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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晚照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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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唇笑了笑,不拿酒杯直接对着酒壶一饮而尽,随手掷了开去,一手对着桌面轻轻一拍,桌子另一头封着口的酒坛霎时在掌,身影一闪,下一刻竟是已抱着那坛酒半卧于喜榻之上。
这……人究竟是何意?
林素月见他这副作态大惑不解,立在一侧倒成了进退不能,却见他似笑非笑,弯着食指点了点道:“去那边坐下。”见她无半点违逆地走了过去,就着自己所指的焚着香炉的案边坐下,不知何故心中气闷更甚,“弹琴。”
简短的命令,林素月却是愣了一愣,虽是之前便隐隐觉的祁恒逍对那‘琴音’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却不过是一闪而过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罢了,何曾想,同房花烛新婚之夜会得到这个更为荒谬的命令?
“怎的?”见她不动祁恒逍冷哼一声道:“本王的爱妃,这就耍起性子来了?”
他神色冷冽,但熟知多年林素月却从那眉宇间看不出半点怒意,压下听到‘爱妃’两字的恶寒,定了定神,轻启唇道:“不知王爷想听些什么?”
“今个儿是我与爱妃洞房花烛,唔,挑个喜庆的弹吧。”
喜庆的?
林素月极力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不逊因子,将案上摆着的古琴挪来调了调音,与她曾经用的‘冰弦’自不可同日而语,却也算是把好琴。素手纤纤微顿了会儿轻轻拨弄抚起一曲‘春意’,清雅间流淌着春日般的温煦,算不得很是喜庆却也别致。何况这曲子颇为简单,会的人也多,虽然不认为只听过凤遥夕抚琴寥寥几次的祁恒逍能听出些什么,但凡事小心总是不错。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桌。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一曲终,祁恒逍抚掌笑着吟道,边笑边就着酒坛一股脑的灌了下去,摇了摇空了,随手甩开,似醉非醉对林素月道:“爱妃,可续此诗否?”
见他半醉的模样,心念电闪瞟了眼墙边搁着的酒坛凤眸滑过异芒,作出柔柳般新嫁小女儿态起身走至墙边,一眼扫过挑了坛封着的女儿红欲搬起,一时竟差些没能拿住,暗咒这柔弱的身体,费力抱了去,面上依旧三分羞意三分怯意上前柔声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一顿,开了酒封,双手捧上醇酒,浅笑盈盈:“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对的好。”祁恒逍高声赞道,一手支着半斜的身子,一手轻易便接过了酒坛,低头似要饮却忽而顿住,笑了笑道:“二十年醇的女儿红,爱妃倒会挑。”
“我哪里懂什么酒,王爷喜欢就好。”笑颜腼腆无半点异状,唇点丹砂,两靥微红,似娇似羞垂了头去。
祁恒逍仰头灌了口,抬眼瞧着她似笑非笑,忽而两指捏住滑腻的下巴徒然俯首将口中的酒尽数渡进了她的口中。
林素月一时怔愣竟不及反应呆呆地望着眼前放大的脸,迟迟在觉出唇上的异常冰冷的触觉,以及与之截然相反带着灼热感灌入口中的……烈酒,那炙热地侵入叫人晕眩……
“本王人称千杯不醉,但若将陈年的竹叶青与女儿红混饮却极易醉。”好容易那人的唇舌撤出,阴冷的话却紧接着低低响在耳侧,“此事知者甚少,本王有些好奇爱妃是如何知道的呢?”
阴寒的感觉随着他呼出带有酒味的气息,一同侵入骨髓间去。不过五年光阴,林素月想竟能使一个人深沉这么许多,眸中却自然地流露出惊异:“此言从何而起?”暗地咬牙,终究还是将深觉折辱的自称道出,“妾身半点也不明白。”
“爱妃不明白?”祁恒逍轻轻抚上她纤瘦的脸颊,徐徐摩挲着细腻的肌肤,另一只手勾住她额腰身,灵巧的手指在纤弱玲珑的躯体上来回滑动着。
一瞬僵硬,林素月立即放软了身子,但却未能逃过只隔着薄薄衣衫贴近的手掌,正当她思索着该当如何时,祁恒逍却忽而撩开了手去,淡淡道:“不明白便罢了,继续吧。”
继续?
