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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妃不为妾-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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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感觉自己变成了原来那块任人宰割的鱼肉,突然想起自大狂太子那句口头禅,于是努力让自己平静道:“借一步说话。”

第七十七章 夜搬救兵

夜微凉、灯微暗,暧昧散尽、笙歌婉转。

“借一步说话”,那究竟该借什么地方呢?早前的来回都是有小厮带路,而丞相府的入路算不上曲折,按等级排位如何我也是先行。这样说来,如今我只能假装落落大方、自顾向前走着。这改革一事,究竟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这个丞相如此阴冷又胆大,我只身前往会不会遭遇不测?还有臭狐狸杨渊海,紧要关头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我越想越没了底,心里却惴惴不安,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尽头。

“等了很久吧?”车力特穆尔在身后的声音悠悠然。他是真这么问?还是我的幻听?没有忙着回头,亦没有想到如何回答,我只是蓦然觉察是不是自己的脚步已经跟着心境开始变得纷复杂乱,于是连忙顿住了步子,只那么一秒,又接着徐徐前行。

他声音提高一些,依然不带任何感情:“等一个人,还是等一个故事?”

原来适才他确实如此问过,虽然不是严词厉问,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容迟疑的压迫感。我这才发觉已经走到了庭院靠近人工园林的地方,十步之外小池塘里有鲤鱼跳出水面,又落回到它溅起的水花中间。我偏着脑袋看了一眼,依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嘴里牵强地扯起了话:“快要下雨了吧,您家池塘的鱼儿都缺氧跳……”

晕,什么缺氧不缺氧,古代哪计较这些……话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我冒着车力特穆尔阴晴不见的脸连忙投其所好转了话题,自己还强行堆一副没事笑:“今日意见丞相之女,果然玲珑可爱,还不知可否取了名字?”

他显然先前没取好名字,然而也未用太多时间考虑,在轻缓的低头和抬头间后便言:“宿心。”

“好名……”我谄媚地笑,拍着的手没几下,便和嘴边的上扬一齐戛然而止了。为避免唐突,我又一边“呵呵”一边重新拍起了巴掌,试探性地问道:“南朝鲍照登云阳九里埭》一诗有云:‘宿心不复归,流年抱衰疾’ ?”

车力特穆尔用袖子作掸灰状,转身坐到一旁的石凳上,道:“正是。”

灯火映照满月,通明而又敞亮。我想起蛮长时间没有联系过的塔娜一家,找了离他最远的一个凳子坐下,心有余悸却貌似平静过渡闲聊道:“我在民间有个干女儿名叫‘流年’,现在应该会走路了吧……呵呵……这样看来,还真是巧了。”

他的独眼微微闭起,又像是眯着:“我知道。”

“你知道??”

“所以,”他点了一下头,刘海下的面庞极为诡异:“你还觉得,有说服的必要吗?”

我只觉得一下子呼吸都变得急促和难受:“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要不然怎么会连我大婚都不曾来!”

车力特穆尔突兀地笑出声来:“我不会干涉他们,只要,你别插手,流年全家会和她的名字一样平淡而幸福。”他说着说着,弯腰捡起一只不知道为何而掉落在地上的萤火虫,放在手心把玩:“插手此事,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自家人在事业上遇到了困难,哪有不帮忙的道理,我开口声辩道:“可是段功他……”

“不要提段功!”车力特穆尔突然嘶声厉吼起来,独眼的边缘血红,面容纠结扭曲得就像极度暴怒的狮子。这是何等的情绪反差,这个腹黑的丞相要是失去理智,我赤手空拳地怎么抵挡得住?!我看着他把手里的萤火虫捏碎,微光熄灭,虫子的黏液糊在手心,我瑟瑟坐在凳子上不敢出声,脑子里飞快地运转,搜索着过去在西山学到的克敌制胜的套路,却总难静下心来。直到右侧渐渐闪起连串而漂浮的灯光,我迫切地将所有目光投向遥远的希冀,期待着,几乎眦破眼角。段功绛紫色的袍子在暖黄的手灯下显得尤为亲切,后面杨渊海的白衣,以及施宗施秀……他们手里的每一盏灯,就像一个最温暖的慰藉。然后,走近,段功清透的声音像一注清泉流入心田:“夫人可在?”

