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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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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张全中没事。”我说。
“希望静官小舞也平安。”连城璧说。
她的话意义复杂,“平安”二字包含了太对信息。
张全中说过“她不会死”,但一个死人又怎么能复生?难道张全中真的拥有了偷天换日、左右阴阳之能?
我不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除非静官小舞在我面前复生,我才真的相信世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无上奇术。
“没有人能真正地逆转生死。”连城璧喃喃地说。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在奇术的世界中,任何唯物主义的理论都值得怀疑,甚至已经完全被推翻、被逆转。
“天石,你觉得……”连城璧迟疑起来。
我望向她,见她脸上满是疑惑不定之色。
“怎么?”我问。
“难道你不觉得张全中所做的事完全都匪夷所思吗?他对于静官小舞的感情十分复杂,好像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理解的。我一直都在想,他活着,似乎是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一种挑战。”她回答。
我们已经走到残联大楼的背后,也已经习惯了满街人的淡定、冷漠。
连城璧长叹一声,缓缓站住。
“不要担心。”我摇头说,“我有种直觉,张全中是完全无害的。他是男人,如果某一件事能够让一个男人全情投入、不计得失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一个女人。在奇术师杀伐决断的血火世界中,只有女人的柔情能够解决那些非死不可的纠纷。我比你更了解他们,所以我相信我的直觉。”
连城璧一连三叹,显然心底犹疑不决。
有人从我们身边经过,忽然亮开嗓子唱起歌来。
他一唱,满街人都停下了手边的事,说话的闭嘴,走路的站定,仿佛那首歌就是定身法,把所有人都瞬间定住了一样。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那人的歌声响彻了长街。
“梆梆、梆梆。”有个卖豆腐的老头子用力敲打梆子,节奏单调,苍老凄凉。
“大风起兮云飞扬……”其他人忽然开始出声应和,渐渐与那人的歌声融为一体,形成了高低起伏、悲壮激昂的大合唱。
“这些人——”连城璧吃了一惊。
所有人都向北去,涌向铜元局后街十八号的门口。
“都是张全中的人。”我说。
我知道,张全中已经陷入困境。虽然击退了单氏一族的攻击,成功地将静官小舞从殡仪馆里转移出来,但是他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进入“风水毒相”之局,靠着断肠草、鹤顶红、孔雀胆的助力,勉强与看不见的敌人抗衡。
幸好,他在这里预先埋伏下了一支人马,也等于是埋下了一张保险单。
“天石,依你看,这一役张全中还有胜机吗?”连城璧问。
我摇头纠正她:“不是胜机,而是生机。”
在五龙潭下,我亲眼目睹了身怀六甲的静官小舞处于穷途末路时的悲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以为她们必死,并引为巨大的遗憾。她赖天力保佑不死,闯过必死的陷阱,但就算上天保佑,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机会,让她屡次涉险过关。
张全中纵有回天之力,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改变上天既定的结果。
这一役,如果我是张全中,就会只求生机,不求胜机。
我们夹杂在人流之中,渐渐走到十八号门口。
大门开着,院中的断肠草重新变成了老绿色,这让我先悄悄松了口气。
张全中站在院子正中,面向南方,沉吟不语。
所有人站住,距离门口十步。
“屠五。”张全中叫了一声。
那沿着长街高歌的老头子越众而出,走到院门外三步,垂下双手,恭恭敬敬地深鞠一躬,然后沉声回应:“屠五在。”
“屠五。”张全中并不看那人,只是淡淡地吩咐,“叫大家都回去,还不到用他们的时候。”
屠五没有抬头,低声回应:“主人,养士千日,用在一时。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主人的,现在,应该就是把这条命还给主人的时候了。”
那卖豆腐的老头子双手互击,重重地敲了一下,发出“梆”的一声响。
“主人,我愿意替您进五龙潭试水。”老头子说。
张全中仍然没有转脸,淡然一笑:“成九,几年不见,你的胆子大了不小,竟然敢替我赴五龙潭试水?可是你应该知道,这件事跟水性高下没有任何关系,以你的能力,九死一生而已。”
老头子又敲了一下梆子,大声说:“主人,我成九这条命都是您给的,死就死了。”
又有两人在人群中大声叫着:“我们的命也是主人给的,随时都能为主人去死!”