饶是林素月聪明非凡,犹被这一时之间天差地远的变化弄得一头雾水,不明了他的意思,待瞧见琥珀的眸扫向琴案才【恍【然【网】,他是要自己继续抚琴?
“不知王爷还想听些什么?”林素月退至琴案边理了理先前有些松散了的衣衫,恭敬地问道。
祁恒逍瞥了眼她微红的脸颊,瞧着她平复了气息坐下继续抚琴,微微一哂:“随意吧。”
颔首,纤纤玉指再次调动素琴,清幽宁静的琴音一点一滴流淌出来,这次却是平常民间小调清灵淡远,宁静祥和,闻之如置身田园间望稻田广阔,炊烟徐徐,儿童嬉戏,鸡鸣犬吠,似黄昏夕下行归家之途,安逸祥和。
祁恒逍初时尚睨目挑眉盯视着抚琴之人,待到曲半处竟忍不住缓缓阖上了眼,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半日祥和,直到那人身亡更是连片刻宁静都不曾有,即使夜半更深入眠之时,连梦里都不得解脱……
这是报应,他常常想这就是报应。
可这一刻浅浅酒意和着悠悠琴音,他竟觉得心神慢慢松弛了开来,迷迷蒙蒙间一片烟雾间他似又见那个红得耀目的身影,朦胧不清的仅仅一个影子,但他知道就是她,急忙上前两步,却又猛然间醒悟了什么急急后退……
这是梦,只要自己一上前此梦必就醒了,脑中异常清楚地闪过这一念,便僵持着不敢动分毫,那红影也纹丝不动,静幽幽的浮在那儿。
我要说些什么,祁恒逍想,动了动唇想说的太多千言万语堵在胸中反倒难言一字,良久,良久,久到那红影似开始渐渐转淡了,他才急急启唇道了句什么,却未能留住那红影,那红影终究是消散了……
他一惊,猛然睁开眼,耀眼的日华刺得眸一颤,方惊觉天竟已大亮了,多年不曾好好安睡的自己就这么不知不觉间睡了一夜?
是否……因为琴音?!
冷眼在屋内扫了圈,只见他新纳的侧妃新娘喜服未解,伏在琴案上便睡着了。翻身立起,负手走近,祁恒逍伸出二指,轻轻按上搁在瑶琴上的玉腕,探了探她的脉搏,柔而乏力绝不曾习过半点武艺,收回手斜目打量了几眼,便径自而去。
待他推门离去,一群侍女方陆续进屋收拾,樱红早打了水候在外头,此刻瞧见原该缠绵的洞房内这副光景,也忍不住微露怜悯,轻声唤醒林素月服侍她梳洗。
林素月似半醒未醒的样子由她摆弄,待樱红转身凤眸却滑过道异常清醒的眸光,随即露出三分迷惑,昨夜祁恒逍神智迷糊间究竟为何会那句话呢?
对不起……
他……究竟在和谁道歉?用几乎绝望的语气……
贵客
“小姐不必担心,听说王妃很是心善和气,连下人也从不打骂。”顿了顿,樱红压低了声,“另有名份的三位夫人,位份皆在小姐之下……”
新婚一早需拜见正妃,奉礼敬茶乃是成规。
樱红见自家主子一路无言,只当是太过紧张忍不住小声劝慰。
林素月挑挑眉,系着粉罗带的百褶裙下步子仍是不疾不徐。
……说起那王妃,四年前不知怎的,原本拒绝了众多朝廷重臣,执意不娶妻房的亲王爷,忽而带了一女子和一周岁样的孩子回京,称乃其长子。朝上顿时一片沸腾,朝下亦是窃窃私语,亲王却立排众意,请旨立她为正妃,立那孩子为世子,后便携这位王妃与世子回别苑长居。而那王妃娘娘说是体弱的缘故,常年的闭门不出,外头一阵子也曾因此议论说她是自觉羞愧,可后来传到亲王的耳中……再后来,便无人再敢议论了。
想起从莫衍那儿得知这些讯息的一瞬,自己几乎有些不信,记忆中的祁恒逍很荒唐却不会荒唐至此,说他是真的动情动心,偏偏紧接着又纳了几个小妾。
敬茶。
凤遥夕曾放厥辞坐后座一日,定不受敬茶一杯。转眼间,林素月却要向她人敬茶……
“侧妃娘娘到。”
踏上台阶,立即有侍女高声通报,隔得虽远林素月仍是听见里头一阵嬉笑声,待其走进却是立时安静了起来。
内殿里脂粉钗环着实缭乱人眼,丰腴纤弱,或高或矮,明媚艳丽各有千秋,林素月却目不斜视直走至殿中也不多看一眼,当即俯身行礼,奉茶致敬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妹妹,咳咳……无须多礼。”王妃说着便轻咳了两声,就着茶水喝了两口缓了缓方,微笑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
林素月有些奇怪抬头,对上上座一身淡黄罗衣浅笑盈盈的妇人却是大惊!一时间满满皆是愕然,几乎难以抑制心内几番澎湃,收在袖中的手握了握终究敛了神色。
“霏盈妹妹,怎么了?”王妃却是已有所觉,细细瞧了瞧林素月,柔声问道:“有何不妥么?”