“在……在。”我闪到他们跟前,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朝车力特穆尔那边客套一点头,然后无事般对段功他们道:“刚才向丞相道了喜,噢,现在小宿心当是进房睡了,阿奴也不会冲到属相,正好也向丞相问个好吧。”

“那是,”段功对冷得像块黑冰的车力特穆尔抱拳一拜,得体而不失风度:“祝丞相全家万福康健。”

“嗯。”车力特穆尔轻哼一声,并未有过多动作。我忌惮他刚才的反应,担心共处的时间长了他会对段功有什么恶行,于是连忙笑盈盈道:“告辞。丞相政事辛苦,免送。”

话音落定,再没有人过多言语。车力特穆尔的眼神呆滞无光,周围弥漫着一片死气。 我们转身就走,借着灯纸上书写“段”字的四盏灯火,匆匆离开。为什么筹划那么久却出师不利,为什么该死的腹黑男好像抓住了塔娜一家的命脉,为什么他对段功的反应越来越激烈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我连周围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与感慨,我只感觉心里有千万番委屈,像一些密集的勾刀一般剜挖着我的神经,连手脚也变得麻木。出了府门,在段功的半搀半扶下进了马车,他放下帘子的一刻,我的眼泪砰然掉了下来。头好重,求生般靠在段功宽厚的肩膀上:“阿奴,我真没用。”

他熟稔地从我袖口里拿出帕子,淡蓝色的柔软轻轻地吸住了我的泪水,然后他张开臂膀搂住我的肩,比过去稍稍用力了些。我抬起头看他,迷蒙间他下巴的弧线刚毅依旧,只是咬紧的嘴唇已经发白。“是我不好……”久久,他说:“夫人为我,受惊了。”

“我把开头都搞糟了……你该怎么……”

我的呜咽弄得他笑了,段功有手指沾了我未干的泪水,在我眉心画了一个圈:“只要心中有景,何处不是花香满径?”

我开口还想说什么,他只是摇摇头,双手将我抱得更紧。我的眼泪落在他绛紫色的袖子上,布料颜色变得更深,他轻轻低下头,在我额前一吻 ——那是漫漫而绵长的一吻,深切、柔软,像是倾注了最充足的感情……

埋下一座城,关了所有灯。

马蹄声声,回家的路变得好长好长。我已经很累,在马车的颠簸下,斜靠在段功的胸怀里昏昏欲睡。

“痴儿,我们到家了。”段功只对我说的温言软语在耳边响起,我慢慢坐正,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被泪水腌渍得有点疼。我掀开窗帘一看,果然家已经很近了,杨渊海的白衣飘忽在棕色的高马上走在最前。我合上帘子,扭头问段功:“今天,是杨先生回来搬阿奴的救兵是么?”

段功执起我的手:“他看到易容而成的三夫人,就心说不妙了,可是渊海一人寻你未免师出无名,宴席一散就连忙赶回来了。”

“你说,”我瞪大眼睛咕噜一声咽了口水:“三夫人的样貌是易容的?”

“是。他先我们一步咄咄相逼。”段功素净的脸有些轻微可见的泄气:“也许,真斗不过他的。”

第七十八章 孔雀胆鸩

出师未捷,改革这件事的说法,搁浅抑或夭折。我迫于无奈,之后几乎未与车力特穆尔有任何接触,好好呆在家里装“败军之将”,实际私底下,段功已经悄悄派张希矫找到塔娜一家,并顺利接到大理王府。另一方面,段功的公务和仕途冥冥中就这么被中止了,父王每天堂而皇之与他聊的,不再核心。言谈间,眼光中却总有强力压制住的欣赏。我在几次“路过”后察觉,心知肚明,不会强求,更有理由喜忧参半地,与段阿奴过着无奈而甜蜜的生活。

那是被软禁的,婚后生活。

段功亦不愚笨,车力特穆尔在父王耳边可能说些什么,我们猜得出来。而权力与否间,父王也有被克制的难处,知道的,不可改变的,通通成了我们夫妻间的心照不宣。就像段功说的,我们能够安稳地在一起了,还在意其他做什么?

