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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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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事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我眼中透着寒意,“芙娜所布置的暗杀,在你的眼中简直幼稚。你不过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杀了她,再压垮了整个翁成家族。”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嫂嫂。”耶历弘笑得一丝玩味,“不过你是从何时看出来,今天的事是我安排?”
我怀中温软的身躯动了一下,失血过多,呼吸逐渐急促紊乱,芙娜的眼睛恨恨地盯着耶历弘却是说不出话来,张嘴就一口鲜血就喷在缟素孝服上。
“你刚才是想保护她吗?”耶历弘增高临下地看我,“嫂嫂,可是她要杀了你。”
我垂眸,看着芙娜苍白的脸庞寥落地说道:“你又何必做得太绝呢,毕竟她现在是你的妻子。”
“这个女子肆行无忌,心有旁骛,当初她嫁给我也不过是为了一笔交易。”耶历弘眼神冷酷,“就像嫂嫂曾经所说的,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我叹息,还有什么可说的。
“对不起,颜卿。”她眼神清湛地霍我,在一阵阵地抽搐之后,怀中身体慢慢冷了,那支箭射得又狠又准,直抵心脏,几乎就是一箭毙命。
漫天的雪安静地飘了下来,莹洁的雪花一如她身上素服的颜色,我轻轻地拂去落在她发间的几瓣雪,心道:我是想怜悯你,可是你为什么又非要将自己逼上这样一条路。往日骄矜的贵旌小姐,在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时,可曾想过自己连死都要被人毫不留情的利用。
我将芙娜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放下,而色茕白地朝琅染道.“琅染,我们回去。”
琅染被眼前峰回路转的一幕,惊得愣住,失神地断续问道:“姑姑,她死了?”
死了,面迎着夹带雪花的冷风,我感觉眼眶吹得微有些涩痛,飘雪宁静,雪地上一朵怵目惊心的红花盛开,凄艳妖冶。
站在云坪山麓,叫颦繁逝。州岭秀拔,积雪皑皑,鸿影残断,孤魂远击。
在那座嘉瑞留下小小的院落中,发生了太多事。年少岂知聚散难,尽翻成阿R云愁。往事不堪回首,若真的可以随阿随云而敬就是再好不过。看了最后雅,我想我应该不会再来这里。
繁逝,繁华逝尽逐香尘。世问繁华千万种,而在六台之域飘零落魄的香尘仅此株。红颜零落与其让尘坼侵扰,被纯净清冷的雪静静覆盖着长眠,已是最好的归宿。
空旷世阔的雪地中,马嘶鸣一声,蹄印深浅,人已远去。
弑君作乱的罪名一出,耶历弘终于如愿以偿地剪缘了盘踞北奴朝堂三十年之久的翁成家旌,褫奇兵权,削其荣荫,翁成摩列、翁戌摩琮等人落罪。成年男子律腰斩,未满十四的流放极北之地宁远,妻女律没为官婶。翁戍的旅人向来以强悍刚毅,惯用权术著称,最难得的是生出芙娜这样心无城府的女儿,不过最后败也败在这个女儿。
轩彰八年初,和议诸事顺利,七年前北奴铁骑踏破锦溪、盛庸、通州胤朝北部二大门户,指戈上阳京都的耻辱箍终湔雪。胤朝北线外扩,从雪滴关翻越苍括山岭到狄邪城外嗣,穿过柯尔地接弥杉,鹰断峰斧削一线再到邱鹿原。
轩彰八年二月底,北地气候依旧冷冽,湮尘宫外极日望去银装素裹中,几点挑般的臧绿在寒风中轻轻摇摆,清疏昀阳光萧萧落落地从云间漏下来,过了午后愈加阴霾。
我命人将湮尘中的密室清理整齐,几名侍女将里面的物什仔细地揩拭干净,年久而光汗黯沉的锦缎铺垫都照着垛样换了簇新的料予。当我再次走进去时,恍惚地会生出错觉,好像叫到北奴王陵的密室中,除了晕问祭堂中略有不同,其他每一处摆设真是分毫不差。
琅染侧身趴在嵌始梅花式矮几上,身上披着件家常的瑰红织金云霞衫子,把着小银匙子在拨百合翠叶熏炉里的香灰。因在暖阁中不外出,她也懒得梳髻,及腰长发就用支锚金镶蓝宝石的扇形杖子蓬松别住。
“姑姑。”她唤了我一声。
“怎么?”我正在摆棋谱,头也不抬地问道。 一手闲闲地拈着枚白品棋了, 手拿着率《纵横博弈》,面前方精致的紫玉攒金始棋盘,错落地摆着几枚墨晶白晶的棋了。
“那天在繁逝中……”琅染撂下小银匙了,侧着脑袋踌躇地问道: “他们真的是夫妻吗?”
