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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话-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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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1章 姐弟离心
陈湘如不停的咳嗽,这咳疾是夏天时患上的,药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好转,尤其最近半月咳出了血,她想自己再也迈不过这道坎了,生命许要终结在她三十三岁时。
近来,她总是沉陷在回忆中,好几次想得痴迷,连侍女与她说话她都没听见。
这一生,她留下了太多的不甘与遗憾。
旁人看到了她不输男儿的成功与干练,却从不曾有人知晓她内心的柔软。
晒着晚秋暖暖的阳光,她半倚在竹制的躺椅上,身上覆着一条锦衾,一身慵懒,就似三十余年的时光带走了她所有的坚持与热忱,此刻的她就似一只生病的小猫,需要人呵护,需要人关怀,然而她感受不到任何关心,有的只是她心头的酸楚与伤痛。
迷迷糊糊间,陈湘如又回到了以前,她还是一个娇俏动人的少女,倚在绣阁的窗前埋头做着女红。
丫头人未至声先到,“大小姐,不好了!老夫人、大姨娘、二姨娘在上房里哭作了一团。”
她来不及细想,放下手里的活计提裙飞奔下楼。
上房花厅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哭泣声传入耳中,道不出的凌乱,一生坚强的祖母此刻更是老泪纵横。
陈湘如还来不及弄清这是怎么回事,只听祖母身边的服侍婆子大叫一声“老夫人!老夫人……”
祖母的身子一僵,昏死了过去。
一时间又乱成了一团。
大姨娘挥着帕子,扯着嗓子叫道:“快请郎中!快请郎中!”
二姨娘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微微颤栗。
陈湘如愣在一边,眼睛晃过大姨娘的惊慌、二姨娘的呆愣,还有陈大管家那一脸的哀伤。过了片刻才回过神,奔近祖母,用手掐住祖母的人中,“祖母!祖母……”
昏睡的陈湘如不由得微微蹙眉。那一年她十三岁,父亲前往闽粤之地给江宁织造府收购织造所需的生丝,在回来的时候遇货船触礁,船毁人亡,只得陈大管家和两个随行的小厮归来,祖母因不堪打击,悲痛欲绝中昏厥过去。
她不眠不休地守在祖母的病榻前侍疾,为祖母擦脸拭手,喂祖母汤药。
要是再没有祖母,这个家可如何了得?祖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祖母昏睡两天一夜后,人虽醒转,因急火攻心下身瘫痪了,再也有无法继续掌理家业,打理偌大的陈家大宅。祖母醒来后,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湘如,撑起这个家吧,承继家业。”
“祖母……”陈湘如瞪大眼睛,泪珠儿扑簌簌地滚落。
她才十三岁啊,便要因当家祖母病倒、父亲离逝被迫接掌父业做了江宁织造府的女郎中,打理陈家大院,在她这个懵懂的年纪,大多数的深闺小姐,还只会在长辈的身边撒娇,因为母亲的过早离逝,她比同龄小姐多了一份沉稳与沉默。
那时候真好呀,还可以在遇到难事时肆意地流泪。
祖母一脸痛色,但凡有些法子,她怎会出此下策,悠悠轻叹:“我不成了,就算为了这一大家子人,一定要支撑到你能撑起这个家。湘如啊,祖母会教你。”不待她答应,祖母扭头对服侍婆子道:“把织造坊、布庄、染布坊及府里的大管事都叫来,今儿我要交托些事?”