这一年出奇地宁静,长相厮守的时间曼妙飞逝。父王虽然不再对段功委以重任,但不定时的封赏总是少不了,算是对喜爱女婿的一种补偿。重生的更迭、时间的沉淀,让眼前的男子成长为真正的男人,他不再拘泥于功名,他注视我的眼神温柔里有着更多的坚毅。

还有这样的夫妻亦师亦友,段功教我兵法和骑术,我讲述些外国著名人物的故事。犹记得那个夏天,他用沾了桂花油的梳子帮我梳头,祝我二十三岁生日快乐……只有两个人的生日,没有了世俗的喧嚣,笙箫丝竹,且歌且舞。忘记是托谁带进来的正宗猴儿酒,特别香醇。比起十四岁第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惊艳,现在的我又多了几分倾城的丰姿?我笑颜如花,在小小的院子随风扬起衣袖,忽而,我压住了他生涩弹着琴弦的手指,微醺浅语:“舌间搁浅的妙蔓,是想为你舞一曲最后倾国倾城。”

有时我缠着他一起喝羊奶甜汤,里面放好多好多糖。

有时我把枕头下面的英文日记说给他听,字里行间盛放的琳琅满目,是爱情阜盛而过的年华栩栩生辉。

疏风罗帐下,他的拇指握紧我的手心:“想要一个,属于我俩的孩子。”

“我也想,”我点头,目光溜过肩上荼靡的疤痕,抬起眼,掩不住的落寞:“可是身体还是太寒,连月信都……许是,有不了了。”

“渊海的药都已经喝了这么长时间了,”段功说着,停顿了一秒,用力将我环紧,下巴的胡茬轻轻抵触在我的肩膀,嘴里的话成了呢喃:“会好的,我相信。”

是么?从最开始喝药到现在将近四年时间,可是前后大姨妈只稀稀拉拉来过两次罢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样的体质恐怕……我侧过头看着段功垂下的睫毛,不安地轻轻抖动着,自己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我不禁咬住自己的嘴唇,自己两世为人,为何都是落得这样一个会对爱情亏欠的身体?!虽然段功已经有了子嗣,但会不会某一天又得纳妾,然后他开始另外一场有关风月的感情……于是那时的我,在漫天风雪的回忆里披荆斩棘,他却在哪一个的字典里演绎皈依?

心里这么想着,却不知道他何时已经发现,翻过身吻掉我眼角徘徊的泪,微笑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暧昧,就像开放着美丽诱惑的黑莲花:“痴儿,况且,天道酬勤。”

段功黑玉般的头发在摇曳的烛光里闪出光芒,我紧紧勾住他修长的脖子,嘴里重复着“爱你”。

一切都还好好的,我和他,他和父王,我和父王,一直这么相安无事地好好生活,直到一天,父王特地独召我,我才知道,原来之前的一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只以为是父王太久没见我,对女儿心生想念,梳妆完毕,便和初次下厨的段功甜甜告别。太长时间没有四处走动,中庆府的莲花何时已经开了满满一池。父王书房的明黄愈发刺眼,他的面貌再次和前世的老爸重叠在一起,熟悉的笑容下,他不是说“濒濒,想吃哪道老爸的拿手菜”,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个红塞景泰蓝的小瓶子:“找机会给段功喝了吧。”

我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心里隐隐充斥不详的感觉,所有的表情只剩惊愕,四肢像结了冰,迟迟不肯伸出手来。父王似乎被激怒,皱起的眉头微微发抖:“亲莫如父母,宝莫如社稷,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么?”

“可是,这是什么?”我指着父王手中的瓶子,又抬起头来问:“而且社稷不社稷的,关段功什么事呢?!”

“砰”,父王转身,把瓶子重重地放在木桌上,语气一下子变得激励:“早听说他有吞金马、咽碧鸡之心,欲取吾而代之,必欲灭之而绝后患。”

亲切的父王如何变成这样,我只觉得血液和心一齐冰到谷底。看着他嘁悲愤怒的样子,哪还有半点老爸的样子——真正的老爸,只会把女儿的幸福放在第一位,没有权势、没有威胁、没有小人的谗言……我想哭,嘴角却浮起自嘲的笑:“听说?听谁说?又是那腹黑的丞相车力特穆尔吧?”我冷冷地看着他,又顿了顿:“或许,还有什么矢拉?”

父王显然是误会了我的笑,沉稳的大手发烫地握起了我的手:“女儿,你知道就好。丞相所言极是,段功此人阴险至此,早就把心腹全弄到大理做准备,恐怕父王的江山已经岌岌可危了。”

我脱开他炙热的手掌,往后退了两步:“如何会有这样的翁婿误会呢?父王你想错了,他可是我的夫君啊!”

“哼!”父王一甩袖子,来回踱步:“他就是先趁红巾之乱认识你,接近你,继而在我身边屡创佳绩,笼络人心,妄想步步侵吞我的社稷!此人心机之重,让父王后怕不矣……”说着,父王走到我跟前停了下来,直视我眼前的晶莹:“阿盖啊,这么长时间让你委屈了,以后改嫁就是,切不可与此等人相伴终身!”

