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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丽江山-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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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麚三年,夏天干旱,泗水河里的水都渗入了地下,刘宋水军的船只无法正常行驶,每天只走十来里路。宋国右将军到彦之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进入黄河,此时已近秋天。
拓跋焘考虑到黄河以南的兵力太少,听从崔浩等人的建议,主动撤出守军,命黄河南部三镇之军北渡。
到彦之率宋军占据黄河南岸,直至于衡关。宋军一场大仗没打,轻易地占领了洛阳、滑台等四座城池,西面的部队甚至进抵潼关,宋军上下喜出望外。
到彦之等人无视魏军随时预备的反击,只是一味向刘义隆报功。刘义隆大喜,轻视魏军,同意和夏国赫连定订立的盟约,并向天下宣示,双方相约共同攻打北魏河北之地,事成之后,以恒山以东归宋,恒山以西归夏。
拓跋焘听说夏宋同盟订立,并确定蓝月华是冯绮云无疑,之前魏宋大战的导火索是赫连定一手策划的阴谋。他决定先讨伐夏国,攻灭赫连定,营救绮云。而魏国群臣担心南面的宋军乘虚渡河,进入河北。
拓跋焘向崔浩问策,崔浩也赞同先讨伐夏国,他胸有成竹地分析道:“刘宋和夏国有关中血战之仇,如今为了利益暂时联合,貌似强大,其实色厉内荏,互相猜忌。宋军排兵布阵,有一大弱点,在河南东西绵延两千多里的战线上,分散兵力,每处不过数千人。这样的阵势,防守尚可,渡河进攻是万万不行的。赫连定残根易摧,陛下率军一攻即溃。届时,魏军再东出潼关,席卷河南,必获全胜。”
拓跋焘依计行事,封西平公安颉为冠军将军,率军在河北待命,负责阻击黄河以北的南朝军队。拓跋焘自己则亲率大军,进攻平凉,又派安西将军古弼攻打关中安定。
赫连定见魏宋两军大战正酣,而魏军似乎有怯战败退之相,他想此刻正是收复故都统万的天赐良机。于是,他将绮云等人留在平凉皇宫内,自己整军发兵向东北进击,留下上谷公赫连社干等镇守平凉。
赫连定打下关中的鄜城后,准备乘胜收复统万。此刻,传来消息,拓跋焘留下安颉等率一部分魏军与宋军对峙,自己亲率主力,西渡黄河,进逼平凉。
此消息传来,赫连定震惊,坐立不安。平凉是他的都城,是他立足之地。他更担忧拓跋焘攻破平凉,见到绮云。到那时,真相大白于天下,宋国刘义隆不仅会废除盟约,恐怕还会与他反目成仇。
于是,赫连定带领两万步骑兵,星夜赶往平凉救急。却不料,拓跋焘料事如神,派归降魏国的高车部骑兵在半路上袭击他。
赫连定猝不及防,大败而逃。魏军在拓跋焘的率领下,一路围追堵截,把赫连定的军队困在长武。拓跋焘下令阻断夏军的水草资源,夏军很快就人马饥渴,支撑不住。
赫连定无奈出兵挑战,被魏国武卫将军丘眷击败,死者上万。赫连定身受重伤,单骑逃跑,一路上收集残部和逃难的五万民众,西退至天水。而安定重镇也被魏国安西将军古弼攻破,夏国只剩下平凉等几座孤城。
天水是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和兵家必争之地,土地肥沃,地势开阔,峰青水旺,水草丰茂,是牧马养畜的好地方,是早期秦人的发祥之地。
赫连定占据天水,进可攻退可守。他命人将绮云和后宫嫔妃悄悄接到了天水,其中还有被打入冷宫的紫梦卿。
接下来,魏军势如破竹,夏军战败的消息不断传来。上谷公赫连社干坚守不住,出城投降,都城平凉陷落。接着,长安、临晋、武功等城夏军的守将皆弃城而走,关中尽为拓跋焘的魏军所占。
……此刻,魏宋交战的东线河南一带,也已捷报频传。
宋军的每一步行动几乎都被拓跋焘、崔浩等算计在先。宋军攻占了河南洛阳、虎牢等四战之地,却不能守之,沿千里黄河列戍置守,兵力薄弱;等到秋高马肥的时节,魏军铁骑南下,刘宋在河南的防守便很快崩溃。
宋国右将军到彦之派部将渡过黄河,攻打魏国的冶坂。冠军将军安颉督领军士阻击宋军,斩首三千余人,宋军落水而死者无数。
这年的秋季,魏军集结主力开始发动反击,安颉率军首先攻破了防御工事破败,城防未得修缮的金墉城。然后,智取洛阳,北魏骑兵凶悍无比,穷追猛打,斩首刘宋军五千余人,生擒南朝刘宋军队将领二十余人。
之后,安颉掉转头来,向空悬在后方的滑台发动进攻。刘义隆派遣北府兵出身的大将檀道济,救援滑台。魏军袭扰他们的粮草补给线,将檀道济的救援部队堵截在半道。拓拔焘得知安颉危急,又大力增援,加紧围困滑台。宋军在坚守几个月后,将粮食吃光,只好靠熏老鼠为食。
