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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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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冲天而起,这章华台,连它深藏着的种种罪恶,自此不复存在。

    而此时被楚王横流放的屈原,正蓬头垢面茫然走在汨罗江边。

    江边的老渔父看着他走过,忽然上前拉住他辨认:“咦,您是……您是三闾大夫,您是屈子,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屈原长叹:“我被前王放逐,又被新王放逐!”

    老渔父诧异道:“为什么,您这样的好人,为什么两位大王都要放逐您?满朝文武呢,难道没有人说话吗?”

    屈原惨笑:“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所以,我就要被流放。”

    老渔父拍了拍大腿:“嗐,那您就跟他们一块儿混浊,一块儿醉呗!”

    屈原摇头:“我不能。”

    老渔父不解问他:“为什么?”

    屈原道:“一个沐浴干净的人,怎么能愿意跳进污泥里?一个心灵干净的人,怎么去附和混浊的世间?”

    老渔父听不明白,但仍问道:“那您怎么办?”

    屈原刚要说话,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伴随着隐约的叫声:“屈子,屈子,您在哪儿?”

    屈原站住,喃喃道:“难道是子歇回来了,难道是他救回了大王……还是新王终于明白了那些人的奸谋,有心振作?”

    老渔父见状忙道:“不管怎么样,有人找你,就是好事。”连忙扬声叫道:“屈子在这里……”

    转眼,便见芈戎率着手下骑马自远处而来:“屈子——太好了,终于找到您了!”

    屈原看着他们的黑袍黑甲,瞪大了眼睛:“你、你们是秦军,这里是楚国,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未完待续。)

第391章 郢都灭(2)

    芈戎下马跪倒:“屈子,郢都已破,楚国已亡。我奉太后之命,接您去咸阳。”

    屈原怔怔地看着芈戎,好半天才似慢慢消化了他的信息,震惊地倒退几步,道:“不,我不信,我不信……”

    他没有理会芈戎,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芈戎叫着他:“屈子,您要去哪儿?”

    屈原摇头喃喃地说:“我不信,我要去郢都,我要去找大王,我要去找满朝文武,我要去找我大楚的男儿……”

    芈戎的副将见状上前问道:“公子——此人是不是要拿下?”

    芈戎跪着不动,冷冷道:“让他去,让他亲眼看到,就会死心。”

    屈原一路疾奔,直至郢都,却只见满目疮痍,顿觉天旋地转,他的世界崩塌了。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汨徂南土。眴兮杳杳,孔静幽默。郁结纡轸兮,离慜而长鞠。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

    五月初五,屈原自沉于汨罗江。

    黄歇闻听秦人入郢,如天崩地裂,一路策马疾驰,自秦入楚。

    沿途但见断壁残垣,昔年的楚国,已经尽在秦人铁蹄之下。曾经繁华无比的郢都城,亦成为一片废墟。

    他冲过长街,直入屈原府中。

    此刻,整个郢都似乎只有屈原府中,还保持了原来的风貌。

    黄歇冲入庭院,仓皇而呼:“夫子。夫子——”

    女媭素服迎上了他,伏地泣道:“子歇,你终于回来了!”

    黄歇看到她一身素服。顿时跌坐在地,颤声问她:“夫子呢?夫子呢——”

    女媭将手中木匣捧给他:“夫子临死前,还念叨着你,让我把这信交给你。”

    黄歇颤抖着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是数篇竹简、一封帛书,他哽咽着问:“夫子。他、他是怎么去的……”

    女媭闭目,流泪:“夫子于五月初五,自沉于汨罗江。”

    黄歇伏地痛哭:“夫子……”

    女媭叹道:“先生哀郢都之灾。痛君王之陷,自知无法回天,只能以身殉国,唯望他的死。能够唤醒君王之沉睡。能够唤起楚人抵御外敌之心,亦望子歇能够承他遗愿,救楚报国。”

    黄歇只觉得天崩地裂,整个人魂不附体,茫然无措。夫子就这么走了,竟连他也不等一等,可是,为什么要把这么一项难于登天的重任交给他?

    夫子。你希望我能做申包胥,可申包胥还能哭秦廷搬救兵。我、我如今又能往何处去哭求啊!

    此时,逃走未遂的楚王槐被秦兵押着,登上章台宫的高台。

    太后芈月已经在台上置案几,自斟自饮。

    楚王槐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也不再困顿,只挥了挥袖子,走到芈月跟前,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你意欲何为?”

