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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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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马上回头跟上他。
(二)
高雄小心地检查着你。他把你的眼脸翻过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我听到他在拨打某个急救电话。
他随后又拨打了他母亲的电话。
他们母子在电话里谈论你的情况。他母亲在指导着他应该怎样做。
他在你的家具里翻找着,他找到另外一包一次性的消毒针筒,他也找到了你之前想要注射的药瓶。
我看到他动作熟练地从瓶中抽出药液。
他挽起你的胳膊。我看到针头准确无误地刺了进去。药液进入了你的身体。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我觉得这世界突然变成了荒原,一片贫瘠。
我觉得有人在摇晃我。
高雄用力拍打着我的脸蛋。
他拍打我脸蛋!虽然他刚刚帮助了你,但他对我而言,还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
我突然清醒过来,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离开他远了一点。
高雄说:“唯心,清醒点。你不能在这儿,你得马上离开,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所有的人都会看到你。”
高雄说:“他如果清醒,一定不想你被别人看到。你立刻回去。这是对所有人麻烦最小的选择。”
我说:“不!他痛成这样,我怎么能走?”
高雄说:“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他只是太痛,一时昏厥过去了,已经注射了吗啡,吗啡会立刻生效,止痛了他过一会儿就会苏醒的。我会照料好他,会送他去医院。他需要更强力的止痛措施帮助。”
高雄说:“你在这里于事无补,只会给他添麻烦。”
他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虽然他没有明确说过。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他,就先回去。我会通知你消息,我送他到医院,一定联系你,告诉你消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不容分说地把我拖到了门口。
他推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出了房门。
他说:“我也会叫你们的汪指导来。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待在这里。对了,你的联系方式我会问他要的。”
我晕晕乎乎地就被他推到了走廊上。我还什么都来不及说,他就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我看着门扇向我的鼻子尖移动过来,我被迫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我就这样被他关在门外了。
我怔怔地看着房门,还没有从这一连串的意外中反应过来。
房门突然又打开了,我再次看到高雄的脸。
他说:“还傻站着干什么?他都这样了,你还想让他为你操心吗?快走!”
我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听到我的回答,他说完之后,看都没有再看我,伸手砰地一声,又把房门都关上了。
从认识高雄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不是一个让人感觉怎样温存体贴的人。表面上,从来不是。
隔着房门,我好像听到你发出了一点声音。
然后我听到高雄在对你说话。
远远地,我仿佛听到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我在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不得不承认,高雄的建议是对的。很快就有人蜂拥而来,我在这里是不相宜的。我会连累你的名声,也会让自己陷入窘境。
我咬了咬牙。我想你在感觉自己不行了的时候让我找高雄,他一定是非常值得你信赖的。他一定能处理好随后的事情。
我听着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捏了捏满是冷汗的拳头,我转身离开了走廊。我顺着来时的路,返回了维修楼梯,我悄悄地从那里爬下去,到了街道上。
我沿着街道向回走。我克服着百抓挠心的感觉,驱赶着自己,保持着正常的步态和表情,靠着街道的边缘向回走去。
我看到前面远远地出现了白色的救护车的轮廓。
它呼啸着向我扑面而来。它发出巨大的噪音,和我擦身而过。
我看着它朝你住的小楼飞奔而去。
(三)
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我明白了在博桑和新学期开始后发生的一切。
你为什么独自去爬山,那些不在房间的夜晚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约我去看小鹿,为什么带我骑马,为什么在薰衣草花田里主动亲吻我,你手上流血的伤口,你坐在壁炉前的疲惫,你滑下雪坡后的不适,你在技术辅导时的疼痛难忍,这段时间所有你对我说的话,你对我游移不定的态度。
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前生的噩梦,又一次开始了。
你要死了。你只有很短的时间,就又要和我永别。
我不可能等到成年之后嫁给你了。
我们今生依然有缘无分。
我注定,还将度过孤单的、漫长的一生。
毫无出路的死循环。
我感到绝望。
比所有的绝望,还要绝望的,那种绝望。
人类生活,它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第六百八十一章 宿债难偿
(一)
你清醒过来。你慢慢认出了汪指导。
他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
他紧紧地攥着你的手。他那么用力地攥着你的手,以致于他整条胳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他哽咽着问道:“告诉我,要做点什么,才能帮到你。”
他说:“我该怎样做,才能帮上忙。”
你看着汪指导。你嘴唇动了一下,没有成功。然后,你又试了一次。
你声音很低微地说:“忍耐。”
你说:“忍耐就好。”
(二)
我坐在你的对面。我眼睛红红的。
隔着朦胧的泪水,我看着吊瓶里的透明的液体顺着塑料管道一点点滴落,进入你的血液里。
你说:“心心。”
我抽泣了一下。
你对护士说:“可以让我和学生单独谈一会儿吗?”