我说不出话,只是摇头,眼睛终于被泪水模糊,人影是父王散开再重叠。心脏似乎是氧气在抽离,我抬起袖子拭开一片泪,耳边突然炸出重重的一句“执迷不悟”。父王再次被激怒的面容好像比先前更扭曲,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凌迟着我的无奈,强行把红塞的瓶子塞到我的手里:“这瓶孔雀胆,今天你不拿走就是本王喝……”

他突然又温柔下来,像老爸一样用手指帮我擦掉脸上的泪,语气轻得像丝绒:“要为父还是那贼子,阿盖,你自己看着办!”

第七十九章 茹古涵今

从父王的书房到我的别院只是不远的距离,支开其他人的我,独自走了很久很久。

一边是至亲——父亲,一边是自己倾心相爱的人——丈夫。

有时候看似温暖的东西却冰凉彻骨,但是为了心中的宁静,却不得不残忍地逼迫自己面对他,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一个愚蠢的问题:老爸,怎么能变成这样?想着,我呆呆立在原地,感觉意识一点点,一丝丝的从身体抽离,低下头,双手微微颤着,眼前是飘舞的,若现的闪烁,而我的意识,正站在云端高处,冷冷的望着萧瑟风中的自己。走走,停停,直到夕阳染红了天际,把我的双眼也灌得血红,凝结成眼泪落入我的手中,我方觉察该埋下头,又一次迈出脚步。

终于挨到自己的家,没多少下人,今天显得格外清冷。推开门,段功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夫人可回来了。”我正想挤出个笑,眼睛却忽然瞟到盛着几碟小菜的木桌旁赫然放着一方红帖,红得刺眼,我问:“这个……是什么?”

段功只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上多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宫爆鸡丁,是按你告诉过我的菜谱做的,不知道对不对……还有那个,里面的豆腐有些糊了,是酸辣鱼,渊海说是大理的家庭该有的特色菜。”

我看着他因为忙了一下午而有些乱丝的发髻,下面那只在屋内穿的乳白色内衫,和俊美的脸庞却并无分毫不搭的感觉,反而愈发玉树临风……是的,那时候我脑海里只有这个矫情的词语。穿过将近十年的周遭,我想起第一次看见的他,在大都的阳光下,那个他称呼那个她,押不芦花。

或许只是一瞬的心有灵犀,然而演绎了一世的风花雪月,我鼻子有些酸,一眨眼睛,眼泪居然掉了出来。段功显然是不明所以,慌乱地用袖子为我拭泪:“痴儿,笨,怎么就哭了呢?”

“嗯……”我一吸鼻子,用手抹着脸胡说八道:“人家问你的是红帖子,你说菜做什么?”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他这才定下心神,脸上重新恢复喜悦和光彩:“岳父大人邀我明天去东大寺演梵听呗呢。”

“不要去!”三个字脱口而出,反应激烈的样子似乎吓得段功退了一步,我想起他过去怀才不遇的苦楚,一下子不忍再说破,只好缓和情绪,微笑着拉起他走到桌子边坐下,多了些小女子的娇嗔:“我可要好好尝尝阿奴第一次做的菜,阿奴若是去东大寺,谁给我做呢?” 

我冲他眨巴眼睛,他只是淡淡的笑,抿着嘴不说话。我心里慌,不敢再看他,咧着嘴拿起筷子开心地吃着,一口接一口,腮帮子里都是菜,嘴里呜哝着夸赞:“阿奴做的真好吃,真是第一次做的么?可不是早早拜师过的哟?” 

他的声音里还是有温暖的笑:“夫人喜欢,为夫心里实在喜悦。”

我不停地吃,一个人吃,眼睛始终只敢停留在菜饭和筷子尖儿上,生怕一瞬间的遗漏都会让我忍不住泪流如注。直到把盘子里的菜扫荡得只剩辣椒和葱头,我才缓缓抬起头来,段功从我的袖子里拿出绢子帮我擦嘴的轮廓越来越模糊,眼泪终究还是大滴大滴地掉落在他灰黑色的裤子上。“哇……”我再也忍不住,猛然扑到他的肩头大哭起来:“阿奴做的菜太辣了,辣得我哭……”

