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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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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太后走过庞徴云身边时,袖底伸出戴着犀角嵌红翡戒指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色微微柔和,缓声道:“云儿,哀家当年果真没有看错你。”太后虽未再说什么,但目光一触及奕析,却是骤然严厉几分。
  太后凤驾亲临,太极宫中原本弦绷欲断的情势,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太后衰老的脸上,眼窝深陷,但那双眸子却是精芒掠过,逐一地扫过跪在地上的诸人,“哀家多年离居天颐宫,因身子不济,对宫中的事也是有心无力。你们现在倒好,上头一来没有太后管制,二来没有皇后弹压,将那些兴风作浪的手段学了十足。往日仅仅在宫闱之中小吵小闹也就罢了,现在看来竞是一个个功力见长了!” 
  众妃见到太后训斥,皆是又惊又愧,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太后平日温厚和静,但当真疾言厉色起来,无人敢拂其怒意。
  太后刚才叱责众妃时,声息偏急,高嬷嬷为其徐徐地拂背,此刻太后轻咳两声,略略顺缓了气。
  “宸妃。”她旁若无人地朝我走来,而高嬷嬷在旁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看着我,悠悠叹道:“当初立后前夕,哀家特意叫你到天颐宫中来,你还记得哀家当时说过什么吗?”
  太后尚在病中,精神欠佳,目光并不严厉,但是落在身上,却是如同密密地芒刺在扎。我颤颤阖眸,我当然记得太后当时说的话,此刻浮凸在脑海中,当真是清晰到连一个字都不会落下,“你要一心一意地坐好皇后之位,定不可心有旁鹜!否则哀家断断然容不得你!”
  “臣妾记得。”我苦笑,我记得太后说过,那也是她给我的最后警告。
  “唉!唉!”太后连连深叹两声,沉沉的尾音在空阔的殿中拖得益发深远,她扶着高嬷嬷的手,看向我的眼神中掺杂着悲悯和痛心,良久,她肃然高声道:“宸妃惑乱宫禁,离间皇族骨肉,祸心包藏,其罪当诛。”
  太后说着一扬手,只见一条三尺阔的白绫落在我面前的地上,冷冷道:“今日哀家赐你白绞,你应要晓得好自为之。”
  太后亲自赐死宸妃,左右皆是如闻惊雷,顿时悚动不已。
  夏末的最后一场雷雨的崩落,积蓄着整整酝酿一夏的狂暴力量,肆虐着,宣泄着。而此刻,殿外的风雨声渐渐地小了下去,淅淅沥沥地却是没有止住的势头,却化作绵绵霡霡的秋霖。令人想不到,这一季的夏与秋竟是更迭得如此之快。雨水的湿冷之意,带着无数在暴雨中摧折的落花幽冷的残香,缓缓地渗进宫室,仿佛夜间游走的阴灵般,扑得鎏金铜台上燃着的烛火一明一灭,笼在红纱罩中的火焰亦是黯淡着,更加照得殿中魅影幢幢,幽昧冷寂。 
  “母后且慢,此事未明,尚不可轻易处死宸妃。”奕槿出言道。
  “未明?”太后清冷而笑,道:“那么要查到怎样才算是明朗?逼死一个宫婢事小,非要逼死了谁皇上才甘心痛快?”