可是,家里的事有祖母,但父亲未完的事业却得靠她摸索,那时候江宁织造府的人见她是女子,暗里使绊的不少,但织造府郎中一职,自来都是世代相袭,受宫中内务府考核,身为嫡长女的她被迫答应了祖母的恳求,接过了父亲的事业、偌大的家业。
陈湘如是家里的嫡长女,同母所出的二妹妹陈湘娟方十一岁,母亲赵氏连生了两个女儿,觉得对不住陈家,便做主替丈夫陈将达纳了大姨娘。
大姨娘的肚子倒也争气,嫁入陈家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只是有了儿子的她便有些张狂起来,想与赵氏平起平坐,赵氏第三次怀孕后,即便郎中说她的身子亏欠得厉害,可她还是拿定主意要替陈家生儿子。嫡子是有了,且一举生了两个,可赵氏却因难产丢了性命。
而今,这对孪生兄弟亦有七岁,生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正与大爷一道在府中私塾里读书。
十三岁的她,因为祖母的一句话,接掌了父亲与家族的事业。
那些年过得很苦,即便忙得有时连午饭都吃不上,她却不能叫苦,因为她深深地记得祖母的话,“湘如,无论何时你要记得,你是江宁织造府的从四品郎中,是陈家大院的当家人,我们陈家是世代给朝廷督造贡缎、宫绸的。”
江宁织造府,这是朝廷三大织造府之一,除此之外还有苏州织造府、扬州织造府,但皆以江宁织造府为首,陈家以给朝廷织绸缎为荣,而这更是一面紧要的护身符。
她每日往返于织造坊、大染房、布庄……虚心而用心地跟着众人学习,从什么也不懂,到通过半年的努力,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行家里手,稍有不懂处,祖母就会耐心地讲解、直至她完全弄明白,她几乎是祖母亲生**出来的。
陈湘如痛苦的摇头,即便在睡梦里,双眉紧锁,难以释怀,若是再来,面对祖母的央求与交托,她还是会答应接掌家业、打理陈家大院。
她继续漫步在往事的长河里,胸口闷痛难耐,她捧住胸口,看见自己坐在花厅里,厅中跪着陈湘娟与马庭。
“姐姐,我和马哥哥是真心的,求你成全我们。”
马庭原是她的未婚夫,这是父亲陈将达生前为她订下的亲事。十六岁那年,祖母撒手人寰。为守孝,她的婚事就此耽搁,只不曾想到祖母一年的孝期刚满,她最疼爱的妹妹居然跪在面前求她成全。
她痛,好痛!
为了守护幼弟、妹妹,在祖母离逝之后,她和大姨娘斗法,又把两个幼弟交给温顺的二姨娘照顾。
大姨娘立在一侧,一副静看好戏的模样,扯着阴阳古怪的声音道:“哟,这是怎么闹的,可不真成了家丑么?妹妹看上未来的姐夫,我瞧着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大小姐,看在他们郎情妾意的份上,且成全了二小姐吧……哈哈……”
陈湘如咬着下唇,脸色煞白。欲怒,却不能。她是一家之主,不能因怒乱了分寸,在祖母过世的那日,她不能为己而笑,也不能为己而悲,陈家、家业、弟妹比她自己更为重要。
陈湘娟深深一磕,“姐姐,我知道对不起你,你原谅我这回,原谅我吧……”
如若未曾成全妹妹陈湘娟与马庭,又会怎样?不,就算一切重来,她还是不会嫁给马庭,不会嫁给一个虽与她订亲却爱上其他女子的男人。'bookid=3147487;bookname=《富贵美人》''bookid=2881511;bookname=《家和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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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外荣内苦
她继续漫步着,穿过熟悉的长廊,看到了凉亭里大姨娘请来的官媒、私媒,六七个妇人聚在一处,叽叽喳喳地说过不停。
“大小姐十八了,按照朝廷的规矩,这年过十七就要由官媒许人家的。大小姐,从未见哪家有留在娘家十八岁不嫁的老姑娘。”大姨娘一脸忧心,实则是想早早让陈湘如出嫁,也好让她和她所生的长子掌控整个陈家。
照大周朝的律法,女子十八岁前必须出阁,否则就会有官媒上门,说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如不应官媒配人,就得交一大笔的罚款。
一边的月洞门里,正值妙龄的她,美丽得如同盛放在碧塘中间的粉荷,身身后跟着大管家的女人和丫头,陈湘如一脸怒容,冷声道:“我的事不劳大姨娘操心。”
大姨娘含着笑,“哟……大小姐,我可是为你担心呢,哪有姑娘不嫁人的,你是想让老夫人、老爷、太太在天难安吗……”
实情则是大姨娘自陈湘娟出嫁后,没少与陈湘如提,要大爷陈相和学做生意的事,可她有自己的同母弟弟,两个都是嫡子,凭甚要交到庶长弟手里。若是交出去,只怕他日两个幼弟一点家业也分不上。
媒婆们七嘴八舌地劝了起来。
“陈家大小姐,我提的这个虽是续弦,那可是江宁府出名的才子呀。”
“还是我这个好,这金家钱庄的大公子,一早就相中了大小姐的能干,过了门就让大小姐掌家管账……”
才子虽有名气,却是个书呆子,靠着老婆过活的窝囊废。
金大公子则是个出名的铁公鸡。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大姨娘多少回了掺合她的婚事。
陈湘如心头一急,“走!我不嫁人!”