    芈月道:“我准备把你送回郢都去,你高兴吗?”

    楚王槐摇头道:“你宁死都要杀了寡人,现在却说要送寡人回楚国,回郢都?寡人不信。”

    芈月道:“因为我们已经攻下了楚国,攻进了郢都。”

    楚王槐整个人如被雷击,倒退三步,失声惊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们楚国,立国八百年,从周天子到晋国到诸侯,没有人可以过江东,没有人可以……”

    芈月道:“我的兵马,自巴蜀顺乌江而下,过沅水,登鄢城,直抵郢都。你的爱妃郑袖、爱子子兰,一路为我们打开关卡……”说着,她将身边几案上的一个木匣打开,推到楚王槐面前,“认得这颗随侯珠吗?”

    木匣内,一颗径逾盈寸的圆珠,发出碧绿色的莹光,楚王槐颤抖着手接近圆珠,快碰到的时候却又触电一样缩了回来,惊叫道:“母后的灵蛇珠,这是母后的灵蛇珠……”他抬起头来,看着芈月,眼神变得凶恶,“你、你把我母后怎么样了?”

    只是他的眼神再凶恶,于芈月来说,也是毫不足惧,她摇摇头道:“和氏璧与随侯珠,是楚国列祖所传的国宝,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更不属于你母亲。”

    楚王槐却恍若未闻,只问道:“我母后呢,你杀了我母后吗?”

    芈月道:“郢都城破的时候,你的儿子、你的姬妾都逃走了,却没有人告诉你的母后,郢都城破了,要逃走……”

    楚王槐跌坐在地,喃喃道:“不孝子,不孝子……”忽然间他抬头怒视芈月,痛悔交加,“寡人真后悔,没有听母后的话,母后早就说要杀了你,杀了你的……”

    芈月忽然笑了:“你当真信那个预言?”

    楚王槐反问:“难道你不信?”

    芈月摇头道:“我的确不信。今日的结局,皆出于我自己的努力以及你的愚蠢。甚至就算没有我,以你的愚蠢,一样会落入今天的结局中!”

    楚王槐愤怒之至,喝道:“你胡说!”

    芈月毫不客气,一一历数:“你继位之初,有先王余威,还有令尹昭阳能征善战,以及左徒屈原奔走列国,所以楚国一时呈兴旺之势,甚至成为六国合纵之长。只可惜,你信佞臣,宠奸妃,贪小利,少谋略,将先王创下的大好基业,步步断送。”

    楚王槐听着这一句句诛心之语,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哈哈一笑,道:“寡人倒要听听,寡人输在什么地方!”

    芈月道:“你听从张仪的劝诱,与齐国断了邦交,失信于齐国;与秦国开战意气用事,失汉中,败蓝田,国势至此日渐衰落。是也不是?”

    楚王槐张了张口,意欲反驳,竟是无言以对,咬咬牙还是硬撑着君王威仪:“是,那又如何?”

    芈月道:“昭阳、屈原图谋巴蜀,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你理政无方,坐视良机丧失,反让秦国得了巴蜀,才能够令我秦军从巴蜀之地顺江而下,直入郢都。你宠信靳尚,有违与韩魏的联盟,你一而再,再而三贪图小利而不知大势,得罪于诸侯,最后使楚国众叛亲离。你宠信郑袖,在子横与子兰间摇摆不定,令得这两人各怀私心。子横没有告诉你秦国的内情,子兰打开城门引进了秦兵,最终导致了楚国的毁灭。其实有没有我,你都注定要失去江山,失去王位。”

    楚王槐失神地坐在地上,喃喃道:“原来都是寡人的错,都是寡人的错。”

    芈月厉声道:“你对不起先王的在天之灵。待我进了郢都,我会把你押回去,把你关在陵园之中,日日向先王忏悔,让天下人看看昏君的下场!”

    楚王槐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芈月坐下来,看着他发狂。

    楚王槐止住笑声,道:“你说得是,寡人的确有负江山,有负列祖列宗。不过寡人是一国之君,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不会任你羞辱,苟延残喘地存活。”

    芈月道:“那你还能如何?”

