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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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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我。我说:“怎么?不应该是这样的感受吗?”你说:“不。不。”你说:“琴儿,你真的很特别。有机会,你该见见一个人。”我说:“谁呀?”你说:“我师祖,道济师父的师父。”你说:“可惜,你是女孩。不然,你若对师祖说了刚才的话,师祖一定会觉得你太有灵性了,一定肯把你收在门下。有多少师叔师兄,学了一辈子,也还没有领悟到你刚刚所说的。”
你说:“今天你所体验的,就是师祖给我的第一堂功课:坐。他跟我说,小子,你不要急于在我这里学到什么,如果你很着急,就什么也学不会。我这里可以教给你的,都是只有不着急的人,才能学会的,而学会之后,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就算世界在你面前崩裂成碎片,就算烈火已经在吞噬你的皮肤,你也不会再着急了。师祖说,你第一样要学的东西,就是坐。他指着地面上的一块青石板,说,你就在这里坐。什么时候,能把这块石板坐得凹陷下去了,再来见我。”
“啊?怎么可能?”
你笑道:“当时,我也和你一样吓了一跳,我看着师祖的背影,我大声地说,那怎么可能!师祖说,小子,你试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啊。”
你说:“师祖走了以后,我就试着在上面盘腿坐了下来。我心想,要坐到它凹陷下去,一辈子的时间,可能都不够。”
“那,后来呢?你做到了吗?”你还没有回答,我就知道这问题的不妥当了。我赶快说:“当然,你做到了,要是没有做到,你现在还在那儿坐着呢。你师父和师祖就不会同意你回家来了。”
你笑笑。
“那,你花了多长的时间才做到的呢?”“差不多两年吧。有一天,我像往常那样坐下来时,心里过了一个念头:它也应该要凹陷下去了吧。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到身体往下一沉。再看时,那块石板已经应声凹陷下去了。不仅凹陷下去,而且,断裂成两半了。”
你说着,从你坐的地方站了起来。我惊讶地看到,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浅坑。你坐下去的时候,我很肯定,那个浅坑,是并没有的。
我吃惊地看着你。
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你和我之前在这所宅院里认识的任何人都不同,就算是和父亲相比,也非常不同。这所宅院里的人身上有的很多东西,你都并没有。而你所拥有的光芒,他们也全都没有。
我心里很向往,也能进入到你能够进入的那个世界里去。
第十三章 金钟罩
“天色还早呢。我们再坐一会儿,可好?”
“嗯,好。”
于是,我们再一次在树荫下相对而坐。这一次,你微微闭上了眼睛。
时间倏忽而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到时间是不真实的。它经常会消失不见,或者说,它会完全停止不动。
忽然,我又有了意识和呼吸。我惊讶地发现,刚刚自己好像停止了呼吸,而意识也完全停止了。随着呼吸和意识的停止,整个世界,乃至身心,亦全都消失于无形。难道,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它是不真实的吗?我被自己心里流过的念头吓到了。我无法再回到刚刚的状态里。我感觉到清凉的风从脸上流过,听到了上方树林里的鸟啼。我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了你。你依然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端坐着。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闭了一下眼睛,又悄悄地重新睁开。
不,我没有看错:你的整个身体周围,正在散发着一圈淡金色的、非常美丽的光。而且,更让我吃惊的是,你周围的落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移动了位置。现在,它们在你身体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整齐规则的圆。微风吹动中,还有零星的落叶从上方的大树上飘落下来。我看着它们在你头顶上飘舞盘旋着,它们静静地,也飘落在那个圆圈上。
我无比惊讶而又不敢出声地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清流宗名闻遐迩的独门秘技“金钟罩”,无论是在激发生命的内在潜能方面,还是在实战中防护身体、刀枪不入方面,它都是那个年代不朽的传说。
以前丁家舅舅从清川回来后,曾经和我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过此道的神奇,说清流宗的弟子必须练会这个,才有资格接掌宗门,而能练成这个的弟子,万中无一。清流宗的历代宗门领袖,都是运用此道的绝顶高人,用之于外格斗实战,庶几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用之于内养生救护,庶几可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你,竟然会!而且,这样的得心应手,出神入化。那么,你在清流宗门庭中的地位,应该是非常之高的了,至少,应该是传宗大弟子之一了。