增援的宋军被围困在半道,粮草吃紧,一度也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幸得总督军檀道济在情急之下,在沙土上覆盖着少量白米,骗过魏军,凭借“唱筹量沙”之计,才保全军队撤回江南。
后安颉与前来增援的将士合兵攻破滑台,收兵回到京师。不久,积劳成疾、屡立战功的安颉去世,被追赠为征南大将军,进封爵位为王,谥号“襄”。
神麚三年的此次大战,拓跋焘面对刘义隆和赫连定的夹击态势,从容部署,先击夏后攻宋,娴熟地采用攻其必救、围城打援、示弱佯退等方略,因而接连获胜。宋国刘义隆发起的北伐,终以失败而告终。
第204章 末路穷途
赫连定得知宋军大败,而自己的都城平凉和大片关中富饶之地已失。他恼恨之下,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也不愿意困守于天水弹丸之地。在休整几月之后,赫连定率部西进,打算灭掉西面的小国西秦和北凉,欲割据河西地区,继续和拓跋焘对峙抗争。
胜光四年正月,赫连定突袭西秦南安城,西秦国主不是赫连定的对手,穷途末路之下,用车辆载着空棺材出城投降。不久,西秦国主被斩杀,西秦国灭。
然而,赫连定惧怕拓跋焘的逼迫,劫持西秦的百姓十余万人,打算从治城渡过黄河,袭击北凉国,夺取北凉的国土。
天色明净,淡金色的斜阳照着,接天的帐篷一字排开,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许多衣衫褴褛的西秦百姓散坐于地,他们满面风尘,疲惫不堪,眼睛闪着麻木或愤恨的神色。
赫连定身着玄色外袍,身后跟着两名侍从,穿过拥挤的人群,看到营地四处散坐的受伤将士和西秦百姓,暗中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
蓦然,他的目光被那一抹恬淡纤柔的身影吸引。绮云坐在柳树下的山石上,膝上有一卷书,她低首专注地看,神情恬静如水,露出玉颈优雅,线条美好。
赫连定焦躁不安的心倏然沉静下来,他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至她的跟前。
绮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散落在肩的银发随风轻舞。看到她的满头银丝,赫连定仍然眼中一痛,宠溺中略带责备:“月儿,你的身子刚好,连日来长途奔波,你累了多歇息才是。”
绮云抬头,见赫连定面上似笼上一道阴霾,眉宇间也隐有忧色,宽慰道:“王上,臣妾的身子大好,无须挂念。王上战无不胜,想那北凉小国必不是王上的对手。”
赫连定听了,长眉微舒,嘴角扯起,强笑道:“但愿如月儿所说,我们只要拿下北凉,我夏军就有立足之地了。”
赫连定一手执起她的手,一手指着前方,似恢复了从前的意气风发,朗声道:“前面就是治城了,我夏军渡过黄河,就可以避开强敌。凭借黄河天险,可保我大夏国无忧,也可保月儿平安。”
绮云微笑点头:“王上英武,一定能如愿以偿。”
第二日,明朗的天竟然变得暗沉,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深浅不一,像渲染的墨向无尽的四周浸染。
赫连定率夏军,驱策西秦的百姓十余万人,在治城向黄河西渡,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西秦百姓国破,在路上饱经风雨,饥寒难耐,是不是有人倒在路上再也起不来。
赫连定见队伍行进极缓慢,心中焦灼,他担心魏军铁骑突然袭来,以他残剩的夏兵,能够攻灭西秦,但对于强悍无匹的魏军则无力抵抗。所以,他看了看队伍,决定领绮云等人先过河。
绮云怀里抱着一岁大的小皇子,跟随着赫连定登上了黄河的西岸。黄河风高lang急,她渡船时有些不适,面色苍白。
赫连定爱怜地看了她一眼,命士兵拉过自己的战马。战马雪枫跟随他南征北战,似有灵性。赫连定抚摸雪枫的鬃毛,低声在它耳畔说了几句,扶着绮云上了马,把小皇子放入她的怀抱。
“王上,你呢?”绮云眸中惘然,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赫连定收敛冷酷而精湛的目光,寂而无澜地静静凝视着她。
他从早晨行军,眉眼一直跳动,心里莫名的惴惴不安。出发前,军营附近的山上,竟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群狐狸叫唤,有上百只。它们的叫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烦意乱。赫连定下令射杀它们,却一无所获。赫连定心中感到厌恶,对身边侍从叹道:“这是大不吉利的征兆。天道如此,朕还能说什么呢!”
