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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拖油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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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叫人难以宽恕。
一夕之间,黑白颠倒,舆论逆转。原本被人指摘成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陈氏反成了被婆家迫害,几无立锥之地的弱小女子。而倚势仗贵,行止霸道的陈家也成了不忍女儿受苦,宁可不要名声也要保全女儿安危的厚道人家。
当然,亦有些刻板朽儒以为陈氏行事不妥。女子以贞静为要,本来就该逆来顺受。似陈氏这般作天作地的,便是可怜可恨,终归不是贤惠人。
由此类推,陈家女儿也都如此类云云。
反正经此一事,赵陈两家两败俱伤。谁也没落下好儿。
但不论如何,陈氏并一双女儿倒是能在娘家安然住下了。
再无人当着她们的面儿抱怨陈氏行事不妥,连累了家中女孩儿。
却说这陈氏长兄陈珪,年过而立。少年时也曾立志读书,科举致仕,为国效力。然自弱冠之年侥幸中了举人之后,下场数次再未博得功名。等到二十六七岁上,自己早已倦怠懒散,鸿志消磨,便托了岳家牵线搭桥,花了家中泰半浮财捐了个官儿做。他本性通透达练,处事机敏圆滑,如今摸爬滚打三二年功夫,也在户部做了个笔帖式。虽只是正七品芥豆之官,但因他谄媚献上,长于奉承,倒也颇入了上峰的眼。于乡里同僚之间,也算颇有威仪。
且说这日陈珪正在衙门里当差,陡然听同僚说起户部主事尤大人家的发妻没了,择于后日开丧送讣。众同僚便商议着如何置备丧仪祭礼,前往吊唁。
陈珪默默听了半日,心中有数。归至家中,便叫发妻冯氏备了厚礼一份,黄纸蜡烛等丧仪若干。那冯氏静静听了丈夫一席话,忽的开口叹道:“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去岁年节的时候,我还去尤大人府上拜见过这位太太。性子和顺,行事柔婉,当真是没有半点儿贵人的架子。我还说尤大人娶了这样一位妻子,实乃好福气。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这人竟然好端端没了。可叹还留下个十一二岁的小姐,年纪轻轻就没了娘亲。也不知将来继母是个什么脾性的,会否苛责慢待了这位大姑娘。”
陈珪听的莞尔一笑,不太在意地道:“尤大人饱学诗书,眼光独到,最是守礼仪知规矩的有德行之人。他这会子才没了发妻,总要守满一年的孝。何况就算将来续弦,少不得还要探问先夫人家里头的意思。如今衡量择选,少不得耽搁一二年的功夫。那尤家大姐儿也就差不多到了出阁的年纪,竟没多大挂碍。”
冯氏闻言,也顺着陈珪的意思笑道:“夫君说的是。毕竟尤大人是朝廷官员,最着紧这礼仪风化之事。总没有发妻尸骨未寒,就着急续弦的道理。巴巴儿地等着御史弹劾不成?”
言毕,凑上前来为陈珪宽衣解带,换上家常衣裳。
且说陈珪陡闻“尸骨未寒”四字,便不由自主想起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妹子。不免开口问道:“今日回家,怎地不见小妹,就连两个侄女儿也未曾见过。可是家中又出了什么事故?”
冯氏下意识撇了撇嘴,开口说道:“小姑那样精明果断的人,她不叫旁人出事故也还罢了,谁能出她的事故?不过是又想出了幺蛾子,带着两个女儿在后院儿佛堂礼佛念经罢了。”
陈珪挑眉,饶有兴味的追问道:“我妹子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怎地今儿突发奇想要拜起佛来?”
