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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心计-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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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们都不一样了。他们改变了彼此,但是却永远不知道,这种改变究竟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闷闷喝下酒,他觉酒入愁肠浇不灭心上愁,但觉愁更甚,如雨酴醾,淅淅沥沥,在心里下成一片。
两人喝了酒,苏绾早就上头,已经头重脚轻的了。正是开宴之初,又岂有半路退场之理呢?于是强自打起精神儿,撑开眼皮儿看着那名舞姬的身影幻化,越来越模糊。
剡洛见她脸色不对,蹙眉轻问:“怎么了?醉了?”
苏绾摇头:“我还可以撑一撑。”
剡洛笑道:“你酒口浅,方才为何一杯都喝下去了?”
“能不喝吗?”苏绾浅笑,醉态朦胧。
“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必了……”苏绾闭了闭眼,而后张开来时似乎恢复了神采似地。
剡洛知她执拗,便不再劝她,不过后来的酒便时不时地提醒她不要如此深饮。
这夜歌舞笙箫,子时方停,宇文南晋之后再入席便也没有折腾出别的什么岔子了,故此不表。只是苏绾醉地不轻,回宫的时候步履轻浮蹒跚,两颊酡红,醉眼惺惺,一回到后殿便撑不住了,耍赖似地躺到了剡洛怀里。
剡洛失笑,吩咐人取了厚厚的狐裘过来,然后才一起上轿回到了凤藻宫。
溟蓝的夜色,月光惨淡,不过照映到雪堆上,却显得银华更甚。那蓝色仿佛用水墨淬染,宣纸铺就,湿冷的气息如影随至,令人不禁想望雪兴叹些什么。
夜半里,苏绾酒醒,暖烫的胸怀贴面儿,她闻到了一股属于剡洛特有的气息。那股气息总教她描绘不出来,但是却根植于记忆深处,哪怕在掉下悬崖,意外回到现代的时候,都不曾忘却。隔着时空,她记得分毫。
她圈起手儿,环住剡洛的腰身,将脸颊更加贴拢他的胸膛。这细微的动作立刻惊醒了浅眠的剡洛,垂下眼来失笑:“酒醒了?”
“嗯。”鼻音间不知是睡意还是酒醉残余。
剡洛侧过身子,让苏绾更方便抱着她,将下巴扣在她的发顶,说道:“今儿怕是真喝多了,你都一醉不起了。”
苏绾偷偷乐了一下:“我总算知道了,为何古人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剡洛思量了一下,“你忧什么?”
“忧国忧民忧天下,忧君忧妾忧朝堂。”苏绾道,“今儿那舞姬,你觉得怪不怪?”
剡洛笑了一声儿,胸膛起伏:“你分担了我的忧愁,绾绾……我真不知该如何爱你了。”
见剡洛避开了那舞姬的话题,苏绾心中隐隐有些不高兴。她哼哼了几声儿:“不知该如何爱的最后,会不会变成不爱?”
剡洛震了一下:“不会!”说得坚决。
苏绾发笑:“你怎么知道不会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若是我心里头满满地以为你不会,但是你最后却会了……我就会手足无措,会失望甚至绝望。希望越大,做好承受打击的准备便越为不容易。”
剡洛蹙眉:“你总在想着,这样一天的吗?我使你如此不安了?”
“因为你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苏绾道,紧紧抱住他,“我今天才知道,我不是个心胸大度之人。我曾想过,你这一生不会只有我一个的,届时我该如何自处?如何平衡后宫不为你添累。可是适才……我才发觉我是那么不想与人分享你。”
“你说那名舞姬?”剡洛一针见血。
“嗯。”苏绾认真说道,“她出现地有些怪。临王为何会让此人上来献舞呢?你得防着些才是。”
剡洛挑眉:“防着些?防谁?临王还是舞姬?”
