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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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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二字出口时; 手中的梅花枝子被他拗断一截; 一声轻响。
“囚禁皇爷的二层小楼是奴着人建的,要捉皇爷的那些人,也是奴亲自找的。他们不知道我要关谁,他们只知道……他们以为那是奴的仇人。”
“此事全是奴一人所做; 奴一力承担罪责,与旁人无关。”
说完这话,他便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
那枷锁,他从元年六月收到任务时开始戴着; 一直到方才,他亲手把它给摘下来了。
陈恨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满怀的梅花枝子放在雪地上,再一提衣摆,朝李砚跪下了。
他俯身,似是倒在了雪地上:“求皇爷降罪。”
李砚却道:“你起来说话。”
陈恨只将头垂得更低,几乎将额头磕在了雪地上:“奴不敢。”
他的双手按在雪地上,死死地攥着一些碎雪,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他总说保命保命,可真正到了紧要关头,他却全听李砚的发落了。
李砚嗤笑一声,似有几分讽意,反问道:“你不敢?”
手心冰凉,刺激得陈恨微微颤抖,他再答了一遍:“奴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李砚一伸手,就架起他的手。
陈恨在雪地上跪了一阵子,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他又不重,李砚稍使了劲,就把他从雪地上架起来了。
猛地被人架起来,脑子又不清楚,天旋地转的。
陈恨被他按着,就靠在那棵梅花树的树干上。轻轻一声闷响,树上的梅花被震落下来,全数落尽陈恨眼底。
他垂眸,盯着雪地看了有一阵子,才抬眼去看李砚。
李砚目光阴鸷,冷声道:“你不敢?朕说的话你倒是敢不听,有什么事情你也敢瞒着不说。一身反骨,你有什么不敢的?什么事情你全担着,你还满以为自己挺厉害的是不是?”
“你也该长长记性了,从前朕就想说你,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自顾自地办事儿,什么心思都按在心底、捂得紧紧的?”
察觉到陈恨动了动,李砚更用了劲儿,将他压在梅花树上。
“离亭,你是不是觉着朕还是明承殿的那个皇八子,小孩子心性,事情过了,哄一哄也就好了?”
陈恨摇了摇头。
云破月来,月光透过梅花树枝,稀稀疏疏地落在二人身上。
借着月色朦胧,原本被他气红了眼睛的李砚才看见,陈恨的眼睛也红了,比梅花儿还红——他哭了。
面上全是泪水,陈恨咬着唇,不教自己发出一点儿哭声。
他哭得委屈,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委屈什么。
那是他造的反,也是他做的错事儿,他原是预备着好好领罚的,一句软话也不说,只等着李砚发落的。
那本没什么可委屈的,要有,他也该埋怨系统非要他做这个狗屁任务。
他不该记恨李砚,更不该怨恨李砚说他,更何况李砚这才只说了两句。
可是就这么点儿委屈,在李砚说了他之后,他就成了这世上最委屈的人。
“离亭……”李砚被他吓得手足无措,还以为是方才的话说重了,忙哄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么说你的,我收回,收回,离亭你别哭啊。”
还把人按在树上,李砚反应过来,也不敢再压着他,连忙收回了手:“离亭,是不是把你推到树上你撞疼了?你别哭了,回去我给你揉揉。”
陈恨却仍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李砚说了他两句之后,他是世上最委屈的人。
而李砚安慰了他两句之后,他就是比世上最委屈的人还要委屈的那个人。
“皇爷……”陈恨忽然开口喊他,还带着哭腔。