“王上,怎么了?”绮云心一跳,木然抬眸看着他。他瞳孔的颜色加深,眩惑得如一泓古幽深潭。
赫连定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雪枫很听话。等会儿,你紧紧跟着我的身边,不要远离,定能安然无虞。”
绮云微笑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他一岁正是好动的年龄,乌亮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父亲登上了另一匹战马。
赫连定对着她们俩微微一笑,右手执御剑,向身后的将士高声道:“出发!”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无数的黑影,皆穿着窄袖束袴,头带风帽,以罗幂遮住脸容。人影绰绰,密密麻麻,人数竟有上万之多。他们马术精湛,马蹄扬起漫天的沙尘,仿佛黑色的风暴来袭,席卷长空。
为首一人头束金冠,身材魁梧,两腮虬髯,他身边骑马还有一名白衫女子,面披轻纱,绮云认得她的身形,知道她便是接过玉燕牌的寒璧。
那首领看了赫连定,仰头哈哈大笑:“赫连陛下,在下吐谷浑宁州刺史慕容拾虔,奉我家可汗之命,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赫连定见了他,脸色大变,在马上拱手施礼,大声应道:“慕容刺史,朕与吐谷浑部向来进水不犯河水,朕率兵前往讨伐北凉,路经贵地,还请放行。待朕攻灭北凉,必定向你家可汗送上宝物,作为回赠。”
慕容拾虔骑在马上,指着赫连定身侧的绮云,傲慢地说道:“我家可汗说了,放行可以,但陛下身边这位名动天下的月华清妃和她怀中的皇子,必须留下为质。否则,我们怎么知道陛下攻灭北凉后,回程时会不会对我吐谷浑兵戎相见?”
赫连定闻言,目光登时冷如寒冰。他握紧御剑,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字一顿的说:“想让她们留下,除非,从我赫连定的身上踏过去!”
说罢,他跃马飞奔,拔出御剑,一道冲天剑光气贯长虹,直指慕容拾虔。慕容拾虔见他来势如虎,强压心底惧意,横枪直挡。一声铮鸣,划破苍穹,刺耳欲聋,两柄兵刃相击,从枪身一直擦到剑柄相接处,火花飞扬四溅。
慕容拾虔差点握不住银枪,带有死亡之气的的光华令他恐惧,且素闻赫连定的杀神之名,便不恋战。慕容拾虔后退几步,挥手示意,他身后的吐谷浑部士兵如潮水般的涌上前来,将赫连定和绮云等人团团围住。
第205章 云开月明
赫连定面容冷峻威严,眼睛里全是凌厉,一手持长戟,一手持剑,左右开合。他力大无比,御剑威极长劈,盛光夺目。
寒璧见他勇猛,吐谷浑部士兵近身不得,她眼光一寒,策马从吐谷浑部士兵人群中穿过,瞬间疾驰至绮云面前,长臂伸出,五指成爪,探向绮云的肩膀。
慕容拾虔看得真切,急道:“寒璧住手!魏主和可汗有令,不得伤了此女。”
寒璧一愣,大声回道:“刺史将军,此等妖女,惑主误国,留着她作甚?我要为我家宫主报仇!”说着,她眼中杀机显现,拔出长剑,剑上寒光直逼绮云。
绮云看了她疯狂的神色,知道她不在作戏,情急之下,抱着怀里婴孩,滚落马下,藏于雪枫的腹下。
赫连定望见绮云狼狈躲闪寒璧的追杀,长戟奋力扫了一个圈,围住他的兵士纷纷倒地。赫连定突出包围,将绮云护在自己的身后。
