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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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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说:“高雄哥,你喝多了吗?”
他张开嘴,靠近我,让我呼吸他喷出的气息。他咧开嘴,晃着他的白牙齿对我说:“自己闻闻?”
我皱着眉头,强忍住内心的不快,我后退了一步,不满地说:“没有喝酒你发什么疯呢?”
我说:“不要我的礼物,或者嫌弃它便宜,你就明说嘛,也不用这样糟蹋东西!”
高雄说:“你觉得我是在糟蹋它吗?不是的!我是在给你回礼。”
他说:“我把我这一生最值钱的成功秘密都告诉你了。”
他说:“现在我问你,你是把这件衬衫送给我了对吧?”
我点头。
他说:“那么,它就是我的了?你同意吗?我对它应该有绝对处置权,是吧?”
我无语,只好勉强点点头。
他说:“如果我愿意把它这样糟蹋掉,也没有关系的,对吧?”
我继续无语,我看着地面。
我说:“糟蹋东西,反正是不对的。你可以退还给我。我也可以退给商店。”
他说:“心心,请抬起你的眼睛。不要骗你自己。”
他说:“你并没有把这件礼物送给我。它还是你的。”
他说:“只要你还在乎我怎么使用它,它就还是你的。你并没有把它送掉。”
他说:“事实上,你没有送我礼物,你是想让我把自己送给你。把我自己送给你的衬衫,把我的感谢送给你。”
一阵愤怒涌过我的心头。但是,我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他说:“不要否认这个。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总是这样,你不能成为最能赚钱的人。你会在商场上被人消灭的。”
他说:“我告诉你,如果你总是这样惦记出去的东西出去的钱,那么,无论是东西还是钱都不会来找你的。因为钱也喜欢自由。一切东西都喜欢自由。不独人类。如果你想占有,你就不会得到。”
他说:“这就是那个赚大钱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不传之密。”
他说:“而我刚才告诉你了。因为,我,也不能总是按照我所理解的道理行事。”
他说:“我有时候也很想拥有什么东西。比如说。。。。。。”
我抬过眼睛,戒备地看着他。
他说:“不要紧张。我不是说,拥有你,而是说,拥有你的正常心态。”
(四)
较之前面那件事情,衬衫这事,给我的印象更为深刻,触动我,也更为彻底。
亲爱的你,这就是你的好朋友,你嘱托在身后来照顾我的人。一个一生遭到无数误解,最后未得善终的人。
高雄是一个复杂的人,但却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后来,当我拜读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正见》一书,读到他关于布施的论述时,我惊讶地发现,高雄当年的表述和宗萨大师几乎一模一样。
高雄当天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开始回响。
我意识到自己的过失了。当时,我只记得他的态度、他那种不能让人顺利接受的方法,我忙于把他的直接和你的温和进行比较,我忙于沉浸在对你的怀念当中,忙于忽疏身边这个像大熊一样的男人,忙于证明他不是你,证明你是不可再得的,不能复生,永远没有一样的了,我并没有真正听进去他的话,也没有真正拿到他想要送给我的礼物。
我不仅对自己的东西恋恋不舍,甚至对于你和高雄曾经拥有的东西也是这样。
以前,我知道你和高雄是好朋友,但是不太明白,你们为何性格差异这么大,却能很快成为莫逆之交?这种友谊为什么会深厚到令高雄一直不忘记你的嘱托,尽管我一直都在顽强地拒绝他。
一直到了现在,我才有点明白了。
你们是必然会成为朋友的。
因为,你们都同样深刻地明白,何为舍。
(五)
愿我也能如你们所示现的,有那样的果决与勇猛。
为担荷一切世间的一切痛苦故,扔掉所有的烦恼,扔掉所有的计较,舍弃身心一切。
第八百二十三章 造物之力
(一)
高雄跳舞,就如同你骑马一样,堪称风姿极帅。
高雄跳舞的时候,动作温存,脚步坚定,所给的暗示肯定而明确,跟他跳舞,其实,交关舒服,感觉自己轻得就像一朵云,转个几圈,就身不由己地陶醉了。
但是,我一直都很抵触和他跳舞。因为,被他搂在怀里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侵略意图,从他所在的方向迎面扑来。他总是把我搂得越来越紧,和他相距越来越近,直到我感觉无法忍耐而用力将他推开,或者一脚踏在他皮鞋上。
“跳个舞而已,干嘛总像战斗一样紧张?干嘛总是用力推我,就好像我是一张有故障的旋转门?”高雄说。
他说:“我对你没有敌意。你对我,有吗?”
我说:“如果你一直老实待在绅士的区域里,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敌意。”
他就咧嘴呲牙而笑。
我说:“笑什么?”
