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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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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我想——”
我刚开口,便被这外貌近乎猥琐的人举手制止:“停,这称呼不是外人叫的,除了小唐,不准任何人这样叫我。”
唐晚立刻打圆场:“大家都以‘神医’称呼这位前辈。”
那男人比我矮了半头,稍稍有些驼背,头发泛油,衣着邋遢,跟“神医”二字并不沾边。通常来说,所谓的“神医”都是满面红光、仙风道骨,而眼前这人却脸色发黄、眼神飘忽,十足是个熬夜成性的老酒鬼。
“神医已经很少人叫了,大家现在都叫我原名,鬼菩萨。”他说。
我只好将这称呼折中,低声问:“神医前辈,请您再开开法眼,看看我这位大娘到底还有没有……到底还可能不可能……活过来?”
这句话相当别扭,也相当诡异,但直到现在,我都没觉得官大娘真的死了,而是像睡着了一样。在她身上发生了太多诡异事件,我不愿相信她轻易地死去,让一切都变成了无头公案。
“活过来?”鬼菩萨问。
唐晚又打圆场:“天石的意思是,她身体、思想上还有没有可挖掘之处?”
这句话很得体,恰到好处地解释清楚了我的意思。
鬼菩萨挠头,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三寸长、半寸宽的扁平针灸盒子,轻按盒盖上的圆钮,一根大号银针弹出来,长度接近两寸半。
“小唐,上一次,我用银针试过,确信她是个死人。这一次,她的身体没必要再碰了,唯有这里——”他指向了官大娘的右侧太阳穴,然后抬眼看看我和唐晚,又打了两声哈哈,“哈哈,我希望你们说的都是对的,我的‘亚洲第一镜室’建好以来,只接待过一个人,希望她能成为第二个。”
唐晚脸上掠过喜色,但转瞬即逝,仍旧淡定如常:“长老,如果那样,你得发给我一大笔奖金才行,因为是我和天石给你提供了最珍贵的实验对象。”
鬼菩萨又“哈哈”了两声:“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话音没落,他右手一颤,那枚银针已经猛地刺入了官大娘右侧太阳穴中心,并且直没到针尾。
那个位置是人类的死穴之一,即使是健壮如牛的成年人,那部位砸到十公斤以上的力量击打后,也会颓然倒地不起。
“一。”鬼菩萨叫了一声,立刻俯身,鼻尖几乎碰到官大娘的人中。
我明白,他是在试探官大娘的鼻息。
鼻子是人体五官中对外力反应最敏感的器官,只要官大娘鼻子向外喷出气息,鬼菩萨就一定能用自己的鼻子感知到。
带我们进来的人已经规定好了时间,随时都会进来催促,这是我比较担心的。
“哈哈,真是奇怪,她似乎有了鼻息。可是,那鼻息又极度微弱,以‘蛇行九窍’的独特方式运转着。”鬼菩萨蹙着眉头说。
唐晚向我靠近,捏住我的尾指,在我掌心里写了“别开口”三个字。
我会意,沉默地看着鬼菩萨,等他发表高见。
“什么人有九窍?普通人只有七窍——死人才有九窍!”鬼菩萨自问自答,“九窍之内有蛇行之气,这代表什么?代表她的灵魂根本没有离去。可是,那真的是她的灵魂吗?灵魂不离去,又没回转,一定是卡在生死交关的‘忘忘川’之内。这种判断对吗?不对吗?她是走无常者,精通此道,就算卡在那里,也会使出手段脱困,或去或回,做个了断。除非……除非那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并不谙熟‘走无常’之道,而又误入别人的躯壳……”
鬼菩萨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啰啰嗦嗦地对着官大娘的脸自言自语了一分钟。
从他说的这些话里,我觉得他的身份更像是官大娘的一路人,而非山大神医。
“小唐,你也是医生,说说看法。”鬼菩萨又抬头,看着唐晚。
唐晚清晰地低声回答:“死人不可能到处走动,我判断,她的身体曾被另外的灵魂控制,而那灵魂又足够强大,当那灵魂进来的时候,她的本来灵魂已经亡灭。”