冯氏嗤笑一声,说不清是敬佩还是头疼的道:“按照小姑的意思,一来是祈求神佛保佑公婆身体康健,保佑夫君宏图大展,保佑家宅平安顺遂。再则……她与赵家虽然此生老死不相往来,但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往日情分上,也要吃斋念佛为她短命的夫君守一年孝。如此,也不枉两人好了一场。”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光如此,听小姑的意思打明儿起还要拜遍京中内外的尼姑庵。三跪九叩祈佛烧香,方能显出她的诚意来。”
陈珪立刻明白过来,摇头笑道:“她这是邀名做戏,却也是为了咱们陈家的声名着想。我就说我这妹子聪敏通透,再不会给家里招灾惹难的。”
冯氏知道她这小姑子虽骄横刁钻,但在家里多受父母兄长疼爱。因而听了陈珪这一篇话,纵使心下未必认同,面上却是微微一笑,且不答言。
第六章
陈家后宅西北角儿的佛堂里头,陈氏一身白孝,不施粉黛,歪歪斜斜的跪坐在蒲团上,手内鼓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鱼儿。
陈老太太体恤女儿念佛辛苦,特地叫厨房炖了一碗燕儿窝来给女儿补身体。入眼瞧见陈氏这番坐没坐相的无赖姿态,不觉气急败坏的念了声佛,口内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但凡长点儿心,否则冲撞了佛祖,可是要遭报应的。”
陈氏闻言嗤笑,不以为然的赔罪说道:“得了吧,圣人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见这阴司报应,不过是世人的杜撰。真要是有报应,那老虔婆做了那么多坏事儿,怎不见佛祖收了她去。”
说毕,吸了吸鼻子,开口笑道:“这是炖了燕儿窝?我就爱这个,念了一天的经文,嗓子都哑了,快给我尝尝。”
不等陈老太太反应过来,陈氏径自起身,接过陈老太太手中的食盒,掀开盒盖儿翻出里头的一盅燕儿窝一饮而尽。吧嗒吧嗒嘴儿,喟然叹道:“这燕儿窝虽好,就是味道淡了些。晚上炖一只母鸡罢,我想吃鸡了。”
陈老太太闻言,没好气的道:“你不是说要虔心礼佛,为你夫君吃斋守孝么,怎么一转眼又要吃鸡了!”
“娘没听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陈氏一边用帕子抹了抹嘴,一边说道:“再说了,我不是为了咱们陈家的名声嘛。意思意思就得了,娘你还真想我替那死鬼吃斋念佛受一年的孝?他也配。”
陈老太太眼见女儿如此,只觉分外无力。当即摇了摇头,转口问道:“大姐儿和二姐儿呢?”
“在屋里顽呢。佛堂阴冷,孩子又小,我没叫她们过来。”陈氏一边同陈老太太抱怨,一边又说道:“你说这佛堂里也没摆些桌椅陈设,就这么几个蒲团,坐没坐地儿,站没站地儿,叫她们过来干嘛。还嫌在赵家遭的罪不够啊?”
陈老太太听着女儿百般挑剔,头疼的说道:“你且消停些罢。佛堂是清静之所,哪个叫你在佛堂里享受的。”
陈老太太说着,有些心疼的瞧了瞧这小佛堂。但见龛焰犹青,炉香袅袅,外头花丛树下几处蝉鸣声响,本该是静谧无声之处,只因陈氏在这儿,生生添了几分闹腾。
陈老太太一壁摇头念叨着“罪过可惜”,一壁推手将陈氏往外撵,口内说道:“你在这佛堂念了一天的经,也累了。快些回房休息罢。吃晚饭时我派人叫你。”
陈氏打量着老娘无奈气愤的模样,口内嘻嘻的笑了两声,一路甩着帕子回房了。
独留陈老太太看着陈氏举止轻浮,嬉笑无态的风流模样,颇无奈的长叹一声。
西厢房内,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并肩坐在书案前抄佛经。只是一来年纪尚小,二则从前并未读过书,也不识得字,只能照着佛经上的字迹依样画葫芦,团团墨墨,歪七扭八。
一并连手上腮旁都沾了墨痕。
陈氏回房时,一眼瞧见这般景象。不觉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脱口问道:“你们姊妹两个作甚么妖儿呢?”
埋头写了半日,两个女娃早有些头昏脑涨。
有些乏累的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将笔撂在墨砚上,赵家大姐儿开口道:“娘亲不是要虔心礼佛,替爹守孝嘛。二姐儿说我们两个身为爹爹的女儿,也要同娘亲一样。”
所以便坐在这里抄佛经?
陈氏闻言嗤笑,摇着手帕子道:“他算你哪门子的爹爹。这辈子是管过你们吃,还是管过你们穿?不过是白担了一回虚名罢了。现如今我带着你们两个出了赵家,更与他们无干。你们两个还小,很不必为了外头的风言风语,累坏了自己个儿。”
说到这里,陈氏不免有些唏嘘。伸手摩挲着大姐儿的脖颈,心疼的替她捏了捏小手,讥讽笑道:“这世道礼法约束女子要规行矩步。却不见那些个男人皆是负心薄幸,忘恩负义之辈。凭是女儿再好的品格容貌,得了手也不过是三五日新鲜。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偏又生出千百种规矩来约束女子逆来顺受。我就不听他们那些红口白牙。多夸我几句,我也没多一文钱。多骂我几句,我也没少一块儿肉。各家门,另家户,谁不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理他们呢。”
大姐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张华哥哥呢,将来张华哥哥娶了我,也会像爹对待娘那般对待我吗?”