我手执棋子顾自下棋,闻言不动声色地叫菩.“是。”
“可是……”见我反应淡漠,琅染整个人前倾趴在矮几上,钗子上垂下丝丝细长银线,坠着数枚明透莹洁的珍珠,她低声嘟哝道 “既然是夫妻,那么做得末免也太绝了。姑姑,你看他们,那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
“玎”, 一 枚墨品棋了落在棋盘中腹的位置,我伸手到雪玉棋钵中摸白子,神色谈渍地说道:“互相利用而结成的夫妻,本来就不会有多少情意。有朝一日,对于彼此杖有价值了,反目成仇,你死我活的也是常有。”
“姑姑,我当叫就在身边,看得清清楚楚那支箭就是那个人射的。太狠毒了,她流了好多的血,箭就插在心口,一 句话也酿不出来,断气后眼睛还是商瞪瞪地凸出着,真是骇人。”琅染垂首,蹙着纤秀的双眉说道,眼中流露出惊惶失措。
“那天在繁逝中吓到你了?”我浅叹口气,手心贴着她白暂的脸庞,柔声说道: “是我不好,那天本不应该带你去。血腥的场面,没有个孩子见了不害怕的。”
我看着她,清婉灵秀的剧目问依稀有我年少时的影子。杀人,其实于我而言,连战场都见过的人,是无所谓了,可她仅有十四岁,半大的孩子,会害怕会战栗也是人之常情。
“姑姑。”琅染轻轻地握住我覆在她脸颊上的手,明眸扑闪地问道 “那个人叫您嫂嫂,您真的是他的嫂嫂吗?那么您以前岂不是……”
我感觉伸出的手指有些僵直,猝不及防地,内心深处好像被细微却尖锐地蜇了一下。抬眸撞入琅染年轻姣好的而容,神色明净单纯。
我黯然浅笑,小孩子无心之言罢了,却也能戳到了隐痛上。那段过往,我极力地想要忘记,然而其中连结的千始万缕岂是那么容易可以尽数斩断。
琅染见我异常沉默, 一时着急,气息略带急促地说道 “对不起,姑姑,琅染不应该问的,真的对不起。”随着声音就小了下去,渐渐地眼眶晕盈出汪汪泪水。
“我没有怪你,好好地又哭什么?”我谈笑,将一方素雪茜诗纱帕了摊在她手中。她这话问得虽戳我的心,但是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的走下来,我还不至于在个小孩子面前失态。
“姑姑。”琅染轻声嗫嚅,修长的手指绞着那方雪色的帕子。
“这副棋局是当年浣昭夫人,也就是我的母亲所作,其中也没多大的玄机和用意,就是给闰中女儿解闷的,你好好琢磨,等姑姑叫来再看你能不能拆得了。”我将最后枝墨品棋子落下,紫玉棋盘上四位相应,天元独秀,已是盘玲珑环扣、晴藏机锋的棋局。
宫人在百合翠叶熏炉中扔进一小块香料,礼人心腑的香气丝丝缕缕地从孔洞中溢出。缠绕在腕上的暗红色珊瑚莹珠颗颗徐徐生辉,光洁明澈得要照出人影来。
我默然无言,指尖轻抚过腕间,触手直觉得珠子纹理坚缜密细腻。起身缓步走了出去,走近殿门时,一名侍女垂眉恭顺地碎步上前,靠近我轻声耳语几句。
我听完,立刻就道:“赶紧准备,我要出去。”
侍女为我披上银白色云纹联珠羽缎斗篷,在结领口的带子时问道:“圣女,最近时时都将琅染姑娘带在身边,今儿个怎么不带着她,可是琅染言语上冲撞了圣女?”
“我会跟孩子计较?”我执帕子掩唇嗔笑道,“琅染那小丫头连日赖在暖阁中不出门,益发地懒起来,发髻不梳,衣裳也穿得随意。若是带着她,定是要梳理整齐了才肯出去。你看这气候末回暖,日影尚短,这已经过了午后,已是未时了,等她弄齐全了,岂不是天晚了?”
