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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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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察觉到官大娘有些异样,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双手,轻轻摇晃。

    她的掌心火炭一般灼热,烫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娘,不要说了,我们等大家伙都来了再讨论。”我出声提醒她。

    她充耳不闻,更不顾我的摇晃,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一定要追随他去,登最高的山,跨最宽的河,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快意恩仇,潇洒江湖,总胜过在这和平小城里虚度半生……”

    我放开官大娘的手,走到院子一角的水龙头那里,取了一块毛巾按在水桶里浸透。

    那时候,她仍然在喃喃地说话,像是中了邪一样。

    “只怕又是伥鬼在捣乱!”我从桶里拎出毛巾,拧个半干,走回去拿给官大娘。

    官大娘不接毛巾,嘴唇噏动,但不发声,只有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动静。

    我帮她擦脸,由额头至下巴轻轻抹了一遍,然后将凉毛巾捂在她后脑之下、脖颈之上的大椎穴位置。那个穴道在按压、冰镇之时,能够驱散人的烦躁情绪,使人迅速安静下来。

    眼下,我也没有什么好手段可用,只能等救兵赶来,再做打算。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官大娘猛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像是睡足了觉的人即将清醒那样。

    “石头,你拿着毛巾干什么?”她又打了个激灵,跨步一闪,避开那凉毛巾。

    我叹息着回答:“你刚刚神志有点不清醒,我帮你冰镇一下。”

    官大娘抹了把脸,掏出手绢,擦脖子上流下来的水滴。

    她的眼中充满了迷茫,擦水时若有所思,动作有一搭无一搭。

    我继续告诉他:“大娘,你说了太多话,但我想告诉你,在医院那天早晨,你只不过离开了十分钟,再回来以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的话完全是我太爷爷夏神州的口吻。可惜,他借由你说的话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内容,只是在回忆一桩陈年旧案。他说的事已经过去八十年了,事关抗日战争,今天再拿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夏神州,夏神州……”官大娘喃喃地重复着太爷爷的名字。

    门外仍旧寂寂一片,殷九爷等人未见踪影。

    我忍不住焦躁起来,深怕那冰棺中的怪蝉再有什么异动。

    “夏神州的话从我口中说出来……如果他即是我,那我又是谁?”官大娘轻轻地问。

    我无法完全领会这句话,官大娘当然是官幼笙,曲水亭街乃至济南老城区最出色的走无常。她的声音和样貌为老城区的百姓所熟悉,很多人即使不认识当今的济南市长,却不可能不认识她。

    “大娘,你今晚是不是太累了?”我问。

    官大娘嘴角动了动,无声地点头。

    “那好,咱们还是等殷九爷他们来吧,我先去烧壶水,他们来了再沏茶。”我说。

    这些老房子没有接通天然气,烧开水只能用电壶。

    我走进西屋,拧开水龙头接水,然后把电壶开关打开。

    隔着窗棂,我看见官大娘倒背着手在灵棚里踱步,不时地长吁短叹。

    “她是谁?我是谁?每一个人都有名字,但名字只是代号,可以叫张三也可以叫李四,但从本质上说,我到底是谁?”我也忍不住沿着官大娘的思路继续思考。

    她在走无常的过程中,经常游走于生与死的灰色边缘,在某些时候处于“人”与“非人”的交界处。后退一步,将回到“人”的世界里来,向前一步,则坠入“非人”的深渊里去,当真是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所以说,走无常这种职业并非人人都能入门,也需要极高的天赋。

    猛地,官大娘踏出灵棚,向西屋走来,最终停在窗外。

    “大娘。”我叫了她一声。

    她没有应答,而是挺直了背,视线笔直地穿过窗棂,射在我的脸上。

    “我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桑青红。”她说。

    那个名字似乎颇为熟悉,我脑筋一转,想到族谱中记载过,桑青红是太爷爷年轻时的红颜知己。两人相遇时,太爷爷已经有了家眷,而这位姓桑的奇女子又不甘心与另一个女人分享太爷爷的感情,遂退而求其次,只单恋,不嫁娶。

    按照山东百家姓的地域划分,“桑”姓出自于东营广饶一带,著名的旅游景区万桑园就是桑氏一族的发源地。

    我苦笑:“官大娘,我真是被你绕糊涂了。”

    太爷爷与桑青红是男女好友,太爷爷死于抗日之战,灵魂曾依附在官大娘身上。那么,官大娘是“他”,就不可能再成为桑青红。况且,桑青红只在族谱中出现过一次,别处再无记载,其灵魂又怎么会突然出现?