寒璧红了眼,再次扑向绮云之时,她的身形僵硬,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腹,赫连定手中的御剑,斜里刺入,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衫。
此刻,寒璧雪白的脸,唇边一缕殷红的血丝,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赫连定,你到死还执迷不悟!你可知道,今日吐谷浑部在这里驻守,等着围剿你,是谁的主意?”她指了指呆立一旁的绮云,艰难地吐字:“是她,她早就恢复了记忆,一切将你蒙在鼓里。她……害死了我们宫主,也害死了你。你们……。为什么还对她如此痴迷……”
“你说的,朕……早就知道……”赫连定对寒璧回道。他艰难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绮云,从前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脸,此时黯然神伤。
赫连定定定看了会绮云,迈步向她走去,身形刚动,弓弦拉开的声响传来,“嗖嗖”两声,一左一右两支箭穿过赫连定的膝处。
他屹立不倒,可是却迈不开步,只是满面悲凉和无奈地看着绮云,向她伸出的手缓缓滑落……
看过这一切的绮云狭长的双目紧闭,浓密长睫如扇,看不清是喜是悲,有一滴泪自她的眼角,滑过她的脸……
…夜色如墨,残星点点,月色如霜拂面,忽明忽暗。
天水行宫,绮云安然而坐,逗弄着膝上的小皇子。
他的肌肤如丝绢般光滑细嫩,小小的手白嫩精细,手背上几个小窝窝。他一岁正是学步好动的时候,喜欢缠着绮云。他爬在绮云的膝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声音软绵清脆,直揉入了绮云的心。
他伸出小手,触摸上绮云的脸,开心地笑了,露出未长齐的小白牙。绮云看着他,眼光慈爱,将他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咬了口,他更欢乐的咯咯笑了起来。
赫连定被吐谷浑刺史慕容拾虔生擒以后,吐谷浑可汗慕容慕璝命人将夏国一干俘虏都送回了天水行宫,等着拓跋焘率魏军前来。
拓跋焘听闻吐谷浑可汗给他传递的消息后,星夜马不停蹄地赶往天水。
他赶到绮云的寝宫前,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就算在面临敌人的千军万马之前,也没有此刻紧张。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绮云并没有抬头,只是低头亲昵地逗弄着小皇子。
拓跋焘一步一步地缓慢踏入,灯光下,那个温婉柔美的身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他的眼眶湿润,刚张开双臂,倏然停在半空。她那满头的白发,如三千芒刺遽然扎进了他的双眼。
拓跋焘惊骇地瞪大眼睛,上前颤抖着双手,似怕惊醒睡着的婴孩一般,轻轻地抚摸她柔顺如丝的银发,“对不起,云儿,佛狸来晚了……”
绮云静静地靠着他的胸膛,安宁地阖上眼,神色恬淡静和。她膝上的小皇子似乎不满陌生人的入侵,手脚舞动,发出“呀呀”的声响。
绮云睁眼,对他婉柔一笑,轻声哄道:“凤麟,叫娘亲,娘…亲。”
小皇子明亮的黑眸看着她,口中发出软糯的声音,“娘亲…亲……”
拓跋焘心里一震,颤着声音问她:“这孩子是…。。谁的?”
