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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号隔离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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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都是,”她再次重申,“出了停车塔我就可以自己走。”
  “好吧。”梁二耷拉着脑袋,语气消沉。
  “真狠的心!”杨柳月指责道,“简直令人发指!”
  几人到了餐厅,在订好的包厢落座。等菜的工夫,江京随口问道:“老板,贾岛去看你了吗?”
  梁二的表情僵了一下。
  梁箫摇头:“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天呐,你出这么大事他都不来看,太绝情了吧!”还想追你呢,门都没有,杨柳月心想。
  江京也诧异:“我们告诉他了,他都没去?”
  “可能是忙吧……”梁箫不以为然,“他打电话说他出国了。”
  “啊?”杨柳月目瞪口呆。
  “对。他找了一个新工作,在M国的一个剧团做监制。”
  “怎么突然就走了啊……”她还想看修罗场三角恋的。
  “可能是他哥哥在K市这边有工作,所以他想躲着吧。”江京猜测道。
  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大家虽然有些伤感,但并没有太多不舍和留恋。梁二默默给梁箫夹菜,没有插话。
  她不知道的是,贾岛其实来过,梁二拦住了他。
  他总觉得贾岛这人让他看不懂,如果说喜欢梁箫,怎么会四年都无动于衷?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做出种种诸如吃醋、愤怒的激动行为。
  他的眼神时而真挚,时而隐藏着什么。隐藏着梁二看不懂的东西。
  “她睡了。”梁二把贾岛拦在外面,“今天见了太多的人,累了。”
  “那我明天再来。”贾岛浑不在意,转身就走。
  “明天也别来了。”梁二沉着脸,冲他说道。
  贾岛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毫不犹豫道:“行啊,不来了。”
  果真那之后他没再来,现在想来,他当时的笑有许多释然的意味,应当真是放手了吧。
  贾岛电话里没提起,梁二也选择性的沉默,所以梁箫至今都不知道贾岛来找过她。这样也好,省得他们见面告别再牵扯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梁二想道。他对自己自作主张的行为自然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
  A市的春天短得像没来过一样,梁箫住院的时候还算是冬天,还要靠供暖和羽绒服,等出院的时候就已经是夏天了。梁箫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有点冷,她穿了两件,吃完饭已经热得满身是汗了。
  “我去卫生间换一下衣服。”说着轮椅往外咕噜咕噜开走。
  “唔……我跟你一起!”梁二吐了嘴里咬了一半的肉丸,边擦嘴边追着梁箫跑出去。
  “不吃了!”杨柳月气道,“吃个饭也要被迫吃狗粮,真是受够了!他们是连体婴吗,上厕所也要一起!”
  江京羡慕道:“他们感情真好……”
  “烧死他们!烧死异性恋!”
  “大姐,你都结婚了,你还说他们……”
  ————
  餐厅的卫生间很大,梁箫进门的时候梁二想也不想就跟着进去。
  “女厕所。”她指着门口的牌子。
  “哦……”梁二尴尬了一瞬,依依不舍地扒在门口,“我就在这,有事就叫我。”
  “放心吧。”小轮椅咕噜咕噜地进去了。
  洗手池边还有两个女生,好奇地看着梁箫,一个已经准备出门了,见梁箫推着轮椅,还好心地过去帮她开了隔间的门。
  梁箫道了谢,转身进去。小轮椅自动把她抬起来放在马桶上,然后转了一圈,在一旁等她。小轮椅里面也有AI,不过并没有语音功能,不然像家里那个那么话痨,她可接受不了。
  终于解决完生理问题,她又把衬衫里面的打底脱掉。里面的打底衫已经湿透了,她随手放在轮椅背后的袋子里,扣好扣子,打开门。前前后后用了十几分钟,洗手池那儿的女女人还在。好像之前她就在这补妆,现在还没补完。
  女人冲她抱歉地笑了一下,好像在为自己化起来没完感到尴尬。女人大概天生对自己化的妆不满意,如果给她们全套的化妆品她们大概可以化一整天。所以梁箫也不甚在意,洗了手就准备出去。走到门口,梁箫伸手推了一下,门没开。原来是从里面反锁住了。
  平白无故的,锁门干什么……
  等等!