    “今日回想,仍然能体味到那刀光剑影一战的惨烈——”官大娘沉声说,“国士不死,大国不灭,倾城之下,神州无敌。他夏神州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如果没有桑青红,谁还能画下那一战的风采?历史长卷如云烟,没有他夏神州,敌寇的阴谋也就无人能破,我泱泱大国的国民全都戴上‘外国奴’的黑帽子……神州无敌,忍者授首,好啊,好啊……能亲眼目睹那一战,就算血溅疆场,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我从她话里发现了重要的线索,立刻追问:“桑青红画下了太爷爷终极一战?那画卷现在在哪里?”

    如果有画卷为证,则我家应该被评为抗日世家、民族英雄,太爷爷的英雄事迹应该被镌刻在抗日英豪纪念馆中,受千万人膜拜景仰才对。

    “没错。”官大娘点头。

    “那画卷在哪里?”我重复追问。

    官大娘举起右手,五指张开,在空中猛地一抓,然后迅速攥紧,放到鼻子下面轻轻一嗅。

    这种奇术典籍中也有记载,被称为“闻风辨器”,也被称为“捕风术”或是“捕风捉影术”,其本质原理是通过空气中的微小变化去感知事情发展,与官大娘此前使用的“看香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官大娘连续三次重复同样的动作,之后才怅然叹息:“那画卷距离此地不远,但在断肠青龙与独目猛虎看守之下,我无法找到更确切的方位。”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谁——官幼笙还是桑青红?但那似乎并不重要。作为一名走无常,她体内贮存了太多非人类的东西,那些都不是人类思维能够解释得通的,只有她自己凭借超强的智力才能理顺,外人无法援手。

    当下,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的太爷爷夏神州是抗日英雄,令我夏氏一门光彩倍增。作为夏氏唯一的传承者,我现在已经鼓足了勇气,一定要继承列祖列宗的英雄之气,并将之发扬光大,再创夏氏盛名。

    老宅处于老城区之内,除了西面的关帝庙与北面新修复的文庙,再也没有什么著名建筑。那么,官大娘说的“断肠青龙”与“独目猛虎”究竟是什么?

    “济南地名中有青龙桥,泉名中有黑虎泉,难道以上的一龙一虎指的是那两个地方?”

    我正猜疑间,西南方向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其间伴随着数名老者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第18章 黑雾深廊,祸起萧墙(3)

    “是殷九爷他们来了。”官大娘说。

    我出了西屋,与官大娘并肩迎出去。

    将要出大门的时候,官大娘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转脸望去,官大娘脸颊上竟然挂着亮闪闪的泪珠。

    “今晚,我看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我从年轻时就知道,以自己的天赋与资质,永远都不可能达到‘天眼通’或者‘开天眼’的境界。所以,只能是意外——人生少不了意外,就连生与死都是意外,意外来了,谁也逃不过。不过,我并不怕意外,因为人活一世,重质量不重数量。千古艰难唯一死,我迷恋死亡很久了,因为只有死,生命的桎梏才能彻底打开,让我去看见那些活人看不见也触摸不到的。谢谢你,石头,你就是打开我生命桎梏的那把钥匙,谢谢……”她说。

    奇术领域中,不少派别能够通过特殊的修行方式达到“开天眼”的极高明境界,“天眼”一开,人类世界中的种种困惑就都迎刃而解,看到哪里,哪里都通通透透的,没有丝毫遮掩。所以,“开天眼”是奇术修行者们的毕生追求。到了藏密、密宗的领域,修行僧侣将这种奇术叫做“天眼通”,是“五体神术”的其中一种。无论哪一种称呼,都形象地描述出了这种奇术修炼成功后的“大彻大悟”状态。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极为晦暗,因为官大娘的这些话等同于临终遗言。