我不知道张全中曾经为他们做过什么,但现在看得很清楚,他们都是张全中门下的死士,随时都能为他去死。
张全中终于转过脸来,深深地皱着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以为张全中会说出一些或慷慨激昂或悲情呜咽的话来。
“进来吧。”张全中却只说了三个字。
屠五、成九等人愣了一愣,不知道张全中在向谁说话。
我和连城璧从人群中走出去,大步进了院门。
“我是谁?”张全中向着屠五问。
所有人异口同声:“江北第一神算子。”
张全中微笑起来,轻轻点头:“江北第一神算子,算无遗策,计不落空。你们既然知道我的名号,就不该怀疑我的能力。过去,我救你们,就是想让你们保住一条命,好好活着。我从未说过你们的命是我的,也绝不会让跟着我的人为我而死。回去吧,铜元局后街离了你们,就要变成一条死街。你们好好地活在这里,就是为我、为济南城做出的最大贡献。”
屠五还想再说什么,张全中弹了弹指甲,慢慢转身,只留给门外一个背影。
“好,好。”屠五连说了两个“好”字,跨上两步,从外面把门关上。
我侧耳谛听,门外的三十几人各自散去。
第424章 身在毒中不知毒(1)
“你们一定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不想解释。比起真正的人生困惑来,刚刚这小小的插曲又算得了什么呢?”张全中喃喃自问。
“对不起,都怪我。”连城璧鞠躬道歉。
“跟你有关吗?”张全中问。
“跟我无关吗?”连城璧反问。
我始终没有说话,因为我想的跟张全中相同,这些怪事根本无需解释。
“你还有余力解决问题吗?”我在两人沉默三分钟后才开口。
张全中点头:“能。”
“救活静官小舞,让她好好活下去——能吗?”我又问。
张全中皱着眉想了想,才点一点头:“嗯,我想可以,即使力不能及,至少也能救一个人活下去。当然,如果两个只能活一个,我一定会选择让她活下去。”
我不禁皱眉,如果张全中一味地以“活着、死去”这样的标准来处置两个人的爱情,那么他失去静官小舞或者拥有静官小舞也是没有意义的。所谓爱情,就是长相厮守,朝夕相对,彼此关照,心心相印。这样的爱情,虽庸俗却甜蜜,或许才是一个女人最需要的。
连城璧已经说出来:“张先生,如果你曾经以屈居于蝉蜕的状态陪伴她,这绝对不叫爱情,而是两个人一起受罪。那样,她活着还不如死了,至少可以早入轮回,转世成为真正幸福的女人。”
在静官小舞的老屋之内看见蝉蜕时,我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但却没有表达出来。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张全中淡然回应。
“我是女人,静官小舞是女人,只有女人才能理解女人,不是吗?”连城璧追问。
如果一切问题都归结于庄子、惠子的“濠梁之辩”,那就变成了永远没有结局的死循环辩论,白白浪费时间。
“让她醒过来吧!如果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我转移话题,终结了两人的争辩。
“再给我一点时间。”张全中说。
他转身走向北屋,把我和连城璧留在院中。
“他永远都出乎我们预料,在这里,也许我们更需要学习。”我说。
连城璧刚刚有些失态,现在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们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落座,静静地欣赏院中生机勃勃的断肠草。
如果俗人无知,闯进来去拔那些草,只怕转眼间就要一命呜呼了。
“天石,我累了。”连城璧忽然说。
“就要结束了。”我也倦了,但还能坚持,直到看到静官小舞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结束就是开始,开始就是结束。”连城璧抬起左手,向东面指着。
这里距离鞭指巷不远,只隔着护城河与不多的几排房屋。上一役以地底大爆炸、天地坛街幻象结束,而这一役则要以单氏一族完败、张全中救活静官小舞为结局。