护士看了看连接在你身上的仪器,又看了看体温表,说:“时间不要太长啊,你们自己掌握,你要多休息。”
你说:“谢谢。”
我们看着护士离开房间。
你对我说:“心心,你也知道,到了这个阶段,疼痛,是无法避免的。我们应该接受这个状况。不接受,就是一定要违抗自然规律。那是徒劳的自苦。是没可能成功的。”
眼泪滚落了下来。我点头。看到你被疼痛折磨的样子,我心如刀绞,被恨不能以身相代的念头所充满。
我满怀绝望地说:“可是,为什么又会这样?这样的情况和上次几乎是一样的。它是上一次的重复吗?以前的那一切,难道,全部都要重演一次吗?”
你说:“恐怕是的。一切都会再发生。而且,不止一次。”
我带着哭声说:“那要重复多少次?!“
你说:”我以前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就要重复多少次,如果不是更多次。我夺取的,最后,都要一一偿还。“
我全身血液冰冷,毛发竖立。我摇头绝望道:”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这不公平!”
你说:“这就是公平。心心。那些命债,是我一条一条欠下的,当然也要一条一条地来偿还。我施加给他们的痛苦,都要一一回收,自己再来承受。就像我们朝墙壁踢出一脚,我们施加给墙壁的那个力量,还会折返回来,重新作用于我们的脚。我们会因为攻击了墙,而感觉到脚痛。”
你说:“这痛苦不是任何止痛药所能解决的。因为它是我施加出去的,它必须回到我的身上,让我全盘承受,自食其果。”
我说:“可是,那场战争不是你发起的,你也无意加剧它的痛苦,你只是想要结束它,只是想要结束所有人的痛苦。你本来可以躲在清川坐视不管这一切兵荒马乱的!”
你说:“但是,我以前也对你说过,罪恶就是罪恶。把生命随意拿走,是所有罪恶中最深重的罪恶。没有哪个生命愿意丧失生命,拿走他们的生命,对他们是最残忍的恶行。”
你说:“经过那一生的征战,到最后,我才真正深刻地明白,靠杀、靠征战,不能使江山真正一统,也创造不了长远的和平。靠杀一统的江山,终将分裂;靠杀得来的和平,终将归于战争。平天下的平,并非是平定的平,并非是扫平的平,而是平等的平,是和平的平,是心平气和的平。”
你说:“正所谓:劫由业成,业由心生。欲回劫运,须正人心。世风未转,劫运难回。苦因不拔,苦果难出。这一生,我不会再投入战争,我愿从事人心教化的工作。”
我流泪说:“可是,可是,以前,因你死了那么多的人!”
你说:“不管多少,我都无法欠债不还。”
我哽噎道:“每欠一条,都要还上一条吗?”
你点头。你说:“只可能更多,不会更少吧。”
我绝望道:“我以前不知道规则是这样的!你以前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对吧?”
你说:“是的。我以前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说:“然而,你还是决定要那样去做?”
你说:“是的。我还是决定了,要那样去做。”
我说:“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傻呢?!为什么要这样引火烧身?他们杀人是因为他们不明后果,是因为愚昧无知,而你,你明知是这样恐怖的火坑,为什么还要往里面跳呢?!战争并不是你挑起的,那根本不是你的错!不应该由你,来为人们的错误付出代价!”
你说:“但是,若我有能力结束它,而爱惜一己之身,什么都不去做,任由更多的人犯下更多的罪恶,任由他们在蒙昧未知可怕后果的情况下,去担负漫长的偿还,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你说:“若战争再持续,还有更多的人会被卷入,会被迫杀人,会欠下命债,要在将来付出痛苦的代价。若我阻止了他们,中止了战争,他们就不会欠命债了。只有我自己,会由此欠下无数的命债,我,可以自己慢慢地来还他们。”
我说:“你要把那么多人的债务,全都一肩挑起来吗?”
“是的。因为他们受不了,我能受得了。”
我说:“所以,你不想让我知道,这代价是如此惨重!”