陈氏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泼辣的笑道:“哎呦呦,我的大姐儿才多大,就想着嫁人啦。你放心,有你老娘我在呢,那傻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皮不揭了他的。不过我冷眼瞧着,那傻小子小小年纪,却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比你那死鬼老子还强些!”
大姐儿眨了眨眼睛,到底年纪尚小,不太明白母亲的话中之意。不过她向来温顺听话,也并不多问,只乖乖颔首应是。
一旁的赵家二姐儿看在眼中,也不觉跟着轻叹出声。
陈氏转过头来,看着面显唏嘘的小女儿,纤纤十指戳了戳小包子光滑饱满的额头,笑眯眯说道:“人小鬼大,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酸腐习气。竟然还哄着你姐姐陪你抄佛经。”
陈氏说着,又伸手拽过二姐儿的胳膊一阵打量,眼见二姐儿的小手儿因抄写经文累的红红肿肿的,不觉心疼的道:“抄了这么久的佛经,可是累了?要我说你也死脑筋,为着别人几句不疼不痒的好话累坏了自己,值得不值得?暂且喝点儿牛乳歇歇罢。真要是想孝顺你那死鬼老子,竟不必可这一天工夫。天长日久,每日闲来无事写几篇字,攒够了我便送到庵里求大师傅在佛前诵读,也算是你们的一点子孝心。”
言外之意,究竟不想闷声做事。既然两个小的死脑筋,那就叫外人也明白明白她这一双女儿的孝顺。免得总有一干黑心肠的烂鬼背地里言三语四,议论是非。
眼见陈氏将两个女儿抄的竭力工整却仍旧歪歪扭扭的佛经收攒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到妆台上的一只小锦匣子里头。一壁收拾,一壁嘴里叨叨不停,满心满眼的都在心疼两个女儿酸腐愚孝,不懂得好生照顾自己。
“你们那死鬼老爹但凡有一点儿心,得知你们如此孝顺,也要好生保佑你们顺遂康泰。否则活着的时候没享着他的好儿,死了也不用惦记……”
赵家二姐儿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穿越一世,竟然被个古人大骂酸腐愚孝。
还好没过盏茶功夫,便有正房的婢子传老太太的话儿,只说摆晚饭了,叫姑奶奶带着姑娘们去正堂吃饭。
陈氏这才停下了满口的唠叨,带着一双女儿至正堂用膳。
时值掌灯十分,家家生火做饭,处处炊烟袅袅。三人一路逶迤进了正房屋里,却见冯氏正张罗着几个小丫头子在花厅安设桌椅,摆箸布菜。因家中人少,且小门小户不比公侯之府的规矩大。一家子几口人都团团坐在一张饭桌前,笑语闲谈。
瞧见陈氏带着两个女儿走到跟前,坐在上首的陈老爹并陈老太太连忙开口道:“忙活了一整日了,快坐下吃饭。”
陈氏笑着答应,见桌上菜馔有鱼有肉,尤其有一大碗味道鲜美的人参炖鸡汤,不觉满意的笑出声来。
清脆的笑声霎时间溢满堂屋。冯氏眼见小姑子为着一锅鸡汤笑的花枝乱颤,不觉鄙夷的撇了撇嘴。旋即回过神来,立刻换上得体笑容。
陈老太太有些无奈的替女儿描补道:“我见蕙姐儿整日礼佛辛苦,且她在赵家遭受那么多年的磋磨,难保身体没留下暗疾。这会子替她补一补,也免得亏虚了身子。”
陈蕙便是陈氏没出嫁时的芳名。陈老爹和陈老太太为闺女起这么个名字,自然是希望女儿蕙质兰心,贤惠温婉。只可惜这两样陈氏哪个都没做到。如今邻里邻居,方圆百里,谁不知道陈家有个姑奶奶性情泼辣,半点儿不容人?