媒婆们异口同声地呼道:“大小姐……”
陈湘如咬咬牙,冷厉地看着另有居心的大姨娘,不就是想替陈相和夺家业么,她偏不遂了大姨娘的意,冷声道:“本小姐宁做自梳女、姑婆,也不会嫁人,我要一辈子留在陈家!”
这一天,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为了尚未长大成人的两个幼弟,她这辈子不嫁人了。
那时她只盼弟弟们能早日长大,能够尽快独撑起家业。
如果一切重来,她还是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没人知晓,她的内心是何等渴望一份爱情,有一个爱她、疼她的夫婿。
她茫然地看着熟悉而静寂的庭院。
脑海里又浮现另一幕记忆深刻的画面:
深得她心的大管家女人进了内室,对刚起床的她道:“大小姐,出大事了,大姨娘带着人在郊外别苑里抓住了二爷与翠仙楼的头牌姑娘在一起,二爷吵嚷着要娶她为妻。”
大姨娘领着家丁、下人,将刚满十六的陈相富从郊外院子里抓了回来。
陈相和母子一脸挑恤,大姨娘摇着头:“大小姐,二爷这么做可是把祖训家规放在眼里了?”
二姨娘低垂着头,她嫁入陈府后,并不曾育有一男半女,待陈相富、陈相贵兄弟视若亲生,此刻连连道:“请大小姐责罚,是我没教好二爷,是我……”
大姨娘一脸犀厉,“祖训家规在前,陈家男儿不许流恋烟花之地,二爷做出此等荒谬之事……”
陈湘如身为嫡长姐,支撑偌大的家业不易,满是愤怒,不能看陈相富一错再错,定定心神,冷声道:“来人,把白莲姑娘送回翠仙楼。”
陈相富大喝一声,张开双臂,奔到白莲面前:“大姐,她是我的女人,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不能把她送走。”
“来人,还站着做甚?把人送走!”
陈相富才十六岁呀,要是坏了名声,往后还有谁愿意把自家的好女儿嫁给他。
她原想回头再设法子替白莲赎身,不曾想白莲回到翠仙楼的当天夜里就悬梁自尽了。陈湘如知道这件事有人在背后捣鬼,可她却没有证据,而最大的嫌疑人便是陈相和与大姨娘。
白莲的死,让她与二爷陈相富之间产生了芥蒂,也从那天开始,她们原本还算好的姐弟之情越走越远,即便后来陈湘如替他选**、挑美妾,依旧不能有丝毫缓和,但凡她看上的,他便说不好,她若讨厌的,他就非要不可。
若一切重来,她还是会把白莲赶走,她不能不顾陈家的颜面和体统。
她沉陷在深深的回忆,如一场无法醒转的梦靥。
陈湘如端坐在上房大花厅,神色冷漠而果决:“分家,现在必须分家,相和大了,已娶妻生子,大姨娘随相和搬到古桥镇去,那里已备下二进宅院、一座三百亩的田庄,镇上店铺两家……”
大姨娘衣袖一挥,带着讥讽地道:“就这么一点东西,陈大人、大小姐就想打发我们走?”
