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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狐(冰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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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鬼呀!”她在心底哀鸣,“……他,他们都没有影子……”
  奇怪的是,饶是她心跳得这么厉害,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不,也许是早就发现了,只是不屑于理会,或者……想留下来慢慢享用……
  屋外坐着吃东西的是鬼,屋里那个钉棺材的是妖怪,茶小葱脚软了。她一向自称胆子大,可要单独应付这种不可预知的状况还是差了点火候。
  转脸看着那口棺材,她总觉得那分明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今天来得晚啊。”刚才钉棺材的中年男人又从屋子里出来,神色淡定地坐进了鬼堆里。
  “哦,遇上个人,得绕道走。”鬼群中有一只慢吞吞地回答,看模样像是个秀才,他声音清脆,说话与一般人无异,可是那脖子却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弯曲着,像是被人掐断了,下巴都快搭上了胸口,“老牛,你在这里呆着真的没有问题?那些鸟妖没来找你麻烦?”
  这个被称为老牛的中年妖怪,也就是此间的主人,叹了口气:“今天我请你们来,就是为的这个。”
  他轻手轻脚地在火堆上加了根柴,烧出来的火光仍旧是绿色的。
  红衣绿裤的小鬼吃得太急,被呛住了,老牛伸手抚着“他”的背脊,一脸和蔼:“孩子,慢些吃,吃完了还有,别急别急……”
  断脖子的秀才端着碗,摇了摇头:“听说妖王想通过凌渊打开通往鬼门关的路,我们再等一会儿,最多一年,就可以不用在尘世飘荡了。就是不知道我们能否熬过这些时间,重进轮回。”
  老牛把那红衣绿裤的小鬼抱上膝盖,伸袖子替他擦擦嘴:“近来四处飘荡的生魂少了很多,估计这跟徐府那人有莫大的关系。你们如果不愿意离开蟠龙镇,就得小心一些,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
  那个马脸的鬼似哭还笑,一副倒霉摧的模样,他调凄厉,音调比秀才略高:“最近被鸟妖弄走的那些人,好像都没出来过……”
  茶小葱躲在一旁心想,他这句话分明有些问题,被鸟妖弄走的人怎么还会被放出来呢?那些个家伙都说了,人是祭品,祭品都是要杀脖子见血的,也就是……都死掉了啊。
  老牛点了点头:“以前孔雀做事鲜少有这么不清不楚的,该拿生的,就不能拿死的,祭了邪法又吞生魂是怎么回事?我也想找个机会问问他。”
  “……我们做人的时候不懂人事,做鬼的时候也不通阴阳,就这么吊着,这些近多亏了牛叔照拂,不然我们早就烟消云散了。”一直没说话的女鬼放下碗来,拂了拂垂散的头发,阴风一吹,乌发下的血洞显现出来,似乎仍在淌血,“上天总有不公,我也不奢望能进轮回经六道死死生生,我留在这里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看我家那个死鬼将来是怎么个下场!他为着那贱女人将我活活打死,我现在就想看那贱女人的儿子怎么帮我讨要这份血债,别的,我都不想过问了。”
  老牛温声劝慰:“也不必那么悲戚,有轮回的机会,还是去罢,把该忘的都忘掉,了不得七月半里我替你打点一下鬼差,让你下辈子过好点。”
  那女鬼一边抹着泪,一边笑道:“牛叔的心意,我心领了。叨扰你这么多日子,也不好再求你什么,听说徐府那位会法度亡魂,我们改天去求求他,我们这些老鬼是不要紧,可怜这孩子还小,三岁了也没有个名字,就这样被继母按水里淹死了,瞧,他到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
  那小鬼怕是生前饿坏了,只顾得上吃,不会说话,也没见有何怨恨,也许真是死的时候还不懂事。
  老牛仍是轻抚着那孩子的背脊,低首沉默。众鬼也都不说话了,都静静想着各自的心事。
  茶小葱瞧着,突然觉得那画面说不出的和谐温情,倒不似初见时那么可怕了。
  老牛陪众鬼坐了一会,又看了看天色。
  “我向镇上的老秋家订了三只符鬼,本是准备给你们平日里逃难用的,可想是那老头脚程太慢,现在还没送到。”
  几个鬼当中最老的那个欠身道:“不好再劳烦牛仵作,当年要不是我们这群恶鬼,也不会害得你渡不了劫,成不了仙。”
  原来他就是牛仵作!茶小葱恍然,怪不得那卖灵鬼的老头希望她天亮之前赶回来,原来竟也是一番好意,怕这番光景会吓着她。
  这个牛妖真厉害,都走到渡劫成仙这一步了,不容易啊。茶小葱以前听邵老爷子说过,六道轮回人人有劫,而由妖而仙会被天雷劈顶,如若扛的住,也就成事了。
  她假作镇定地咳了一声,硬起头皮从花花草草后面走出来,那些鬼被她吓了大一跳,纷纷惊恐飘开,抖抖瑟瑟地躲在了牛仵作身后。
  茶小葱不高兴,很不高兴!她就那么奇特么?连鬼都怕她!连那个没脸的小鬼都把头埋进了牛仵作怀里,真太过分了!