不等李砚应他什么,他的双手攀上李砚的脖子,整个人往前一倒,只把脑袋埋在李砚的肩窝里哭。
李砚披着狐狸毛滚边儿的鹤氅,陈恨把自己的脸埋在狐狸毛里,一阵一阵,不停歇地哭。
仿佛那是天大的委屈。
李砚伸手给他拍背,陈恨却哭得越厉害。
李砚忽然想起,他到底是江南水做的人儿,不该这么惹他的。
皇爷杀伐决断惯了,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这会子却忽然后悔起来。
他原本是生气,别扭的气,到现在也是生气,还有心疼。
可见招惹陈恨,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还能怎么?招惹完了还得哄他。
狐狸毛滚边儿的领子被陈恨的眼泪打湿,尚带有些许暖意的眼泪落在上边,自狐狸毛儿的缝隙之间悄悄滑下一滴,只落在李砚的颈上,很快就顺着滑下去了。
其实那根本没有什么感觉,一滴眼泪罢了,与天上一滴雨水、一滴雪水没什么分别。
可李砚觉得心都被他灼伤一片。
只装作不经意的触碰,李砚偏头,吻了吻他的发,以此消解心底炽热。
李砚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等他哭完。
说不好是冷的,还是哭的,陈恨哭得不成声儿,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掩在哭声之中,藏有许多断断续续的、不成词句的“皇爷”与“对不起”。
“皇爷在呢,皇爷不怪你,你别说对不起。”李砚心思一动,又补了句,“你只喊皇爷便是。”
陈恨什么也没想,竟真就一声一声地喊起皇爷来。
抽抽噎噎的。
宫中传言诚不欺人,忠义侯哭起来,确实会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
那小兽伸出并不锋利的小爪子,随他喊着皇爷,隔着衣裳与皮肉,有一下没一下地挠李砚的心。
李砚残存的一点理智说:人都哭成这样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李砚啊李砚,倘若给陈恨知道了你此时的心思,他一准收了声儿,一蹦蹦出三丈远。
李砚收敛了思绪,心道,真要命,这还真是要了他的命了,而他,他宁愿自己万死以赴地狱,又哪里会舍得要陈恨的命?
李砚贴了贴他的鬓发。傻子,平白担心什么?只会吓唬自己。
又过了有一会儿,陈恨哭得失了力,圈着李砚脖子的手也垂下去了。李砚便抱着他的腰,省得他一时脱力,摔在了地上。
哭声转小,陈恨仍呜呜咽咽地抽鼻子。
此时乌云蔽月,李砚便揉了揉他的脑袋,半开玩笑道:“离亭,月亮都被你哭暗了。”
陈恨不答,只将脑袋埋得更深,
还以为是又惹了他,李砚忙道:“我说错了,说错了,你别再哭了。”
“皇爷……”这回陈恨正经想要说话,一开口却吃了满嘴的狐狸毛。
他抬起头,将脑袋靠到李砚的另一边肩膀的毛领子上,使劲蹭了蹭,将面上泪水都抹净。
李砚看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毛领子:“离亭,你……”
“皇爷……”陈恨稍抬起头,在他面前站稳了,又揉了两下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混球。”
“不是。”李砚叹了口气,“朕又没有怪你,一开始就说了你别慌,你怎么一句话也不听?”
李砚想了想,又道:“对不住,这也赖朕有私心。朕想留你,总怕你跑。有的时候逗你玩儿,却不料踩着你的尾巴了。赖朕没有把话给说清楚。”
陈恨低着头,嘟囔道:“皇帝的话要能信,那才怪了。”
“你还敢犟嘴?”
话才落,陈恨便背着手,直直地往李砚的怀里倒,用脑袋在他的胸膛撞了两下。
那就好像是陈恨要闯进他的心里去。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里边了。
李砚一惊,轻咳两声,佯镇静道:“离亭,你干什么?”
陈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只是脑袋一懵、忽然之间想这么做,于是就撞上去了,还一连撞了好几下。
陈恨退了半步,靠着花树站稳了,抓了抓头发:“这下完了,欠皇爷的还不清了。”
他这话说得轻,李砚却只装作没听清的模样,问道:“什么?”
