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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狐(冰妃)-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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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她听到了一声惨叫,很远,却清晰。 


☆、第321章 逼供

  三人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只看见一名身着红色喜服的男子倒在血泊里,屋内帐帘凌乱,红蜡滴泪。正对着而来的,却是个端正喜庆的红双喜。茶小葱落地时稍稍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倒塌的妆龛,一把断了齿的桃木梳掉了出来,嵌在暗红的血色里。
  新人的一双家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却蓦地发现屋内多了三条人影。两男一女,男子都是书生打扮,只是青衣那位的眼睛在烛光下有些紫红异彩,并不似中原人。新郎的娘亲看见趴在血泊里的儿子,尖叫一声,晕了过去,恍恍惚惚听见那紫衫的姑娘说话。
  “风大哥,你留在这儿救人,我和丁大哥看看就来。”她飞足一顿,如同一只灵燕穿窗而过,青衫的那位点了点头,不作异议,跟随而去。风沉低头封住了新郎的周身气脉,逼住了汩汩的血流。
  “这位公子是……”有人觉得风沉面善,忍不住好奇地多嘴,却见后者目光冷可刺骨,正抬起头,盯着飘飞的帘花一动不动。
  茶小葱与丁公藤追出来不久,便看见了一抹淡蓝的身影,看行动速度并不快,但在寻常仙门弟子当中,这修为已经算是绝对的高手了,这是端极派的服色没错。“什么时候……首席弟子又多了一个?”茶小葱看得清楚,这人的身法与司徒钟琴不分上下,试问端极派能有几个司徒?这个一定是假冒的!
  假冒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往端极派身上泼脏水!
  先是御华派撤离临安城,后是端极派夜访民居,残害无辜百姓……这在时间上也太吻合了。
  茶小葱盯着那背影,缓缓眯起了眼睛,细长的眼缝中露出一抹危险的光芒。丁公花藤知她动怒。配合着她一起施展魔动,截住了那人的去路。茶小葱一扬手中的折心柳,柳枝幻化,变成了一把带着倒棘的长剑。万象诀是她最爱用的功体,就因为在变幻上可以做到随心所欲,被这长棘的剑刺上那么一下,还真是要命。那人的脸似乎白了白,却按着脸上的蒙面巾没有作声。
  “不要让我猜!”茶小葱伸手一摄。带出一道劲风,狂暴之极。那人的身子打了个转,想侧步滑开,却被茶小葱扣住了肩头,他甚至没有看清茶小葱的动作,后者便已经粘在了他的背脊上。依旧是那句话:“不要让我猜!”
  那人身形一顿,突然甩开了肩膀,茶小葱顺着那肩膀的曲线往下一捞。却扯着一只空荡荡的袖管,只听“嘶”地一声响,那人扯断了衣袖,飞身后跃,错开了半丈,转身就跑。茶小葱错愕之际。那人的身影与自己已经渐渐拉开距离。
  “范铨!”茶小葱掐住手里的半截袖子,怒火中烧。她冲上去一把提起那人的后领,朝着他后膝狠狠一踢,那人避得了上头避不了下头,关节吃痛之际,整个人脱力地栽倒下去,扑在了泥土里。丁公藤走过来,伸手扯下了他的面巾。
  果然是御华派掌门风无语的大弟子范铨。茶小葱冷笑一声,眼睛里冒着灼灼火光。她后扣住范铨唯一一条手臂。将他一把提起来。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了?修为上不去,就打女人的主意?蜀地那么多女子你不动,偏在我端极派的地方撒野,舍近而求远。倒是新鲜的紧。”她手上微微一掐,引出一声闷哼,范铨全身被汗沁透,痛得直发抖,却一个字也没说。茶小葱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说吧,你掳走的人藏在那儿?”