    楚王槐淡淡一笑,站起来整整衣冠,向着楚国的方向跪下,三跪九叩:“不孝子孙槐,昏聩失德,有负社稷,有负列祖列宗,如今就自行殉国,向我芈族列祖列宗谢罪!”

    他跪叩毕,忽然冲上栏杆,纵身跃下。

    芈月跑到栏杆前,往下看去——章台宫下,楚王槐摔落在地,七窍流血,已经死去。

    芈月闭眼,片刻睁开,缓缓道:“将楚王槐的遗体,送回南郡。”

    楚王槐遗体被送回楚国,以国礼安葬。他虽然举政失措,但君王死于异乡,却是国家之耻,国人之悲。楚人追其谥号为“怀”,谥法曰:“慈义短折曰怀。”史称楚怀王。

    就在楚怀王死去的次日,秦宫之中,也因为他的死,而出现了另一场纷乱。

    王后芈瑶因为听到了父亲的死讯,惊恐哀绝之下,竟是忽然早产。

    椒房殿外室,一阵又一阵的痛呼从内室传出,嬴稷急匆匆进来,喝问:“怎么回事?”

    竖漆忙回报:“大王勿忧,王后早产,御医已经在里面了。王后吉人天相,一定会无事的。”

    嬴稷问道:“王后还不到产期,怎么会忽然早产?”

    竖漆低声道:“听说是……王后听到了楚王的死讯,动了胎气。”

    嬴稷大怒:“身边侍候的人呢,是谁胆敢把这件事告诉王后的?都拖出去打死!”

    见他盛怒,竖漆顿时不敢说话,屋内一片吓人的安静,只余内室芈瑶痛呼之声,与女巫吟念之声。

    唐棣匆匆赶到,看到这种情景,也站在门口,不敢挪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她身后跟着的诸侍女更是不敢动上一动。

    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从内室传了出来,竖漆眼睛一亮,叫道:“生了,生出来了……”

    嬴稷一喜,正准备往内室而去,便见乳母抱着襁褓从里面走出来,向嬴稷跪下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王后生了一位小公子。”

    唐棣暗松了口气,迈过门槛进来,率众跪下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嬴稷接过襁褓,却焦急地问:“王后怎么样了?”(未完待续。)

第392章 郢都灭(3)

    乳母犹豫了一下,嬴稷喝道:“说!”

    乳母扑通磕了个头,哽咽道:“王后难产,血流不止……”

    嬴稷一惊,抱着婴儿就向内冲去,竖漆一边叫着:“大王,血房不吉,不可进去啊……”一边也跟了进去。

    乳母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唐棣已经站起身,冷静地吩咐乳母:“你快进去,帮大王抱着孩子。”

    乳母茫然地站起,急忙奔进去。

    唐棣身后的傅姆道:“夫人,您……”这时候,作为一个聪明的妃子,应该跟进去讨好和帮助,以显示存在啊。

    唐棣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时候,我不便进去。还是在外头多照应着些吧。”

    嬴稷抱着婴儿冲进椒房殿内室,见侍女女医俱跪下了,急问:“王后怎么样?”

    女医叹息着摇了摇头,嬴稷疾步上前,掀起床帐,只见脸色惨白的芈瑶已经陷于半昏迷状态了。

    嬴稷将婴儿交给侍女,扑上前抱起芈瑶,叫道:“王后,王后……”

    芈瑶闭着眼,似已陷入昏迷之中,任嬴稷怎么叫唤,就是一动不动。

    婴儿忽然大声号哭起来,这哭声终于将芈瑶唤回,她微微睁开眼睛,吃力道:“孩子,孩子……”

    嬴稷伸出一只手,侍女连忙把婴儿递过去,嬴稷把婴儿捧到芈瑶面前,忍悲含笑道:“王后,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们的孩子。”

    芈瑶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婴儿,露出一点喜悦的笑容,旋即泪如雨下。

    嬴稷用力抱紧芈瑶。努力用欢欣的语气说道:“是个男孩,王后,你为寡人生了个儿子。寡人会立他为太子,你想不想看到他立为太子的典礼?”

    芈瑶哽咽道:“想,可惜妾身看不到了……”

    嬴稷心头一痛,再也装不出欢快的语气了,哽咽道:“不会。不会的,你要撑下去。栋儿才刚出生,没有母亲会活不下去的。”

    芈瑶喃喃道:“栋儿?”