我一惊,按她的意思,是说桑青红赶走了官大娘的灵魂,且霸占了这个身体。
“哈哈,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按照百年来的世界医学研究案例看,没有任何先例能够推翻‘邪不胜正’的结论。后来的灵魂再强大,也不可能杀死先在的灵魂。即使是欧洲吸血鬼、南美黑巫术也做不到完全消灭一个活的灵魂,而只是双灵魂共存。”鬼菩萨说。
唐晚叹气:“是,长老,这是解释不通的,除非——”
我比鬼菩萨反应更快,脱口而出地接话:“除非是官大娘心甘情愿把躯壳让给桑青红使用。”
这是纯粹的第六感,因为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因。
唐晚点头:“没错,除非是先在的灵魂心甘情愿地让出躯壳,自动赴死。”
鬼菩萨又打了个哈哈,却没有下文。
唐晚又说:“我记得,曾有先辈们在行刑场上面对刽子手的鬼头刀写下过那样四句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超凡脱俗之人,能够在别人无法做到的场合下,留下千古不朽的事迹来。他们的脑部结构、人生信条是远远高于普通人的,是万人之中的翘楚、万人之上的尊者。”
那四句诗之所以不朽,是因为它表达出了一种超越生命极限的淡定。
当然,自四句诗之后,再也没人达到写诗者的高度与境界,至多不过是断头前吆喝一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已。
唐晚提到这四句诗,实质上是把官大娘与那写诗的先辈相提并论,已经是对官大娘最高的肯定。
“生命可贵,还有什么人肯主动先死?”鬼菩萨问。
我代唐晚回答:“江湖道义,人生信仰——这八个字就能让人做到这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菩萨连打了八个哈哈,以此来表示并不认同我说的话。
从我个人来说,还是非常相信“江湖道义”存在的。
那是一种人性,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每一个初涉江湖和终老江湖的人,都会在心底深处抱着一种“道义”,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做事的终极原则。有原则的人永远都强于无原则的人,而且,江湖之中有原则的正人君子居多,无原则的无耻小人相对较少。
官大娘是走无常者,也是江湖人,所以我相信她是有这种觉悟的。只要在特定的情况下,她一定能够慷慨赴死,大义凛然地完成生命中最后一跃。
唐晚望着我,似乎稍有犹豫。
“我相信官大娘是个好人。”我解释。
唐晚扼腕:“可是,那毕竟是一条大好的生命。我是医生,在医院里看过很多病人临终前的情景,大多数人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会苦苦哀求医生施以援手。每个人都怕死,每个人都宁愿苟活于世,这是人类无法掩盖的罩门。”
“可是,那些不过是普通人,而我们现在讨论的,却是官大娘之流的江湖高手。”我反驳她。
唐晚摇头:“我很想同意你的观点,但那太违背常理了。现在是和平年代,极少有人为了‘自由正义’而捐躯牺牲,况且现在也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我连唐晚都无法说服,就更不要想说服鬼菩萨了,只好苦笑着闭嘴。
唐晚有些抱歉,不安地顿足:“真是……太诡异了,每一件事都出乎预料。官大娘本来是整件事里的核心人物,她的死,将整件事的基础都完全推翻了,真是没有道理啊……”
鬼菩萨忽然惊叫了一声,倏地后退,由抽屉旁远远飘开。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横身错步,把唐晚挡在后面。
鬼菩萨抬起右手,指尖颤抖着,指向那抽屉。
唐晚锐声问:“长老,你发现了什么?”
鬼菩萨开口之前,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还活着。”
这次,连唐晚也大骇失声:“她活着?就是现在,她还活着?”
