又哪里敢管爷儿们们外头上朝当班的事儿。比如这半年家里改规矩的事情罢,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我也是先同我们爷商议过了,才敢施为的。又岂敢不顾婆婆相公的意愿自行其是。至于老爷为什么不愿意将此事上报朝廷,想是也觉着此乃妇人手段,不屑告诉外人罢了。婶子嫂子们倘若只以此事便告我个不敬夫家,只顾娘家的罪名儿,我才是六月飞霜也解不了这一份冤屈了。”
众人闻听陈氏如此解释,只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得赔笑应是。
反倒是尤老安人因前头听了姜氏的挑唆,便认定媳妇儿是心有藏掖,不顾夫家体面一心只想着娘家。这会子且听了陈氏的剖白又是这般合情合理,不觉心下微虚,忙拉着陈氏的手笑言道:“你的好处我是明白的。子玉只有更懂你的,这且不必担心。这些个老妯娌老嫂子们也是关心本家的意思。你也不要恼了。大家都是亲戚情分,一笔写不出两个尤字来。将来你老爷要在仕途上走得远,还得仰仗族人帮扶的。何况常日里相处,岂有个舌头不碰牙的。事情过了也便过了,再不许存在心里的。”
尤老安人这一席话,明面儿上是劝说陈氏,却也是想借着言语敲打尤家族人的意思。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尤字来,同为尤氏族人,本该同气连枝。可如今尤子玉既是官身,又是族长,自然比本家那些个没有功名的族老族人们更有体面。
因此尤老安人可以接受众族老们为着本家兴旺来寻尤子玉,却也忍不得这些人找借口插手尤家的私事,更别提还是这等颠倒黑白冤枉人的事情。
那些个尤家媳妇们想是也听懂了尤老安人这一番敲打,不觉面色一变。
陈氏看在眼中,兀自冷笑。进门半年,她已知道尤老安人是个棉花耳朵慈悲心肠的。脸又软脑子又笨,人家给个棒槌也能当根儿针,竟是比尤子玉还糊涂百倍的。既然如此,莫若叫她拿捏住老太太的这一副慈悲心肠,也好过听了旁人的挑唆来给她添堵。
一旁伺候的兰姨娘等人眼见陈氏如此泼辣难缠。竟然连长辈妯娌们的话都敢驳回,一番恣意洒落更是弹压的众人心穷气短,再也抬不起头来。不觉慌了颜色,越发束手束脚,低眉敛目的老实规矩起来。生怕陈氏拿捏完了长辈妯娌,再来揉搓她们。
原本心下还存有一番大志向的兰姨娘更是暗中叫苦,只觉自己摊了这么一位当家主母,便如一座镇山太岁压在头上。陈氏那一番歹毒狠辣,连族老长辈们都辖制不住,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赔了不是,更别提她们这些个比之得脸丫头还不如的侍妾一流。
兰姨娘思及此处,登时把一颗争荣夸耀的心去了大半,只顾悄悄打量着四姑娘,默默盘算开来。
陈氏却不晓得诸位姨娘侍妾们的心事,眼见着众位妯娌婶子们已然词穷气短,再难成气候的。她心下一口闷气方平。也知道剩下的手段再难往前施展了,少不得另转过一副形容言谈来,笑向众人道:“老太太的话很是。我也知道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岂有为了几句口舌,就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不成。我瞧着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众人骂也骂了,闹也闹了,也该饿了。老太太瞧着应该在何处摆饭?”
众人实在想不到陈氏方才还大动肝火,这会子竟提起吃酒吃饭的事情来,不觉一怔。还是尤老安人率先反应过来,因笑说道:“便摆在一旁的小花厅里罢。”
陈氏闻言,笑着答应一声。且张罗丫鬟婆子们安设桌椅,罗列杯盘。一时厨房治了几桌丰丰盛盛的席面来。陈氏一壁扶着尤老安人,一壁笑让众人入席。自己却不坐,带领几位姨娘在旁布菜服侍。还是众多媳妇们心下难安,央着尤老安人再三再四的请了,陈氏才笑着坐到了年轻媳妇们那一席。
眼见着尤老安人动了筷,陈氏方才倒了一杯酒,起身向众人赔罪,眼见众人同领了这杯酒,且又再满上一杯,说了些骨肉亲情的套话,众人少不得再次领了。陈氏且又倒满第三杯酒,这一回方才图穷匕见的道:“我的年轻,性子又急。人家说两句玩话,我也肯当真。不过我这人倒是没有坏心的。诸位婶子嫂子们相处长远了,便知道我了。今日这事儿,我也怪臊得慌的。举止失宜,且叫诸位见笑了。我且自罚一杯酒。只是一件,我方才也说过了。我是年轻媳妇,最重名声清誉的。倘或今后有人言三语四,只为着今日之事说我不敬长辈,我也少不得开口解释一番,说出我并非不敬长辈,只是叫人用前朝规矩挤兑着,一时情急失态的缘由来。届时少不得言语牵连了诸位,暂且担待罢。”
众多妯娌闻言,登时又变了颜色,只道陈氏还想以此挟制众人。却见陈氏仍旧满面春风的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倘若今日之事传不到外头去,我也不是那起子多嘴多舌的妇人。咱们只当是三杯酒揭过了一桩事,以后再不提罢。”
说罢,也不看众人,径自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似笑非笑的看向众人。
在座的尤家妯娌们原还想着此事没捞着好处反惹了一身骚,待会子出了尤家的们,必得好生宣扬一番,也叫众人知道知道陈氏的德言容功。却没想到陈氏料敌以先,三言两语堵住了众人的心思。竟叫众人再不好借机发挥了——
虽说当今仁厚宽慈,并非那等咬文嚼字之人。况且妇人言辞,原本就是市井闲谈,登不了大雅之堂。可要是外头的言官御史知道了尤家妇人随口念叨前朝旧俗的话,纵使心下不以为然,待利益关隘时只参尤家一个“倾慕前朝”的罪名儿,这种事儿就跟毛毛虫掉到了脑袋上,就算不咬人,也膈应人不是。
也有些人对陈氏的告诫不以为然。只以为陈氏乃尤子玉之妻,世人皆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倘或尤家当真出了不好的事儿,陈氏身为尤家妇,也断断讨不了好处。只是转念一想,又觉陈氏乃阴险歹毒杀伐果断之人,保不住真能一气之下,做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当下也就不敢轻忽对待了。
陈氏眼见着众妯娌姑嫂们瞻前顾后,缩手缩脚的窝囊样儿,心下不断冷笑,暗道:“不给你们点儿厉害瞧瞧,你们也不知道本姑奶奶的心性手段。”
一时饭毕,又吃过茶水点心。眼见天色不早了,陈氏才带着姬妾丫鬟们将众人送出二门外。口内仍苦留众人,又说“年下再来,咱们府上有好戏酒吃。”
其言笑晏晏,寒暄热络的模样儿,再难看出方才是经了一场险些撕破脸的大闹的。众多妯娌媳妇们见了,更是胆怯心寒。背地里嘀咕陈氏是个脸酸辛硬,翻脸不认人的主儿。一时恼了一时好了,也不知道那一副面孔才是真的。
当下且言不着尤家众妯娌们,只说陈氏送了人返回内院儿,打发了诸多姬妾,又服侍了尤老安人歇下。这才返回房中。彼时尤子玉也送走了阖府的族老爷儿们们,转身回房。只见陈氏抱着膀子靠在门上,见了尤子玉,也不请安,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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