原来,这个传说中的“金钟罩”,它是如此柔和,如此美丽和如此宁静的。
我比孙湛明要更早地看到了它。
那天,当你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在你坐过的地方,地面上还有一个直径小一点的圆圈。它的旋转方向和那一圈树叶的旋转方向是相反的。它们互相旋入对方里面,就像是太极鱼的图案一样。
那段时间,你就这样,反复向我证明了,世界还有别的奥妙。
我们断不可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它。
黄昏的时候,我们一起从后山回来,在内院门口遇到了大哥。他正从内院门里向外走。
大哥看着我们一起走进来,脸色立刻变得又青又白。他冷冷地看着我们,阴暗地说:“琴儿,这一下午,你跑去哪里了?”他的声音里,就像是有许多条正在丝丝吐信的响尾蛇。
我低头说:“跟二哥去附近的山上坐了一会儿。”
“山上?”大哥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又看了看你。
我忙说:“吴顺也跟我们一起去的。我们只是练了一会儿打坐。”
“你们无所事事地在山上坐了一下午?”大哥的声音里燃起了一股怒火。他愤愤地扫了你一眼,但却不敢让眼光一直盯在你脸上。他悻悻地说:“我在家里忙得焦头烂额,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你们跑去外面。什么事情也不做,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看着大哥的样子,觉得一下午的好心情都要消失了。
这时,我听到你的声音。你平静地说:“我若没有无所事事地在那里坐着,家里又怎么会有事情让大哥你去忙呢?”
大哥听了你的话,一时结舌,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
你带着一点悲哀的神情,看着大哥。然后,你说:“到底是希望家里有事情可以让你忙,还是没事情可以给你做,大哥,你自己先想清楚。如果大哥愿意让我帮一把手,随时可以来叫我。我随时恭候大哥的吩咐。”
大哥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
你对大哥一拱手,说:“大哥辛苦,早点忙完去休息吧。我先去见父亲问安了。”然后,你又对我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在确认你已经走得足够远了之后,大哥用手指点着你的背影,他对我说:“看看!看看他那个狂悖嚣张的样子!”
我说:“大哥,你怎么不明白?他不主动过问,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回来,影响了你以前管的那些事情。他想让你依然是这个家里重要的人,不想让你觉得有什么被改变了。”
大哥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我赶紧说:“大哥辛苦,我也去见父亲问安了。”
说着,我也飞快地转身跑了。
留下大哥一个人,看着我的背影,气急败坏地站着。
第十四章 忌日
我对母亲的记忆,唯一的记忆就是她的忌日。
她给了我全部的世界,我却夺走了她的生命。
一生当中,满60岁之前,我都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因为,我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我都是在祭奠母亲的仪式当中度过的。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比平时更深地陷入某种罪恶感。因为我就是她死亡的原因。
你回来后那一年,我的生日也是这样过的。和往常的年份一样,我整天都身着素服,闭门待在香堂里,为母亲诵经超度。父亲、姨娘、景云,先后都来祭奠过了。我也跪在一旁,一一致礼。随后是各房的仆从们,每来一拨,都照例给赏答谢。到晚饭时分,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香堂里安静下来。看侍女们一天下来也累了,我就打发她们都去吃晚饭。我独自留在香堂里给母亲上晚香。
就在这时候,你出现在香堂的门口。
你进门后,先也给我母亲上了一柱香,然后,你就在香堂正中的拜垫上跪了下来,向我母亲的灵位祭拜。我默默地伏地回拜答谢你。我们一起在灵位前跪着。
“对不起,清风寨那边昨天晚间有点事情等着决定,我带着顺子连夜赶过去,太晚了就住在那边了。我走的时候,没人提醒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太夫人去世的时候,我还小,这么多年过去,日子记不清楚了。回来得这么晚,实在太不敬了。”
我说:“哥哥说哪里话。你回家没几天,家里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谢谢你赶回来祭奠我母亲。”你说:“说什么谢呢。每年清明,妹妹还不是一样,都代我去给母亲扫墓。”我伏地再拜。你也回礼。
拜祭已毕,你走到灵侧,在我身边跪下,帮着我,一起给灵前的长明灯添注灯油。
你说:“听说你一天都在这儿,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
“是的。从懂事时起,每年这一天我都会禁食。”
你说:“为什么要饿自己?”