“不是。”
何依……
怎么会,是何依?
她怎会做了祁恒逍的王妃?何依她不是素来瞧他二兄弟皆不顺眼的紧么?何况四年前……世子……这也太快了吧?
心中惊愕,林素月扯出抹笑道:“只因王妃的容颜不知为何有些似曾相识,所以……霏盈失礼。”
“哦?”王妃闻言却是笑了:“如此,正说明你我有缘。”
缘?
【恍【然【网】间,曾经笑容依稀,曾记,何依玩笑欢语:‘孽缘也是缘,勉强和你做个朋友吧,一辈子……’
“是。”林素月低低应了,立时觉得背后几道冷光。
“王妃姐姐真是偏心,有了新妹妹便不要我们这些旧的了。”果不起来,片刻后一个娇声响起带着浓浓的酸意。
“晴妹妹说哪里话。”王妃也不气恼,一脸可亲,“既都是姐妹自该和睦,哪里来的什么新旧?”转头又对林素月道:“霏盈妹妹,晴妹妹素来是个直爽人你休要怪罪,来让我与你一一引见下。”
笑着应了,心中更是纳闷,便是何依做了王妃怎的性子也全改了,若是过去,有人敢在她面前耍横怕不早丢了出去,想再瞧瞧她,却是不能。
暗自一叹,林素月转过身,这才第一回真真正正地对上下头一帮妾室,不动声色扫了圈,下头分别坐着三位夫人。
最靠前的身着粉衣,身形袅娜纤巧下,罩着玫红的烟纱裙,弯着两道新月眉,珠钗斜插。见王妃目光移向她,婀婀娜娜地起身柔柔一伏道:“烟罗见过侧妃娘娘。”
林素月见了礼,却听一旁橘红衣衫的明艳佳人哼笑:“烟罗姐姐真是知礼,不愧是大家闺秀的出身呢。”
这声正是前头加酸带醋的女子,那烟罗夫人听了这话,面色闪过一瞬不自然,却仍是勉强笑了笑道:“晴妹妹说笑了。”
“有人爱说笑,有人爱假笑,有人爱痴笑,我宋惜晴却是要笑便好好地笑,要哭便真真地哭,从不假言说笑。”
“好了。”王妃蹙了蹙眉,道:“敏妹妹年纪且比你小,瞧她多懂事。”
坐在末座的女子年纪果然不过十六七的样子,一身淡黄薄烟纱,低垂鬓发斜插着朵娇嫩欲滴的鲜花更衬出皮肤细润白皙柔光若腻,粉颊嫣红,樱唇不点而赤。
此时闻言立时羞红了脸,小声道:“哪里,王妃谬赞。”言罢飞快的瞟了眼林素月,几乎难见的行了个礼,又急忙忙低了头,露出羞怯的样子。
“好了。”王妃笑着又对林素月道:“后头面这几位也是王爷屋里人。”
几位窈窕美人赶忙上前对林素月行了礼,估计皆是些未上册的普通姬妾,连座位也无,其中几个瞧着林素月目光却是又妒又恨。林素月心中不屑,自然不会因此动怒,倒觉得几分好笑,眸光流转掠过盈盈笑意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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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忽闻外头一阵骚动,里头的莺莺燕燕们,尤其是毫无名分的都立时现出几分急切来,林素月瞧这模样,便知定是祁恒逍到了。果然不多久,便见他一身光鲜的走了进来,只是脸色极差,蹙着飞扬入鬓的眉峰,半点不见应有的喜色。
众人见状霎时都不敢上前,便是王妃也不由蹙了蹙眉,上前一步道:“王爷……”
祁恒逍却是伸出一手止了她,环视了圈在林素月身上微微顿了顿道:“有贵客到,别都挤在这儿了,除了王妃,新侧妃,其余人都立时散了吧。”