你说:“是的。我不想你为此难过。如果你当时知道,我的选择对于生生世世意味着什么,你一定会阻止我这样去做。你宁可自己粉身碎骨,宁可亲手杀了我,也不会让我这样去做。”
你说中了我心里正在想的。是的。如果我知道你那时的选择,需要在无数漫长的来生中都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我的确是宁可一刀刺进你的心脏,然后杀了我自己,也绝对不会让你卷入战争。
你说:”心心,我那时的用心,和你此刻的用心,并无不同。你宁可自己来承受杀我的报应和痛苦,也不愿意让我来承担未来这么漫长的磨难和痛苦,我也是如此的。我也宁可杀了他们,让自己欠下他们的命债,也不忍心看他们因为愚昧而再互相屠戮上百年,乃至数百年,彼此欠下还不清的无边债务,让他们未来极其久远的时间,都没有希望从这种恶性循环当中解脱。“
你说:”让我来欠所有人吧,让他们免于还债,得到解脱。“
我说:“原来,你爱他们,甚于爱我,为了让他们解脱,你宁可把我推给别人,宁可终身远远离开我!”
你摇头。你说:“不。心心。我爱他们,就如同爱你。我爱你,也如同爱他们。”
你说:“我不愿意见你沦陷于战乱,我也同样不忍见他们的沦陷。”
我的心,像灌满了水银一样沉重,它一直向下坠着,我的整个灵魂都在向深渊沉没。我现在彻底明白了,为何你一生从来都不因为战胜而感到高兴。
我说:“可是,这选择的代价,也实在是太沉重了!你还要粉身碎骨多少次,才能还清它?”
你说:“这就像是一个人用木勺去淘尽四大海的海水,只要持之以恒,只要有无限的时间,只要他从此不再更造罪业,终有一天,他可以做到。无论债务多么沉重,总会有还完的一天。时间是无穷无尽的,它站在我们这一边。”
我说:“可是,你让我怎么能忍见?让我怎么能忍见你这样一次又一次。。。。。”
我没有勇气把后面的句子说完,我不忍说,怎么能眼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经短命的折磨,不得长寿,无法善终?怎么能眼见这一切循环往复,你陷落其中,永在血途,无法解脱!
你说:“我知道你不忍见我这样受苦。可是,心心,为什么你对他们没有同样的不忍呢?让他们去犯下错误,来承受恶果,我们就能忍见吗?”
我说:“。。。。。。。”
你说:“我们的爱,范围不应该这么狭小,对吧?狭小的爱,均非深爱。真正的深爱,必定是极为广博的,必定普泽万物。”
我默然。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
你说:“心心。听我说,那些死在战争中的人,是我亲手或者下令屠戮的,这都是我的债务。你并不在其中。只要你能舍离我,就不会再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
你说:“只要你不眷恋我,视我如一片秋天的落叶,视我如一个过去的季节,这痛苦就不会触及你。只要你能放下这眷恋,你就能解脱。你不必跟我一起受苦。”
我摇头。我说:“不!”
我说:“我决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说:“我们是左手和右手,我们是唇亡与齿寒,我们从来,就不曾是两个人。”
(三)
你说:“那么,就,别这样悲伤,心心。”
你说:“要知道,天道是从来不会亏待任何人的。如果我们奋勇承担了天下人的痛苦,那么,就会得到同样宏大的报偿。我们会得到能够担取天下痛苦的那种力量。”
你说:“还记得你前生的渴望吗?这力量,就是你之前渴慕了一生的那种力量。就是你在观世音菩萨的塑像前跪拜下去,发愿要拥有的那种力量。”
你说:“听我说,心心。不要让眼泪淹没此刻和你的余生。这力量,只能从经的痛苦里获得,它无法从没有挫折与风浪的生活里诞生。这力量,是对穿越痛苦者的奖赏。无论是我,无论是你,无论是前行者,还是后来者,我们,都必须穿越最深的痛苦,经无数次的粉身碎骨,才能得到它。”
你说:“在清川的溪水边,在那棵古老的青松下,在燕塘关外的小山岗上,我们并肩看着远处的城墙,看着落下去的夕阳,那时,我就想好了,我决定走这条道路,义无反顾。”
你说:“如果你选择不离开我,那么,你会跟随我吗?”
我看着你。我流泪点头。我说:“我会跟随你。我会。”
你伸手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
你说:“心心,今天的这些眼泪,和你前生流过的那些眼泪,有何不同吗?”