  门是从里面被锁住的?
  刚才那个女人的化妆包……那么大,里面的轮廓……
  梁箫猛地回头,刚才还在镜子前的女生已经如幽灵般站在了她的身后。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激光枪,一扫方才清纯羞涩的神态,冷着脸捂住梁箫的嘴。
  她的手里有一粒圆的、像石子一样的东西。
  梁箫知道,那是药。她死死闭着嘴,生怕她的手上的药丸顺势滑入嘴里。她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药,但要不是昏迷,要不是致死,总之是绝对不能吃进去的东西。
  轮椅被女人狠狠地拽走,她的手看似纤细,实则比梁二力气还大,指甲嵌进了梁箫的肉里,死命地抠着她的嘴。梁箫觉得自己下巴就要脱臼了,整个脸已经被她拆成了两半,牙在发抖,甚至还尝到了血的味道。但她不能张嘴,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但她到底是势单力薄,比不过这个女人,在又一轮的较量之后,她的牙齿开始松动,女人用力一掰,把她的嘴掰开一条缝,药丸趁势掉入她口中。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梁箫飞快地把药丸藏在舌头下,求生的欲望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让她使出了毕生的力气,大叫一声:
  “梁二!”
  女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还以为之前梁箫不挣扎是没有力气,或是直接吓傻了,她心道梁箫也不怎么样嘛。现在才发现,她是攒着劲向人求救。
  没办法了,女人心想。
  女人把枪狠狠抵在梁箫的喉咙里。
  梁箫干呕着,努力摇着头,冰冷的枪管戳在她口腔,让她眼泪直流。她学着网上的说法和经验,使劲朝女人的下三路打去,但女人不为所动。
  我要死了,她心想。什么人要杀我呢?
  按下开关。
  梁二,应该再见你一面的啊……她有些恍惚。
  扣动扳机。
  “嘭!”
  梁箫闭上了眼。


第29章 掉马
  “嘭!”
  这不是枪声;激光枪是没有声音的。
  梁箫猛地睁开眼;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她和女人都后退了好几步;女人的枪一歪;滑到了梁箫的牙床上。
  厕所的门被直接削成两半,轰然倒地。梁二面色铁青,一步步冲她们走来。
  梁箫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高压。是的,实实在在的;像是一种存在的力场;挤压着她的胸腔;逼得她浑身血液凝固;心跳加速,眼冒金星。只有短短的一秒钟;这种力道就消失了;转移到了女人的身上。
  这是巨大的能流。
  梁二走得很慢。女人算计着梁二的速度;以为他绝对来不及抢下她的枪;可就在她扣动扳机的时候;她的脸色突然变了。
  不知是不是药丸的缘故;梁箫的脑子变得有些迟钝,眼前的画面也像是慢动作。她清楚地看见梁二向她们走过来;他的脸在白色的灯光下变得更加惨白;他走得很慢很慢。
  但女人的脸色随着他的步伐变得异常痛苦;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肌肉紧绷;像是在跟看不见的力量抗衡。她整个手如同被巨大的、有形的电流生生掰开;枪从梁箫嘴里滑落,甚至来不及掉到地上,就“轰”地熔为一堆废铁。
  她看见梁二盛怒着,嘴唇颤抖着,用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女人。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敢这样呢?
  我的梁箫,我的亲爱的梁箫,怎么能一次次地被你们欺侮、伤害呢?
  你们真是坏人!去死吧!