江湖就像波诡云谲、动荡起伏的大海,无风三尺浪,永远无宁时。所以,有人的地方即有江湖,有江湖地方必有战斗,战斗永远不会结束,唯一的真正的结束就是人类的集体灭亡。
“还有很多人在刺探你的消息,不过却被我蒙在鼓里了。”连城璧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微笑起来。
“其实只有很少的人真正关心我,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利益才不得不拉拢我。真是惭愧,我长了这么大,最终还是沦为了别人棋盘上的一子。”我说。
“就算是棋子,也是最重要的那一颗。”连城璧柔声说。
我们静静坐着,北屋内也一片沉寂。渐渐的,院外的市声越来越响,那些甘心为了张全中拼命的死士们大概又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如一只只沙漠毒蝎般悄然蛰伏,等待下一次的为主效命。
“济南到底是什么人的济南?”我不禁迷惑起来。
表面看,这个城属于勤劳率真、耿直善良的老济南百姓,他们安居乐业,幸福生活,用每家每户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来妆点城市,就连每一家的户口簿上,都清清楚楚写着“济南市民”的字样。到了外地,他们会自豪地告诉大家自己是济南人,是济南城的主人。
实际上,在阳光之外、暗影之内,还有无数有能力的人屈居于寻常巷陌之内,用看不见的力量影响着城市的发展变化。他们极少浮出水面,一旦出现,就是生死决战。
济南城属于他们吗?我不知道。
或许,我也应该问问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昨晚我做了个梦,一个美梦。”连城璧梦呓一般说。
“什么梦?”我问。
连城璧羞涩起来,双手捂着脸:“我们在五龙潭底,你紧紧抱着我。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那样亲近,我能感觉到你嘴里呼出来的热气,然后我就飞起来,在天上看着你,而你仍然抱着我。那一刻,我幸福极了,就像小时候看童话故事,故事的结尾,王子和公主手挽手走进城堡,过上了幸福无比的日子。那是我最大的希冀,没想到会在梦里提前实现了。”
门外忽然又有车响,我下意识地向大门口看。听动静,有一辆性能极好的车子已经在门外缓缓停下,随即是车门开闭的“嘭嘭”声。
“有人来了。”连城璧站起来,“此时来的访客,只怕来者不善。”
她刚说完,大门上的铁环便被扣响,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我去看看。”我也起身。
“要不要通知——”连城璧向北屋内一指。
我摇摇头:“不必了。”
张全中进入北屋后一直没有动静,他不主动出来,想必是另有隐情。
我走到大门口,隔着门扇问:“是谁?”
门外有人回答:“富士山来的,刚刚接到张先生电话,从山东大厦火速赶来。”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脚下的皮鞋油光可鉴。
跟我对话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人,表情严肃,一双细目湛湛有光。
“阁下是?”他看见我,有些疑惑。
三个人的身后停着一辆白色丰田越野车,司机坐在车内,车子并未熄火。
“我是张先生的朋友。”我回答。
那人深鞠一躬:“幸会,我姓静官,请禀报张先生,静官家三护法到了。”
他虽然用流畅的汉语跟我说话,但举止做派一看就知道是日本人。当他提到“静官”二字时,我立刻想到了静官小舞。
“夏先生,张先生说,请客人进来说话。”连城璧在院中叫。
我后撤一步,缓缓侧身,请三个人进来,然后关门。
三名日本人很急,一进院子,脚下不停,直奔北屋。
连城璧一闪,挡在北屋门口,朗声说:“三位请留步,张先生马上出来见客。”
我跟在三人后面,立刻听到拖后的两人同时低声咒骂:“八格牙路!”