  他忍着痛,咬牙摇头:“你……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茶小葱看了丁公藤一眼,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臂,反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轻声道:“听不懂是么?那我就让你听懂为止。”
  丁公藤看出她眼中的暴劣,不觉微微一愣,这一愣之后,反倒恢复了平静。茶小葱本就不该属于仙门,也不该属于魔界,她有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的立场,她站在弱者的那一方,仅此而已。焚音的算盘有没有打错,他并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茶小葱走的是一条对的路。她是女子,但身有侠骨,比许多须眉男子更富勇毅,当然手段也更为狠辣。
  “我去周围找找。”他转过了身。背后传来范铨痛苦的呻吟,一声大似一声。
  “你师父很好啊,陷害同门,修习禁术,抛妻弃子,奸杀徒儿……那一件不该令他天诛地灭?你这样苦心帮他,他能给你什么?还是说,你也想坐上那个仙盟盟主的位子?”茶小葱拆散了范铨四肢上所有的关节,阻断了气脉的流向,才满意地站起来。范铨的脸贴在湿冷的土地上,手足被她摆成了一个生硬的“大”字。她的声音一锉,却是更激昂:“不要跟我说,那个丧性病狂的伪君子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这么做,不过是想报恩!”
  他心间一颤。茶小葱显然是说对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却是打死他也不能说了。
  “我折磨你并不是想让你说实话。”茶小葱见他不理不睬,也失去了耐性,她的粗糙的掌心刮过他尖削的下巴,一张大脸就这样贴了过来,贴得近了,可以看见幽幽紫眸中轻巧的笑意,那笑意仿佛是满盘皆赢的喜颜。“实话……自然是逼他本人说出来才有趣,你说对不对?”她邪魅的眼瞳里跳跃着一丝寒芒。
  “你别乱来,他……”范铨想说“他不是好惹的”,可是话到嘴边,只觉得心里发苦。跟着背上的剧痛阵阵传来,逼得他又出一身汗,被风一吹,很快就冷了个透。背上的血咒,就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随着血液的流动直抵心脏,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目。
  “事成之前。你就好好地呆着吧。”茶小葱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慢慢退后。远远听见丁公藤淡若青竹的声音传来。
  “人都找到了,要不要上山提个醒?”
  “不用。”茶小葱看着丁公藤手里的女子,淡淡地道,“还是我来吧,女子弄成这样,怕是夫家很难容了,我带着她比较好……如果她回不去。就在醉天香为她谋点事儿,都好。”
  丁公藤没有掩饰眸中的惊异,原以为茶小葱一直不关心男女大防,女子名节,在此事亦不免率性,却不料她考虑得那么周详……才想起之前风沉说过的话:“你和寻常女子不一样。”茶小葱扬了扬眉,却听他继续道:“你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总有那么一刻,他感到她是那么地遥远。
  这一回。轮到茶小葱沉默了。
  两人相互望着,用眼神进行的交流,虽然同是紫眸,茶小葱的眼睛神色更浅,可是瞳色却更深,两人对面站着好久。也没看清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换来近乎了然地的一笑。
  丁公藤对自己的那个突兀的想法保留,没再追究,茶小葱也适时的松了一口气。
  风沉处理好伤者,带着新郎的家人赶过来,远远看见新娘软软地倒在茶小葱怀里,可幸的是衣衫完好无损,连妆容都未曾花半分,新郎的家人们看见,不觉得同时松了口气。等到茶小葱将新娘递过来。才有人恍过神。匆匆忙忙地赶上来道谢。
  茶小葱看着新娘如丝缎般垂下的长发,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紧跟着便是一声干笑,直笑得心里发毛。新郎的家人面面相觑。表情各不相同,却听风沉打断了茶小葱的话。
  “师叔,还有事?”他皱起眉头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范铨,也没明白茶小葱这笑里的意思。
  丁公藤却差不多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茶小葱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她对许多事情不看重,并不是因为天性洒脱而是因为置身在外,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做所有的事情,只是出于良心与承诺,比如答应返香的要求,又比如像今天这样,仗义出手。
  茶小葱走上前,一把提起范铨瘦长的身子,转身,像拖烂布似地,将他一路拖行。范铨被拆散的关节因为每一处的受力而生出锥心的剧痛,他满头大汗地吟呻出声,却不见茶小葱有放手的意思。风沉张了张口,却被丁公藤拦下。
  “只怕是要用刑。”他低声说着,无视风沉越发明亮的眸子。范铨是风无语的首徒,有他开口,一定能套出许多内情。