“奴说,这下完了,欠皇爷的情,这下还不清了。”
“你慢慢还吧。”李砚颇有深意地道,“不急在这一时。”
“是。”
月光晦暗不明,花影斑驳,一团雾似的罩着,看得不甚清楚。
只有方才陈恨哭时,在眼角留下的一抹红,在李砚眼中是最明白的。
——梅精。
李砚忽然想到这个词。
他垂了垂眸,将什么龌龊心思都藏入眼底:“天晚了,回去罢。”
“是。”陈恨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时,想起自己方才将李砚折的花枝子放在了雪地上,又忙蹲下身去捡,“劳皇爷等一会儿。”
一枝一枝地捡起来,齐齐整整地抱在怀里,就连散在雪地里的落花也不放过,要一朵一朵地捻起来,好好地用衣裳兜起来。
一直到面前一片雪地都空了,陈恨才起身,拢着花枝子朝他招呼道:“皇爷等久了,我们回去罢。”
他的面容掩在花枝后面,微笑时正巧有花落,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李砚垂眸:“你冷不冷?朕帮你拿着花儿好不好?”
陈恨摇了摇头:“不用,奴自己拿。”
“朕说的话你又不听。”
陈恨一噎,却似揽着宝贝,将手收得更紧,倔强道:“奴自己拿。”
李砚抬手,拍了他一下,就拍在鹤氅上,扑的一声响,吓得陈恨往前蹦出好几步。
“皇、皇爷……”
李砚大步赶上他:“腊八在养居殿,你问了朕什么?”
也不知道陈恨是真的没想起来,还是装傻,他只问:“奴问了皇爷什么?”
“你说,你若是做错了事儿,朕怎么办。朕是怎么回你的?”
这下陈恨倒是想起来了,李砚说打他两下就完了,可是……
陈恨再往前跑出两步:“皇爷,能不能不拍屁股?你这样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天地良心,这一下李砚确是没有什么绮念的,他就是随手拍了他一下。
谁知道陈恨的脑子里,弯弯绕绕的,想的事儿还挺多?
李砚失笑:“你别跑了,过来。”
“诶。”陈恨应了一声,又抱着花枝子挪过去了。
要回三清观的院子时,陈恨低头,脚尖抵着门槛,轻轻地踢了两下,轻声道:“皇爷,对不起……”
李砚转头看他,还未开口,陈恨又笑着道:“不过也要谢谢皇爷。”
说完这话,陈恨就哒哒地跑进院子里去了。
他那衣裳还兜着许多的落花,或是风吹,又或是他跑得不稳,随他的脚步,梅花簌簌地自他身侧而落。
月华流转,陈恨在檐下转身,他揽着梅花枝子,活像是摄人心魄的妖精,略垂了眸,唤他一声皇爷。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恨恨继神仙后,喜提梅精(玉奴)外号
感谢方衍的一个地雷!感谢false的一个地雷!
感谢饮鹊止渴的三十瓶营养液!感谢false的十瓶营养液!感谢卿韵的八瓶营养液!感谢我死在沙滩上的5瓶营养液!感谢枭想、17315964、酒柏、失落的小精灵、青槿、咕咕的一瓶营养液!
第45章 玉奴(2)()
李砚折给陈恨几枝梅花被养在水里; 置在长榻的小案上。
陈恨无聊,伸手戳了一下梅花枝子,便有一片花瓣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他见状,忙收了手; 双手紧紧地拢在袖子里,只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李砚就坐在对面看书; 陈恨趴在案上; 双手圈着黑陶罐子装着的梅花,心里胡乱想着事情。
造反的事情总算是说清楚了。
抵在脖子上的长剑,他觉着,其实是李砚替他取下来的。
只是——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
陈恨使劲想了想; 却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他稍抬起头; 透过案上横斜的梅花枝子去看李砚:“皇爷; 我是不是……”
这时匪鉴在外边敲门。三清观预备下了宵夜。
见了匪鉴; 陈恨才想起他忘记的是什么事儿——遗书!他托匪鉴散了满天的遗书!
待匪鉴将一碟子梅花糕放下,陈恨忙下了榻,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他带到门外去说话:“匪鉴,我给你的那些信?”
匪鉴正色道:“公子你放心,我都收好了,等雪一停,我连夜下山给你送。”
“不是不是。”陈恨连忙摆手,“不送信了,那些信……写得不好; 是我想错了,你还给我吧。”
“公子?”
陈恨讪笑道:“实在是对不住,麻烦你了,确实是我弄错了。”
匪鉴也不多问,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对了,我给你的那信……你看了没有?”