“他是,赫连定的。”绮云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头,小皇子抱住绮云的手指,送入自己嘴里磨着牙。
拓跋焘身子一晃,忍住心里的悲怆,柔声道:“云儿,只要你喜欢,我便视如珍宝。”
她转头对他一笑,皓齿微露,折射雪光,水秀的眉间似笼着一抹轻烟,“佛狸,我想带你,去见一位故人…。。。”
拓跋焘轻握住她的双手,认真地凝视她的眼,“你无论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眼前的银发女子,雪肤依旧,眼若琉璃,正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绮云。虽然,两人只分隔一年多,但在种种磨难之后的重逢让他们感觉恍如隔世。
二人走出屋外,只见夜空中云朵散尽,皓月如银,无垠清远。
走在路上,四周静谧,只有清风穿过树梢沙沙作响,桂花绽放,暗香浮动。拓跋焘握住绮云的手,五指相扣,默默无言,心意想通已久似乎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拓跋焘随着她,心情激荡,只愿就这样一直走向天涯海角,走到地老天荒。
曲曲折折,绕过几座楼宇,绮云带拓跋焘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门口把守着两名吐谷浑部的兵士,见了他们二人,身后跟着ru母抱着小皇子,忙跪下行礼。
绮云面色平和,对他们道:“两位大哥请起,我和皇上一起进去,看看故人就好。”
守卫将门打开,里面暗沉污浊,众人眨了眨眼睛,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守卫见状,忙举了火把,掌了灯进来,顷刻间,将狭小的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个在床尾抱着膝、蜷缩着身子的人立刻被惊醒。
她抬起头来,头发凌乱,脸色黯淡,见了来人,大惊之下使脸色更显惨白灰败。
“是你?你还我孩子来……”她对着绮云,顷刻发出一声尖叫,纤弱的身子力气暴增,双手成爪,往绮云身上扑来。
拓跋焘皱了皱眉,拉着绮云,后退了一步。两侧随行的守卫见了,忙上前架住她的身子,嫌恶地看着,将她押住跪在拓跋焘的脚下。
那女子抬头,对着晃眼的灯光,惊讶道:“佛狸,你是佛……哦不,你是魏国的皇上。”
她猛然醒悟过来,连连恳求道:“您行行好,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慕容绿瑛,来生给您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第206章 不如归去
“绿瑛,你是绿瑛?”拓跋焘狐疑地看着眼前有些神志不清的女人,和声问她:“你的儿子在哪里?”
绮云淡然对拓跋焘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紫梦卿。”
“紫梦卿,就是赫连定的紫妃?”拓跋焘默念道。
“不管是绿瑛还是紫梦卿,请皇上念在当年在关中时,绿瑛对您有一饭之恩,您饶了我吧…。。”说着,她连连叩首,发出砰砰的声响,几下之后,她的额上便乌青一块。
见了绿瑛有些癫狂的举动,ru母手中的小皇子惊惶地啼哭起来。绿瑛见了他,双臂伸出,大声哭泣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还给我。”
说着,她欲起身朝小皇子扑去,却被两侧的守卫死死地压着身子。
她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污垢的脸上清朗了一些。她面上似哭似笑,诉道:“灼华公主,我无论是慕容绿瑛,还是紫梦卿,都终不敌你,这是命运么?我的一切都被你夺去,上天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
绮云微抿唇,眉色淡远,秋水空濛,手指着她:“绿瑛,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因为你不通人性。人之所以为人,与禽兽有别,就是有恻隐之心。你当年用心服侍义真,压下灭国之恨,也善待你身边的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可是,你心底始终不平,也没有消恨。这种恨意和不平,在残暴的夏军面前被他们激发出来。你在如狼似虎的人群中求生,也变得没有人性。你协助赫连定,谋划魏宋两国大战,为了自己私利,不惜血流成河。”
“我之所以在你们夏宫中能够重生,就是因为赫连定残酷之余,还有一丝悲悯。而你,比他更狠。你残忍地毁了我的孩儿,害我终生不能孕育。你说,你的罪孽深重,还可饶恕吗?”
绿瑛抬头哀求的眼神看向拓跋焘,只见他双眼幽明晦暗,仿若无边黑夜。
当他听到绮云说被夺了孩子,害她终生不孕时,他心头大震,悲恸之下伸掌掐住绿瑛的颈脖,双目通红,喝骂道:“你这个毒妇!绮云对你有恩,在攻打统万城时,她就算是自己背负各方猜忌,最后被迫远离朕的身边,也不愿你被受到伤害。你就是这样对待于你有恩之人?”说着,他狠狠地将绿瑛甩在地上。
绿瑛狼狈地跌倒在地,头发散乱,脸色木然对绮云道:“看来你们是不会饶恕我的,我的相求无疑是痴人说梦。只有一件,我致死都不明白,我已经将你毁得那么彻底,你竟然还挣扎地活着?你是如何打动王上,将他的心夺走,从此,再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绮云对她疏朗淡然一笑,答道:“战国时,秦国有一个丞相,奉献远交近攻之计,助秦国天下一统,他的名字叫范雎。他早年受人嫉恨,差点死于非命,他装疯装死,忍辱负重才获得重生,终成为一代名相。他若受不了一时的屈辱,只逞匹夫之勇,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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