  “你是……”
  牛仵作的表情淡然,并未显得有何吃惊,只是看她这样冒冒然走出来,感到有些意外。
  茶小葱掏出了那三张灵符:“我是徐府附近那老头托来送灵鬼的,另外我还有些事想要问问。”
  牛仵作有些迟疑地接过符纸,显得为难:“姑娘想要问话,可还得等这一夜过去,我尚有一件要事得办,等送走了朋友们再说可好?”
  几只鬼纷纷摇头摆手:“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太麻烦了……”
  牛仵作却很坚持,他打量了茶小葱一眼,语气依旧温吞:“姑娘如果不介意,可以去屋里休息,去右边那间客房就好,如果听到些什么声音,千万别出来。”虽然温和,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茶小葱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牛仵作又叮嘱了一次:“记得,是右边那间。”
  茶小葱一只脚跨在门口的台阶上,又点了一次头。
  打帘子里去,茶小葱看了看鬼气森森的大厅,整整齐齐的一排棺材摆在眼前,她没敢多想,便像兔子一样跑进了客房里。看得出牛仵作是个顶爱干净的性子,客房里被收拾一尘不染,小桌子也被擦得干净透亮,案上摆放着三五个青色的野果子,还有一盘精致的小糕点……真太贴心了,茶小葱简直热泪盈眶。
  她坐下来狼吞虎咽吃糕点,牛仵作继续与众孤魂野鬼在院子里说话,兴许是那没脸的小鬼从未见过生人,不停地向这边张望,而与此同时,茶小葱也在趴着窗子上好奇地望向院子里。众鬼好像在争论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大,牛仵作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却安抚不了他们的情绪。
  就在吵得不可开交时,隐约有哀乐阵阵传来,院墙之外突然飘进了几张零散的冥纸,一行人哭喊着涌进了院子。
  众鬼大眼瞪小眼,都不做声了。
  牛仵作牵着那无脸的小鬼,向来人行了一礼,指了指里间,一辆担架被抬进了义庄。担架上躺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双目紧闭,已然断气多时。
  众鬼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茶小葱看看庭前的更漏,恰是子时,她忽然心中一动。
  进来的人都看不见鬼魅,皆尽笔直往里走,死者的家人向牛仵作拜谢,一位妇人上前哭道:“牛仵作,我家孩子白日里好好的玩耍,也不知触犯了什么禁忌,回来就不对劲了,叫了大夫,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开了四帖方子,没有一剂药能够喂下去,刚才,就才刚才……”
  那妇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捂着脸号哭不已。
  牛仵作听她说完,走上前去翻起死者的眼睑看看,面色却有些复杂。


☆、第17章 黑白无常

  凡人由死而生,与妖魔一样要经历劫数。
  那妇人哭得伤心,牛仵作也只能是低声安抚,说些场面上的套话。那几只鬼在一旁看着,见牛仵作始终未曾松开那无脸小鬼的手,不免一个个十分忧虑。茶小葱听得牛仵作最后跟那妇人说道:“夫人请放心,令公子的死因我自会尽力……”便再无他言。
  妇人哭得愈发伤心,跑进屋里又去看了一回儿子的尸体,对牛仵作一再拜谢,才领着一家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牛仵作送走了死者的家人,面色凝重,甫一转身,被一直守在身旁的女鬼拽住了衣襟。
  “牛仵作,万万不可。”那年纪老迈的鬼也拦在了他面前,老鬼绿绿的脸皱得像一把干树皮。
  牛仵作低头看看小鬼,身形一动,竟然穿透了老鬼的虚形,牵着那小鬼迳往屋里去了。无脸的小鬼似对他十分亲近,既不回头也不奇怪,只是攀着他的宽厚的手掌,紧紧挨着他的大腿,轻轻飘飘地入了内屋。
  那秀才模样的鬼长叹一声:“老牛一向是犟脾气,光凭我们之力,怎么可能阻止?”