  当夜,茶小葱亲自将范铨“请”进了凤凰画坊。老高十分义气地将房间让出来,被她当成刑室。
  “搬张椅子来。”茶小葱提起范铨,等暮云卿搬来了椅子,当着众人的面,她伸足勾住了椅腿,腾出右手施力,轻轻一掰,将椅背取了下来,随着她这一松手,范铨落在光秃秃的没有椅背的特制“凳子”上,痛得涕泗俱下。他身上的端极派服饰已经被扒掉,腊月里只剩下一件雪白的中衣,四肢气脉被阻,寒气入体,从一路上抖到了现在。
  老高是江湖人,没见过这么“客气”的逼供方式,既好奇又鄙视。但茶小葱命暮云卿再拿出两件东西的时候,他完全改变了这种可笑的想法,一碗老姜水,一颗夜明珠,夜明珠被放在一个黑色的布包里,只露出一线强光,直直地照进了范铨的眼睛。
  “好狠!”黄老三与娉婷看着,同是抽了一口凉气。
  “我就问一个问题,襄阳那一票,是不是你那个宝贝师父干的,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有的是时间让你想,想清楚了再说不迟。”茶小葱弯腰看着他,冰冷的紫眸透出一丝邪佞,令站在一边的老高不自禁哆嗦了一下。范铨身下的竹板已经不似初来时那个冰冷,心里也安定下来,他避开了茶小葱的眸子,只是不答。茶小葱吩咐戚如花道:“如花,范仙友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不管是吃饭还是出恭,都要伺候得妥贴,千万不得马虎。还有,千万千万别让范仙友离开这张椅子,还有,别让他睡!”以食指沾起老姜水,她轻轻地舔了一口,笑眯眯地将碗和夜明珠交在了戚如花手里。
  “范仙友若是想睡,就给他抹抹眼睛,再不然,就用这夜明珠照着。”她回身又看了范铨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好笔墨,白天让范仙友交代,晚上就好好欣赏这颗夜明珠,这比你以前拿走的那颗大多了……”
  戚如花脸上一红,却不说话,余人看着那碗热腾腾的姜汤,一个个都傻了眼。
  多文明的逼供,几乎不用刑具,但这样的方法,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吧,范铨充其量只是个半仙,吃喝拉撒睡,一样也不能少,茶小葱这一着分明是按着他往死里整,怎是一个狠字可以述数。
  茶小葱理了理衣上的褶子,闪身出了门,门处传来她轻飘飘地声音:“立即动身去蟠龙镇,多拖几日,我怕这家伙会撑不住。”
  范铨努力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可是这样绷紧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消耗着他的意志,他气得全身发抖,却不能奈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茶小葱带着一堆人前呼后拥地离去。小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第322章 再入地脉

  茶小葱带着羽族和陶然村的大部队去蟠龙镇,凤凰画坊一早空了一大半。
  使君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总觉得这院子哪里不对,他一心只想着画画,从来不把那些叽叽歪歪的争斗放在心上,每一夜过去,都像是沧海桑田的变换,于他而言,陌生又熟悉。
  “人呢?都出去吃早餐了?”
  暮云卿坐在冬日清晨的阳光下研墨,生白的骨节一点点隐现,比女子的手指还要葱玉好看。
  “嗯。”答了一个字,没有再多。
  “你真没趣。”暮云卿的画技使君子是亲眼见过的,能得茶小葱亲传,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他羡慕得要死要活,自然认为能与暮云卿亲近三分,至少在技艺上有个交集,却不想这家伙生来性情冷傲,十句答不了一句。今次更是如此。
  使君子伸了个懒腰,斜眼瞟了一眼再被磨穿的砚台,一摇三晃地离去。他的呵欠挤出了眼底的泪花,完全没听见暮云卿在身后浅浅的叹息。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风情忧风情耗能,那该有多好。”看了看研墨的手,手指已经不知不觉被墨汁浸黑。
  ……
  “怪不得方大公子这么大年纪都没娶妻,原来是没遇上心上人啊,那个花仙子,我只见过一次,真的美貌如花,不亏了这个姓氏。”流霞庄是世俗凡尘更为接近,虽然也是修仙大派,在庄下各部都是以经商为主,人脉广,八卦就多。茶小葱不用派专人去打听,就将事情还原了一个原原本本。
  羽族与陶然村对花叶玖都不熟悉。自是不屑打听这些八卦,风沉不在身边,茶小葱想说说自己的想法都没有机会,不由憋闷得很。
  如果她记得没错,在重莲山上,花叶玖与方琏是明显看不对眼的,并非是欢喜冤家的那类戗门的敌视,而是发生内心的忽略。花叶玖想嫁。但挑人只会往高处挑,如果婪夜说那话不是自作多情,花叶玖便是先看了慕容芷才,再看上了公子婪夜,没道理在这个当儿来个大跳水,突然寻了个这么样的庸人。
  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茶小葱想着,夹在筷子上的鸡肉撒了出来,羽族的子民都脸色发白。看着她毫不顾忌地大吃大喝。鸡也是禽类,说起来还跟羽族同宗的,茶小葱没有生为羽族王后的自觉,敢情都把他们当肉鸟了。
  “流霞庄多久没办喜事,这回特地将日子定在中元节,可谓喜上加喜……”
  茶小葱伸长了耳朵听着。都快变成了兔子。半个月之前花仙子不是还巴巴地跟在魁麟身后左一个“沈大哥”右一个“沈大哥”么?才多久的时间,便转了风向?
