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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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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狠毒的莽夫怎的如此擅长随机应变!
她把身体藏在沙里不停穿梭,冷不丁眼前寒光一闪,纯钧剑半拦截,剑尖正对着她肚皮上没长鳞片的地方,她猛地刹住,调转方向朝下钻进泥沙中,早有一只手把她一抓,从黑水里捞了出来。
玄乙没命地挣扎,正要变回人身,忽觉身体被举到扶苍眼前,他盯着她看了良久,久到她都觉毛骨悚然,方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第一,不许再逃;第二,不许变回人身,不然削了你的头发。”
这凶狠的警告比他之前那些可怕多了,玄乙终于彻底被镇住,蔫蔫地在他掌中缩成一团,把四肢和尾巴都藏在肚下面。
扶苍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小泥鳅,她漆黑的鳞片在晨光中再一次反射出冰凉的色彩。
从昨天到方才憋了一肚的邪火突然就烟消云散,她果然还是做泥鳅更好。
下界翻滚的浊气被扶苍的袖尽数挡在外面,玄乙在袖里缩成一团。
她睡了醒,醒了睡,已经有四次,如今只觉腹中饥火燎心,再也没法睡下去。这家伙身上一点味道也没有,要是少夷在就好了,至少他身上有茶点的味道还能给她嗅来解馋。
她把脸贴在袖上,使劲朝外看,外面似乎已是凡间的黑夜,呼啸的风声擦过他的袖,偶尔会有一丝凡间烟火的气息钻进鼻腔,依旧不好闻,但她真是饿得狠了,这一星油烟气竟勾得她馋虫大动,肚里发出一个巨大的响声。
袖立即打开,身体被扶苍抓住,她继续闭目装死,只觉他将她托在掌心,淡道:“饿了的话,下面有凡间城镇,凡间的吃食可以吗?”
玄乙把眼睛撑开一道缝,他脸上表情很平静,让她厌恶的恶意和柔软都不见踪影,她便点了点头。
九头狮飞快降落云头,此时已是深夜,城镇里只有星星点点几盏稀疏的灯火还亮着,看起来一片平静,离恨海的坠落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玄乙的脑袋四面八方地转动着,忽然鼻动了动,一口咬住扶苍的袖:“南边有烟火气,过去。”
夜风拂过,扶苍吸了一口气,那不是烟火气,而是香火,想必又有什么凡间的庙宇建在那里,只是不像上回的青帝庙清气横溢,反倒浊气滚滚。不过此事倒也不稀罕,自天柱被撞破,后来又经历了昆仑与行掉落下界,凡间浊气越来越浓,曾经喜欢下界玩耍的神族们渐渐不再下来,庙宇被妖族占据也是常事。
看浊气翻滚的程,应当不是什么厉害妖族,扶苍并不顾忌,转身往南边飘去,忽然又道:“不许说话。”
玄乙恼火万分:“凭什么?”
“泥鳅不会说话。”只会吱吱叫。
“那你现在见到会说话的了。”
南边的小庙宇很是破旧,门上红漆斑驳,内里供奉的是玄女像,跟玄女本人一点都不像,花花绿绿的,不知穿着什么劣质的绫罗绸缎,脸上还涂了两坨通红的胭脂。
幸好没有烛阴氏的庙宇,不然她一定把上面的神像冻成冰。
案上供奉了一些不大新鲜的糕点,并一些桃蜜桔之类,玄乙叼了一枚硬邦邦的千层糕,一面吃一面埋怨:“难吃,难吃。”
说着便将半碟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扶苍见她塞了满嘴的糕点,把四肢藏在肚下面,昏黄的烛火在她漆黑的鳞片上跳跃,小眼睛显得亮晶晶的,头顶那两只米粒龙角也越发玲珑有趣。
两枚小龙角之间,光秃秃的脑壳上还有个包鼓起,是他酒后一口啃出来的。
玄乙正嫌弃至地吞着凡间粗糙的劣质糕点,冷不丁脑门被一根手指轻轻按住,她使劲扭脖却也甩不开,现在她是龙身,也没法近身肉搏,何况斗得狠了,这莽夫要削她头发,别的她不信,削头发她非常信。
她性闭上眼不动,只管咀嚼嘴里的吃食。
这根手指在她脑门鼓起的包上面慢慢揉了揉,又在她两粒龙角上摩挲了几下,然后,他竟然发出一个轻温和的笑声。
他失心疯了?