他安安静静地听我哭,听我胡乱地抱怨,温暖的怀抱是一剂最优越的安慰。我哭得累了,嘴是脏的,妆也早就花了。他用丫头抬来的温水帮我洗脸、卸头饰,自始至终总是温淡的笑,在微黄的烛光下绝美无比。我看着镜子里身后的他,纤长的手指抽出一支钗,我的头发便立刻如黑瀑撒下。他看着我呆呆望着他,低头吻了捧在手心的发尾,声音清透戏谑:“有个笨蛋,总是藏不住话的。”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极为惊异他对我头发的重视和喜爱,从最开始捋辫子,然后一次又一次为我束发髻,到婚后为我洗头梳发……他对我的爱,总在极小的细节,一天天、一点点累积。我转过身,看着比镜子中更真实的他:“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永远都帮我梳头发,好不好?”

“遵命。”他的桃花眼笑起来很好看,手中的木梳一梳到底,嘴里的话悠然而坚定:“绾发结情终白发。”

窗外有雨,淋透花期。

整夜未眠,闭上双眼也不能与现实的阴谋和险恶隔绝。段功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得到多数人的支持与鼓励,另一方面也损害了极少数既得利益者,使他们怀恨在心。这些人虽然是极少数的一批人,但在梁王府中多位居要津,是能够随时左右梁王的亲近人物,他们和那些嫉妒段功的人一起在梁王府内外联合起来对付段功,不断地说着段功的坏话。比如说,段功出身边陲少数民族地区,蛮性狂悖,说他的改革是居心叵测,说梁王听任他这样做下去会大权旁落。什么演梵听呗,又是这个时间,一定是居心不良的鸿门宴!而那帖子已经好生生摆在那儿,该找什么借口拒绝呢?救星……杨渊海!杨渊海能一起去吗?一定要,一定要去,他足智多谋,总能逢凶化吉……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外面隐约有狗吠的声音,我猜天快亮了,心越发慌了起来。不觉手心已经汗湿一片,染到了段功紧握着我的手,他醒来,吻我的额头:“做噩梦了?”

摇摇头,稀薄的光线隐约让他能看见,我坐起身,终于忍不住:“阿奴,我们走吧,去大理。我怕……父王对你不利。”

他刮我的鼻子:“傻,要去大理,找这么次的理由。岳父大人对我极好,委以重任不说,帮我治疗过伤脚,最后还把她的心肝宝贝嫁给了我,怎么可能不利呢?”

我轻轻叹气:“阿奴是太优秀了,而小人总是在谗言谤语,三人成虎,父王今天透露的意思……你对他的江山有了……威胁。”

考虑再三,仍然极为艰难地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段功听了,呆坐的样子有些萧然:“他的江山,已有明玉珍一役,孰是孰非早该看出,如何……唉!”

是啊,段功算是挽救过父王的统治,父王也应该是明白人,他应该知道段功要夺梁王政权的话早在明玉珍进攻梁王的时候就夺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想来一定是车力特穆尔无疑了,我心里亦是无奈,久久,重新拉起他的手安慰着:“不要难过,阿奴,我懂你。”

“所以,”他看着我,目光如炬的坚定:“我更不能急着走,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纵有小人从中挑拔,等我明天当面解释一切,自然烟消云散。”

话虽这样不错,但……我的内心仍是不安得紧,正想摇头,他的吻又轻轻地落在我的脸颊:“况且,涵儿一定不希望爹爹是个临阵脱逃的人吧!”

“涵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是涵……”

段功笑着,轻轻抱住我:“今早渊海为你把脉后,就说,喜脉,公主确是有了。”

“哦……”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喜脉?”

“呵呵,哪有这么愚钝的娘亲呢?”他摸着我依旧楞着的脑袋,欢喜得像是从来没发生先前的忧郁:“涵,有藏锋的意味,我们的孩子,骄傲的锋芒定是藏不住的……”

他执起我的手,低下头,轻轻吻着我手腕跳动的脉搏:“所以,阿盖,等我回来。”

给读者的话:

哎,纠结纠结,结局让我反复思考该如何下笔=。=难。

第八十章 故人何还

我低着脑袋,用手指一次又一次地捻着段功衣襟上花纹。指尖的每一次触感,都伤及心脏,泪不知怎么,突然热热地滴在自己的手背。他合上手来,臂膀轻轻环住我,语气温柔如羽毛:“涵儿的娘亲,可不许随便哭。”

他的话愈发激出我的泪来,手指紧紧攥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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