  那女鬼满目凄然,一双眼睛黑得连眼眶都不见了:“牛叔这等为我们,这份恩情不知何时得报。”
  茶小葱趴在客房的窗口,戏看到一半,糕点吞完了,她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想揪住某只鬼问个究竟。可那些孤魂野鬼见着她,纷纷大惊失色,一个个跟风筝似地飘得老远。
  茶小葱气急败坏:“喂,你们怕我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也不是……长得那么不敬人意吧……”
  虽然是这样说的,却有点心虚起来。
  众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要作何解释。那女鬼捂着还在流血的嘴,戚戚然地凝望她,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道:“咳,我等避开,并非因为妹妹长相,而是妹妹一身煞气,无法收敛……我等皆是孤苦之魂,个个蒙冤而死,怕沾着这煞气成了厉鬼,便永劫无日了。”
  “煞气?”茶小葱着意抬起袖子嗅了嗅。
  人说她有妖气,鬼说她有煞气……她只有生闷气。
  这真是个好理由,至少她看不出来也不好反驳,算了,回到正题:“那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你们跟牛叔争什么?你们差点连院子都拆了!”
  那秀才模样的鬼答道:“适才那妇人送来的孩子似命数之中注定有些劫难,但老牛非说他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常人断气七天,魂魄方才走散,但是这孩子身上……却已经没有了生魂,小生这样说,亦不知姑娘能否听得明白?”
  茶小葱皱了皱眉头。
  那个高个子的“囧”脸鬼解释:“就是说,这孩子不是正常死去,他的魂魄是被人施术摄走了,现在生魂已失,断了夙世尘缘,就进不了轮回,只空剩皮囊一副,看起来像是死了。”
  “那这跟牛叔有什么关系?”茶小葱不懂。
  “牛叔想以法术帮助那孩子重获新生……”那女鬼轻轻地叹了口气,“但需知人有人口,鬼有鬼簿,要通灵阴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鬼差迟早会找上门来,妖鬼毕竟殊途,我等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牛妖还真伟大!
  茶小葱一脸钦佩地往屋里看一眼,原来他们之前争吵,全是为了别人的事。
  那秀才模样的鬼上前一步,作了一揖,恳切道:“这位姑娘,如若不弃,我等有一事相求。”
  “我?”又得接任务?茶小葱指向自己的鼻子。
  那秀才鬼点点头:“姑娘能堪破我等阴魂真身,实有过人之处,今日还请姑娘在庭前坐阵,为老牛守住这道门,等时辰一过,太阳出来便好。”
  “坐阵?”
  太看得起她了,她何德何能!自从婪夜陷入深度昏迷之后,她还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没用过。况且,先前那只牛妖的意思是,让她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千万别出来……看来今晚一定还会有事发生!
  那年纪最老的鬼附和着那秀才鬼游说:“姑娘,此事不过举手之劳,将来必定功德无量,而且……姑娘不也有事相求么?”
  茶小葱望天不言,目前她只是想找到从手里抢走婪夜的人,别的可顾不上。
  “这位妹子,当我求求你。”那女鬼一撩裙摆,竟然冲到茶小葱面前跪下来。
  茶小葱有生之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不对,被鬼下跪,这一刻受宠若惊。
  那秀才鬼和那老鬼也跟了过来,跪在那女鬼身边,只有那“囧”脸鬼还没动,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茶小葱急了:“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一定能帮到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普通不普通,妹妹一看就是非常人!”那女鬼打断她的话,一句恭维令茶小葱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总之吧,把死马当活马医就对了。”那“囧”脸鬼只好也走过来跪下。茶小葱抽了抽嘴角,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堵得慌?
  “你就答应吧。”秀才鬼伸手扶起了自己垂下去的脑袋正视着她,估摸生前还有几分姿色,只是脸色惨绿,远远超出了茶小葱对美色的接受范围。
  她迅速退开两步:“行行行行,我答应,至于报酬方面……”
  那老鬼没等她说完,抖抖擞擞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冥纸,也不知从哪里捡来的。
  茶小葱的脸立马垮了下来,额头上冒冷汗:“至,至,至于报酬,报酬就不,不要了,你老留着自己用,哈。”
  “姑娘果然是大好人。”
  众鬼感激零涕,茶姑娘欲哭无泪,这分明是强卖强买的赔本生意啊!