    嬴稷道:“寡人早就想好了他的名字。叫栋,栋梁的栋,要让他将来作我大秦的栋梁。你说这名字好吗?”

    芈瑶不住地落泪,不停地点头道:“好。好……”忽然她整个人身体一软。向下滑去。

    嬴稷一惊,忙把婴儿递给侍女,双手抱住芈瑶叫道:“王后,王后……”

    芈瑶奄奄一息,气息微弱地说:“大王,大王,我不成了。栋儿以后,就只能拜托大王多加怜惜了。”

    嬴稷哽咽不已:“王后……”

    芈瑶嘴角忽然露出一个极微弱的笑容。道:“我单名一个瑶字,母亲小时候叫我阿瑶。”

    嬴稷点头:“我知道……”

    芈瑶努力睁开眼睛。这么一个极微小的动作,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亦是极吃力的。她看着嬴稷,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爱恋:“大王,您一直叫我王后,能叫一声我的名字吗?”

    嬴稷颤声叫:“阿瑶……”

    芈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断断续续道:“大王,我觉得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嫁给了您……”

    嬴稷扭头拭泪,哽咽道:“你别说了,我、我对你……”

    芈瑶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却还努力地想再看看他:“大王,您对我一直很好,哪怕我的母族一落千丈,可您一直保护我,不让我受到别人的欺负。”

    嬴稷只觉得胸口堵得紧,悔恨交加:“不,阿瑶,我应该对你更好的。”

    芈瑶轻轻摇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母亲早亡,我在楚宫受尽冷落,这一生唯一对我好的人,就是您。我一直告诉自己,应该满足的……可我快要死了,我不甘心,我想任性一回。我知道大王是个君子,您对我好,因为我是王后,是您的妻子。可我还想问问您,在您心中,这份好,可有一丝是给阿瑶,给我这个人的?”

    嬴稷抱紧了芈瑶,温柔地轻声道:“在成亲之前,我只知道要娶一个王后,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在新婚之夜,我看到的是一个令人怜爱的女子,她叫阿瑶。从那一天起,到现在,我眼中看到的你,都是阿瑶,而不仅仅是王后……”

    芈瑶脸上陡然焕发出光彩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眼睛也放光了,她绽开一丝笑容,吃力地说:“谢谢……”

    这一刻,是芈瑶这一生中最美的时候。

    转瞬之间,芈瑶的笑容就凝滞在脸上,眼中的光彩一闪而没,眼睛已经闭上。

    黄歇自离郢都,一路收罗失散的楚国兵将,又打听芈横等人的下落,方知芈横等楚国君臣,因郢都被攻破,逃到陈地,仓皇栖身。

    所谓的新王宫,不过是原来的旧郡守之府,狭小陈旧,完全不能与郢都高大的宫殿相比。然而在这样狭小陈旧的屋舍中,各派争权夺利之烈依旧不下于郢都的章华台。

    因厅堂太过狭小,庑廊窄到没有办法坐人,便是开一个所谓的朝会,亦只有楚王横、郑袖、公子兰、靳尚、昭雎等六七个人在敞开的厅堂中跪坐争辩,其余诸人不得不在院中呈两排站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此时,郑袖尖厉而极具压迫性的声音几乎划破鼓膜:“与秦人交战,真是笑话!子横,你拿什么交战?还能够调集多少兵将?依老妇之见,不如早早归降,以保全宗庙,也免得黎民受苦。”

    靳尚也跟着劝道:“夫人之见有理,请大王决断。”

    昭雎却怒道:“大王,我楚国立国八百余年,不曾言降。我大楚地广五千里,带甲百万,而今让秦人占据山河,挟持君王。凡我楚国男儿,皆当泣血执刃,以报国仇,岂可言降!”

    公子兰不以为意:“不降又能如何?难道昭雎将军就拿我们这些人,去和秦人决一死战?这与送死何异?”

    昭雎膝行向前,朝楚王横伏倒,泣告道:“大王,老臣叔父一生忠心报国,含恨而亡。请大王坚定心志,休受奸人蒙蔽,莫让我楚国列祖列宗于九天含恨。”

    公子兰冷笑道:“大胆昭雎!你说谁是奸人?我母亲乃大王的长辈,我是大王的亲弟弟,是楚国令尹。你不过是个莽夫,贪酷粗鄙,屡犯律令,每每仗着先令尹而逃脱法纪。当真要我一一说出来不成?”