    意外,给人带来的全都是伤、病、痛、死,任何一个家庭或者一个人都很难承受意外的沉重打击。至于生命桎梏,则是跟“一了百了”相联系的。在哲学家看来,人的生命过程就是“受苦受难受折磨”的艰辛历程,只有死亡,才是这些苦难的永久解脱之法。所以,官大娘提及“生命桎梏、迷恋死亡”,自然已经有了“必死”的预感。

    “大娘,别说这些丧气话,你要是出意外,曲水亭街邻居们老了还能指望谁?”我试着劝解,但眼圈一红,喉头也哽咽起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官大娘惨笑着说,“更何况,走无常的人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早就忘了‘怕死’两个字怎么写。我时常想着,也许只有真正死了,到了那边,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她放开手,仰面大笑,跨出门去。

    我在门内怔住,竟然无法像她一样洒脱地面对生死。

    “殷九爷、崔二爷、康爷、宗三哥、汤四哥。”官大娘在门外与来的人打招呼。

    来的人全都低声应答,鱼贯而入。

    那五个人我全都不认识,只觉得他们的衣着、面目极为普通,与菜市场上的贩夫走卒并没有什么两样,浑身都带着老济南人独有的土气。

    夜真的很暗,他们从黑暗中走出来,就像永远活在暗夜里的荒野游魂一般,一行一动,悄无声息。

    实际上,像殷九爷、官大娘这一类人在平安无事的和平时期都是被老百姓淡忘的,只有起了风波的时候,大家才会将他们奉为上宾。极少人能有未雨绸缪的大智慧,而是只懂得临急抱佛脚。

    “小官,大家先给老夏上柱香吧。”先进来的秃顶老头说。

    他没有正眼看我,而是用眼角余光斜斜地瞥了我一眼。这是夏家的丧事,但很明显的,他眼中只有官大娘。

    官大娘就跟在老头的身边,连声答应:“是是是,殷九爷,请跟我来。”

    跟着,她扬声吩咐:“石头,去灵棚里跪着,答谢几位前辈上香祭拜。”

    我赶紧回到灵棚,屈膝跪倒。

    五个人进了灵棚,殷九爷又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问:“小官,这就是夏家的独苗儿?”

    官大娘躬身回答:“是,他的名字是‘天石’两个字,小名叫石头。”

    殷九爷有着一个瘦长的鹰钩鼻子,眼睛不大,但眼珠子很亮,如同两点鬼火。

    “哼哼。”殷九爷摇摇头,冷哼了两声。于是,跟在他身后的四人一起哂笑起来。

    “夏家完了。”有个人直截了当地说。

    “这孩子的面相太死板,无棱无角,无透无漏。说好听点儿,是老实忠厚传家之相,说难听点儿,是冥顽不灵愚笨到家……夏家代代英雄,在咱们这一行里算是奇术世家,可这孩子往这里一跪,再吹什么都白搭了!”有人附和。

    我脸上火辣辣的,却无言以答。

    “怎么那么多废话?上香!”殷九爷低声呵斥。

    他拿起三炷香,在蜡烛头上点燃,高举过顶,向爷爷的遗像连鞠了三个躬。

    我赶紧跪地磕头答谢,每次拜下去,额头都碰到地上。

    “老夏,你走了,自己图清闲,扔下济南这个烂摊子,让大家帮你拾掇?你倒好,到那边过潇洒日子去吧,从此以后,江湖纷争就跟你无关了。老夏啊,九泉之下,你得保佑着我们早点找到那东西,咱这一行当里也就少了好些个你死我活的战斗……”殷九爷低语着,把香插进香炉里。

    我跪在地上,眼睛只能看到殷九爷穿着青色圆口布鞋的双脚。原来,上香之时,他的双脚并没有规规矩矩地并拢,而是采取了不丁不八的站姿。这是一个充满挑衅与警戒的站立脚法,通常只有在两人对敌时才会用到。所以,我立刻醒悟,殷九爷表面上对爷爷恭敬祭拜,内心却是充满了敌意。

    也难怪,中国人有“同行是冤家”的古训,既然殷九爷将我爷爷当做同道中人,这种“冤家”的情结是不可避免的。

    其余四人并没有上香的意思,只是站在侧面抄着手旁观。

    殷九爷摸着自己弯曲的鼻尖,望着爷爷的遗像若有所思。

    官大娘忍不住提醒:“殷九爷,那怪物就在北屋的冰棺里,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否则的话,怕是夜长梦多,惊扰了老夏叔的千秋大梦。”