匪鉴正经答道:“看了。”
陈恨扶额:“惨了。”
“匪鉴不说出去,我的记性也不好,过一会儿,也就不记得那信上写的是什么了。”匪鉴笑了笑,朝他抱拳,“公子等着,我去拿信。”
陈恨抱着手,靠在门上等他,转眼瞥见屋内灯火亮着,便想到李砚。
他写遗书时只以为自己要死了,脑子糊里糊涂的,到现在,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写了些什么。
他绞尽脑汁地想,却想不起来一星半点儿。
正胡乱想着事情的时候,匪鉴就回来了。
“多谢多谢,真是麻烦你了。”陈恨接过厚厚一叠的书信,“早些回去睡罢,皇爷这儿我伺候着。”
匪鉴再朝他行礼,转身便离去了。
陈恨忽然喊住他:“诶,匪鉴……”
“公子还有事?”
“我……”陈恨挠了挠头,“我给你这信时,我说晚上皇爷带我去赏花儿,我没别的意思。”
那时候他满以为赏花儿是他与李砚之间的暗语,几乎是心灰意冷地对匪鉴说这句话。
“嗯。”匪鉴点点头,只道,“匪鉴不记得了。”
匪鉴走后,陈恨捧着厚厚一叠的书信,哑然失笑。
简直是傻透了。
这种东西,被人看见了容易误会,最好他自己留着,找个机会烧了便是。但是这会儿——
他突然好想看看自己死前的肺腑之言。
于是陈恨在廊下宽栏杆上坐下,借着窗子透出来的灯光,一封一封地拆信看。
他说吴端一身是胆、英武不凡,又说苏衡不拘小节、天纵英才,还说徐醒不入俗流、世家典范,总之净是些夸人的话儿,他也想让他们多念念自己的好。
但是他却对李砚说——
陈恨只打开看了一眼,便迅速将信纸叠好了。
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他自己都不敢看。
陈恨不敢再把信纸放回信封里去,怕被李砚翻出来,叠好了就极小心地别在了腰带里,准备找个机会烧了。
看过给李砚的信,陈恨也没心思再看别的信了。
他收拾好了,就悄悄推门进去,用气声喊他:“皇爷。”
李砚仍是盘腿坐在案上看书,陈恨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蹑手蹑脚地溜进去了。
李砚头也不抬,问道:“你与匪鉴又在谋划什么?”
陈恨正将那一叠信塞到废纸篓子的最底下,干笑道:“没有什么……”
他转头,看见李砚面前的案上几枝梅花与一叠梅花糕,这看起来也太——
陈恨上前,将养着梅花枝子的黑陶罐子抱走,顺便转了话头:“这也太残忍了,把死的和活的摆在一起。”
梅花是死的和活的,陈恨是傻乎乎的。李砚抿着唇笑。
只是灯火不亮,从陈恨那个角度看去,李砚的面色不明,倒仿佛是冷着脸的模样。
陈恨忽然想起什么,忙举起右手做出起誓的模样来,弱弱道:“皇爷,奴没再想着造反了,奴发誓。”
李砚捻起书册页角的动作一顿,道:“朕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朕在想什么了?你整日都在胡想些什么?”
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陈恨便脱鞋上榻,在他面前架着腿坐着,随手捏起一块梅花糕吃。
才吃到一半,他就好不安分地将手肘撑在案上,俯身凑近了,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问他:“皇爷在看什么?”
李砚不答,只是稍抬了头去看他。
没看清楚那书上的字,也没看清楚李砚的面容,陈恨将口中的梅花糕咕咚一声咽下去,惺惺然退了回去:“对不起,皇爷,奴不该打搅你的。”
“什么时辰了?”