他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一向只拥有绅士的内心,但从不拥有绅士的外表。你失望了吗?”
我摇头。我说:“早习惯了。”
高雄便又露出豪放的笑容,说:“真是红颜知己啊。”
(二)
有一年,曾经把出版社的一个合作创新计划拿给高雄看,询问他是否愿意给予资助。
高雄简略地看了两页:“写这么多,无非都是胡说八道。”
然后,他拿起签字笔,签名同意提供资金。
我吃惊地看着他。
他说:“眼睛瞪得这么大,真是很漂亮。”
我咬了一下嘴唇,把眼光转过去。
他说:“现在小一点了,还是很漂亮。”
我说:“都是胡说八道,你为什么要签字同意?”
高雄说:“因为它是你拿来的。”
他说:“出版社也好,计划也好,他们成功或者失败,对我来说,完全无所谓。我只关心,真正需要关心的。”
沉默了几秒钟。
我说:“谢谢你的慷慨出资。晚上我和逸晨先生一起过来请你吃饭。”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我拉开了房门。
“那个,心心。”高雄在身后说。
我停了下来。
高雄说:“昨天,我和你的助理们喝酒了。”
我说:“我知道,是我让他们来陪你的。”
高雄说:“他们问我什么样的女人最漂亮。”
我说:“你们男人聚会的谈话,我不想知道。”
高雄说:“可我想让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那你说吧。”
高雄说:“我说,你心仪已久,却始终追不到的女人,最漂亮。”
高雄坐在椅子里,隔着整个房间,看着我。他说:“是吧?”
我没有说话。
他说:“他们都很赞成这观点。你呢?”
我呼吸了一下。我说:“我又不是男人。”
高雄说:“其实,反过来也一样。对女人来说,她心仪已久,却始终无法得到的男人,就会变成她心里的一个神话。没人能过超越他。”
我用力再次拉开门,说:“晚上见。”
高雄在后面坚持不懈地最后说:“你得不到他。你也无法让他得到你。不管你如何思念和追随,你都无法让他得到你。”
我已经到了走廊里。房门在身后缓缓地自己关上了。
晚上,我没有去和高雄吃饭。逸晨先生自己去了。
据逸晨先生回来说,高雄好像早就知道我会临时有事不去了。
逸晨先生向他解释我为什么不能去的原因时,他用叉子叉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开始咀嚼。
他对逸晨先生说:“和女人合作,最大的美妙就在于,一切总是不一定的。”
他说:“同意吗?”
(三)
摩天大楼。我和高雄一起乘坐透明的景观电梯,在大楼外侧飞流直下。
电梯的玻璃外面,是流光溢彩的城市,万家灯火粲然明亮,黯淡了满天星辰的光芒。
我不喜欢这样的明亮。它包含了某种生硬的、傲慢的、肤浅的特质。
城市的灯火只适合俯视,而满天的星辰,却只能仰望。
“知道你为何总是不快乐吗?”高雄在我身后说。
我说:“为何?”
他说:“因为你所渴望的力量,不是凡尘的力量。你想要起死回生,你想要阻挡死亡。你希望了凡尘中不可能有的事情。你渴望了造物主的力量。”
我说:“所以,我会遭到天谴,是吗?所以,他会判决我不得快乐,是吗?”
高雄说:“你会失望。”
高雄说:“自人类有历史以来,谁成功地阻止过死亡?我们只是这星球的一颗灰尘而已。你不可能单凭一己之力来逆转生死的洪流。”
他说:“如果你始终心怀这样的渴望,那么,你就会把这宝贵的一生,全都错过了。”
我看着高雄。
我们的影子投射在玻璃的表面,在光怪陆离的灯光变幻当中。
叮地一声,电梯停下来了。
高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走出了电梯,来到了大堂的商业街。
站在许多巨大的海报灯箱前,我对高雄说:“我不在乎。就算错过这一生所有的美妙和享受,我也根本不在乎。”
高雄说:“你不可能让他再回到你的生活。”
他说:“你需要的,是放下他,重新开始。”
我摇头。
我说:“不。我必须要寻找破解死亡的办法。我必须要阻止凶暴的死亡再次走向他。我知道有这样的法门存在,有人已经越过了那扇门。你去过南华寺吗?你见过端坐在那里、千年不腐的那些僧人吗?他们干嘛不入土为安?他们干嘛要坐在那里,肉身不腐,端然不倒?他们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了生脱死的法门是存在的,有人走过这条道路,有人发现过那个真相,有人实现过生死自在!”
我说:“一点也没错。我就是想要拥有造物主的力量!”