    他们是为冰棺里的鬼脸雕蝉来的,而且从官大娘的恭敬态度看,这几人的本领全都在她之上。

    殷九爷点头:“好,这就过去。”

    他带头出了灵棚,大步走进北屋,其余人全都跟了上去。

    北屋内外,所有的香都已经燃尽了,满地都是轻飘飘的香灰,随着众人的鞋底此起彼伏地飞扬着。

    “小官,你布了香阵?”殷九爷在北屋外停步。

    门槛之外,香灰凌乱,半数已经被夜风卷走。

    “大惊小怪!”有人嘀咕。

    官大娘苦笑:“殷九爷,各位,我胆子小,只怕有煞鬼作怪,所以一退出来,就用‘诸葛神侯五丈原香阵’封了门,等各位赶来援手。”

    “煞鬼怕什么?有殷九爷在呢!”那人又不屑地笑了,“年轻的时候,殷九爷还亲自抓了煞鸟炖来吃,怕什么?怕什么?”

    官大娘皱眉:“这个……各位,这次的事只怕有些棘手,刚才电话里说得比较简单,老夏叔上路的时候,我亲手帮他收拾上下,已经完成了所有‘封煞、驱邪’的程序,就是怕出意外。那只蝉来得蹊跷,似乎跟煞鬼并没有太大干系——”

    那人冷笑一声:“跟煞鬼无关,你又请殷九爷来做什么?”

    殷九爷举手,制止那人继续斗嘴。

    我在官大娘后面跟着,心里焦躁,但却插不上嘴。

    “把香阵撤了吧。”殷九爷说。

    他是这群人里威望最高的一个,只要他开口,别人就立刻噤声。

    官大娘点头,轻轻地伸出左脚,踏在薄薄的香灰之上,先左后右地扫了两下,香灰便被扫至门口两侧,大部分都跌入砖缝之中。

    “小官,我一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这次的事,你有什么看法?”殷九爷淡淡地问。

    官大娘想了想,胸口起伏了几次,鼓起勇气回答:“我怀疑,跟苗疆蛊术有关。”

    除了殷九爷,其他人脸上全都变了神色。

    蛊术属于云贵川一带的奇术,跟长江以北尤其是黄河两岸的奇术门派大不相同,尤其以辛烈、毒辣见长。

    我从古籍中读到过很多蛊术杀人的例子,被杀者死状惨烈,令人作呕。

    “是吗?那就麻烦了。”殷九爷的语气仍然淡淡的,但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像是在急速地思考着什么。

    “请。”官大娘向屋内伸手。

    殷九爷一笑:“你是夏家的半个主人,头前带路吧。”

    官大娘大步走进屋,俯下身,在冰棺盖子上轻轻一吹,香灰纷纷落地,露出有机玻璃棺盖的本来面目。此刻,那只怪蝉一动没动,仍然倒挂在棺盖内侧,将腹部那张鬼脸平平地展示出来。

    几个人无声地散开,把冰棺围在中间,但谁都没有第一个出声。

    在我看来,几个小时过去,那鬼脸凹陷下去的部分似乎变得更深了。可以想象,如果那些刻痕无限加深的话,将会在蝉身上雕出一个镂空的鬼脸来。

    殷九爷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黄铜柄的放大镜,对准那怪蝉的腹部。

    我从侧面伸过头去看,那镜子的放大倍数为四,蝉腹上的鬼脸立刻变得无比清晰。

    大家干站了几分钟,还是殷九爷打破了死寂:“你们谁能先说一下对这东西的直观感觉?”