苏绾一下子说不上来,心中却一直流淌着一种古怪的感受,只道今夜这场舞就是有着说不出来的不协调。
剡洛轻吻着她的发:“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你喝多了,外头放了解酒汤,我去端过来。”说着便松开了苏绾,掀被下了床。
“哎……”苏绾拉他不住,总觉他是刻意躲避着舞姬的话题,避而不谈。他越是如此,她心中的隐忧更甚。
舞姬……这是一个较为复杂的身份,对剡洛来说,或许该说是特殊的身份。璎灵岂不就是舞姬出身的吗?虽然剡洛一再强调他不爱璎灵,可是……可是……那仍是对他特殊过的一种身份。
大约她与璎灵的心结,已经演化成了她对舞姬的偏见。或许……或许真如剡洛所说,她是喝多了。
她颓然倒入枕头上,闭上眼,心肉陡然猛地一跳。不对!剡洛已经记住她了,他已经记住那名舞姬了!顿时一股寒冷从脚底心窜起来,扎进心窝子里,惹得她心尖陡痛。
“绾绾,喝一些儿再睡会舒坦一些。”剡洛随即端了解酒汤过来,拨开帐帘坐到床沿上。
苏绾闭了下眼睛,撑起身子来接过解酒汤,喝了一口,皱起眉:“我觉得临王——他有图谋。”
剡洛心内“噌”地一下,镇定脸色抬眸看她:“图谋?你想是多心了。”
“不,我没有。”苏绾认真道,“我虽知道临王同我们出生入死过,不当如此说。但是……今夜这事儿实在不能不使我多想。”
剡洛撇眉:“快点儿喝完吧,你今夜可说了不少胡话,明儿一早便就什么都忘了。”
“你还当我是醉酒呢?”苏绾气闷,她就是觉着临王不似平常的了,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她忽而想起寒翠微今儿离开之前丢下的话,立刻对剡洛说道,“今儿寒翠微也提到过一位王爷,听起来似乎她就是被那名王爷找到的。你想想看,而今庙堂之上,除了临王,岂还有第二个王爷知道咱们的来处吗?还有谁会知道寒翠微?就连程将军金宝他们都不见得知晓她,何况还是其他人呢?剡洛……你需得仔细留意一下临王才成。”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八十章 过墙梯
第三百八十章 过墙梯
剡洛轻声一笑,搂了搂苏绾的肩膀:“好。你留意就是了。你快喝了这解酒汤吧,不然明早起来该头痛了,又怎么去尽永兴的地主之谊呢?”
这话一来似敷衍苏绾的,二来又在扯开话题。不过他既然提到了宇文南极这桩事情,苏绾的话便堵在了那儿,不知该如何解释那玉屏风上的事情。她的喉咙哽了两下,喝下剩余的半碗解酒汤,垂眼呆呆瞧着掐丝珐琅的空碗。
“怎么了?”剡洛取过她手里的碗,虽心中早已了然,却不急着追根究底。他相信苏绾,比自己以为的那样还要相信。
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凡愿意为你抛出性命只为追随你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东西了。更何况,前前后后,苏绾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清楚明白。那些事情,饶是只挑个一件儿来说说,都足以消弭任何的风言风语。玉屏风上的事儿,他虽有过不舒坦,但并不代表他不相信苏绾。
他拍了拍苏绾的脑袋。宠溺似地拥住她轻吻她眉尖发鬓,鼻翼缠绕间,有些胭脂残存的香味儿,混合酒气,芬芳如醉。
“嗯?”他轻轻地再次强调着,勾起了苏绾内心深处的一抹愧疚。
她低垂下头,靠着剡洛的胸膛,慢慢说道:“那堵屏风……”手指无措地绕弄着他门襟上的扣子,不知该怎么解释。
剡洛轻叹:“你若愿意说,我便会听,你若不愿意说,我也做没有看过那屏风。”
苏绾震了一下,动容不已。但随即她便又沉思下来:“如今你我,不单单只是你我,如何当没看过呢?今儿他献屏风献地如此大张旗鼓,那么多人都瞧见了,难道都能当没见过么?”
“那你就不该答应宇文南晋的那个要求。”剡洛照实说道,早藏了这句话了。
“那场景,若是我不答应,还能如何吗?你想想看,他如今堂堂西狄戎国的国主,千山万水的,只想我们彼此之间能做个了结,我又如何不去成全?正因为他今非昔比,主宰了一个国家的生杀大权,我才更得答应他才成啊……这关系到两国媾和不再起烽烟,若牺牲我一人的名声可以换得永兴边境的长治久安。这一切便都值得了。”
“绾绾……你……”剡洛皱起眉,她完全抛弃了她自个儿的利益,来成全他的稳坐江山。别人或许无法理解苏绾这么做背后的意义,但是他呢?他竟然也不理解她的苦心了。
自打踏进这儿那天起,他们就都开始身不由己了。万万千千双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瞧,但看到的,却都只是他们的工于心计。
“剡洛,屏风上的事儿,并不如你所想。”苏绾终于说到屏风上去,心中还是有些忐忑,“那上面所描绘的,确乎是那会儿我被掳去的地方,但是我与他……并非全然如雕刻的那般。我是挣扎的,但是当时剡容在肚子里,我怕伤了孩子……”
“呵……”剡洛微笑,“我明白,我没有胡思乱想。我相信你……”
苏绾抬起头:“是吗?”但是他适才那脸色,分明是戴绿帽子的脸色。
剡洛勾起她的下巴:“不过你说起剡容……那个位置,是不是空了太久了?”