我看着高雄,胸膛起伏着。
我说:“若能得到这样的力量,我永世错过一切快乐,也心甘情愿。”
我说:“所有的生命,都渴望活着,不愿死亡。我不是光为自己,也不是光为他,我愿代一切生命,去寻找这样的力量。不管道路有多艰险,时间有多漫长,我此愿望,犹如虚空,无边无量,无穷无尽。”
高雄站在那里,听着我的话语。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说:“好吧。心心,你心志高远,弘愿深广,一直是我仰慕钦佩的。只是,非凡之志,若要实现,也需要付出非同一般的代价。你明白吗?”
我说:“明白。但那是值得的。”
高雄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指了指那边的商业街,说:“现在,我们去吃点什么吧?”
他说:“我不会再劝你了。我懂你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红砖
(一)
第一次跟逸晨先生去参加杂志社的年度笔会。地点是在京都。
我们先飞到大阪机场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再租车去京都。
在大阪的酒店里,逸晨先生遇到了一个熟人,他也是一名专栏作家,早年刚出道的时候,曾与逸晨先生同租在一座公寓楼里居住,算是邻居。
这位h君也是要第二天去京都。不过,他可不是去参加笔会的。他是要送儿子的遗骨到西大谷寺院里的骨灰堂安置。因为h君夫妇都是在西大谷寺的寺院里受了皈依戒的,做了佛教的居士。他们夫妻都觉得,把孩子的骨灰安放在那里,最能蒙受佛光的护持。
逸晨先生建议,我们第二天一起前往京都,这样h君就可以搭我们租的商务车,不用另外雇车了,一路上,我们也可以和他做个伴。
h君客气了一会儿,就表示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在酒店的门口集合。那天的天气很好,一大早就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清晨的阳洒落在小小的白瓷骨灰罐上,让人觉得特别伤感。
h君看着手中捧着的骨灰罐,说:“这孩子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呢。唉,七个月大的时候流的产,大夫问我们要不要看一眼再送去火化,孩子的妈说不要看了,要是看了,这辈子心里都会有个阴影,就永远也忘不掉,舍不下了。孩子就直接放进冰棺,送去火化了。我只在外面填表,没有敢跟进去送到焚化炉旁边。过了两个多小时,里面通知我进去领取骨灰,就捧了这个罐子出来。”
h君说:“我手捧遗骨,却感觉不到这是自己孩子的。有一种很荒诞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边听他这样悲戚地说着,我们一边一起踏过了拱形的御影石桥。
(二)
这是我第一次到西大谷寺庙的骨灰堂来。
未来之前,总以为这是一个阴暗寂静的地方,让人心情郁闷而哀伤。但实际上来了之后,却完全没有印象中的感觉,事实上,这里窗明几净,地板锃亮,檀香缭绕,灯光温暖,让人进来之后,心情为之一振,堵塞在心里的悲痛,也不由得被清风吹拂开了几分。总之,这是一个让人觉得爽朗舒心的地方。
从第一次跟着h君来过之后,我就一直很喜欢上这儿来。
大殿内的诵经声总是余音袅袅。
我混坐于皈依佛祖的男女信徒中,一动不动地盘腿打着坐,凝望着如来的巨大画像。
此时此刻,从弥漫着的线香的气味中,可以感受到人们的尊崇和感激;从来自周边乡间老头老太太脸上的深深皱纹里,可以感知他们那种宁静平和的心境。整个佛堂,充满了庄严安详的气氛。
我由不得想:要是你的骨灰也能安放在这样的佛堂,日日有僧侣信士为你诵经超度,该有多好。
随即,我又悲哀地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的骨灰,我无权处置,我不是你的亲人,也并非你的未婚妻。只有你的家人,能够决定怎样安置你的骨灰,而他们,全都是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他们是绝不相信前世今生这回事的,他们以为,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再有。他们不会产生超度的念头。
我就连在你死后,这样帮一把你,也都难以如愿。
想到这里,深切的悲伤,就从骨髓里渗透出来,让我全身发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三)
陪着h君安置好他儿子的遗骨,我们在寺院门口告别分手,逸晨先生和我前往笔会安排的下榻酒店报到。
车子在京都的街道上行驶。我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间又一间熟悉的铺面从眼前掠过。
不多一会儿,我们就路过了一个正在维修的寺院,看到围栏正在架设中,围栏里堆放着很多的红砖。
看到红砖,我的思绪仿佛又被带回到了少年时代。
那时候,你还活着,你的病情还不明显,我也还不知情。每天训练结束后,我们还常常能够一起回家。
(四)
曾经有一个时期,大陆知识阶层的英年早逝,似乎蔓延成了一种普遍现象。
这种现象也发生在我们学校里:高中部一位很优秀的化学教师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作,猝然去世,时年仅32岁。
这次突如其来的死亡在学校引起了普遍的震动。大家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头一天下班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第二天早上起来,人就已经阴阳隔世了!