悲风高旋,寒意砭骨。我与扶乩两人骑马出官,去那边有些路程,大约在路上磨耗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羽缎厚重密软的帽檐下,我抬头看见三楹房屋,正门的椒图门把上漆经年日剥蚀脱落了许多,墙面上有些地方还密布着黑癣,白纸糊的灯笼在风中翻转,缔人潦倒颓废的感觉。
我问道:“是这里吗?都打听清楚了?”
“是的,琅嬛。”扶乩答道。
我走了进去,里面石阶上的雪有人扫过了,露出青砖地面,像是零零落落地残了好几块。两侧庭廊间悬挂着白灯笼,幽黯的光芒透过薄纸,扑面而来浚渣呛鼻的纸烛之气,越往里走,越觉得阴郁侵人。
“沈仲死了,他那夫人还怀着身孕,哀恸过度,限见着一日日不济下去。”扶乩指着前面紧闭的房门说道。
“沈夫人在那里?”我问道。
“也是个情深意重的人,若不是为了腹中骨肉,怕早已是随着去了。”扶乩说道。
我心绪惨淡,以手支着前额。心申却有个声音在说,若不是你当扭意气用事,沈氏夫妇又怎么会这样?那时胤军中诸将皆痛恨愤然,不惜拔剑相逼求我给一个交代,后又因为韶王重伤恶化,危在旦夕,性命堪忧,后又在有心人着意驱使下,此事不了了之。可是我却一直不能心安,因为让我害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人。若是沈仲能够平安无事地归来,他的夫人怀有麟儿即将临盆,妻、子俱全,家人团圆,又是如何和乐幸福的人生美事。
而现在,除了满眼漫卷的白绫孝带,转眼间什么都没有了。
扶乩说道:“这位沈夫人的闺名好像是苗儿,琅嬛,既然来了,要不要去探视她?”
“苗儿?”我霎时惊愕地反问。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扶乩察觉我反应异常。
“我只是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我紧锁眉心,沉声问道:“她是哪里人?”
“宁州。”扶乩答道,“她原是宁州府中一名服侍的丫鬟,后来嫁给了青梅竹马的沈校尉,也就是现在的沈仲将军。”
“我再问一句,沈仲的排行是不是第三,人曾称他沈三?”我轻轻顺了口气问道。
“是的。”扶乩略略吃惊,道:“您都知道了?”
我匆匆地饶过她就向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疾步跑去,扶乩虽不明原因但即刻跟着我追了上来。我一使劲推开房门,里面光线黯淡,岑寂安静,里面候茌药罐旁边的老婆子被我着实吓了一跳,“霍”地起身站起来看着我,吊着的黑陶罐子正“咕噜咕噜”地冒出热气。
“两位姑娘您……”那婆子在腰间系裙上擦擦黑瘦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顾自往里室走去,里面弥漫着浓烈腥苦的药味,我不是第一次走进病人的房间,却觉得这里是莫名地憋闷压抑。
湖水色袱罗帐子用铜钩松垮垮地挑起,用得已是有些磨损陈旧了,碧色撤花团绒厚褥下,一人昏然睡着,面色苍白,小腹的位置高高隆起,衬得整个人愈加瘦削。
我看清她的模样,就一下认出来了。她不是别人,她就是八年前我随变槿两度同往宁州的时候,在宁州府中服侍我起居的小丫鬟。当年我们年纪相近,我素来末当她是丫鬟,相处时日虽短倒也十分处得来。十五、六时的菡儿,如一朵烂漫绽开的山花,纯真懵懂,男女间思幕之情她虽羞赧但心中敢喜。她不当我是外人,曾将与沈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不过我实在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这般巧的事,唰隔多年,我再次见到了苗儿,却是在这般的境况之下。
“菡儿。”我解下厚重的羽缎斗篷,蹲下身握住她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颜小姐?”菡儿费力地睁开限睛,她已认出了我。
我看着她黯然无光的限眸,消磨尽了生气,不由心中涌起酸涩道:“是的,是我。”
”颜小姐。”菡儿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她现在这种样子,如何使得出半分力气,我与身边一名小丫头见状,忙将她扶着在身后垫了两只厚厚的软枕。
菡儿虚握着我的手,细瘦的手指不住地打颤,喘息因心中激动而急了些,说道:“颜小姐,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见上您一面……”她的脸颊浮着病态的潮红,用手托着额头,喃喃说道:“莫不是我在做梦……病得严重了而出现幻觉……您……不是已经嫁给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了?您现在应该在宫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菡儿,你没有做梦,仔细看看就是我啊。”我握紧她的手,神色悲戚地说道。