    那四个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无论它是煞鬼还是蛊虫,我们都必须先把它抓出来,再拿到显微镜下去研究。”殷九爷又说。

    先前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殷九爷,如果它是苗疆蛊虫,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只怕它会飞出来祸害全城百姓。到那时候,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关于蛊,世上以讹传讹的资料汗牛充栋,将那种奇术捧上了天,仿佛世界上所有昆虫只要经过放蛊者的手稍加调弄,就会变成杀人不见血的诡异蛊虫。久而久之,苗疆蛊术越来越神秘怪异,而江北人则谈蛊色变,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殷九爷屈起手指,轻叩着冰棺,发出有节奏的笃笃之声。

    当然,棺盖必然会被打开,因为明日还有朋友告别仪式、殡仪馆火炉焚化等环节,哪一个环节都必须开棺。

    “你们说,蝉最怕什么?”殷九爷摸着自己的鼻尖问。

    那个鹰钩鼻子让他显得极为阴险狡诈,在我和官大娘面前,他又总是高高在上,时刻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怕小孩子拿弹弓打它,还怕人拿杆子粘它。”先前那人抢着回答。

    这样的答案毫无意义,根本不能解决眼下的难题。

    殷九爷弯下腰,鹰钩鼻子几乎要贴在棺盖上,近距离地透过放大镜去观察那只蝉。

    “嗯,怎么会这样?”他蓦地惊叫起来。

    官大娘一惊,下意识地弯腰,凑过去看,与殷九爷的肩头靠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殷九爷松手,丢下放大镜,双手在官大娘腕子上一绕一扯,用一条白色的倒扣绑扎带捆住了她的双手。

    “你——殷九爷,你要干什么?”官大娘又惊又怒,一步跃开。

    其余四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围拢过去,用同样的绑扎带捆住了官大娘的双脚脚腕。

    官大娘还想叫,先前那人掏出尖刀,横压在她的脖子上。

    “不要叫,我们的来意很简单,只要‘神相水镜’,绝不动手伤人。老夏死了,夏家除了这孩子就只剩你,傻子也能猜到,那东西的线索就在你们两个身上。所以,别啰嗦了,赶紧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殷九爷还在盯着那怪蝉看,语气轻飘飘的,全然没有将官大娘的性命放在眼里。

    我没有逃走,而且就算逃,也不可能逃出四人的掌心。

    此刻我才注意到,刚刚他们进来时,拖后的一人早就将大门落了锁。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夏家的人。”官大娘说。

    殷九爷没起身,斜着扭头,在我和官大娘脸上来回瞟了几眼,干笑了两声:“呵呵,咱老济南人都说,好狗不挡别人的道,好人不挡别人财路。你们两个,今晚就等于是挡着我的财路了。所以啊,你们最好想清楚要不要说。否则的话,这场白公事里还得加两个死人,大大小小一锅烩,也算是给夏家做了一件好事,呵呵,呵呵呵呵……”

    其余四人摩拳擦掌,似乎已经按捺不住。

    官大娘叹气:“原来,你们早就计算好了,只等我那个电话引狼入室?”

    殷九爷喜怒不形于色,口气还是淡淡的:“小官,都是老济南人,又都在这一行里混,‘神相水镜’那宝贝究竟有多值钱,谁也不必多谈了吧?”

    官大娘摇头:“我真不知道,老夏叔走得急,什么都没留下。况且,你们都知道,他这十几年一直神志不清,极少说话,有时候说个三言两语的,也全都是疯话,谁都听不懂。殷九爷,您要从我这里找‘神相水镜’的线索,可真是难为死人了。”

    “小汤。”殷九爷叫了一声。

    那握刀的人手腕一紧,刀刃吃劲,官大娘颈下立刻鲜血迸流。

    殷九爷笑起来:“小汤,我是要你小心刀子,别伤了小官,你怎么——”

    那人人中上留着一小撮黑胡须,呈一个短短的“一”字形,一开口说话,那个浓黑的“一”字就颤动不停。

    “殷九爷,我不是有意的,只不过是求财心急。”小汤回答。

    我看他的黑胡须一跳一跳的,如同一个硕大的铜头黑翅苍蝇,殊为恶心。如果有苍蝇拍在手的话,我会第一个替他拍死那个苍蝇。

    “是啊是啊,大家都求财心切。不过小汤,别伤了小官,大家有话好好说,平心静气地谈,免得伤了和气。”殷九爷嘱咐。

    小汤连连点头称是,我刚松了口气,但他突然屈肘,尖刀一起一落,倏地插入了官大娘的肩窝。

    如此剧痛,官大娘自然要张口呼叫,而那小汤早有准备,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条手绢,官大娘一张口,那手绢便塞入了她的口中,半声也叫不出来。

    我记起了大哥被杀的当夜,敌人的尖刀扎进他手掌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形。再疼,也挣扎不得,因为敌人早就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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