陈湘如一点头,身边的婆子拿出一个簿子来,“陈家祖上也有庶子,这可是照着庶长子的例置办的家业。”
陈湘如微微挑眉,狠绝地道:“你们不想分,可这两年陈相和在背后做了多少下作事,别当我是傻子!就是知府大人的衙门,也都还挂着他的账呢?要么分家,你们大房回古桥镇,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要么他若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管……”
陈相和也是她的弟弟,但她因不喜大姨娘,也厌极了陈相和。
她一个弱质女子,一路走来,硬是被逼着坐上了陈家的当家人。
明里示好,背里使坏的庶长弟;与她已离心的二弟陈相富;还有一个打小一出生就病恹恹的三弟陈相贵;为了这个家,她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断绝嫁人的念想,了断儿女情长……
原以为,陈相富和陈相贵乃是孪生兄弟,感情自是好的,可现下陈相富倒与陈相贵的儿子算计、争夺起家业来。
三个月前,她强撑着病体,做主给他们分断家业。
可两房兄弟,彼此都认为她偏了心。
陈相富认为她偏着三房,说她“大姐从小就不喜欢我,自是要把织布房留给三房。”
她觉得三房的陈相贵父子更能堪当江宁织造府的郎中一职,提前写信上报朝廷,举荐陈相贵为下任织造府郎中,这到底是朝廷的命官,虽不受吏部考核,由内务府直接领导,但自来就是人人想得的差使,陈湘如这么做,是因为陈相贵有的儿子是个可造之材,在这行里一点即懂,是少有的灵慧之人。
她这番谋划、打算,是希望陈家能保住已经传袭三代的江宁织造府郎中一职。
三房陈相贵的长子却道:“大姑母到底喜欢二房人,把最赚钱的绸缎庄留给了他们……”
她自认做到公正,毫无私心,可他们总能挑出不是来。
陈相富性子要强,陈相贵的长子却是下辈里最出色的孩子,生意上的事一点即通。
如今她病了,除了跟前服侍的婆子、丫头,偶有几个掌柜、管事来探望,她看着长大的两个弟弟、侄儿,竟没一个来瞧她的。早前看她,是希望从她这里得到掌家之权,如今这权也不在她手里,自是不来的。
这一生,她保住了偌大的家业,看到了幼弟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不曾想却失了他们的心。
陈湘如迷迷糊糊地睡着,耳畔传来了一个女子轻低的抽泣声,却是陈湘娟从苏州回来探她,坐在榻前,泪滴涟涟。
她隐隐约约间,听到了陈湘娟嚎声的痛哭,听见了两房的人因为家财的事针锋相对……她只觉自己轻飘如云,她死了,终是放下了。
这个家再不需要她了,而她也成了这里多余的人。
这一生,她都在为这个家、为弟弟妹妹谋划,却独独牺牲了自己。
不想再做长姐,身上的担子着实太沉,沉重地压在她肩上整整二十年啊。
如若有重生一世的机会,她愿为自己而活,她愿求得一段美好的良缘,她得像万千幸福的女子那样快乐一生。*-作者的话-*读友君,请留个龙爪、凤爪印吧!(*^__^*)花几秒钟,请收藏一下,如果有推荐票请投给该文哦,祝各位读友快乐阅文,阅文快乐!
第003章 易换灵魂
望乡台上,一袭白袍的女鬼凝视往生镜里自己的一生,一世有憾,一生压抑真我,只为守护家业,呵护弟弟,可最后到底是一切化为乌有,一生孤独终老。
“陈湘如!”一个带着威严的鬼音令她收回神思,不远处站着一袭将袍的男鬼,身上伤痕累累,偏长了一张俊朗的容貌,冲她妖魅地笑着。
她来到这儿不久,他就来了。
到底有多久,陈湘如自己都忘了,她习惯了坐在望乡台上,借着往生镜回顾自己的生平,那一世恩怨,那一生遗憾,孤独依如生前,寂寞却似千年。
陈湘如漠然地瞧了一眼,并不答话。
他却突地拉住她的手腕,“听说你生前多积善缘,冥王特赐你重生,走,随我重生去吧。”
陈湘如推开他的手,连退几步,冷声道:“谁要你管。”
以前,有好几回便有鬼差催着她重生,她才不要!
真是多管闲事的人,她宁可日日坐在望乡台上发呆,也不要重生。
“喂!这是好事,你为什么不重生?是害怕吗?我陪你。”
陈湘如厌恶地道:“谁要你陪!”飞野似地离去,生怕被人寻到,她得寻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他在身后大喊:“你想躲?你疯了,要是被罚故意逃避重生,是要被罚受烈焰之刑的……”
可以重来一次,这可是好事,她怎么就要躲呢,也至宁可受罚也不要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陈湘如确定他没有寻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出来,却见鬼差押着一行人从奈何桥过来,而桥头有人拿着名簿正在点名:“唤到名字的就应一声。”轻咳一声,大声道:“张二牛!”