  众鬼得了桩便宜买卖,都很高兴,他们施法挪动棺材,殷切地向茶小葱招招手:“姑娘这边来,坐。”
  茶小葱不觉仰面长叹,她没猜错,这口棺材果然是为她而准备的,只不过坐与躺的区别而已。她磨磨蹭蹭地爬上棺材盖坐好,几只鬼这才放心,站在一旁垂手而立。茶小葱绞尽脑汁亦无法形容现在的诡异情况:一只妖怪在里边施法救人,她坐在棺材盖上当看门狗,看家护院,尽忠职守,而这些鬼,全都成了她的贴身助理。
  她不说话,众鬼也不敢妄言,气氛略显拘谨。
  院子里的那堆磷火渐弱,放在一旁的铁锅也不再有香气飘出,空气里慢慢弥散栀子花开的甜味。茶小葱看看那口锅,又看看众鬼恭敬肃穆的脸,也不知怎么样才算理清现下纷乱的心绪。坐久了,不免困乏,绷不住昏昏欲睡。
  “姑娘想不想听听我们是怎么死的?我先说。”
  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那秀才鬼突然出声了——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十分讨巧的男人,看她精神不济,竟懂得为她讲故事提神。
  “莫不是科考不利在房梁上挂死的?”茶小葱摇晃着脑袋猜测。
  秀才的脸好似黯淡了一下,说出了一段狗血往事,也不知这段故事被他翻来覆去说过几千遍几万遍了,描述语言既精炼又流畅,跟戏文似的一气呵成。茶小葱听得聚精会神,另外那三只鬼一边打呵欠一边勉强竖起耳朵当陪客。
  故事就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位叫做段千琦的书生,在一次庙会的偶遇当中,爱上了邻县的一位富家小姐,像所有的才子佳人小说的一样的桥段,这位书生对小姐一见钟情,于是展开了一系列的追求行动,比如送花送诗迎风流泪对月高歌什么的,可是那富家小姐怎么都看不上。本来如果说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小姐不同意也就该一切打止,再无纠缠。可是这位书生素来心高气傲,自恃文才出众,笔下能写会算,总认为小姐是别有苦衷,不忍缀言,仍旧苦恋不止。为此,小姐很是无奈。也是这书生太张扬,这件事传到了那小姐的未婚夫耳朵里,未婚夫急了,立即托了媒人上门,想早点把婚姻大事给了却,以断了书生的念想,可事情在程序上出了一点小小的岔子,因着那年是盲春之年,看相的先生说不宜嫁娶,女方就把这婚事给压了下来,那准姑爷不高兴,三天两头上门去闹,认为那小姐有了二心,谁知这事情传到了段千琦的耳朵里就成了另一个版本。
  书生何其苦啊,心里嘴里都像被塞进了大把的黄连,他越发觉得这小姐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迫于恶霸的强势,敢怒不敢言。于是书生纠集了一帮同窗好友前去那小姐家里抢亲,准姑爷一听,也急了,带了家丁仆妇前来阻止,结果在小姐家门口扭打成了一团。后来准姑爷恼了,揪着书生好一顿毒打,那小姐好心出来阻止,却更激发了准姑爷的怒意,准姑爷生来是个莽汉,竟然一时失手,就把书生的脖子给折断了。书生一死,小姐与准姑爷两家便一起买通了官府,给了书生一个意外死的判定。书生死不得其法,尸体在义庄里放了七天,含着那口怨气离魂而出,他本是要向那家的姑爷报仇血恨,却在变成厉鬼的途中遇见了牛仵作。
  接下来,便是一个关于怨鬼迷途知返的砺志故事。
  “所以啊,爱人的时候一定要睁大眼睛,不要随便付诸真心,不然结果会很惨,就像我一样!”书生说完,一脸悲愤地做了结案陈词,并且又用双手把脑袋端起来十分真诚地望向茶小葱。
  故事好冷。
  茶小葱无语,这根本不是一个爱情片断……一切恶果,都分明是这书生自找的……
  秀才鬼看茶小葱没什么反应,想走近了几步,却不料茶小葱眼角余光忽然扫见门口一道白影闪过,她立即推开他,纵身跳下了棺材盖。秀才的头又一次掉了下来,一时间看不见前路,一头撞在棺材板上。
  “怎么啦?”几只鬼都警觉起来,反应不比茶小葱慢。
  茶小葱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门口,伸头一瞅,什么都没有。她嘀咕着转身,忽闻劲风扑面,她迎着那道来势,猛然伸手,却抓了一个空。
  一条苍白湿滑的东西爬过手臂,她抬头,陡然转身,迎上了一张惨白的脸,那张脸上最大的亮点,就是那条长长的舌头,传说中的白无常?