  “咔嚓——”
  女人终于承受不住,半边衣服和手臂齐齐断裂开,掉到地上。梁箫吐了嘴里的药丸,被她往后推了一步,撞在墙上。
  就是这一下,让梁二从滔天怒火中苏醒过来,冲向梁箫。就在他这一晃神时,女人已经飞快地砸碎窗户,逃跑了。
  梁二不在意那女人的死活和行踪,他在意的只有梁箫。
  他把梁箫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她脸上的指甲印。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发了疯似的亲吻她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吞进肚子里。
  “梁箫,梁箫……”
  梁箫两眼发直,没有说话。
  梁二慌了神,又去舔她的牙床,入嘴是淡淡的血腥味,他像是毫无知觉,又像是饥渴了许久的人,用力吮着她的唾液,把血丝一点一点全都舔干净。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梁箫,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他带着哭腔,把梁箫的脑袋贴在心口,她仍是两眼发直地盯着前方。
  梁二抱着她转身,看见了地上那截断臂。
  很意外的,地上没有血,手臂的断面上不是肌肉,不是骨头,不是神经。
  是电路。
  ————
  枪和断臂很快在梁二的身后化为灰烬。
  餐厅老板报了警,但早就已经没了那女人的踪影,现场没有监控,也没有什么有利的线索,只能再想办法。
  杨柳月已经被吓哭了,抱着梁箫的脑袋泣不成声:“呜呜……太可怕了……”
  江京更是觉得自责:“都怪我,我不该在这儿吃饭,不对,我就不该叫老板出来吃饭……”
  梁二低着头:“不是你的错,那人应该是一直跟着她的。”
  好在药丸没全部吞下去,梁箫喝了两杯水,头脑清醒了一些。梁二细心地给她清理了脸上的血迹,两侧的指甲印清晰可见。
  杨柳月又哭起来:“艹,这傻逼……怎、怎么掐脸啊……老板要毁容了……”
  梁箫咳了两声:“我也好奇,什么人想杀我。”
  不多时,警察便到了,把几人带去了警局,做了口供和笔录,几人才分头回家。梁箫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兴许是药丸或多或少起了作用,一路上情绪不怎么高。
  “咱们还是去医院吧……”梁二心有余悸,一路把她抱回了家,不敢让她下地。轮椅被他关在了后备箱,对此梁箫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异议。
  沉默。她太沉默了。
  梁二把她放在床上,跟着躺在她身边。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没有想过梁箫会发现什么。他太害怕了,只要闭上眼,全都是梁箫满脸是血的画面。
  他太害怕了。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我跟你一起睡,行吗?”
  梁箫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发。入手柔软,顺滑,细腻。
  梁二一手跟她交握在一起,一手拂开她脸上的头发,然后放在她的腰上,耳语道:“你先睡。”
  梁箫闭了眼,却没有睡着。
  说实话,今晚的事情着实让她非常惊恐,如果说有什么人想杀她,她并不觉得恐惧或意外,不论是作为25代金属人的研发者,还是作为空岛的一份子,总会存在利益冲突的对象。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来者竟然是一个假人,准确的说,是AI机器人。
  怪不得力气这么大,怪不得撩阴腿没用。
  机器人三守则的第一条:机器人永远不得伤害人类,或目睹人类被伤害而袖手旁观。
  这个机器人的程序被人篡改了,或者是,她根本不是正常渠道生产的。
  梁箫开始头疼,这已经不单单是利益冲突的问题了。
  除此之外,在这一切背后,还有她更加不愿深究的问题。
  藏在她衣柜里的是谁?
  那双灰白冰冷的手是谁?
  弄坏小区监控的是谁?
  不用出手就能拧断机器人胳膊的……是谁?
  甚至于——
  江80的能流舱为什么坏?
  为什么强光照射下梁二皮肤和眼睛没出问题?
  为什么谁也没动过的激光枪和断臂化成了灰烬?
  Elsol那次能流泄露到底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梁二突然生病,又突然没事?
  你到底是谁?