  奕槿闻言神色一僵,后面的话己是说不出来。这殿中,任谁都听得出来,太后这话说得隐隐带刺。
  “母后……”奕析此时跪在太后面前,面容似是沉痛,但看不清神色,他尚未开口,就被太后挡下。只见太后怫然作怒,厉声斥责道:“你先不用急着求罚,哀家待会自有要跟你理论的时候。若非平日轻纵无礼,不晓得留心言行,怎会被人揪住了一星半点的错处,现在拿出来拨弄口舌,混淆是非。”
  太后虽未明言,但那番话中句句字字皆是在维护韶王。众人听得太后这样说,登时恍然大悟。太后是笃定心意要护着韶王,为了平息今日之事,那个被牺牲的人注定要是宸妃了。
  “诸妃胆敢求情者,与宸妃同罪。”太后面容肃重,声威俱下。
  “太后,臣妾求您不要赐死姐姐。”静默中,轻凌的声音响起,凝玉的眼底盈着汪汪泪水苦苦哀求道。她朝着太后跪下,伸手拽着太后衣裳的下摆,清泪涟涟,身姿纤弱如风间苍幽细竹。
  太后看到她,目光一软,最终暗叹口气,道:“凝玉你是个好孩子,你快退下,哀家可以不追究你这一次。”
  “太后,太后……”凝玉一个劲地摇头,紧紧地拽着太后的衣角,伏在太后脚边痛哭不止。直到后面上来两名身强体壮的老宫女,硬生生地将她的手掰开,左右架住强行拖到边上去。
  “宸妃,你还不谢恩吗?”太后走近时,她身上有清冽的佛手柑香气,令人心智清明,我抬首时,恍然是错觉,仿佛一点虚邈稀微的云烟凝在太后的眉心,翳翳地衬着她难言的苦衷和心事,再看去,而她正眸色严峻地看向我。
  我低头,看着飘落在地上的白绞,那般惨白黯淡的颜色,就像是横卧着一条僵死的蛇蜕。
  “姐姐……”紫嫣咬看唇,短短的一声“姐姐”唤得泣不成声。
  “颜卿谢恩。”我终于缓缓地伸出手去,捡起了白绞,轻薄如绢的质地,但握在手心有些滑腻发凉,那触感也像是握着一条表皮冰冷的蛇。
  我看着逐渐朝我走近的两名宫女,她们就是奉命来缢死我的,白绞缠绕住脖颈,然后两端用力收紧,一直勒到气绝毕命。我默然叹息,颜卿既然今日难逃一死,何必要死在两个无关人手里,我道:“太后,可否允许颜卿自行了断?” 
  太后双眸微瞑,不再回首看我。她轻点下颔,己算是应允。
  “太后能留给颜卿最后的体面,颜卿对此感激不尽。”我慢慢地站起身,跪得太久了,双腿除却觉得刺骨的酸痛,仿佛都不是我的了。微微踉跄一下,险些站不住,我咬咬牙,还是强撑着稳住身体。
  奕槿却是拉住我道:“太后,宸妃不能死。”
  他修削的手指箍住我的左腕,手掌上有未干的汗水,触到我腕间的肌肤时,潮潮黏黏的,满心满肺地沤出烦腻和厌弃的感觉。自从看到玉笙触柱而死的一幕,我对他己是彻彻底底地心灰意冷,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跟他一丝一毫的沾染都不要再有。
  就算是死,我宁愿自尽,宁愿赐死我的人是太后,或生或死,都不愿再和他有所牵连,我猛地甩开他,想开口,喉咙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心中凄然冷笑,原来无言以对,就是我们这种样子,爱,早己荡然无存,恨,今日也要走到尽头。我跟他,就连最后的绝决,都懒得再说出口。
  我走过时,白绞就一寸寸地拖过地上,恍若就是一道白晃晃的日影,荡荡悠悠地走向己经注定的宿命。那时,从心底抽生出一种潮凉冰冷的感觉,彷徨孤寂,无所依靠,我很久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庞大到不可抑制的悲恸在胸臆间滚来滚去,填塞得满满,心若凌迟,但痛到极致,麻木之后反倒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我想笑,那种近乎疯癫的笑,像是撕心裂肺地从肠子中翻涌出来。
  奕析跪在太后身侧,太后的手一直压在他的肩膀上。只要他略略动一下,那只手就像是发着狠,死死地将他按在地上。
  我强忍着眼泪,生死诀别的一刻,我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能说,甚至彼此相视一眼都是奢望。
  亦既见止,我心则夷。情牵一世,唯君而己。
  昔日誓言,十六字在此刻浮上心头,历历清晰,最终还是湮灭如尘。 
  若能重来,我宁愿承受素魇之毒,腐骨噬心的痛苦。
  若能重来,我宁愿三年前就死了,琅嬛在三年前就死了。而这三年来活着是颜倾城,是宸妃,是完全按照奕槿的意愿支配而活着的一人,她不是颜卿,更不是琅嬛。
  若能重来,我宁愿在他的身边耗尽最后一缕生命,穷尽最后一丝眷恋,也好过今日,不得不压抑着一腔情感,眼睁睁地看着,惟让这一袭背影孤绝,成为今生终结的记忆。
  现在想来,终究是不能够了。
  手中的白绫,轻曼密软,柔若无骨,但是,我能用来杀别人,也能用来杀了我自己。当我走过太后身边时,与他擦身而过,我们的目光触及,短暂得唯有一瞬,怕是我们此生最后的诀别。
  “母后,我愿代她死。”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的声音极轻,犹如檐底的风铃荡出的碎音。却坚定如磐石,一字一字地钉在我的心里。旁人或许还听不见。但是在那刻,我与太后正好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侧,我们俱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仿佛被定格,他跪在地上,右侧站着太后,而左侧站着我,他正好夹在了我们中间。太后是他的母亲,他做不到违逆太后,但他也做不到放弃我。
  那一瞬的时间很短,转眼即逝,却是被拉得那样长,拉长成一条细细而坚韧的丝线,泛着清冷的微光,一圈一圈如蚕茧缠裹住我们,千丝万缕交织成的天罗地网,无所遁逃。
  太后的身子轻颤一下。不知是因体虚,还是因他的话而气极,颧骨上漫起一阵一阵的潮红之色,胸口喘息着剧烈起伏,举起手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
  我看着他,点点清泪盈睫,却是倔强得不肯滴落。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我无法控制自己眷眷贪恋的目光,回首刹那,终究还是再看了他最后一眼。 
  “来人!”高嬷嬷惊声大喊。
  奕析觉得压在肩上的力道一松,抬头竟是看到太后面色隐青,嘶嘶哑哑地喘着粗气,手掌蜷曲着双手紧捂住心口,怕是心绞痛的旧症又发作了。太后身形摇晃,双眼一眯,竟是一头栽倒下来。
  “母后!”他和高嬷嬷两人将太后一把扶住,嚷道:“太医,快宣太医!”