  电视小说里见多了这种造型,好像不那么可怕。
  “你是?活人?”
  “白无常”瞪着冰蓝的眼睛看她,三尺长的舌头卷起毛笔,枯瘦的手指“哗啦啦”地翻着面前的勾魂簿。天空中顿时飞起无数的人名。
  茶小葱经过跟婪夜那一次能量全开的地狱式逃生训练之后,接受能力得到了显著提高。摸了摸被“白无常”不小心“舔”到的手臂,顺面抚平了一根根精神抖擞的汗毛,她好奇地凑过头去:“什么东西?让我也看看?”
  “白无常”被她的举动震撼了,退后一步,将天空中的字“刷”地收拢回去,重又被夹回了勾魂簿里。
  “你干什么?”冰蓝的眼眸仍是直直地盯住她,仿佛要将她盯出个洞来,“你是人?是魔?是仙?是妖?你……”
  他周身释放出一种惨绿的雾,将小小院落重重包围。众野鬼站远远在站在他身后,冲着茶小葱又是摆手就是跳脚,不时地指指小屋内——那牛妖自从带着那无脸小鬼进去之后,便再也没出来过。
  “你?六界之外者?”“白无常”自惊讶之中慢慢恢复如常,最终推断出一个结论。
  茶小葱一脸茫然,想了一下,才记起自己要做什么,她板起脸,绿惨惨的雾气把她也映成了跟众鬼一样的菜青虫:“我是谁不用你管,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白无常”哼了一声,竟不理睬,将勾魂簿往掖下一放,朝茶小葱直挺挺地扑面而去。
  茶小葱只觉眼前强光一闪,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白无常”已“穿”过她的身体,到了脑后。
  茶小葱不容他走远,反身揪住了“白无常”的后领,将他倒拖回来。
  “白无常”大怒,扬手将勾魂薄丢出,飞快地念了个法咒,远处围观的众鬼大惊失色,赶紧放出了灵鹤,化为一道绿光腾空而去。旋转地文字被法力绞成发光的锁链,绕向茶小葱的脖颈。茶小葱一手揪着“白无常”的衣领不放,一手拽紧了锁链的一段用力回拉,两个竟僵持不下。“白无常”的瞳孔渐渐透明,头顶上冒出一道黑气。
  茶小葱没想到“白无常”的力气竟然会这么小,她正自惊疑,半空突然一道黑云压下,“白无常”一分为两,幻化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影子,只不过左边那个仍旧是白色,右边那个成了黑的!
  “真的是‘黑白无常’?”茶小葱还以为是随机刷小怪升级那么简单,原来人家还有变身态。
  左边白无常的眼睛变成墨黑,而右边的黑无常的眼睛却是一片煞白,冷冽的光扎进了她的眼瞳。
  “哞——”
  就在她准备使出浑身懈数以抱大腿吐口水等瘪三伎俩全力应敌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牛叫。


☆、第18章 死且往生且来

  茶小葱抬脸,见义庄的大堂木门晃动,一头大黄牛缓步走出来。她看得呆住。
  只一恍神的功夫,她被黑白无常挥手甩飞,整个人紧紧贴在门边墙上,一时无法动弹。
  茶小葱顿时怒火朝天,各种粗口喷涌而出。
  两只无常鬼动作整齐划一,如一道双色虹光,转瞬就到了大黄牛面前。茶小葱僵直着身体,挣扎着以最别扭的姿势,转动眼珠调整视角,竭力往门边瞧。
  黑白无常又放出了勾魂簿上的文字,被两人拉直的书卷面积更大,游走的文字更多更快,茶小葱被晃得眼花缭乱。
  “付,家,宝?”两只无常鬼的声音一高一低,齐齐念出一个人名。
  那一串串游走的文字匆匆倒回,瞬间定格在“付家宝”三个字不再流转,空中显示出一行人名资料:付家宝,蟠龙镇人氏,庚寅年戊寅月壬寅日壬寅时生,四年有劫,安然得度,重生。
  二鬼皆了然,收回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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