“到!”
“吴满!”
“在。”
陈湘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是这里的老鬼了,大部分的鬼差都被她给混熟了,每天这里都有新来的人,她们来了又去了,来时是鬼,去时投胎。
鬼差唤了声“陈湘如”,陈湘如心头一沉,却是一个陌生女音怯怯地应“到”。
陈湘如!
这不是她的名字么。
她突地回头,却见队列中有一个彩衣妇人,生得绝色,怎耐却上了些年岁,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容貌。
陈湘如跟随在彩衣女子身后,看她进了判官府,只听判官道:“陈湘如!”好奇地审视着彩衣女子:“你本七世薄命女,这世不错竟活过了三十岁。你拿着这令牌,去重生司等候重生,这是十二年才有一次的机会,若错过,就得再等十二年,吉时将至,你赶紧去吧。”
她也叫陈湘如?
她也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陈湘如喜出望外,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闪躲到大门外,待她出来,陈湘如轻声道:“你不知道重生司怎么走吧?你跟我来。”
这好听的声音是带着关切的,彩衣女子奇怪地看着陈湘如:离她不远的地方飘着一个白衣女子,虽不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浑身上下却自有一股风情,那是雍荣高贵而落落大方的。
她问:“你是谁?”
陈湘如笑道:“我也叫陈湘如,生于大周康正丁卯年。”
那可是大周盛世!
生于盛世的女子是何其有幸,不像她,竟生在了乱世之中,有悲惨的一生,孤苦的一世。她在乱世中,因绝色的容貌、过人的才艺与瞩目的艳色,成为强权男人争夺的玩物。
重生的机会?
再重复一遍痛苦?
陈湘如拉住彩衣女子的手腕,笑道:“你当我,我去当你,可好?”
彩衣女子面露诧色:自己去做另一个人。
陈湘如似猜出她的心意,轻声道:“我生前原是江宁织造府郎中、从四品的女官,江宁织造府郎中一职是我陈家祖上世袭官职。”
尊贵的嫡出小姐,还做了女官,虽有女官却是在宫中当差,而民间竟有当官的女子,确实新奇。
陈湘如呢喃着轻移连步,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不算是美丽的女子,却有着一种撼动人心的特殊气质,不是兰质,不是梅的孤傲,而像如火如荼的彼岸花,孤独、傲然、坚强却又不甘地。
“重生一回却还是以前的人和事有甚意思,即便改变了结局,还是让人觉无聊。这次,我们都求个不一样的,你觉得如何?”
彩衣女子再不想重复那一世的痛苦,这话倒说中了她的心意,忙忙应道:“这样真的可以?”
“当然能行。”陈湘如笑容微微,“我可以把自己十三岁以前的所有记忆给你,因我们要重生回到十三岁时。”
彩衣女子不想欠人的,不,是不想欠鬼的,怎么看白衣女了重生为风尘名伎都吃了亏,而她是要做官家小姐的。
彩衣女子应声道:“我也把十三岁以前的记忆给你。”可又想,要是能多得一些记忆也许重生后更好,又道:“能给我一些旁的记忆么?如果可以,我也……”
陈湘如无喜无波,拒绝道:“我会尽量多给你一些难忘的记忆,至于你的,我只要你十三岁以前的记忆。”
其他的,她不要了。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彩衣女子是柔弱的,可陈湘如却是坚强而充满自信的,她甚至都不屑要彩衣女子的记忆,因为人生需要别样的惊奇与意外,哪怕有苦难,她相信这一次,步入乱世的自己一定会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既然是难忘的,要不是痛入骨髓,要么就是甜美如蜜,而这些都不是陈湘如想要的,她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再活一世。
这六十年来,陈湘如有五次重生的机会,可每次到了重生的时辰,她都逃、避,明知逃了会受七日火焰之刑,可她还是甘愿。她着实不想再做回官家嫡长女陈湘如,因为一切重来,她还是会为家业、为弟妹放弃自己的幸福,牺牲自己该走的人生,因为那是她的责任,更是祖母的嘱托。
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天意,就在她准备第五次逃避时,居然有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之人出现,只不过她们之间相差了一个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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