领头的日本人点头:“是,谨遵张先生吩咐,我们在这里等。”
看样子,三个人对张全中又怕又恨,满腹牢骚不敢宣泄,只能背地里暗骂。
张全中并没有立刻出来,过了五分钟才露面。
“张先生,公主她——”领头的人急步向前。
张全中挥手:“不要慌,没事。”
我向张全中拱手:“张先生,要不我和连小姐先出去回避吧?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只要招呼一声,我们随时进来。”
张全中摇头:“不不,夏先生,你们是我的贵宾,任何时候都无需回避。只不过,这件事解释起来太长,我们弄不好今晚要秉烛夜游,才能说明白。”
我微笑回应:“人生苦短,秉烛夜游,正是朋友之间的乐事。我随时等候张先生的教诲,先多谢了。”
三个日本人已经等得不耐烦,迎着张全中向前走:“我们先进去看公主,她没事,我们再谈。”
张全中居然没有阻拦,任由三人闯入北屋。
连城璧振臂就要发作,被我用眼神制止。
这是在张宅,既然主人张全中都没发作,我们还是暂时作壁上观为好。
“我叫他们来,是拜托他们来帮我解决大问题。”张全中说。
我知道这件事的关联一定非常复杂,所以没有冒然发问,只是望着张全中。
“我有很多帮手,二位也是我的帮手,但眼下这件事,只有富士山静官家族的人,才能帮得上。夏先生,刚刚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你没有杀到五龙潭墙外去破坏风水毒相的阵胆,我的小院就不复存在了。”张全中颓然说。
“怪我!”连城璧大方承认。
张全中摇头:“不,连小姐,所有事物变化的契机都起源于命运的拨弄,你不碰断肠草,则一定有人去碰,恐怕将酿成更可怕的后果。我真的老了,即使连续使出鹤顶红与孔雀胆两种大毒,都无法稳住大局,以至于造成了‘风水倒灌、烈火焚城’的大混乱。济南城内的奇人奇事太多,多于全球任何一个大型城市……”
我同意张全中的看法,连城璧误触断肠草,才将“风水毒相”的攻势引发出来,等于是让我们看透了进攻方的实力,可以预判高下,采取针对性的防御措施。
这种变化,与军事上的“火力侦察”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
“张先生,虽然有些冒昧,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把全部事实都和盘托出,别老是把我们蒙在鼓里。要我们帮忙的话,总得把实话讲出来啊?”我苦笑着说。
我真的很像帮助静官小舞,即使她不能复生,我也愿意把她殓葬,从此天高水阔,与世无争。
“只要富士山的人来了,我就能掌控一切。”张全中恢复了拒人千于千里之外的淡然神态。
的确,刚刚三个日本人敲门入院之后,张全中对我和连城璧态度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喜张先生了。”我说。
他精于空间、时机,人员上的计算,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我和连城璧乐得后退,任由他扭转乾坤、颠倒死生就是了。
“张先生,请进来说话!”带队的日本人在屋里叫。
张全中撇下我和连城璧,立刻回屋里去。
“他的意思是,能让静官小舞复活?”连城璧问。
我点点头,但连城璧半信半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用物理科学无法解释。我试探过十几次,静官小舞的的确确是死了,没有呼吸,脉搏不跳,心脏不动,体温为零……如果这种情况下都能救活,那人类对于生死的判定概念就要被彻底打破了。”
世界上的任何事都存在“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的定理,就拿眼下的事来说,连城璧不知道怎样去颠倒死生,所以认为“不可能”。反之,张全中很有把握“逆转死生”,他才会很笃定地自信能掌控一切。