陈家父子与冯氏皆明白陈蕙的秉性,倒也不说破。
陈老爹启筷,夹了鸡腿鱼肉分别放到两个外孙女儿的碗里,开口说道:“小儿家家的正长身体,若不吃些肉食保养,将来生病了如何是好?倒是蕙姐儿身子结壮,多喝几碗鸡汤补补就是了。”
言毕,也不理会陈氏瞠目结舌,满面薄怒。径自说道:“开饭。”
陈珪夫妇忍不住相视一笑。冯氏强忍笑意,夹了两块排骨分别塞给儿子陈桡和女儿陈婉,低声说道:“别发呆,快吃饭。”
陈氏气呼呼的看着陈老爹,怔然半日,终究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只能恨恨的盛了好几碗鸡汤一饮而尽。
却没想到汤喝多了半夜要如厕。如此反复折腾几回,至天明方才渐渐歇息。次日一早,便有些神思倦怠,面容惨淡。即便敷了一层脂粉,也无法掩盖眼下黑青。
因陈氏归家后生出种种流言蜚语,便总有一些心内藏奸想要看笑话,或真心关切陈家的亲戚旧友登门拜访。眼见陈氏如此形容,旁人不知究竟,反倒认为陈氏是骤然丧夫又遭遇这般诋毁,心力交瘁之故。
因而口内心内更多了几分怜悯同情。
陈氏看在眼中,也不辩解。到了后来,索性连脂粉也懒得擦拭,只这般素面朝天的应对众人。或身着重孝浅施脂粉,到京中各处佛寺庵堂三跪九叩,礼佛烧香。
俗语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不上一二月余,陈家有女姿容绝世,重情重义的美名便在京中暗暗传开。
第七章
陈氏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初既说要三拜九叩拜遍京中京外的寺庙庵堂,为父母兄长和亡夫祈福,如今果然说到做到。
只是这二三月的烧香拜佛究竟有几分真意,又有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不说旁人,长嫂冯氏便有些瞧不惯小姑子的惺惺作态——既念着夫妻情分,当初又何必以势逼迫,非得叫赵家写了放妻书回家,连累的陈家女儿都遭受非议。既没了夫妻情分,如今又弄得满城风雨,好似她情比金坚。种种作态,真叫人不舒服。
奈何陈氏在家受尽万千宠爱,不光是公公婆婆任由她折腾,就连夫君陈珪也对此事颇为赞同。冯氏就算有满肚子的不以为然,也不敢表露半分。
只是在衾被之间,同陈珪悄悄的议论道:“蕙姐儿自回家中,便不再是赵家的媳妇。如今却又穿戴重孝在家里行走,未免冲撞了公公婆婆。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陈家有白事呢。多晦气呀。”
陈珪皱眉,看了发妻一眼,沉声说道:“我知道你自打进门儿,便同蕙姐儿不服。不过姑嫂之间向来难以相处,蕙姐儿的性子又被爹娘养的骄矜了些。但凡平日里她有尖刺儿的地方,你能忍就忍了。这是你的好处。既然是好处,就仔细揣着,别弄丢了。”
冯氏被陈珪一番冷言冷语说的心肝肺疼。深吸了一口气,悄声抱怨道:“我又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婉儿今年虽然才九岁,可是桡儿已经十一了,过两年便要议亲,倘若蕙姐儿总是这般行事倒三不着两的,别人只会说咱们陈家家风不正。到时候还有哪家好闺女愿意嫁到咱们家?还有哪家的好郎君愿意娶咱们家的闺女?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
陈珪听着发妻的一番抱怨,厌烦的皱了皱眉,因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陈家为了一双儿女三四年以后的婚事,就该冷眼瞧着蕙姐儿在夫家受磋磨,被他们一家子逼死了也不管才好?”
冯氏一时语噎,忙气急败坏的道:“我又何曾说过这话?你也太肯把人往坏了想。”
“我知道你的意思!”陈珪冷笑,坐起身说道:“你瞧不上蕙姐儿的行事,或者在外头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便恼羞成怒,想把一肚子气洒在蕙姐儿身上也是有的。可我今儿把话放这儿,我陈家就是这个门风。别说今儿蕙姐儿死了男人要回家改嫁,就算来日婉儿遇到这事儿,我也不会为了那么一块破牌子就让她在夫家当活死人。我们陈家就没这沽名钓誉的习气。”
顿了顿,陈珪又说道:“蕙姐儿自从家来,为什么要穿着重孝去外头求神拜佛,磕头烧香?你以为她真的相信佛祖能显灵?还不是外头有一起黑心烂舌头的人胡乱嚼舌根儿,逼得她不得不如此?这都是为了陈家的名声。我们都是陈家的人,关起门来应该相互体谅,各有尽让,如此才是一家人的好处。为了外头不相干的人为难自己的骨肉血亲,你也就这点儿出息。”
冯氏听着陈珪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越发气的笑出声来。“我为难她,是她为难我。她这么一闹,别说我们陈家的名声,连她自己又能有多清白。你是没听见外头那些人说的多难听。什么重情重义,艳名远播……这是形容好人家女儿的话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我陈珪有个姿容出众,性情刚烈的妹子。前儿主事大人同我闲聊,还曾提过此事。”陈珪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冯氏闻言反倒是一怔,脱口问道:“尤大人?”