一个冷冻于冰柜抽屉里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的,即使是中国的“龟息术”和印度的“大瑜伽术”,也只能让人在正常情况下无呼吸生存,而不是温度在摄氏零下二十五度的冰窖里。
“他说得没错。”鬼菩萨指向我,“我感受到了,那灵魂就匿伏在她体内。”
我们三个同时失声,三双眼睛一起望着躺在抽屉中的官大娘。
官大娘的五官一动不动,喉部、颈部、胸部也没有上下起伏的迹象,身体处于完全的“死寂”状态。如果说她“活着”,那就必须具有体表的生命迹象,而不仅仅是基于鬼菩萨的判断。
第45章 神医鬼菩萨(3)
哐的一声,刚刚引路的人猛地推门进来,低声叫着:“你们完事了没有?赶紧走,赶紧——”
我们三个没人理他,等他抬头看到鬼菩萨时,立刻愣住。
“滚!”鬼菩萨挥手。
那人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鬼菩萨的脸,迟疑地问:“你是……”
鬼菩萨目露凶光,再次更大力地挥手:“滚,我叫你滚听见没?还想在这里干的话,就赶紧滚!”
那人被吓住,连连点头:“是是,我滚我滚!”
他又转头看着唐晚:“你们能请动鬼菩萨来,还用得着找我?耍着人玩吗?”
唐晚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从口袋里掏出那叠钱来,随手放在旁边的桌上:“钱在这里,我可没收,我也不认识你们,再见。”
“哎,这些钱是你应该拿的——”唐晚出声解释,但那人已经灰溜溜地退出去,小心地反手关门。
唐晚摇摇头,无奈地把钱收起来。
“长老,你一出面,把他们都吓坏了。”唐晚苦笑。
鬼菩萨冷笑:“他们?他们算什么?一帮子虾兵蟹将罢了。就算是这里管事的李馆长、上头专管殡葬的王局长见了我,也吓得跟老鼠遇见猫一样。”
我毫不怀疑鬼菩萨的话,因为太多事情表明,济南作为山东的省府,民间藏龙卧虎,极多行业顶尖高人,相关产业的政府官员见了这些人,也都不敢轻易招惹,当神仙一样高接远送,毕恭毕敬。
眼前这位鬼菩萨有“神医”的外号,那一定是山大乃至山东医学界的民间领袖,非常人能比。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向前走,由三个方向围住那抽屉。
“由医学定义来看,她绝对是个死人了。”唐晚说,“但是,就在这个殡仪馆里,至少传出过三次死人在焚化炉里坐起来的怪事。”
从八十年代政府明令要求用火葬代替土葬以来,济南就没断过“死人一烧就活过来”的传闻。很多医学专家站出来辟谣,说那是因为人体经脉筋络遇到明火收缩产生的自然反应,与灵魂鬼怪无关,更不是“诈尸”之类。
这个年代,无知的专家多如过江之鲫。他们辟谣辟得太多了,反而坐实了这些事件的“诡异”事实。
济南的老百姓们都把专家的话反着听,每次有了官方辟谣,大家在街头巷尾的谈资就又多了一大堆。
“准确说,是十三次。”鬼菩萨纠正。
“好吧,我只说有据可查、有资料可为证的事件。那三次,资料都被上头控制了,只有一线工人亲眼看到,才陆陆续续地流传出来。长老,照您的判断,这些真的是有人被活活烧死?”唐晚问。
那些传闻我也听过,但因为极少到殡仪馆来,所以觉得此类诡异事件距离自己很遥远。
我注视着官大娘的脸,脑中回想起她燃香时的虔诚表情,深深感到世事无常,人类在大自然、生死、神鬼面前实在太渺小了。一旦大自然伸出巨灵之掌,那么再强悍、再嚣张的人类都会变成毫无防御能力的小蚂蚁,转瞬间一切尽失。
同时,我也想到:“曲水亭街的老邻居们虽然常常用到官大娘,但等到她死了,却并未有人赶来祭奠、吊唁,以至于让她孤单单逝去。看起来,单身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一朝倒下,身后也将无人追送。”
现在,我是夏家唯一的传人。爷爷死时,我可以扶灵送终,如果他日我也倒下,到殡仪馆来送我的还会有谁?