  “别人的事听得那么清楚做什么?”丁公藤还想着茶小葱对付范铨的方法,后者却因为八卦消息已经神游多时,魂飞天外了,“你又没打算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之前还想挖我墙角来的,这回能这么轻易就嫁人?你信,我可不信!”茶小葱低头扒完最后一口饭。仰头将剩余的鸡汤灌下。连渣渣都没剩下。羽族们各各颤了一下下,均自抬头望天,目不斜视。
  “……也许,我们该劝劝大王……”不知是谁悄声说了一句。却被乌鸦正直而忠诚的眼神压了下去。
  或许是茶小葱这一桌太过显眼,原本聊天的看客们都陆续噤了声。美人总是打眼的,白天鹅中间站着只丑小鸭就更打眼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一群美男争先恐后地跑去掌柜面前买单,走在最后的唯一一名女子正与身边的青衫男子低声说笑,清朗的笑声借着穿堂风飘了进来,瞬间将她不起眼的外表添及一层异彩。
  “想起来了,她是端极派的四掌门!端极派几个道友都收了她的画像,一定不会看错。”有人认出了她。
  茶小葱从来不知道自己在门内这么受欢迎,一时有些飘飘然,却听人又道:“……这个四掌门可了不得,听人说是逢草必折,知边美男无一不被她染指……所以道友们才会以她为戒,处处提防着……”
  “逢草必折”“无一不被染指”……他们当她是什么?女色魔么?
  茶小葱怒意横生,鹦鹉却躲在一旁笑到内伤。她想抄起家伙赶人,却突然被身旁的丁公藤拉住。
  “有人在背后玩花样。”他脚下微滞,快步跨出了大门。
  “我叫风沉去查。”茶小葱很少注意自己的名头,陡然来这么一下,还真是不爽。传话的人用意不明,但有一点却是可以一眼望穿,打她进门开始,她听到的所有话题都是围绕着花叶玖与方琏大婚来说的,突然直转直下,真是将两人生生拉成了鲜明对比。
  拿花叶玖与她比?哼,说什么笑话,光看男人的素质就知道品位相差是多么大。茶小葱拿方琏与婪夜比了一下,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比性。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
  丁公藤觑着她这点小女人心思,不由地好笑。
  这一帮子人出门,目标确实太过显眼,羽族又都是喜欢招摇的,除了乌鸦的性子比较沉稳,其他都是沾花拈草的主儿,这一趟子铺上街,除了壮观,还很扰民,茶小葱想着将来还可以多个田园系的花美男,头上的青筋就一根根乱冒。后来改到锦衣夜行模式,还是一路上莫明其妙地鸡飞狗跳,茶小葱感觉自己像那什么楼什么院的老鸨子。
  花了一天时间赶到蟠龙镇,茶小葱像被各种杀人眼光扒掉了一层皮,整个人像摊皮儿似地摊在了路边。
  羽族到了自己熟悉的地头上,呼啦呼啦地作鸟兽散,幼儿园园长兼花样美男团团长茶小葱终于在上吊之前喘了口气。
  茶小葱后悔没把陶然村的妖精们都带出来,羽族不像仙狐族那么死心眼。遇到女人就像是蚂蚁闻到了臭肉,变得方儿往上贴,若不是陶然村的姑娘们够凶悍,八成也压不住。茶小葱庆幸自己喜欢上的是婪夜,而不是那个连走路都飞着小碎花的孔雀。
  茶小葱精疲力尽地将自己平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合眼,徐府派人送信来了。
  茶小葱就奇怪风沉是怎么将各界搜集的信息归集传递的,原来还是靠着灵兽们的本事。而徐府做的就是这门生意,端极派训练的灵兽最主要负担着在六界往来送信的职责。
  “到了这一段就没有了。过去就是忘川河……”丁公藤到着新拿到的地图研究,风沉果然是倒卖情报的好手,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将这里的地形摸得清清楚楚,他翻出茶小葱从黑白无常手里拿到的忘川图,略略一拼,地图便完整了。
  待到鹦鹉等人疯完回来,已经天黑,茶小葱将风沉送来的地图人手发了一份。那份完整的仍是放在丁公藤手里。她是过目不忘的,如果地图没画错,也很难走错。女人说自己是路痴,都只是借口。
  迎接大王归来是每个羽族子民的最大心愿,所以这一趟声势略微浩大了些,茶小葱与丁公藤还没说两句话。便被湮没在热烈的欢呼声中,两人只有无言以对。