  梁箫猛地睁开眼,望向身侧。梁二并没睡,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哪儿难受?”他坐了起来,以为她是从梦中惊醒。他检查了她的腿,确保没有被压住,然后又轻轻吹了吹她脸上的伤口。
  “两天就能好。不会留疤。”他用嘴碰了碰抹药膏的地方,“就算留疤也好看。”
  梁箫摸着他的耳朵。他的体温似乎总是比正常人低,但他特别爱脸红,一害羞体温就变高,她有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冷血动物。
  曾经脏兮兮的落魄少年,字都认不全,少言寡语,不善言辞,容易嫉妒,容易害怕,如今已经会大段大段地跟她讲道理,会为了一个吻缠着她好好几十分钟,会说甜言蜜语,会在她有危险的第一时间把她护在怀里。
  脸上的伤早已经不疼了,甚至还在药膏的作用下格外冰爽。但她心中却如同地震海啸一般狂乱地激荡。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限趋近与真相。可她还没做好准备,还没想好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是的,他们。
  她是个冷血的人。她能面无表情地杀了梁29,尽管她矛盾过、纠结过,可利益权衡下,梁29还是没有所谓的大局重要;她的朋友不多,除了工作和跳舞之外几乎没有她关心的事,别人怎么样也和她无关。
  但她知道,这一次不行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一切的坎坷波折,一切的刀山火海,她都不能再扔下他了。
  他的眼睛在夜里幽幽地亮着,像是独自守着巢穴的小兽,警惕又期盼地望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梁箫侧过头,呼吸跟他交织在一起。她的唇凑到他嘴边,想要问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梁二自然没有放过到嘴的美味,软软地亲了两口,然后蹭蹭她的脸:
  “睡吧,我在这儿。”
  ————
  不论早睡还是晚睡,梁箫都能按时早起,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她依旧能雷打不动地去上班。
  梁二比她紧张得多,一路上一直不停地关注着路边的行人、车辆,甚至是高空广告牌,昨天的事情让他变得异常神经质,连梁箫这个当事人都自愧弗如。
  一路顺利地到了空岛,进了十八区的停车塔,梁二才算放心。大家都没有多提昨天的事情,不但说起来后怕,而且直觉这事没完,在找出凶手之前还是不要透露什么信息了。
  七区第25代金属人刚刚投入使用一个月,效果还不错,作为全基地第二个使用25代金属人的隔离区,七区主任觉得自己肩负了很大的重任。十八区相当于是试水,现在七区才算是生死存亡,如果干得好,以后空岛仍会继续按照现有方向推进金属人的更新换代,如果还像十八区一样整天出事故,那基地就不会再接着往下做了——前几代金属人的技术已经足够成熟稳定,技术发展该向那边偏重了。
  在这方面,李主任还是颇为识大体,愿意跟梁箫站在统一战线。中午的时候,李主任发来了七区上一年,也就是第24代金属人的总结报告,顺带还问了一下BE合作的事情。
  BE的老板不知又抽了什么疯,先前说不跟十八区合作了,现在又觉得可以两手抓,既求稳,又求新。杨石飞还专门来过几次,不过梁箫那时都不在。
  梁箫翻着七区的总结报告,本来没看得很仔细,但扫到其中一个表格时,手指不禁顿了顿。
  200个24代金属人,1个25代金属人,一共才回收了276千克的原始金属,还差1。26千克啊……
  傍晚回到家,吃完晚饭,梁箫就进屋看书了。现在她腿没好,每晚例行的舞蹈活动也进行不了了,梁二的生活一下子单调起来,他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见她专心致志,不为所动,于是只好去洗澡了。洗澡前还在梁箫身边哼哼唧唧地赖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进了卫生间。
  一关上门,他就觉得心慌得厉害,怎么仿佛刚才看得是她最后一眼似的?
  他心想,怎么会有这种不吉利的念头!
  想着还是不放心,打开了门,趴在门口望了一眼。梁箫在屋里坐得端正,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他。他默默关了门,脱下衣服洗澡。说是洗澡,不过是开着水龙头而已,他是不会真正站在水龙头底下的,最多只是用湿毛巾擦擦身子,然后迅速晾干——如果他还想要命的话。尽管如此,做戏做全套,衣服还要脱,水还要放。
  哗哗。
  咕噜咕噜。
  哗哗。
  咕噜咕噜。
  水声哗哗地响着,轮椅悄无声息地行进。梁箫静静地坐在卫生间门口,等待着里面的人洗澡完毕。
  水声停了,里面窸窸窣窣地响起了毛巾的声音,片刻后,毛巾被放下。
  “咔哒!”