苏绾脸色蓦然发烫:“你想说什么呀?”
“嘿……朕不想说什么,朕——只想干点儿什么。”剡洛嬉笑,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肆虐的吻带着湿气流淌,从她的眉梢朱唇**,一路衣襟如列队般褪开,为他的长驱直入扫除障碍。
芙蓉帐中春意荡漾着,轻吟与**的双影像天鹅的引颈和鸣。
翌日,晨曦微薄当中,雪气儿晕开一层如冰花一般的裂纹,铺开在琉璃瓦上。京都地平线上还是朦胧之色,显得晨初色泽浓厚,好像天明久久不至的模样。
璎舍人臂上挂着拂尘,双手交叉缩在双袖之中,恭着身子在凤藻宫寝殿外头轻唤:“皇上……卯初了,该上朝了。”
剡洛轻睁开眼,两扇睫毛颤了几下。而今已经很少拥着苏绾醒过来了,这种感觉让他倍加留恋珍惜。被子底下两具毫无阻隔的身体相贴,有着这世间最为炙热的温度,和那两颗心的咫尺之距。
他噙起一抹笑,慢慢抚摸着苏绾的脸际,随即浅吻额头,便打算起身。
苏绾惊醒,睁开眼睛看他掀被,便知道他要上朝了,立刻撑起身子:“你要走了么?”
“嗯。”剡洛回眸,“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苏绾抿唇,率先爬出床去,在屏风那儿取了衣裳披上,又转身为他取来昨儿晚上就让宫婢备下的朝服,那一番流利的动作,熟稔顺畅。仿佛做了不下千百次。
剡洛兀自发笑,这些事情她总习惯亲力亲为,但凡他在这儿过夜,她便总是亲自操持着,不假手他人。想当初,在苏园第一回他疾言厉色冲她发脾气,要求她伺候自己的时候,她可是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可是如今,都已经做习惯了。
他扬眉,抬起胳膊伸进里衣的袖子,看到殿门外一长排的黑色影子早已侯立。微微叹了口气,剩给他们的空间,也就只是这床第之间了。
苏绾抬眸状似无心瞟了他一眼,再次叮咛道:“昨儿夜里说的,你可得往心里去。”
剡洛知道她说的是临王,嘴上一笑,应着:“我会留意他的,你别操心了。”
“……”她能不操心么?苏绾失笑,不再说什么。将蝠纹宝石腰带束好,理平袍子,又将自个儿衣服穿好,对外头道。“进来吧……”
宫婢们端茶捧盂地垂首进来,立刻同流水线似地为两人梳洗打扮。待拾撮完了,天际已开始蒙蒙亮,璎舍人搀着剡洛一道离开,凤藻宫一下子恢复了清冷,仿佛方才的那股子繁忙根本不存在。
苏绾坐了下来,手边儿一碗早茶,她喝了一口,忽然间不知道自个儿该做些什么,便对身旁的绿蓉说道,“传早膳吧!”
剡洛的早膳都是下朝之后才用的。所以两个人十天半个月也凑不到一块儿。
绿蓉应道:“是。”忽而身子一顿,忆起什么事情没说,便又转过身来说道,“娘娘,今儿卯前,西狄戎的一名使臣就过来了。
苏绾震了一下:“西狄戎的使臣?这么早?”