  一时间无人注意到我,而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白绞无声无息地滑落,殿外绵绵密密的雨丝打湿衣衫,身上透出沁心刺骨的寒意。
  因着太后骤然发病,整个太极宫中霎时陷入一片凌乱。

颜倾天下 清商惊落怎堪恨5
  太后沉病久染,前些日子因九公主一事而伤心伤神,己是损及本元,加之今日彻夜奔波劳碌,在太极宫中还动了盛怒,旧疾发作得更加来势汹汹,宫中太医尽数守在了天颐宫中。宸妃被下令禁足于冰璃宫中,一切处置暂缓。因是禁足,冰璃宫中里外都加派了守卫,严禁人员出入,而奕槿更是命人一刻不离地看住我,不让我有一分一毫自寻短见的机会。
  华丽而空敞的冰璃宫,此时就像是一座镶嵌璀璨宝石的金丝鸟笼。而我被囚禁其中,面对着锦绣珠帘,面对着一大堆死气沉沉的奇珍异宝,或许此生此世都无法逃脱。
  湛露等人皆是焦锐异常地守在殿中,见到我回来时,却是个个惊愕。我也能想象出我此时的样子,面容苍白如鬼魅,仿佛站在那里的己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抹纤细柔弱到如琉璃般易碎的游魂。
  湛露“哎哟”一声,忙不得箭步上前扶住我,我踉跄摔倒在地上,眼眸黯淡,神情木讷,手心中紧紧地攥着一条白绫,清凉的触感,好像是攥着一条蛇,随时会扭动着滑腻细长的身子从我手中溜走。而我的手指却是一根根收紧,锋利的指甲穿透了那层轻薄如绢的白绫,再狠狠地戳进自己的掌心。
  我安静到连一点动静也无,整个人像是半死过去了般。湛露看着我的样子,一时也是急得六神无主,她连声唤我道:“娘娘!娘娘!”
  我却是惘然未闻。
  “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您这脸怎么会肿成这样?”湛露拿起素绢,小心翼翼地去拭我唇角的血迹,她下手极轻,那素绢也是极轻密柔软的质地,拭过高肿渗血的唇角时,我依然扯起一丝尖锐的疼痛,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清晰地提醒着我太极宫中发生的一切。
  “走开!”我忽然发出一声拗哭,拂落了侍女手中端着的青玉小圆钵,本是用来敷我唇角的伤,现在里面乳白的药膏滚出来洒了一地。
  “她死了!玉笙死了!”我愣愣地垂下泪来,终于忍不住,掩面失声大哭。
  其余宫人悄然退下,湛露哀叹一声,默然将我抱在怀中。我伏在她身上,任凭泪水肆意地流淌。 
  玉笙死了,我的玉笙死了。我感到整副心神近乎要崩溃,手臂抱住头,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拼命地不想记起,而她触柱而亡的一幕,就越发清晰地浮凸在脑海中。
  我亲眼看看她撞向蟠龙金柱,眼睁睁地看着,直到“碰”的闷声,金柱上盛开出一大朵的血花,凄艳残败。
  我永远都忘不了,她面色惨白,乱发蓬凌如草,最后望向我的一眼中,透出难以撼动的坚定,和对死亡的全然无惧。我也永远忘不了,她体力耗竭地倒在地上,额头鲜血迸流,她的眼睑上覆着黏稠的血,和滚烫的泪,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我。朝我说出“玉笙绝不会背叛小姐”,这九个字,每一字都浸透着她的血,她的泪。
  我待玉笙一直很好,从未将她当成下人。这个傻姑娘,就是心眼太实,一心一意地跟定了我,当年母亲命她来服侍我,也是看中了她的稳重。可是,扣心自问,这样的一点知遇之恩,哪里值得她拿性命来报偿?