“天石——”唐晚轻声叫我。
我从哀伤中猛省,察觉自己的情绪过于低沉。
“人有生老病死,自古至今,一直如此。不必太悲伤了,这是轮回的规律。”唐晚说。
我点点头:“我知道,刚刚只是想到了一些往日的琐事,一时感怀过度,现在没事了。”
唐晚体贴地轻拍我的手背:“是啊是啊,在这种地方,人总是会思虑太多。”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左手中握着一副一次性塑胶手套。
“我再试试,看看‘摸骨术’能否发现新的情况。”她向我解释。
我意识到,她与鬼菩萨之间也有着某种微妙的戒心,表面上完全相信对方,实质却不会省去自己的亲手判断。
“是啊是啊,这时候正好是‘摸骨术’最能发挥作用的时候。”鬼菩萨附和着说。
唐晚戴上手套,慢慢地将手伸入抽屉,在空中停顿了几秒钟,才将手掌慢慢地贴在官大娘的额头上。
抽屉里的温度很低,官大娘的发际、耳轮、睫毛上都结着璀璨的冰晶,在唐晚掌心里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唐晚的双手由官大娘头发的中分线向后去,移到她的天灵盖正中。
天灵盖是一个人的思想与上天交汇之处,一切灵感、第六感都是由此处传入人脑,等于是人呼吸时的鼻孔、气管、肺脏。从前官大娘说过,人一死,天灵盖就四敞大开了,所有灵气由此处四面消散,不复存在。
“似乎并没有……生命迹象?”唐晚自言自语地说。
鬼菩萨皱眉,但并未开口,等待唐晚下一步的行动。
我记起来,在官大娘的私宅内,桑青红曾经引诱我入局,要我在幻象中击杀日本鬼子,意图将我拖入历史的漩涡之内。
由此可见,桑青红是个心机极深的人。
在这里,我并不想讨论一个人的正邪对错,毕竟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就算桑青红是为自己活着,也绝对有情可原。
我真正要说的是,既然桑青红能布局引诱我,自然也会布下另外的局,诱捕其它人。譬如现在,如果唐晚误入其局,结果也是大大地不妙。
“只是冷……极寒,极冷……冷彻天地……天地之间,除了冻云密雪,再无任何生灵——好冷的天,好冷的雪!”唐晚再次开口,声调似乎已经变了。
我凝神看她的眼,她的眼神已经变得迷惘飘忽起来。
“唐晚——”我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止她,而是缓缓地伸出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背很凉,像两瓶已经在冰柜里冻了整夜的饮料。
“寒天雪海之中,杀气阵阵,穿云破雾。我看到了……一些并不常见的东西,大阵仗……一触即发的生死之战,中华存亡,匹夫有责……”唐晚低语。
我能意识到一些看不见的情况正暗暗发生着,就像桑青红引诱我入局时一样。
现在,我可以叫醒唐晚,使她迅速退出桑青红的布局。可是,那只会让这件事再次中止,没有下文结果,我们永远不知道桑青红要干什么。
唐晚手背上的寒气沿着我的双手上行,直达我的臂弯,冷得我浑身打颤。
济南的冬天一直都以“暖”出名,如同老舍先生写下的那篇《济南的冬天》中所描述的。自我记事以来,济南的冬天就未曾真正冷过,在城中根本感受不到严冬寒意。
当下,我从唐晚手上感受到的、从桑青红布局中感受到的,都绝非正常天气,而是昭示着一次百年不遇的极寒。
寒,可以指天气,也可以指人心。当一个人、一群人、一城人对未来失去信心、陷入绝望时,才会由心底感受到彻骨的寒意。那种寒,其实是对死亡的深度恐惧,也可以引申为敌人屠刀上的寒光、利刃斩断亲人脖颈时的寒血。
也就是说,我此时从唐晚手背上感受到了人类濒临死亡时的深层恐怖。回顾历史,1937年冬天,整个济南城的百姓都在面对这场屠城之厄,数十万人引颈待割,把自己的命运主宰权拱手交给太阳旗下的侵略者。那个冬天,济南城内的中国人没有一家不笼罩在绝望之中,这个城,已经成了南京之战的预演。
我从心底里连打了三个寒颤,暗暗地扪心自问:“如果我生在那时的济南城,当如何自处?”