  嘈杂的环境不便于思考,茶小葱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到了朱雀殿的废墟,她才想起点头绪。
  “为什么你整了三四年也没整出个结果?突然说孔雀真的可以醒来?凭什么这么肯定?”这话是针对鹦鹉的,她早就想问了,这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没能理顺,等想到。人已经站在了歪倒的朱雀神像之下。
  昔日华丽辉煌的殿宇变成了如今的废铜烂铁。卧倒的巨梧上慢慢爬满了藤萝,枝桠间垂挂的鸟巢也早都变成了凌乱的草窝。茶小葱这一问,勾起了羽族近几年的遐思,他们都曾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兵。陡然变成流浪汉,一时适应不了,看着满目疮痍,细数着过去的平静日子,各自伤感。
  茶小葱不问了,她没有责备的意思,但确确实实地感觉到,鹦鹉在逃避。
  风沉果然周到,朱雀殿崩塌之后地势与周边环境已然大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绘地图,确非常人所能为。风沉的才华,也许不该用在修仙上,若不是心有恨意,他不会困在这掌大的牢笼里。这牢笼,便是他的心。
  孔雀沉睡在朱雀地脉,羽族多数不懂土遁之术,摸不准地脉的流向,只能是死背地图,一边讨论一边找路。这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乱叫,把茶小葱的头都绕晕了。
  丁公藤习惯了这样嘈杂的环境,倒没像茶小葱这样反感。这一路上,他都在考虑茶小葱的问题。孔雀的复苏,无疑是羽族最美好的愿望,但如果是易予的事,何至于拖到如今。孔雀会醒来,最先说这个话的是谁?婪夜?可是婪夜已经不在茶小葱身边了,他又如何能证明自己的决断,又或者说,一向油滑的鹦鹉凭什么去相信一个外人?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述之不清,他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茶小葱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注意到。
  “丁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昨天没睡好么?”茶小葱拍了拍丁公藤的肩,后者一怔,默默地转过身来,看向后边喧闹的羽族,羽族十分爱美,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各种浓郁的香氛混在一起,这味道虽然说不上有多刺鼻,但也称不得好闻。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紫色的石钟乳只有暂时补充灵力的作用,你信或是不信?”他淡漠地收回目光,跟在茶小葱身后。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茶小葱扬起眉,四处张望,试图找寻他说的石钟乳,却无所得。她没有瞧见丁公藤的复杂表情,只是因他这句话微觉突兀,朱雀地脉她去过一次,朱雀殿的祭坛是地脉的一处枢纽。几十人鱼贯走入一处地道,纷纷打开了手里的地图,羽族手持的宝石发出绚丽的光芒,初时还觉得富贵华丽,久了便觉得俗得可恨。茶小葱一进地洞,脑子就被刺激得当机了。
  “夜莺前辈,要怎么走?”鹦鹉与乌鸦请出了羽族当中资历最老的前辈,茶小葱迎着各色的艳光,轻易便看清了他那张慈祥的脸。
  夜莺手里也有一份地图,但是打开的次数并不多,他在地脉之下的暗河中摆渡多年,对地面上的东西不甚了解,对地下的情形却是了如指掌。他匆匆打量了一下周遭的情形,对照地图确认了一会,指出一条路。
  茶小葱看见他站过的地方,倒插着半张竹筏,跟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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