  我的眼泪肆意地落下来,单薄的双肩如风间落叶簌簌抖动,哭声凄厉异常,像是在**着一腔情绪。湛露眼神哀悯,她仅是抱着我,紧抿着嘴唇什么都不说。
  往事流水般漫上心头,玉笙在我身边二十多年,回想那些最初在丞相府的日子,无论颜氏遭人构陷,被贬谪到荒凉之地集州;还是在帝都与集州之间几经辗转:还是我出嫁北奴,成为耶历赫的侧妃:还是我从北奴出逃,最终被姥姥接去伏眠:还是我与奕析的结缘:还是我重伤之后,回到皇宫,被奕槿封为宸妃。这十二年来,荆棘遍地一步步走来,玉笙都一直陪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她于我而言,己经不仅仅是一名侍女,一个仆人。我更当她是姐妹,是亲人。今日她骤然离我而去,要我怎么不悲痛,悲痛欲绝。
  “玉笙死了,玉笙死了……”我狠命地拽着湛露的衣衫,如同中咒般,口中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
  四下寂无人声,湛露同我说话的口气,依稀还是当初文锦阁中的女官姑姑,她沉声叹息,喃喃道:“唉,老奴知道,玉笙姑娘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你这样一直哭,太伤身子了。玉笙这一生都是为了你而活,她眼下走了也不安心啊。” 
  “他逼死玉笙了,他们逼死玉笙了……”我将脸深深地埋入手掌中,泪珠一滴滴地从指缝中沁出来。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我低低地呜咽着,哭到近乎全身脱力,那些从嘴中溢出的话支离破碎着,最终泣不成声。 
  “姐姐。”寂静中,女子清丽的声音兀地传来。
  湛露循声抬头,不由得惊了一跳,话音都带着颤:“我的慧妃娘娘哟!您怎么跑来了,要知道上头下令将宸妃娘娘禁足,任何人都不得见,您这……您……”
  我泪眼朦胧地看去,来人的的确确是紫嫣,夜间凉,她肩上披着常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长衣,垂首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正是黄缃。
  看到紫嫣时,我亦是愕然,奕槿下令将我暂时禁足在冰璃宫中,外面守卫重重,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
  “姐姐。”紫嫣眼底隐然有泪,她唤了我一声,曳着群裾疾步上前,在我面前蹲下来。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紫嫣一时说不出话,黄缃见机替她先答道:“太后病得厉害,眼下宫中人的注意全吸到天颐宫那头去了,就连皇上也在天颐宫中半宿没能出来,一时还顾不到这里。”
  黄缃是紫嫣身边第一得意的人,身形精瘦,双眼微凸,眉目间自然透着久居深宫而历练出来的沉稳和谙达,她朝紫嫣道:“主子此趟冒险来看宸妃娘娘,请务必长话短说,只消一会就走,千万不可被人发觉。”
  紫嫣颔首,已是神色如常,她朝黄缃扬一扬下颚,道:“你出去罢,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黄缃道了声“诺”,连同湛露两人一齐退出去。
  “阿紫,玉笙死了。”我看着那张与我有六七分相像的面容,怔怔地再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的,姐姐。”紫嫣的手覆上我的手背,她的手心微凉如玉,轻声道:“我也知道,玉笙死了,你很难过。”
  镂花朱漆填金窗外,一霎秋霖霡霡,一宵夜风飒飒。我漫眼看着这宫室内外的云绡雾帏,铺天盖地的,如坠云山幻海。我颓然坐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从重重帷幔间走出,一壁含着笑,一壁嗔怪我道,小姐怎么就不晓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想想就愈发觉得扯心撕肺的痛,再也不会有了。
  “我害死她了。”我悠悠道,双眸空洞,注视着地面,平滑如镜的地砖上映出淡色的倒影,和一双同样空洞无神的眼眸,仿佛眼眶中的黑与白都混淆在一起,“若是我能让玉笙早早地离开我,她就不会落得今日的地步……她或许能嫁一个老实可靠的人,或许能过上相夫教子的平凡日子,无论如何都好过现在……” 