我说:“因为是我害死母亲。”
你听了这回答,就从拜垫上回过头来看着我。你说:“那,我也不去吃晚饭了。我陪着你吧。”
我吃惊地看着你。我说:“那怎么行?”这么多年了,景云虽然每年都帮忙我打点母亲忌日的种种事务,但他却从来没有表示过,要陪我一起禁食。
你说:“不惟是今天。从今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陪着你禁食。”
我连忙摇头。
你说:“琴儿。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啊。这种情况,不能给你祝贺,就陪你一起追念吧。”
你看着我母亲的灵位,说:“太夫人不会愿意看到你一个人一年一年地这样饿着自己的。她在天有灵,会心疼你,会伤心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一起看着灵位上方我母亲的画像。
我问:“哥哥,你小时候见过我母亲吧。”
你说:“见过。”
我问:“这张画,像她吗?”
你摇头:“那时还小,记不清楚太夫人的长相了,只记得,虽然她怀着孩子,身体沉重,行动不便,但依然是整个府邸当中最美丽的女人。”你说:“太夫人的美丽并没有消失。现在,正在你身上,呈现着。”我低下头。
你想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我记得她去世的那天晚上,家里特别乱,到处都是人在进进出出,跑来跑去。父亲万分着急,连我哭喊都顾不上管。我记得她穿墙破壁的痛叫声,还有姨娘让人心惊胆颤的凄厉哭叫声。那些声音过了好久好久,都仿佛一直还在这个宅子里回荡着。有很长时间,我晚上都不敢出门,也不敢独自睡觉和起夜。一闭上眼,我就会听到那些声音还在那边响着。”
你说:“我从此就深深地记住了,生命从一开始,就是这般痛苦的。而这痛苦,要延续到咽气,才会结束。我常常想,我出生时,母亲也曾这样痛苦吗?她那时还病着。母亲去世时呢,也是这样的场面吗??”你说:“我那时候想,这种场面,还会在这个宅子里,一直反复地上演吗?在太夫人之前,还有多少人,曾在这宅子里,经受过这样的痛苦呢。”
我看着你。我说:“生死是绵延不断的。它是不会停止的。”
我们再次沉默。你看着长明灯的火焰,在灵牌前微微地跳荡摇曳着。你拨动了一下灯芯,让它燃烧得更稳定一点。
我说:“哥哥还记得,我母亲临终前对我有什么期望吗?”