玄乙又把眼睛撑开一道缝,玄女庙内晕黄的烛光落在他眉间,一点也不亮,却好生刺眼。
“像是生了粒龙角。”扶苍轻轻一笑,眼里的冰霜顷刻间冰消雪融。
作者有话说分割线】
黑水其实是金沙江的古称,这里把它跟神话传说中围绕昆仑山的黑水算作一个了,其实并不是。粒角的泥鳅好有趣,我也想摸~(*/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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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痴心神女
玄乙重新合上眼睛,默然啃着面前的糖糕,这东西突然难吃到完全咽不下去。
她性一口吐出来,淡道:“我饱了,走罢。”
扶苍正在剥蜜桔,他身前的九头狮像猫一样把九颗脑袋都挤在他怀里,十八只眼睛温柔似水地盯着他手里的蜜桔,一听玄乙说要走,它便蔫了,脑袋们一起耷拉下去。
扶苍不去理她,只摸了摸九头狮背上柔软的毛,低声道:“你饿了罢?”
下界找不到能让小九吃饱的东西,他便连剥了五六颗蜜桔喂给它,连桃也没放过,最后抬头看了看荒谬的玄女像,他伸手揪住玄乙的尾巴,手腕一转,泥鳅又被塞进了袖,丰神俊朗的神君飘然离开玄女庙,留下一地桔皮桃核和糕点碎屑。
过了许久,玄女庙中昏暗的烛火跳了数次,一团阴影从玄女像上似流水般倾泻而下,很快化作一位穿着丁香色华丽长衣的年轻男,长发宛然,容貌俊俏。他朝庙外张望了数下,松了一口气似的:“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神界的纠察灵官这么快找来,原来是两个年轻小神。”
他在玄女像背后摸半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其色如墨,密密麻麻遍布黑气。他又忌惮,又似在做什么斗争般,盯着石头看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将它往怀中一塞,飘然出门,在小道拐个弯,消失在夜色中。
“不是要赶紧回南天门吗?”玄乙绵软的声音里带了些吃饱后的倦意,“你跟着这小妖干什么?”
说要快点回去的是他,这会儿没事找事的也是他,一个占据玄女庙的小妖也值得偷偷摸摸跟在后头?刚才一进玄女庙他们都发现了这小妖,他修为如此低浅,根本不值得费力去出声吓唬,所以谁也没理。
扶苍道:“他方才取出的石头上遍布魔煞之气。”
那又如何?玄乙在他袖里打个呵欠。
“那块石头质地厚重,应当曾是神界土地。”
离恨海都掉下来了,一块数寸的神界土地又算什么?
扶苍没有再说话,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预感,只是还不能确定。
前方的小妖曲曲折折飘了一段,忽然钻入一户凡间人家的庭院中,看起来似乎还是个有钱人家,庭院甚是宽敞,树木葱郁,楼阁精致,外间浊气翻滚,一进庭院便觉浑身清爽,清气盈盈扑面,竟不知这里住着什么人物。
小妖忽然停在一栋绣楼下,从怀中摸出一枚小铜镜来,对着月光照了半日,将头发衣服打理一番,又摘了根野草变作一把扇,一面摇着扇,一面仙风道骨地飘在二楼窗前,重重咳嗽了一声。
玄乙差点要睡着,被他那声咳嗽给惊醒,不满地把脑袋钻出来盯着那小妖看了片刻,忽然“咦”了一声:“他看上去……是不是有点像少夷师兄?”
少夷?
扶苍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松开:“我不觉得。”
玄乙还在评头论足:“真的有点像,你看他这风骚的衣服,侧面也有点像,不过比起少夷师兄差远了。”
扶苍淡道:“噤声,别叫他发觉。”
说话间,二楼的窗户忽然开了,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凡人少女探出脑袋,一张娇美的圆脸犹带稚气,然而眉宇间仿佛又天生存了一丝清郁之色,看着便有十分的楚楚可怜。
玄乙一看清她的脸,差点失声叫出来,急忙一口咬住尾巴,连扶苍也感到震撼:“……延霞师姐?”
“都!”少女低低唤了小妖一声,语调婉转。
那叫都的妖扶在窗棂上,把扇摇得呼呼响,促狭道:“阿霞,想我了没?”