  “姐姐,我已暗中命人将玉笙好生安葬……”紫嫣转过眼,她喉咙一紧,终于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我知道这些话没有用,可是此刻我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玉笙当初执意要陪着我,说什么都不肯出嫁,我真糊涂,一次一次地都随了她。”我感到心底泛起内疚如潮,低呜道:“是我误了她,是我害了她……”
  偌大的冰璃宫中,唯有我们两人靠着,并肩着,手握在一起。不知有多少年,我们不曾这样彼此依靠着,没有算计,没有嫌隙,没有怨怼,就这样静静地依靠着,让人不可自抑地回忆起,那些少年时纯真如栀子花开的葱茏时光,单纯的姐妹情谊,还有水晶般透明清粹的心境。心头生出恍惚,岁月恍惚,俯首间,无数光阴辗转着穿过手指交握的缝隙飞逝而去,最终挽留不住。
  “呵呵。”忽然间,紫嫣喉间低笑两声,神色恻然,刻意压低声音道:“姐姐不必内疚,逼死玉笙的人是谁?姐姐自己心里清楚。”
  她垂首,伸出纤纤指尖去触摸着那条白绫,正是太极宫中太后赐我自尽的那条白绫,她眸色婉然,越发温柔缠绵地看着某个物什,梦呓般地低喃道:“姐姐,这条自绞在你的手中,可以用来 自'炫*书*网'尽,也可以用来杀了别人。”
  “紫嫣。”我惊愕地看向她。
  “姐姐,我记得十二年前姨母过世的时候,你也是很难过的。”紫嫣手臂拥着我的双肩,她的前额抵着我的侧脸,就像是幼妹依恋长姐的姿势,她的声音极轻,低哝着:“我记得在姨母的祭堂中,姐姐那时就跟疯了一样,谁叫都不应,一直闹着说看到了姨母的鬼魂。” 
  “我也记得。”我神情木然道,心痛如绞,宛如十二年前的那一晚。母亲,玉笙,此时此刻,我只知道,又一个于我而言无比重要的人,己经彻彻底底地离开了我的生命,永远不再回来。
  “姐姐,你能记得以前的事了?”紫嫣眼中掠过轻讶之色。
  我点头。一场拗哭之后,脑海中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晴朗,往日的记忆如同拨云见月。十二年来辛苦波折,那些往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

颜倾天下 清商惊落怎堪恨6
  踌躇良久。
  “你记得姥姥?”她细声问道,她低首时,额前未拢起的留海,细细碎碎地垂落在眉眼上,拖出的阴影遮住了她此时的表情。
  我淡然看着她,平静地道:“姥姥已经过世了。”
  “我知道。可……”紫嫣霍然抬首,两道目光看向我,她微微启唇。那一瞬,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是千头万绪地不知从何处说起。
  最终,细白如玉的贝齿啮着嫣色的唇,溢出的一声叹息如蝴蝶无声无息的折翅,像是硬生生地咬断了那些凝在舌尖上的话。她怔松片刻,扭过头去,看着周遭景物,淡淡问道:“那么,姐姐,你还记得为什么会回到皇宫么?”
  “我只记得我三年前性命垂危……”我摇摇头,“至于回宫,他们都说是亲眼看着玉笙送我回来的。”
  “绝不可能是玉笙。”紫嫣直视我的眼睛,字字铿然道:“她当年若要害你,今日又何必为你而死。”
  “我也觉得不会是她。”我苦笑如清茶,“但是,该发生的都己经发生了,玉笙也死了,就算追究下去找出那个人是谁,又能怎样?”
  我知道不是玉笙,将我送到奕槿身边的定然另有他人。但是,那个人究竟是谁?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设计我和奕析?
  “谁在那里!”紫嫣登时面色微变,朝着我身后的某个方向,厉声怒喝道。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喝声一惊,下意识地转首去看,紫嫣却是比我更快,脚底如踏轻云,转瞬间己迫到眼前,紫嫣轻哼一声,纤秀若蹙的眉尖挑动,右掌五指蜷曲,疾速向那团黑影抓去。
  那团影子躲避不及,只闻吃痛地低低“哎哟”一声,人己被紫嫣擒住,紫嫣掌下猛然施力,竞是将那人从角落里拖了出来,直直地甩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我看着紫嫣,她刚刚擒人的手法,目光凌厉,既狠又准,分明就是身怀武功,哪有半分娇滴滴、柔弱弱的嫔妃的样子。对此我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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