陈恨转头去看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夜色正浓,于是他回了一句李砚自己也看得出来的话:“大约是很晚了。”
李砚的目光匆匆扫过那页书的最后几个字,将书册一合:“睡吧,明日雪停了就下山。”
“诶。”陈恨衔着梅花糕,双脚乱蹬一阵穿好了鞋,站起来在原地蹦了两下,“奴伺候皇爷宽衣。”
陈恨一面嚼着梅花糕,一面解下了李砚的腰带。
他转身,将那腰带挂在了衣桁上,又随口道:“皇爷,奴发现一件事情。”
李砚低头去解衣带:“什么?”
那腰带挂得不稳,从衣桁上滑下来了,陈恨便俯身去捡,将腰带重新挂在衣桁上,道:“奴趴在皇爷肩上哭的时候,终于知道了,皇爷为什么从前就好喜欢把脑袋靠在别人的肩上,原来真的——”
陈恨一激灵,他才说这话,李砚便不出声,直接走了两步上前,站到他身后,往前一靠,就将头搁在了他的肩上。
李砚好满足地叹了口气,陈恨的话未完,他便问道:“真的什么?”
陈恨的脖子都僵了:“真的……真的很舒服。”
李砚笑了,应道:“确实是很舒服。”
陈恨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头,眉眼带了笑意。
他在心里给自己和李砚放烟花,君臣如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总算是一切如前了。
李砚忽又道:“没有别人。”
陈恨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朕没有把脑袋靠在别人肩上,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倒像是撒娇。
陈恨的心里全部都是烟花!为自己和李砚放的烟花!
他高兴得能冲出去在雪地里跑圈儿,强压下心底狂喜,陈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陈恨将写给李砚的那封遗书塞在腰带里,准备什么时候就把它给处理了。偏生他塞得不好,露出一个角来,又偏生李砚眼睛尖,一低头就看见了。
“离亭。”李砚的一只手顺着他的腰滑过去,直伸到他身前,两指捻着信纸的一角,就把那信给抽出来了,“这是什么?”
“这个是……”陈恨一惊,抬手就把信纸抢了过来。
见他这副模样,李砚反被他引起几分兴致,再问了一遍:“是什么?”
陈恨脱口便道:“是情信。”
说完这话,他才察觉不对,只将信纸握在手心里,攥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它揉入骨血之中。
李砚只当是旁的人给陈恨递的情信,再想想他今天白日里,在观内众人面前露了一回脸,来三清观敬香的又大多是贵家小姐。
这么一想,事情也都能够对上。
于是李砚面色一凝,冷声道:“谁给你的?”
“不是我的。”陈恨背着光,面色不明,只将手攥得更紧,信纸团成了团,握在手里有些扎肉,“是……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他一时头脑发昏,想递给皇爷的。”
“你……”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奴回了他就是了。”
陈恨将那情信重新塞进腰带里去,转身扯开李砚的衣带。
他抿着唇,再不说一句话。
吹了灯,陈恨将长榻上的小案搬下来,裹着被子坐在上边,准备守一会儿夜再睡。
长榻与李砚睡的床榻是相对着置在一个墙角里的,他若躺下了,与睡在床榻上的李砚正是抵足。
他才迷迷糊糊地躺下时,只听李砚道:“离亭,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陈恨卧在榻上,屈肘为枕,蜷着身子,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那就讲《石头记》里的贾蔷与龄官。”
“从前讲过了。”
“奴近来又有些新的体悟。”陈恨悠悠道,“这故事应该要从贾宝玉开始讲起。宝玉是至情至性之人,可是他一开始不懂。”
“不懂什么?”
“他同姐姐妹妹一起长大,姐姐妹妹们都对他好,所以他不懂。”陈恨沉吟道,“他原以为他天生该得所有人对他的好,所有姊妹的眼泪合该为他而流。”
陈恨继续道:“宝玉懂得替旁的人先想。龄官画蔷时,他懂得让龄官先去避雨,全不管自己也站在雨里。他为别人好,自然也就想着别人也该为他好。”
“但是后来他遇见了龄官,龄官只管往地上画蔷,后来也不给他唱《西厢记》,要贾蔷让她唱,她才唱。”
陈恨似是要睡着了,声音飘飘忽忽的,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所以这件事之后,宝玉就明白了。他一人,并不能得了全天下人的好,姐姐妹妹的眼泪也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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