葬礼在很悲恸的气氛中,沉重地举行了。
你也跟着汪指导和柴老师去参加了葬礼。
下午,我在训练场见到你的时候,你有点沉默。
整个训练期间,你的话都很少。
我看着你不出声地示范动作,检查器械,书写记录。
我看着你在场地里走动,完成工作。
(五)
那天黄昏,我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推着车,我在你身边走着。
我们走了一半的路程。你始终没有说话。
在距离清真寺不远的地方,我站下来,不走了。
你回头看了我一下。
你看了看我的神情。你低头看了看地面。然后你抬头环顾四周。
你说:“我觉得有点累。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
我说:“好的。”
(六)
我们并肩坐在一大堆红砖的后面。你的自行车架在旁边。你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它的飞轮。我们看着轮辐上的钢条在暮色中闪着亮旋转。
我轻声地说:“你心里难过吗?你和那位老师很熟悉吗?”
你低头不说话。
我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你振作了一下。你抬起头。你笑了一下。你说:“没什么。就是,就是心里有点什么沉甸甸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说:“其实,和那位老师,我们虽然认识,但也算不上很熟。他也是篮球队的成员,我们在一起打过球。但除了在球场和赛事方面,我们也并没有更深的私交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这样沉重。也许,因为他是心脏病去世的吧。也许,我联想到了你的三次心脏不适。在峡谷里,在课堂上,在铁轨边堵车的那个地方。那三次,你都把我吓坏了。”
我的心里一阵柔软。我说:“你不要担心。我心脏虽然也不是太好,但它会为了你而一直努力跳动的。”
我说:“不要担心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不会晚上告别我,早上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你嘴唇翕动了一下。你想要说什么。
我温柔地说:“我保证。只要你还在期待见到我,它就会一直为此而努力跳动的。”
我说:“你不会失去我。我不会让你,再次失去我。”
你的嘴唇再次翕动了一下。千言万语涌上来。你心里想说的是:“可是,可是,你即将再次失去我,不知道还有多久,有一天早上醒来,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我了。心心,你将不得不再次一个人留下来。”
但这些话在你心里绕了无数个圈子,你还是把它们压制下去了。
你只说了一声:“琴儿。”
你的声音里,有一丝轻微的颤动。它从空气里,一直传递到我心里。
(七)
那天,后来,你说:“有时候,世界上的事情挺不可思议的。”
你说:“几天前我还看到他的妻子中午过来给他送毛背心。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互相夹菜给对方,很亲昵地说话。他妻子嘱咐他下班早点回家,说将会做好晚饭在家里等着他。”
你说:“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当一个人变成尸体之后,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过去盼望他回去的人,现在,急于让他离开家里的房间。没有人希望一具尸体在家里停留很长的时间。人人都急于处理掉它。”
你看了看正在逐渐黯淡下来的天空。你说:“此时此刻,那个曾经在食堂吃饭的人,已经变成一些黑烟了吧。就在我们呼吸的空气里。”
听了你所说的。我心里一阵难过。
我很想说点什么让你不那么沉重。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妨碍我说出合适的话。我有种感觉:你的沉重,是我的言语所不能缓解的。
和压在你心上的东西相比,任何言语,即使是来自我的,它们的份量,也都太轻了。
它们,安慰不了你。
所以,最后我的反应,只能是轻轻地叫了一声你的名字。
我用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你的名字。
它就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你心里最隐秘的那个地方。
你的心里一阵荡漾。
你看了我一会儿。我在你的注视下,低下头去。
就在我低下头的时候,你把我的一只手,抓握在你的手中。
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向那只手掌。我一动不动地,任由那只手,留在你的手中。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你会像在博桑的薰衣草花田里那样,再次把我拉入你的怀抱吗?你会再一次亲吻我吗?
我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像非洲部落的战斗鼓点一样急促。
你觉察到了我呼吸的变化。
你迟疑了一下,你随即把手松开了。
你松开了我的手。
你笑了一笑。你说:“对不起,让不好的情绪影响你了。”
我摇摇头。我说:“确有影响,但,没有不好的。”
那是你第一次参加人类的葬礼,也是最后一次。此前,你没有见过人类的身体被那样装在一个盒子里。
当时,我不知道,同样的事情就在不远处等着我们。
下一个被装在盒子里的教师,将会是更年轻的你。
等我理解了你当天的沉重,你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八)
那天,当我们并肩坐在那堆红砖的背后时,你说:“有时候,我觉得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们从一个更强大的力量那里借来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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