你说:“父亲和姨娘从没对你说过吗?”我说:“没有。也许是怕我知道了,心里难过。”
你说:“太夫人过世的时候,只有姨娘在她身边。后来,听姨娘和父亲说,太夫人一直都希望怀着的是一个儿子,将来可以继承父亲的遗志,也成为一名杰出的军人,也能报效国家,保卫身后的和平与繁荣,可以平定边患,可以为你父亲报仇。”
我说:“那她看到我,一定很失望吧。为我牺牲性命,是不值得的。我除了每年祭奠一下父母,什么都无法做。”
你说:“不会的。太夫人一定会为生下你而骄傲的。”
你说:“因为,她所期望于一个儿子的,大哥和我,都会替你做到的。”
你说:“我们家的儿子,也都是太夫人的儿子。太夫人的愿望,都会实现的。”你说:“她会得到应有的荣耀,含笑九泉。”
你说:“我会成为军人,会继续完成你父亲的未竟之志,会为他报仇,会平定边患。凡是他活着时想要去完成的事情,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替他去做到,我会努力一直让他的精神,在汉军中继续活着。而父亲和大哥,会照顾好你,让你有安定的生活,有个尊荣的归宿。”
你的话,就像电流,贯穿了我的全身,让我血管里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一阵悸动经过我的心脏。
你说:“琴儿。你父亲是英雄。你母亲临终时,一定非常欣慰能给他留下这点骨血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你是女孩,你母亲,必定也是同样欣慰的。”
后来,每一年的这一天,你都兑现了你的诺言:陪我,禁食一天。
不管你是在我身边,还是,远在天边。
你一直遵守这个诺言,直到你离开了人间。
第十五章 愿望
“不知道家里人过生日,是怎么个过法的。”你说,“在清川的道观里,每个人过生日的时候,都可以有个愿望。只要这愿望是正当的、能办到的,大家就会齐心协力地帮着他,去实现,让他能够梦想成真。”
你说:“琴儿,虽然这里不是道观,但你也可以有个愿望的。可以告诉我吗?只要父亲和我们兄弟,能够做到,就一定让你的心愿满足。”
你说:“你可以告诉我,你心里最想要的,告诉我,你以前因为种种顾虑,而没有对父亲说出的。”
自从你在这香堂门口出现以后,我的心里,除了深切的感动,还是深切的感动。我的眼里早就盈满了泪光。
我何德何能,能蒙你如此关爱,如此尽心。这一生,我能做些什么,来报答崔家这么多年的恩养,能报答你的再次救命之恩,和这些日子的无数关怀呢。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愿望,但是,一直也不敢对父亲说。”我说。
“是什么?”你说。
“关于亲生父母,我所知道的,是那么少。人们出于好心,总是说我还小,不愿对我说得太多。可是,可是,我好想知道他们的一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当年都发生了什么。具体的情形是怎样的。如果我能知道更多,至少,我可以在心里想象出他们大致的样子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就算是想要追念,心里也是一片空白,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就好像我这个人,是突然从虚空里出现的一样。”我说,“我很早就听说,父亲是在这个镇子里阵亡的。他就战死在这个地方。我很想知道他最后倒下在什么地方。很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父亲是怎样战死的。我很想去看他最后倒下的地方,很想到那儿去。那是他离开这个世界时最后待过的地方。如果父亲的英灵还在,他应该还会徘徊在那个地方。若我能在那里,也许,他就能看到我,就能感知到,他在这个世界上,还留下了一个女儿。而我,也许,同样也能感觉到他。”我说:“我已经14岁了,不再是孩童。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14年了,虽然近在咫尺,可我还没有能去祭拜一下父亲阵亡的地方。”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咽喉被堵住,不能再说了。