“是啊,奴婢称说娘娘还未起身,便领着到其他屋子里等着了。”
“……”苏绾端着茶碗的手颤了几下,“不急,待吃过早膳再行传进来吧!”她不知道宇文南晋想干什么,但是这么早便派人过来找她,便是于理不合的事儿。要见要陪,光明正大,白日里有的是时间。
绿蓉也觉得是,昨儿个晚宴上的事情都传开了,她昨夜听着几个在场的宫婢添油加醋地说出来,便知苏绾为难了,还赏了那几个宫婢几句好骂,在宫里头乱嚼舌根,那是要闯祸的。今儿一早便见使臣唐突来访,声称他们四殿下来履行娘娘的承诺,她便知此事不妥,想了法子才稳住那蛮子。
她低了低身,应了苏绾一声儿,便出去交代早膳了。
苏绾这才重重放下茶盏,仔细回忆昨儿晚宴上,宇文南晋提出那个要求的每一字每一句。
“小王却有一个不情之请,想皇上答应小王。”
“我要——贵国皇后——单独陪我一整天。”
“小王心事一桩,还望皇上成全,也不枉小王千里迢迢来永兴一遭。”
“皇后娘娘真的考虑好了吗?是一整天?一整天是十二个时辰……是十二个时辰,白天粘着黑夜,你要与小王朝夕相对。”
“……”
“一整天……一整天,”苏绾内心挣扎着,“一整天是十二个时辰,白天粘着黑夜……”这样的朝夕相对,如何不使人误会呢?而且还是她与他单独相处。她得想出个对策来才成啊,让自个儿既不有违于承诺。又不负国母之衔。
“娘娘……娘娘……”绿蓉进来,在旁轻唤道。
苏绾惊了一下:“呃?什么事儿?”
绿蓉笑了笑:“早膳到了。”
“嗯。”她颔首,“摆出来吧……”
绿蓉便道:“都进来吧!”
“是!”外头一叠声儿的应答,提着浮雕食盒进门,一人掀盖一人摆出早膳,秩序井然。
绿蓉一道道地介绍今儿的早膳:“娘娘,今儿御厨可花了心思了,知道娘娘是柳州人士,颇爱清淡口味儿,故特制了几道糕点,都是柳州风味儿的,不过却又加了些奇巧的心思在里头。这一盘儿是枣泥松糕,柳州的枣泥松糕可谓名声在外,奴婢也有幸尝过一回。但是这盘儿枣泥松糕,它的肚子里,可不全然都是枣泥,听说,这里头还藏着诗呢,上句配下句,这一碟子组合起来便是一整首诗呢!”
“组合起来是一首诗?”苏绾顿了一下,忽而灵光一现,顿有了应付宇文南晋的法子。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八十一章 赴约
第三百八十一章 赴约
朝露轻垂,雪迹银光,小太监正爬梯子要去铲掉垂挂在屋檐下的冰凌子。这边儿西狄戎的使臣已经匆匆忙忙地被传到了寝殿之中。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那使臣迎面便想跪下行大礼。
苏绾正襟危坐,起手道:“免礼吧,”对绿蓉瞟了一眼,“绿蓉,看座。”
“是!”绿蓉低应,抱了张圆凳过来。
使臣慌忙摇头,抱拳道:“娘娘,还请娘娘移驾观星台,四殿下已等候多时了。”
“观星台?”苏绾眉毛一挑。观星台位于三宫六院的主轴线上,内建有高和塔,是以宫内祭祀事宜,设坛起祭之地,宇文南晋怎么会约她在那儿?她狐疑地打量着使臣,见他始终恭敬有余,未有逾矩之态,便也只好点头,“好吧,本宫即刻便摆驾观星台。”
“谢娘娘成全美意。”
苏绾僵笑了笑,对绿蓉道:“绿蓉,去令人备轿。”
绿蓉听着苏绾即刻就要去赴约,心中着实捏了把汗,怏怏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哎,不必了,”那使臣甩手便拦住了绿蓉,笑道,“四殿下是备了轿子过来的,娘娘只需随同在下一同前往即可。”
这么说来,宇文南晋是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让她在离开凤藻宫的时候就只是孤身一人,不带半个亲信?好呀好呀……她倒要瞧瞧,他宇文南晋究竟要在她身上玩什么鬼把戏!
想着,苏绾舒眉一笑:“四殿下真是为本宫设想周到。如此,本宫便随你过去吧……绿蓉,记得明儿一早,再让御膳房备一份枣泥松糕送到皇上那儿去。”
绿蓉欠身:“奴婢记下了。”
“嗯。”苏绾对使臣笑了笑,在这当口提到剡洛,无非是让这人知道,她此去绝无半点儿私情,她只是在为永兴赴约。
使臣面上抽了几下,弯腰侧身:“娘娘,请!”