这难怪她不知道,当年选作和亲的婉吟郡主,在出帝都之前悬梁自尽,于皇室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件丑事,传出去令天下耻笑。那时照宫中的意思是秘不发丧,再寻觅人选封作宜睦公主,悄悄顶替婉吟。后来北奴王耶历赫亲口说要我,胤朝高氏索性顺水推舟。除了胤朝皇室中人极其亲信,还有北奴的一些人知道宜睦公主的真正身份,天下百姓一概是不清楚的,只认为出阁和亲的应是一位皇族宗室少女,而颜卿,前颜相的幼女,早已是封作娉妃侍奉君王身侧,既非皇家公主,又非宗室郡主,有谁会想到她身上。
“菡儿,我的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的。”我哽咽说道,“要紧的是一别多年后我们最终又见面了。”
“小姐……”菡儿亦是动了情肠,扑上来抱住我嘤嘤地哭起来,她原本身子欠安,这般哭起来愈加怯弱不胜,她身边服侍的小丫头顿时红了眼圈,也跟着淌眼抹泪。
“好端端地招你哭了,倒是我的不是。”我抱着她曼声细语地劝道,“莫哭,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这般哭起来伤着自己也伤着孩子。”
“小姐。”她紧抓着我手怔怔地垂下泪来,点点滴滴地涸湿了我的衣袖。床头的羊角灯映着她一张煞白的脸,单薄的取肩随抽泣一下一下耸着,巽道:“小姐,我快就要撑不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孩子出世那天。就算熬到了,没他我怕是也活不下去了……倒也好,万念惧灰不如随他一起去了。”
“菡儿,你说什么傻话。”我轻责她道,用手轻柔地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听在外间熬药的婆子说,菡儿临盆的日予也就这几天了。沈仲过世时,沈夫人怀有身孕,而且他们自幼相识,患难夫妻,情意深重,左右想瞒到生产后再委婉地细说,不想还是瞒不住了。
身边的小丫头用农袖抹泪道:“这位小姐,自从我家夫人得知噩耗后,整日心神恍惚,饮食不健,身体一日一日不济下去。婢子看得出来,他们感情极好,若不是为了将军的遗腹子,夫人当时连死了的心都有了,能熬刮这一日也实在不容易了。”
听闻那丫头的话,我感赏一阵刺剌地刺心,暗道:你此生不圆满也就罢了,何苦将原本好好的两人害成这样。我伏在她的肩上低声嗫泣道,“菡儿,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我不哭了,您倒是自己哭起来了。”菡儿伸手轻拍我的后背,疑惑说道,“您说的什么糊涂话您能来看苗儿,菡儿心中已是很感激了。”
“可是……菡儿……我……我……沈三他……”我看着菡儿身子绵软地靠在身后的垫子上,面容憔悴支离,眼皮红肿,睑下还染着一圈乌黛。心中觉得愈发不忍,张口却说不出完键的一句话,几个字在唇畔断断续续地破碎。
“琅嬛。”一直静默着的扶乩,上前一步以手压住我的肩膀,秀颜面沉如水,她细声道:“看来沈夫人并不知道沈将军的死因。”
“你没必要说山来。”扶乩凑近我的耳边,“你曾今数次尝过遭人怨恨的滋味,怨恨这东西无形无质,却像酒一样深埋在心中只会越来越强烈,然后驱使人去做一切舍身舍命的事情。”
扶乩的话陡然令我心神一禀,几根手指揪紧着霞光色细褶落梅瓣裙裾,上面密密的刺绣硌得手心有些疼。
怨恨,就像一瓢冰到极点的冷水朝着面门泼下,苗儿会因此怨恨我吗,就像当初的芙娜怨恨我那样,我并不怕她眼巾凌烈的杀机,让我胆寒的是深藏在腾腾杀气之后,那种悲愤凄厉与绝望。
扶乩暗中使力将我从床边拉起,温言劝我道:“既然见过了,琅嬛我们今日就告辞吧,看天色也要渐渐地暗下来,而且冰雪末化,道路滑腻阴湿,夜间御马而行十分不便。而且你素来身体弱,久待在病气恹恹的地方于你也不好。”
“小姐,今日能再见到你已是茁儿的福气,菡儿现在这样能熬过一日是一日,也不知道何时再能见到小姐,望小姐千万保重。”菡儿低泣道。
一滴泪珠滑到瘦得尖尖的下颠,一坠一坠地悬着。
“菡儿,你也要好好保重。”我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尽管不舍又慢慢地将手放开,披上御寒的斗篷与扶乩一起出去。
我看着扶乩,张口欲亩,她已是先我一步说道:“有些事不用你说,但请你尽管放心,我自会命人好好安排,能多补偿沈夫人一点是一点。”
“那是极好了。”我淡谈地说道。
“琅嬛,你跟那夫人认识?”穿过庭廊的时候,扶乩问道,“是从前的故交?”