她叫阿霞?难不成真是延霞师姐?玄乙震惊地松开尾巴,半个身都探出来,从上到下使劲打量她。
阿霞面上浮现一层红晕,眼波流转,显是喜不自禁缠绵万状。
“你又这样偷偷来看我,万一遇到厉害的法师怎么办?”她声音很低。
都柔声道:“相思刻骨,一日不见如隔秋,再有什么厉害的法师也拿我没办法,你别担心。今夜风清月明,阿霞,陪我出来说说话可好?”
阿霞面上红晕更重,缓缓摇头:“阿娘梦浅,醒来不见我必然惊惶,咱们就这样说一会儿罢。”
都却十分焦急殷切:“上回我和你说的,我在附近山里新开了洞府,风景十分秀美,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不等她答,伸手便要去抓她的肩膀。
冷不丁后颈处一阵刺骨寒意,令他毛骨悚然的上界威压似乌云盖顶般罩下,他僵在半空,霎时间汗出如浆。
“下去。”冰冷而魅惑的声音在背后缓缓响起。
窗后的阿霞惊道:“都?怎么了?”
她如今肉眼凡胎,看不见真神。扶苍长袖一挥,她目中光彩渐渐暗下去,合上窗户转身便乖乖进屋睡觉。
都狠狠摔在地上,化作一团阴影便要逃窜,只见面前寒光一闪,“铿”一声,纯钧剑笔直地插入面前的土地中,他立时僵在原地。
“起来。”扶苍按住纯钧的剑柄,冷冷吩咐。
阴影瑟缩着凝聚成方才的俊俏男,伏跪在地:“上神饶命!上神饶命!我不该占据玄女庙!”
扶苍道:“我问你,这凡人女是谁?”
都颤声道:“她是这城中一位员外的大小姐,今年十四岁,我与她一见钟情,我并没打算吃她!请上神明鉴!”
“说谎。”扶苍将纯钧轻轻抵在他后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天之宝剑的威势压迫得他面如死灰,终于彻底瘫软下去,喃喃道:“我、我说实话!我是附近山里一只藤妖,山里的槐老大告诉我,这小姐是下界了却因缘的赤帝小公主,若能与她双修阴阳,修为必然有大进益。槐老大如今正是修行紧要处,出不得山,便许我好处,叫我偷偷将小姐带进山里。正好半个月前离恨海坠落,纠察灵官们许久没来,我、我就在她面前现了形,谁知她竟恋上了我,我、我便想着自己先捞一杯羹……我……我还没成事!我再也不敢了!”
还真是延霞!
凡间时间流逝快,神界一天不到,下界已是半个月,延霞下界不到一年,如今已长到十四岁。
玄乙嫌弃地打量面前抖如筛糠的小妖:“她会恋上你?”
再怎么说延霞也是赤帝的小公主,在上界时金尊玉贵,来往都是身份高贵的神族,下界做凡人也不至于跟这浅薄小妖勾勾搭搭罢?
都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剖白心迹:“是真的!我、我怎敢说谎!我也不知她为何就恋上我,说觉得我面善,上回还送了一粒额前宝珠给我……”
玄乙静静看着他与少夷有两分相似的模样,心中恍然。
怪不得……却也想不到。想不到她下界做凡人,竟还是会再一次恋上相似的那个人。
扶苍道:“你怀中那充满魔煞之气的东西,就是槐妖许你的好处?他从何处得来?”
都目光闪烁,支吾了半晌,忽然低声道:“上神,我说了,你还杀我吗?”
扶苍缓缓道:“我不会妄开杀戒。”
都面上掠过一丝阴郁,伏在地上剧烈颤抖,一面道:“这是年前从神界掉下来的东西,槐老大说是被浊气浸染的神界土地,他时常取些碎片给我们,托我们替他跑腿办事……上神,我这便把宝贝给你!别杀我!”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充斥了魔煞之气的石头,作势要送上,扶苍忽生一股不祥的预感,当即指尖一弹,纯钧划了道漂亮的弧线,一剑便将都的双手齐腕切断,落在地上的左手已是一片漆黑方才他趁着说话竟吸食了许多魔煞之气。
都痛得惨叫一声,一口咬住自己断裂的双手,化作一团阴影潜入地下,奔逃而去。
扶苍并不去追,只用剑拨了拨掉在地上的那块漆黑石头,庭院中清气盈盈,石上所剩不多的魔煞之气与之碰撞,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啸声。
“吵死了。”玄乙被这噪音震得耳朵疼,从他袖中跳出来,“你怎么不去追?”