至于我,夹在两人之间,情况有些尴尬。不过,我相信张全中,相信他有通天彻地之能,别人看来天大的难事,他一定能信手拈来,见招破招,直到天下太平。
“等着吧。”我说。
第425章 身在毒中不知毒(2)
“哗”的一声,隐藏在断肠草丛中的自动喷灌器工作起来,向上喷出指头粗的水柱,上升两米之后,随风挥洒,落在草丛中。
断肠草吸饱了水,草叶的颜色转为青碧色,欣欣向荣,充满生机。
“从没想过,连断肠草都能被人工种植,而且管理得这么好!”连城璧长叹。
在正常情况下,植物会产生授粉、串连、结蕊的杂交情况,一旦断肠草的花粉随风播撒,传到院外去,那围绕十八号周遭的植物就要遭殃了。尤其是小院向东就是护城河,那河里的水若是被断肠草的毒污染,向北的大明湖、北湖、小清河甚至入海口都会遭了大殃,人畜伤亡,不可计数。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断肠草全部销毁,从源头上杜绝隐患。否则,这院子存在一天,周遭老百姓就有性命之忧。
“嗯?”一滴水珠斜刺里飞溅过来,擦着我的鼻尖飞过去。就在那一瞬间,我闻到了水珠里的异味。
在中国的传统毒药中,药味分为“酸、辣、咸、苦、甜”五种。前面四种,只要下毒、淬毒就会被人发现,而最后一种则是最隐蔽的,并且是用甜味来掩盖毒物的味道。久而久之,毒性越大的药物加上甜味素之后,味道就变得越甜。当然,毒物本身是带有一种腥气的,只有行家的鼻子才能闻出来。
“水里有毒。”我毫不犹豫拉着连城璧的手臂撤退。
连城璧脸上变色,用袖子捂住鼻子。
再细看,四散落下的水珠都变成了焦黑色,一落到断肠草上,草色就变得晦暗了不少,变成了铁青色。
喷灌设备自然是张全中设置的,水源也在他掌握之中。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水源已经遭到污染,正在向外喷射“毒水”。
“我进北屋去,你等着。”我吩咐连城璧。
“当心。”连城璧回应。
连番变化之下,我们变得异常敏感,既要瞻前,也得顾后。我把她留在外面,就是为了保住后路,不至于被未知之敌一网打尽。
我推门进了北屋,却只看到冰棺,不见张全中与那三个日本人。
静官小舞仍然静静地躺在冰棺里,并没有复活的迹象。
此刻,冰棺发出嗡嗡之声并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震颤。
我向脚下看,冰棺的电源已经接通,七八个指示灯全都亮着,液晶屏上的温度数字为摄氏负十二度。按照惯例,冰棺温度设置为摄氏负五度即可,就能保证遗体的安全。张全中将温度设得这么低,一定有蹊跷。
两侧房间门口垂着灰色布帘,西侧房间内寂静无声,东侧房间里则传来轻微的水声。
我向东去,贴在门边,侧耳倾听。
里面只有水声,却没有任何人声。
我没有冒进,而是低低地叫了一声:“张先生,你在里面吗?”
张全中回应了一声,三秒钟后,便撩开门帘出来。
门帘被撩起的刹那间,我向屋内飞快地瞥了一眼,看见地上并排放着三个灰色的大瓦缸,每一个都有半人多高,直径至少在一米左右。
眼下,瓦缸里已经贮满了清水,水面上不断升腾起缕缕雾气。
“没事,你不用担心。”张全中说。
他嘴上说没事,但头发、眉毛、胡茬上全都挂着霜花,像是圣诞老人一般。
“外面的喷灌器在喷毒水。”我说。
“富士山的人在给小舞解毒,毒水排出去灌溉,让断肠草毒上加毒。”张全中解释。他一开口,嘴里就喷出淡淡的白雾来,仿佛正站在寒冬腊月的街头。
“真不需要帮忙?”我再次问。
张全中摇头:“绝对不需要,你赶紧出去吧。”
我缓步向后退,一边上下打量对方。
“守住外面,再给我两小时——”他向冰棺看了一眼,疲态尽露的脸上挤出了一线微笑,“再过两小时,小舞还是我的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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