“可不就是他。”陈珪哂笑应道。
冯氏皱眉,“他不是才死了老婆,怎么还有心情议论这些个?”
“死了老婆而已,又不是死了老娘。”陈珪随口应了一句。旋即反应过来这话说的不对。忙岔开道:“不过是闲谈间随意说了一句半句而已。”
言毕,不欲在这话题上继续聊下去。转口说道:“蕙姐儿如今带着两个侄女儿在家守孝,你身为嫂子,长嫂如母,要多体谅关怀才是。要知道我妹子那般姿色,那般心性,总不会一直呆在家里。还有我那一双侄女儿,眼下虽然不显,可也能看出是美人坯子。将来或嫁寒门士子或入高门为妾,总能为桡儿添一份助力。你可别因着妇人间的小心思,得罪了咱们家的贵人。”
冯氏听的心惊肉跳,忙捂着胸口说道:“你该不会是想——”
“我什么也没想。”陈珪摆了摆手,有些乏累的打了个哈欠,道:“我妹子如今刚返家几个月,虽说早已不是赵家妇,可夫妻一场,怎么也得按规矩守个三年两载,才能全了这一份夫妻之义。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冯氏看着已经翻身躺下准备入睡的陈珪,只觉得满心繁乱愈发多了。
另一厢,陈氏在外头奔波二三个月,虽整日出门有马车,亦有丫鬟婆子随身服侍,但一番颠簸下来,仍旧腰酸腿肿,连额头都磕的满是红痕,一碰就疼。
“嘶,轻点儿。”啪的一声,坐在妆镜前的陈氏伸手拍开小丫头子为她上药的手,口内说道:“该死的蠢东西,你也不留着点儿劲儿,晚上吃多了怎么着。”
又见那小丫头子站在面前束手束脚满面惶恐的样子,一发心烦意乱的摆手道:“罢,罢,下去罢。别叫我瞧见你。”
赵家二姐儿见状,轻笑一声,上前说道:“我来帮娘敷药。”
说着,伸手接过小丫头子手内的膏药,用食指挖出一块,轻轻涂抹在陈氏的额头。
清凉的膏药敷在额上,略微缓解了红肿的烧灼疼痛之感。陈氏喟然叹了一声,笑道:“就该这么轻手轻脚的,才是女儿家的意思。”
说毕,又笑赞二姐儿道:“二姐儿真是越发伶俐了。这眼明手快,察言观色,竟比你姐姐还强一些。”
赵家大姐儿闻言,抿嘴一笑,柔柔的道:“我原就不如二妹妹聪明伶俐。二妹妹的性子,也更像娘一些。”
“这泼辣有泼辣的好处,温婉也有温婉的好处。你温柔标致,你妹子明艳动人,只要再能做到心中有数,将来的好处少不了你们的。”陈氏一壁说,一壁将敷在膝盖上的热毛巾扔进脚盆儿里投一遍再敷好,附身揉搓着光滑白腻的一双玉足,凹凸有致的身材因这动作在烛光掩映里越发美艳动人,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少妇的成熟风韵。
赵家二姐儿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娘从明儿起,就不用再到处奔波了罢?”
“京中京外稍有点子名气的寺庙庵堂我都拜过了,还去折腾什么?不嫌累得慌。打从明儿起,我要在家闭门不出,安守本分呢。”陈氏一壁说,一壁嘻嘻笑道:“这么三两年下来,恐怕是要闷死我了。还好有你们两个陪我。”
陈氏说着,伸手揉了揉二姐儿的脑袋。把她头上好好儿的双环髻都弄散了。
“行了,你们两个不是愿意扮孝子贤孙吗?打从明儿起,你们两个就呆在家里替你们那死鬼老子守孝罢。记得每日到外祖父外祖母那里请安,闲来无事多陪陪他们。讨好了两位老人家,你们的好儿多着呢!”
陈氏一壁碎碎叨叨的叮嘱两个女儿,一壁擦脚准备安置。
赵家二姐儿看着陈氏忙忙乱乱,突地开口说道:“娘,我想读书。”
陈氏闻言一愣,旋即转过身来,一双明眸狐疑的打量着自家二姐儿,挑眉问道:“好好儿的,你怎么想起这个劳什子来?依我说,有那会子读酸书的工夫,还不如多学些管家理事,眉眼高低,将来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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