    昭雎顿时语塞,他虽有昭阳之脾气,却无昭阳之能力,这些年来贪恋楚威后、郑袖等财色等贿赂,竟是落了不少把柄在对方手上,此时见公子兰威胁,又气又怒,却只说得“你、你、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公子兰见压下了昭雎,与靳尚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一齐上前劝说楚王横:“王兄,我们从郢都逃到陈地,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朝不保夕,日夜惊惧,苦不堪言。强撑着这个虚架子,又是何必呢?秦兵不日将到,这个破城能抵挡得住吗?到时候那些凶残的兵士可无从分辨您是大王还是黔首,若是乱军之中刀箭无眼,岂不冤枉?”

    楚王横听他语含威胁,明知他不怀好意,竟是不敢拒绝,只脸色惨白道:“你们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郑袖劈头斥道:“子横一向优柔寡断,只怕想上百年,也未有结果。既然战不成,早早晚晚都是答应,还想什么想?”

    楚王横受迫不过,满眼哀求地看看群臣,期待有人能够为他解围。只是此时能逃出来的群臣,不是郑袖党羽,便是畏她历年手段的人,再者屈原被逐之事犹在眼前,人人皆知楚王横不是个能顶事的主公,也都对他灰了心,此时此刻,自然不愿意跳出来替他杠上郑袖等人,当下皆回避着他的目光。

    郑袖见楚王横惶恐无助,众臣俯首,不禁得意,当下发号施令道:“子兰,你是令尹,起草好文案,请大王用印。靳尚,你升为左徒,与秦国议降。”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楚国危难之时,敢言降者,当以卖国之罪论处!”

    楚王横正自绝望之时,闻声顿时惊喜地跳了起来:“子歇——”

    众人立刻看向外面,却见黄歇一身战甲,带着一群衣甲破旧、犹带血迹但气势昂然的兵士大步闯进,一直走到厅前,方才跪下道:“臣黄歇救驾来迟,还望大王恕罪。”

    楚王横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迎上去扶起黄歇。他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子、子歇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郑袖见状,却是又惊又怒:“大胆黄歇,竟敢披甲带剑直入宫中,你这是要谋逆吗?”(未完待续。)

第393章 郢都灭(4)

    黄歇冷冰冰道:“夫人要大王归降,要让楚国覆亡,有什么样的谋逆之罪比这个更大?”

    郑袖大怒,连屈原都被她施计放逐,连楚王都要在她淫威下低头,区区黄歇竟然敢对她无礼?当下击案尖声叫道:“大胆黄歇,你竟敢以下犯上。你敢对夫人我如此无礼,难道不怕大王回来要你阖族性命吗?”

    黄歇冷冷道:“夫人等不到这天了。先王在秦国听说夫人与令尹子兰为迎秦人的嫁妆开了郢都城门,怒而殉国了。”

    郑袖闻听此言,顿时怔住了。半晌,才颤抖着伸手指向黄歇,尖叫道:“你、你说什么,大王他……”

    黄歇冷冷道:“秦人要将先王遗体送回楚国安葬。夫人,您如今是个寡妇了,当摘了笄钗簪珥,下去换掉这红衣艳妆才是。”

    郑袖整个人都呆滞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黄歇一个眼色,楚王横身边两名乖觉的宫女连忙将她扶下。

    郑袖回过神来,尖叫挣扎道:“你们、你们敢对我无礼!来人,来人,你们是死人吗……”

    郑袖身边原也有不少宫女内侍,本不应该让她这么轻易被楚王横身边的宫女挟走,只是她身边的宫女内侍皆是知机之人,见那黄歇浑身杀气进来,三两句话便控制了局面,竟是无不胆寒,均缩成一团不敢吱声。

    公子兰看着郑袖下去,不知所措地跟了两步。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母亲——”

    靳尚见势不妙,连忙叫道:“大王,我们当备灵堂。为先王大祭。”说着便要拉了公子兰下去,准备召唤自己心腹之人前来相护。

    黄歇却喝道:“慢着——”

    靳尚往后一缩,赔笑道:“子歇还有何事?”

    黄歇从自己身后护卫手中接过一个木匣,掷在靳尚面前,匣子裂开,滚了一地的珠宝。他冷笑道:“靳大夫走得太急,忘记把您府中的珠宝还有与秦国往来的书信带走。我给您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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