“也算是吧。”我点头,清淡的日光稀疏地自云间漏下来,叹息道:“当年一名家道中落的孤女,无依无靠地在宁州时,她曾照拂过我许多地方,也曾待我很好。”
“一个人是对别人待他的好记得多些,还是对别人待他的不好记得多些?”扶乩笑道,覆在眼睑上一排紧密的羽睫颤如鸦翅,她正色道:“琅嬛,你听我说,人的一颗心索性全是硬的,硬了大半却留着一小处软的,那里,我们通常都叫它死穴。”
“你是不是听闻什么了?”我漫意地问道。
这名擅长占卜观星的姽婳,此刻白衣素颜地站在我面前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逸与超然,她道:“听琅染说,你那日在繁逝,假作激愤失态,其实是为了能护着芙娜夫人离开。当初在她姐姐绮娅重压之后,她心善确实明里暗里地维护了你很多。可是那时如果耶历弘发狠了,下令万箭齐出,稍有不慎,岂不连你都要死在箭下。”
我仅是微微一笑,“我们回去吧,你自己说得夜黑结冰路会难行。”
出了沈府,骑来的两匹马在寒气中打着粗重的响鼻,我看见那里竞有站着一人,长身玉立,两根指头间衔着细眭的枯草,闲闲地逗着马玩。我骑来的耶匹青玉璁向来性情暴躁,磨耗了我好大功夫才驯服的它,现在温顺地不踢不闹,任由那人骑着它颈间光滑如缎的鬃毛。
我走得近一些,翻手夺下他手中那根戳在马鼻中的枯草,“韶王。”
重重晦沉的云层扯出一线湛蓝天空,渐渐地缩小,收敛了一袭黯淡凌乱的暮霞。
奕析孤身一人而来,未带着一名侍从。我用手轻轻拂过青玉璁毛皮平整的面部,回首看了沈府眼波淡然地说道:“原来沈仲的夫人就是当初在宁州结识的菡儿。”
“你知道了?”奕析平静地道。
“在这样的境地中再次相见,不知道是积下的缘,还是造下的孽?”我看着几盏白灯笼在凛凛寒风中像是失了魂魄般地摇晃。
我趁着整(www。3uww。com)理羽缎帽檐垂首时以手指拭过侧脸,那里还凝着犹自束干的泪痕。“我见到菡儿了。”我与他各自携着缨绳深深浅浅地在雪地中行走,说道.“整个人病得昏昏沉沉,这病已是不轻了,再加上身孕的拖累,我怕她真的会……”
“听天由命吧。”奕析牵着马风轻云淡地打断道。
“你早就知道了。”我微微苦芰,“你先前不说,莫不是怕我难过。”
“你的确会为这种事难过,不是吗?”奕析无意间瞥过我微红的眼睑,如桃瓣涸红清莹的雪,问道:“哭过了?”
“终归还是我害了她。”我长叹道,走在雪地中,取眼被冷风一魄就会刺痛,“当时在弥杉城若不是我决意非要前往王陵,也就不会中计,也就不会害得沈仲被暗袭惨死。”
“其实你不必内疚。”奕析道。
“我暗中命人好好照顾菡儿,也算是一种补偿。”我低头浅关道,“你不用劝我,我只想把能做的都做了,而且我也不是那种会拿内疚来折磨自己的人。”
“颜卿。”奕析轻声唤道,“抑或我应该叫你琅嬛。”
我忽地听见他唤我以前的名字,眉心不觉一颤,声音安澜地说道“颜卿死了,我应该是琅嬛吧,可是真正的琅嬛却并不是我。”
我不看他,眉梢有淡溃的寥落抖落,自嘲笑道 “也许你听来会觉得可笑,我现在是拖着一副死人留下的身躯,又顶着另一人留下的身份,如此而已。”
奕析上前一把握住我马的缰绳,青玉璁略带恼意地轻啸一声,四蹄踢起无数晶莹雪粒,他面朝我阿道;“想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今后打算去哪?”
“也许我会留在伏眠,也许我会走。”我的眸子撞上他追索的目光,轻松关道:“王爷不是说过九域之广,又不仅仅是两家的天下。而且,只要扫己不把扫已往死路上逼,总还是有路可以走的。”
“那你说我应该走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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