你看着我流泪。你说:“好。这个,就交给我吧,不用和父亲说。父亲可能是更多地,不想让你睹物感伤,不想让你承受这些过去的伤痛。我能了解你所想的。我一定会,让你实现这个愿望。很快。”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你。我再次伏地而拜。我说:“谢谢哥哥。”
不知不觉,夜慢慢地深了。
我看着你。我说:“我们也去给夫人供一盏灯吧。所有的母爱,都是彼此相通的。”
你转过头看着我。你说:“好。”
我们每人手里端着一盏长明灯,在二堂上,并排面对着你母亲的画像。
礼拜之后,我们把灯盏,安置在画像下方的供桌上。
我们看着画像。
这画像,我看了好多年了。可是却没有今天这样亲切的感觉。那是父亲找人为她描画的遗像。画像上的她年轻而美丽,穿着华丽,气度高贵,手持一把团扇,安静地坐着,嘴角稍带一点拘谨的微笑。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你的额头、你的眼睛、你的嘴角轮廓线、你的鼻梁。我心里第一次对这画像上的夫人,产生了强烈的亲近感。第一次在心里,感觉到她也是我的母亲。
“大家都说,我长得更像母亲。”你说。
我说:“是啊。看上去很像她。”
你说:“母亲有我的时候,身患重病。大家都劝说她,不要这个孩子了,等身体好了,再要吧,若怀着这个孩子,她身体的负担就会太重了,于病情发展,是非常不利的,生产的时候,也会凶险重重,就算顺利,也必定消耗过大,随后的病势发展,就可能一发不可收拾,让人束手无策。可是,母亲断然拒绝放弃。最后,她还是平安生下了我。她同样,也是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取了我的。如果不是为了我,她的病情可能不会恶化得那么快,不会去得那么早。”
你说:“这件事情,从小到大,也一直很折磨我。我也经常会觉得,自己的生命,都是从母亲的寿命里拿过来的。”
你说:“关于母亲去世的情形,父亲也同样不肯多和我说。虽然我现在都已经成年了。我问其他人,也大半都支支吾吾,回避推脱。看来是父亲吩咐过了。想来,母亲去世的时候,也必定受了许多难忍的痛苦,以致于父亲那么伤心,在丧礼上发誓从此不再另娶正室夫人。”
你看着墙上的画像。你不说话了。
我看着长明灯在你眼里映出的光亮。看着你侧脸的轮廓,和夫人一模一样的轮廓。
我不知道说什么,可以让你觉得心里暖和一些。
景云老是忌妒你是嫡出少主,忌妒你拥有的种种尊荣,可他不会知道,人生的痛苦是无所不在的。就算身处尊荣的地位,他所垂涎的一切,都能全部拥有,生命依然还是会有它的沉重。景云自有他诸事不可得的痛苦,但却不必经受我们此刻所感受到的这一种。他从小到大,一直父母双全,尽享了这个家里最圆满的天伦之乐。只是,他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觉得那是多么珍贵的。他也不会加以珍惜。
上天原本是公平的,如果在此处给了你一种磨难,就必然会在别的地方,给你另一种拥有。反过来也是一样的。觉得人生不公平,都只不过是我们目光狭窄,看不到事情的另一面罢了。
你,此时此刻,何尝不会羡慕大哥呢。
那天,看着你在母亲画像前的沉默,我在心里对这位画像中的夫人说:“夫人,您看到您的儿子了吗?他已经长大成人回来了。他这么好,这么有才能,将来,一定会让您以他为荣的。”我在心里说:“夫人,我能够体会您临终对他的牵挂和不舍。我会替您守护着他的。我会照顾他,让他心里的沉重,也一点点地消融。您所愿望要为他做到的,我也会尽我的全力去做。”
就是在那一天,我们在母亲们的灵前,彼此许下了相濡以沫、照顾对方、帮助对方的心愿。
我们都在这个家里,找到了真正可以心心相印、深切共鸣的那个人。
以前,景云照顾我的时候,我常常会想,有个哥哥,真好啊。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有哥哥,原来还可以这么好,好到这样的程度。
第十六章 打谷场
“还记得你生日的愿望吗?”
“可以带我去了吗?”
“可以。”
“今天吗?”
“嗯,就现在。”
马车里。我换了一身淡素的衣裙,去掉了各种钗环首饰,仅在耳边垂了一对珍珠耳坠。
“就我们吗?”
“本来这事我和大哥说过,早上我也去请了他,希望他能一起来陪你。可他不肯。他说受凉感冒了,要待在房间里发汗。”你说,“他坚持不肯,我也没有再勉强。”
“在哪儿?”
“我打听清楚了,就在打谷场内。马队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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