扶苍摇了摇头:“此地没有纠察灵官看护,不可离开。”
觊觎延霞的不止一个妖,下凡神女每日有纠察灵官看护,叫他们不敢妄动,如今离恨海坠落,神界一片混乱,纠察灵官迟迟不来,他们一走,延霞必然要被挟持。
玄乙用尾巴支撑着,绕着那块石头蹦了一圈,这玩意叫得她脑仁疼,她便道:“你把头转过去。”
扶苍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做什么?”
“这东西吵了,我要叫它安静下来。你转过去不许看。”
扶苍瞥了她一眼,缓缓背过身,竟然真的就不看,只听“噗”一声,没一会儿,刺耳的尖啸声忽然停了。
玄乙把石头用烛阴白雪裹得结结实实,好像一粒大雪球,刚放手里颠两下,一扭头,却见扶苍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定定望着自己。
坏了,叫他看到人身,他必然来削头发!
她就地一滚,噗一下变回泥鳅,冷不防他出手如电,一把就将她捉住,往掌心里一放。
“你削不到。”她又得意起来。
扶苍在她脑壳那个包上面轻轻揉了两下,声音很轻:“嗯,我削不到。”
作者的话分割线】
都其实是个非常有名的美男的名字~这里借来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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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不可脱也
天渐渐亮了起来,庭院里开始有了人声,来来往往的凡人忙碌而喧嚣。
扶苍坐在绣楼前的女贞树上闭目养神。
昨夜的事情令他想了很多,都说充斥了魔煞之气的石头是年前从神界掉落的,更印证了他先前的预感。
天地有清浊之分,清气生神力,浊气生魔煞,为浓厚浊气感染久的物事便会慢慢滋生出魔煞之气。
先前朱宣帝君也说过,离恨海地颤已有些年头,坠落下界并非突如其来,所谓冰冻尺非一日之寒,这许多年的地颤总会让沾染了离恨海浊气的神界土地掉落一些,只是过细碎,无人察觉,而捡到这些碎片的妖族,是否堕入魔道,全凭他们一念之间。
他能察觉到这些,上界的诸位帝君大帝自然也迟早会发现,这些年不知从离恨海掉落了多少碎片,下界也因此不知会有多少堕入魔道的妖族,神界安逸日过了久,如今应当要警醒些了。
细细的风拂过,女贞树的叶片发出飒飒的响声,掌心的小泥鳅已经睡熟了,风声和着她沉沉的鼻息,有一种异样的安宁。
扶苍睁开眼,一点阳光正透过茂密的枯叶,落在她细长的尾巴上,庭院内清气横流,阳光显得十分清透,她的鳞片像是一粒粒的金屑,尾巴一会儿弹起来一下,拍在手掌上又麻又痒。
这模样实在有趣得紧,若是这泥鳅做神女的时候也这般安静乖巧该有多省心。
绣楼的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玄乙一下惊醒,却见延霞扶在窗棂上发愣。
她少女怀春,满腹心事,不知想到什么,先时还缠绵万端咬唇偷笑,到后来却又面色发白,目中珠泪盈盈。
扶苍对她这千变万化的表情一派莫名,然而掌中的泥鳅却坐得笔直,两只小眼睛始终静静地看着延霞,过了半晌,泥鳅居然叹了口气。
扶苍以为这娇蛮的公主会说“走”,再不就是抱怨一下没好吃的,谁知她竟叹气。他不由问道:“怎么了?”
玄乙把身体盘成一团,语气里怨气万千:“有个莽夫天天逼我现龙身,不给吃不给喝不给走,我叹个气都不行?”