  梁箫就在这时打开了门。
  “怎么了?”梁二刚擦干身子,还没穿衣服,下意识地抓起毛巾围在身前。
  梁箫冲他招招手,没说话。他上身还光着,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灯光下的皮肤比前些日子黄了一些,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心想是不是梁箫注意到我身上的斑纹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臂,那些斑纹现在已经非常浅了,只有凑近看才能看得出来。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斑纹,解释道:“这是天生的……”
  梁箫没答话。等他走过来时,她冷不防地忽然伸出手,扯下了浴巾。
  他一愣,猛地捂住了下…身。
  “转过去。”梁箫目不斜视,平静地看着他的腰间。
  梁二的心颤了颤,梁箫越是平静,他越是害怕:“我——”
  “转过去。”她冷冷地打断他。
  他缓缓地转过身,忽然意识到什么,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在他的身后,那是……
  那是……
  那是一条暗红色的鱼纹。
  梁箫用手指勾勒着那花纹的轮廓,不规则的红斑组成了一尾鱼,像极了金属表皮被氧化了的痕迹。
  那是金属人的“胎记”。
  那是她熟悉的、赞叹过的“胎记”。
  “梁29。”梁箫轻声唤道。梁二“扑通”一声,颓然倒地。
  她还是发现了。


第30章 持续掉马中
  “梁29。”
  不是猜测;不是质疑;也不是询问。话一出口;梁箫已先轻松了起来。
  是;他就是梁29。他没死,他逃出来了,他来到你身边,他住进你的家;他跟你接吻;他吃你舞伴的醋;他见了你外婆;他奋不顾身地救了你。
  他爱你。
  他战战兢兢地学做一个人类,然后小心翼翼地爱着你。
  梁二颓然地坐在地上;不敢回头;他不知道梁箫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眼神;他甚至不敢像原来那样;求她留下自己。
  是啊;她这么聪明,怎么会发现不了。我是她一手养大的啊!
  身后的轮椅一直没有动;他知道梁箫没走;他怕一回头;看到的是她眼中厌恶的、质疑的、戒备的、甚至是痛苦的神情。哪怕有一丝丝;他都受不了。
  可他有什么权利说不呢?他是她的;他永远都是她的。
  她真真切切地喜欢过他;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也是满足的。
  我已经得寸进尺了,他想,她不要我也好,带我走也罢,我都听她的。足够了。
  回顾这半年的相处,他忽然有了勇气,不论怎样,她终究收留过他,照顾过他,目光有一刻是独独为他停留,不是吗?
  他慢慢转身,迎着她的目光,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见到梁箫低着头,没有看他。
  轮椅转了个弯,又停住,像是在等他跟上去。他衣服也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出来了,像是被叫了家长的小学生,垂头丧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这是什么意思?
  每跨出一步,他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就急剧增加。
  进了卧室,轮椅走到床边,她这才抬头看着他。他摸不准她的意思,是要抱,还是不要抱?
  没被拆穿时,他可以为所欲为地亲她抱她,恨不得每一秒都跟她黏在一起。但刚才她的眼神,她格外平静的语气和动作,都让他愈加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荣幸能留在她身边,更不知道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能不能允许他这样放肆的举动,
  他站在原地,手抬了抬,没敢上前。
  梁箫见了,也不多说,直接按了轮椅上的按键。轮椅托着她到了床上,然后退到了一边。
  梁二站在原地,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多余和累赘。
  她不需要我了,他想道。
  她不要我了。
  他明知这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仍然抑制不住地开始苦涩,苦杏仁的味道从他的心尖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酸涩和苦楚浸泡着他的眼球。他呆愣愣地望着她的方向,缓缓地蹲下身子。
  他听见自己在脑中说:到此为止了,到此为止了。
  他的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了,脑中纷纷杂杂,灵魂仿佛被抽离,飘荡在肉体之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变成了一堆行尸走肉。
  半晌,他听到了梁箫的声音。
  “过来。”
  她说,过来。
  他抬头看着她,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温柔。他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了,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趴到她的手边。
  “上来。”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他跪着爬上了床。
  她看着他,眉宇间已经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当时那个少年了,可他们还是如此的相像。每一个隐晦而热切的眼神,每一个战战兢兢的动作,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怯懦……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变啊。
  梁箫望着他出神,他仍是一动都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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