苏绾点点头,便与那使臣一道离开了凤藻宫,前往观星台。
观星台里有皇宫的至高点高和塔,是世代帝王祭天之地,平常人端的是不能随意出入的,不知道宇文南晋是怎么进去的。轿子的颠簸,使得从抖动的轿帘外折射进一道道雪光,一下一下扎着苏绾的眼睛。
说起来,凤藻宫也离观星台不远,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已经到了。落轿之后,那使臣与其他人不再行进半步,苏绾下轿,心知是他们不能进去。
“娘娘,在下等不便相随。四殿下已在里面等候,娘娘请吧……”
苏绾屏住呼吸,看着“观星台”三个妖娆隶书,心中发怵。宇文南晋既然能到这儿,便说明这已是剡洛默许的了,但是剡洛昨儿个丝毫没有提及此事。为何?
“娘娘?”见苏绾发呆,使臣唤了一声儿。
“嗯……”苏绾回过神来,应道,“有劳了。”说着便起步,慢慢走向观星台的那所铜钉衔环的大门。
高和塔位于观星台中央,以天圆地方之理,将塔基铸成正四方,而越为向上,便越是渐趋向于圆形,是永兴风格的建筑里极为难得一见的设计。每一层塔檐的十八个角顶都缀有纯金制四方铃,铃中吊的是金制蒲牢,风一吹便会送来几位清脆纯净的铃声,仿佛是自然无意间谱写出来的一段儿曲子。
苏绾走到塔前,抬头仰视高昂着的巍峨苍劲的塔身,塔墙上面阴刻梵文符咒,纹理严正紧密,仿佛一圈圈形成了无数道结界守卫着永兴的这座高塔。
塔顶上,一角青衣甚为明显。她愕了一下,高和塔总共有多少层?应该没电梯吧?该死的宇文南晋,你跑那上头去做什么?她欲哭无泪。
宇文南晋似乎也看到了苏绾,身子微微一颤,开始笑起来。
苏绾提裙,真后悔今儿早膳只拣几口枣泥松糕吃,这爬楼梯的活计,可费体力了,爬上去再爬下来——得了,她今儿就得耗在这儿了。想想都有些冷汗嗖嗖的……电梯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这便进了塔门,里面有几个看管塔中事物的小太监见苏绾进来,忙跪下地:“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奴才接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罢了,都起来吧!”苏绾看了看楼梯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右手抚上光洁的木质扶手,这儿显然是剡洛登基前就被重新粉刷过的,崭新一片,片尘不染。她仰头看着头顶上压的这座塔,那盘绕螺旋堪比dna链的楼梯旋地她头晕。她蹙起眉,“这塔,拢共几层?”
“回禀娘娘,一十八层。”有个小太监唯唯诺诺地道。
“那四殿下又是何时来的?”她只想知道,爬完这些楼梯得花多少时间。
小太监思寻了一下:“那藩国的殿下是寅时过来的,已经上去了两三个时辰了。皇上昨儿个便让璎舍人通知了各宫中奴才,但凡翻过殿下想去的地方,都不可加以阻拦。”
“嗯?”果真是剡洛早已下的命令了?苏绾不自觉蹙起眉,“我知道了。”说着开始想攀登楼梯。
“娘娘,”小太监又唤道,“娘娘,那藩国殿下交代了奴才一声儿,若是娘娘是卯时末之后才来的话,就不必上塔了。明儿起早再行赴约……”
“什么?”苏绾心火陡起,怎么着那宇文南晋是想反客为主了是吧?她都没向他报当年之仇了,他却反而先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脸色一变,“他还说什么了?”
小太监一见这脸色,顿时颤抖,结巴地道:“没……没了……奴才,奴才也只是……只是代为转告而已……”
“他没说今儿不下来的了吧?”苏绾冷笑。
“这倒没有。”
“哼……”她继续提起裙摆,登上第一阶木梯,郑重道,“听着,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本宫既然甚为东道主,自然是客随主便。本宫说什么时候履行协约,就是什么时候开始履行协约!还有……皇上只是让你们对他不加阻拦而已,有说过要听命于他吗?守在这儿是你们的本分,除了这个,旁的事儿再管,那就是闲事儿了!”
声音伴着脚步声,一字一句地盘桓上塔。她的声音洪亮,在塔壁上回绕着,久久不散。
小太监们慌忙应道:“是,奴才知错了。”随即抬眼去看,苏绾已经消失在了第一层塔的楼台之上。
第一卷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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