绣楼上延霞低低的哭声让她心烦意乱,翻过来覆过去。那时候阿娘也成天这样哭,到后来她每日见的最多的就是她的眼泪,她怎么就那么多眼泪,总也流不完,低微而压抑的哭声让她只想躲到地下万丈。
“把她打晕。”玄乙恶狠狠地,“她就不哭了。”
扶苍颠了颠手里的泥鳅,没说话。
平静的日结束在第天夜间。这凡间的天,纠察灵官没来,妖族们也没来,而等情郎等了天的延霞却等不下去了。
夜半更,她顺着绣楼往下爬,身手还挺敏捷的。玄乙一口气吹出去,地牢术笼罩了整座庭院,延霞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半天,怎样也出不去,又是惊骇又是不解,只急得团团转。
她倒是满腔痴心想与情郎私奔,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会带来的麻烦。
若是叫延霞跑去自投罗网,他们这几天岂不是白待了。都也说过,还有个什么槐老大在后头指手画脚,万一又是跟乌江仙一样厉害的堕落之妖,那该多头疼,她可不要好了右腿又坏了左腿。
扶苍安静地把身体藏在枝叶的阴影中闭目养神,不知为何,忽生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睁开眼,只觉原本清气盈盈的庭院突然变得浊气汹涌,一片轻薄的雾气缓缓弥漫开,笼罩了半个城。
他一把抓起小泥鳅,飘然落地,只闻半空幽幽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竟是一辆半旧的马车沿着员外府的围墙顶款款而来,停在绣楼外。
下一刻,车门被慢慢打开,消失了天的都提着灯笼立在车上,笑吟吟地唤道:“阿霞,我来接你了。”
他穿了一身姜黄色的褂,那双曾被纯钧切断的手又好端端地回到了胳膊上,眉间更坠了一粒火红宝珠,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俊美非常。
扶苍心中惊诧,轻弹指尖,纯钧立即便要呼啸而出,冷不丁马车内忽然疾射出一双细长的黑手,一把按在剑上,旋即车内传来一声痛呼:“好痛!是天之宝剑!”
那双黑手立即缩回,不防扶苍将纯钧轻轻抛出,这苍蓝的天之宝剑在空中划了道圈,忽然变作千万道寒光,疾若闪电般,只瞬间便将马车绞了个粉碎,短促的惨叫骤然响起,又骤然结束,四下里一片死寂。
果然来了不止一个妖。扶苍反手便要捉住延霞,谁知捞了个空,回头再看,她竟已消失,只剩翻滚的浊气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
那碎裂的马车还在原地,碎片中躺了一只血肉模糊的猴妖,早已气绝身亡。
扶苍心中更是震惊,放出纯钧不过弹指瞬间,这么短的工夫,他竟全然没看清延霞和都是怎么消失的,是都的修为提升?还是那只槐老大在后面搞鬼?
玄乙从袖里蹦到他肩上,绷直了身四处张望,她也没看清延霞是怎么消失的,这下坏了,看样那个什么槐老大一定是跟乌江仙一样牛逼哄哄的堕落之妖。
她顿生退意,尾巴刚一动,只听头顶传来芷兮惊讶的呼声:“扶苍师弟?”
紧跟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獬豸便落在庭院内上,獬豸背上一前一后坐了两位天神,除了芷兮竟连少夷也在。
玄乙当即像遇到救星一般,噗一下变回人身,单脚蹦着朝芷兮面前跳去:“师姐!师姐!”
芷兮冷不丁见她突然蹦出来,赶紧张开胳膊将她扶住,奇道:“你怎么也在?你们没事罢?是掉到这里的吗?”
玄乙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夷忽然问道:“延霞呢?墙上那碎裂的马车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玄乙叹了口气。
芷兮忙着跟扶苍简单解释顺便询问情况:“我掉在夷水附近,后来遇到少夷师弟,他的丹凤被气流撕碎了,我俩便结伴同行。之前就听说延霞托生在这里,我们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延霞出事了?”
他们若再早来片刻便好了,扶苍颔:“延霞师姐被妖族摄走,就在刚才。”
芷兮大吃一惊,下凡天神时常为妖族觊觎,或垂涎其血肉,或试图哄骗其与自己双修阴阳,延霞此去必然凶多吉少,倘若危及性命,她这趟下界不但白来,灵性反而更要受到许多损失。
“那个槐妖有染了浊气的神界土地碎片?”她的声音有点发抖,立即想到乌江仙,“那……是离恨海地颤掉落的?这样说来,下界岂不是有无数我们不知道的堕落之妖?”
没错,可怕了,玄乙连连点头:“那个槐妖好像很厉害,不如我们赶紧回南天门报信。”
芷兮叹道:“哪里赶得及?上回古庭是运气好,刚好遇见雷泽神君过来交接,眼下离恨海的事肯定乱七八糟,谁有空搭理咱们?等南天门兵将集合兵力下界,再有什么祸事也早过去了。”
玄乙长叹一声,那怎么办?他们四个去送命么?延霞这一世死了还能回上界,他们要是陨灭那可真的就陨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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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幻术(上)
“我去罢。”
少夷掌中现出一朵凤凰涅盘火,轻轻一口气吹出去,鲜红的火焰沿着凡间官道细细延伸,那稀薄的一丝丝为延霞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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