新一代的济南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所以可以轻描淡写地在一切公开场合表白——“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他们却想不到,人只有在克服了巨大的死亡恐惧之后,才会想起担当起责任来。大部分人,一旦城破,自己的胆子也吓破了,只肯卑躬屈膝、跪地求饶地做太阳旗下的顺民,早就忘了自己是中国人这回事。
在济南,无数不肯低头的人被斩首,尸横遍野,无处可葬,这种血淋淋的史实,让人不忍卒读。
唐晚缓慢地抬头,没有看我,而是望向冷藏柜的右上角。那只抽屉上挂着一把突兀的大铜锁,跟其它抽屉明显不同。
我没有放手,而是让自己的掌心更紧地贴近唐晚的手背。
唐晚是拥有“摸骨术”的高手,她指尖上探索到的内容一定是我不知道的。借由她的引导帮助,我期望自己能看到事件的最终核心。
渐渐的,我感觉到一种力量正由她的手背上绽放出来,像种子发芽、嫩芽吐绿一般。那力量分生出很多细小如丝丝缕缕的枝杈,穿入我的掌心,又沿着小臂向上,进入我的身体。
如果她是别人,我会惊骇于这种变化而骤然收手。可是,她是唐晚,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不躲不闪,任由那些力量进入。
很快,当那力量进入我的胸口、脑部时,我感到自己眼前突然一亮,似乎站在了聚光灯亮起的大舞台上。
灯极亮,形成了一个直径十步的光圈,而光圈的边缘,鹅毛大雪,纷纷而落。
“力量……只有他的力量能……消灭……”一个女子沉重而悲愤地响着。
光圈外的世界是晦暗的,我感觉那女子的声音隔得极其遥远,但勉强能分辨出,似乎是桑青红的声音。
我没猜错,桑青红仍在,她在辘轳把街没有诱我入局,又在这里二次布局。
“消灭大敌……真正的大敌……不是日本鬼子,而是……”桑青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是什么?”我在心里问。
嗡的一声,我的掌心传来一阵震荡,震荡中,唐晚的声音颤悠悠地传来:“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真正的大敌是谁?”
我意识到,这种震荡是唐晚发出的一种通讯方式,比口耳相传的“传音入密”更为玄妙。
“你们死,死不足惜……他死,才是最可惜的,如同拿着紫檀屏风去烧火……我需要一个人,替他完成这一战,替他死,留着他的命,去击杀真正的大敌……”桑青红说。
这次,她的意思已经完全表达清楚,与之前的“替身局”的意思一以贯之。
她在找一个替身,而替身的使命就是替另一个人去死,以此来解救她尊崇的那个大英雄。
替身,是逆天改命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中的“重要”角色。但是,谁肯给别人做替身,尤其是实打实地拿自己的命去做替身?
桑青红的局很可怕,也很艰难,因为她执行的本来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
如果我肯给一个人做替身的话,那个人只能是唐晚。
人类唯有在真正的爱情之中,才能说出“我为你去死”这样的话来。一个男人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心甘情愿去死,殉情、殉命、殉身,这是能够流芳百世的动人爱情故事,绝美而凄艳,让后代人反复地传颂,如同莎士比亚的悲喜剧一样。
我心里这样想的时候,掌心又传来震荡,唐晚的声音随之而来:“谢谢你。”
原来,我只要想到,她就能瞬间感受到。
“换了我,也一样。”她又说了六个字。
这一刻,我们心有灵犀,都毫不犹豫地承认,肯成为对方的替身,为对方而死。
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感受到,而且对对方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我也可以做他的替身为他而死……”桑青红的声音持续响着,“那不能解决问题,他需要一个替身,更需要我……我是他的磨刀石,我不能死,我死了……他也不肯独活……”
我恍然惊悟,意识到桑青红说的,正是爱情中的一个“正确悖论”。
之前,我看清了桑青红的“替身局”之时,对她有所鄙夷,认为她在布局之中存有巨大的私心,要用别人的死来换她朋友的生。现在我懂了,她与她尊崇的那个人,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同生死,共进退,缺一不可。
她处心积虑布局之时,也陷入了这个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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