我说:“有的。以前,它们是为你流的,为软弱无助而流。现在,它们是为所有的生命流的,让所有生命中的哀恸、心碎、绝望、无助,都涌向我吧,都通过我,汹涌而下。”
你温存地笑了笑。你说:“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们卸下了未来生命中的痛苦,而我们能够学会担负起它。”
我说:“是的。两全其美。非常好。”
你说:“所有的债务,也同时都是礼物。端看我们,能不能去领受它。”
你总是对的。然而,我知道,自己只是口头上如此表述,内心里,我并不觉得这样很好。我并不想担负起生命中的痛苦,我依然是在想着要逃避它。我连自己的痛苦,都无法担荷,更不用说,去担负其他人的。
(四)
你说:“心心,一段感情,不管多么恩爱,终必以分离收场。没有一个例外的。”
你说:“很多人羡慕白头到老的伴侣,但其实,他们婚姻中的每一天,都是在隐藏潜伏的恐惧中度过的,这心底的恐惧就是:他会离开,他会死,我会失去这一切。”
你说:“恩爱越深,便恐惧越深。人们害怕到都不敢深想。恩爱的快乐,其实不是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完美的。这快乐,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
你说:“假设我健康无病,假设我们能够顺利结合,假设我们能够白头偕老,今天的痛苦,你以为就不会发生,就可以不用经吗?只是推迟一点罢了。我比你大11岁,如无意外,早晚还是会有一天,今天的一切依然还会上演。那时,我们恩爱了数十年,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逐渐成为了对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那时候的断离,会比现在更好受一点吗?”
你说:“我们当中,总有会一个人先走。剩下的那一个,必须经眼看着生命中的至爱变成尸体,必须目送着他被推入焚尸炉,变成温热的灰。必须经捧着骨灰盒回来,独坐在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内心绞痛的那种绝望和痛苦。”
你说:“只要我们想要在一起,这一切就无可避免。不管我得病不得病,不管我还能存活多少天,这都是必然要去经的。区别只在于是在年少时经,还是年老时经。”
你说:“一般来说,一个人在年少时,比垂暮之年,更能经受得了打击,更有力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更容易重新开始,对吧。”
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并不一定就是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你说:“心心。你要如实地看待这件事情。它是一个打击,然而,未必是最糟糕的结局。”
你说:“你真的更愿意看到我变得老态龙钟,鸡皮鹤发,眼花齿摇,然后在你眼前化为灰烬的那一天吗?”
你说:“那样的结局,一定就比现在更好受吗?”
你说:“心心,不要被眼泪冲垮内心的理智。我希望你能够冷静地认真思考。”
(五)
你把没有在输液的那只手向我伸了过来。
我低头握住你的手。
你说:“心心,不要拒绝去经必然要经的事情。”
你说:“这一次,我没有选择推你离开。我选择了和你一起。”
你说:“你会鼓起勇气,陪我一起,走到最后吗?”
你说:“这是你以前强烈的愿望,是吗?”
我点头。我说:“是的。这是我所愿望的。”
我流泪道:“我以前知道,你是勇敢的,可我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勇敢的!”
我说:“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你摇头。你说:“心心,不是陪着我。是和我一起,是帮助我,去救所有人。”
你说:“我希望你,终能爱所有人,如同爱我。”(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二章 沙田
(一)
在志愿参加修复壁画的那段日子里,我跟着项目组的老师一起去了一次香港,随同参加一个考古界的年会。我并非正式的会议代表,只是作为老师的助手去的。
年会快要结束的那天,我没有出席一个不重要的议程。我独自到沙田去看赛马了。
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赛马。我喜欢的不是其中的博彩成分,我喜欢的就是漂亮的马本身。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阿拉伯马了。当我在马场上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阿拉伯马时,我马上就被它滑如丝绸,火焰般闪亮的皮肤吸引了。
我想都没想就在它身上押了一注。然后几分钟后,我就赢了。我博到的彩头让周围的人一片惊哗。
然后,我就带着很多的意外收入和同样多的古老悲伤离开了。我离开之后就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彷徨。我不想回到年会的会场去,我也不想回酒店去参加那个晚上的冷餐会了。
于是,我就穿着风衣在街头的商店到处逛。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卖品牌服装的地方、卖手袋的地方、卖珠宝的地方、卖手表的地方、卖香水的地方、卖电器的地方、卖化妆品的地方、卖音乐和电影的地方。我感到内心的空虚。
我每走过一个地方,手里就多了一个袋子,我手里的袋子越来越多了。它们多得我都拿不了了。其实,它们里面所装的每一件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因为在时间里感觉空虚难当而要买它。我就像买重装铠甲那样地买它。
当我从一个步行电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手里的袋子忽然全都掉在地上了。
当我俯身去把它们拣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鞑靼美人在对面墙上的雪花纷飞中旋转起舞。我看着那张海报就呆了一下。海报上的美人是当时俄罗斯石油大亨的女儿,该国新锐的人气歌手,我很喜欢她的新专辑《冬天》。
就在我发呆的那一下,旁边有个女人对我说:“要帮忙吗?”
我说:“谢谢。”
然后,她就过来帮我把袋子都拣起来了。
当她把一些袋子归拢,重新递给我的时候,她停住了。
我再次说:“谢谢。”然后我就从她手里拿过袋子。但我发现她把那些袋子攥得紧紧的,我没法拿到。
我不由得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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