众人虽瞧他一脸慎重,不免有所震慑,可难得的时机,却是不愿就此离去。因此上虽不敢不从命,却是个顶个得慢,祁恒逍瞧着眉不由竖了起来,便要再训斥,却闻一个醇厚的声带着笑道:“自家亲戚走动,逍何必如此见外,客随主便,大喜的日子何必扫了大家的兴。”
这声醇的如百年佳酿一般,掺着笑意更令人心醉,林素月闻之却是仍不住从骨髓中冒出一股寒意,如坠阴寒地狱一般,几乎克制不住浑身发颤,僵直地甚至不能低下头去,便这么瞧着那人步履闲适地走了进来。
褐眸深邃,眉宇沉睿,犹如初见,林素月想莫非连上苍也惧其威仪,不敢在那人身上刻下岁月的痕迹?只是坐拥万里河山,天下之大供养一人,竟不知为何却消减了许多。原本便高鼻深目的五官,如今愈发深刻,昔日的清雅俊逸,如今化作了万物尽在掌握的慵懒倦怠。
他只悠然站着,却无需一星半点的刻意,便显出一股油然自成的霸气来,这份霸气却与祁恒逍那种睥睨傲视不同,多了份深沉,添了份沉稳,乍一看似乎平稳温和得多,唯睿者方知其凌然不可稍侵。
幸而众人皆带着几分好奇张望偷觑,倒显不出林素月来,何况此时祁恒逍浑然不曾注意她,只对那贵客道:“如此这般岂非废了礼数,坏了规矩?”
这话听着礼仪周全持家严明,可由这狂妄不羁的亲王说来,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疏远。底下人不由猜测,这人看着身份定是高贵无疑的,莫非是哪位皇亲国戚,何以王爷待之似近且远?
那贵客听得这话,唇上的笑却不见丝毫僵硬,道:“这是圣上亲赐的封地,谁能越过越过亲王去,敢多闲言半句?”
祁恒逍一听此言,脸色难看了不止一分,正要开口,一旁王妃见着不好立马插话道:“这世间至尊至贵莫过于陛下,尊容华贵皆是皇恩,江河万里岂有所别?”顿了顿,对祁恒逍微笑道:“王爷,贵客即到我等妇人实不易打扰,不如就此退下?”
她分明是对祁恒逍微笑,询问时却不忘看那贵客一眼,礼数周全地叫那贵客的笑意微妙了几分,却是道:“本是特意来恭贺新禧的,只是打扰了府上女眷确实不该。”说着将目光移向了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呼吸都轻的似乎不存在的林素月身上。
此时林素月已略缓过劲来,接到那目光的一刹虽仍忍不住心一颤,却已能得体地微低了头去,只盼他当这是新妇娇羞,便这般放过,不料那目光却是久久不曾移开。
“还不都下去。”
见那人目光锁视着林素月不放,祁恒逍不知名地升出一丝不悦来,冷冷遣退了众姬妾,浑不在意那三位尚算有名份的‘夫人’或得体或不满或幽怨地离开,只带着几分近似刻意的恭敬欲引那贵客入座,一手伸出道:“请上座。”
那贵客却是不稍动,只直直瞧着林素月,良久隐着令他自己亦觉诧异地不确定,问道:“你……我们可曾见过?”
祁恒逍闻言目光霎时锐利起来,扫向林素月,一旁王妃也露出几分疑惑之色,再瞧向这位‘新妹妹’时不免带上几分审视。
他问我们可曾见过,竟会有这么一日他问我们可曾见过……
何尝会料到有这么一刻,他与自己就咫尺之距,却是相见不相识?
分明早已死了的心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刺痛,勉力抑制,林素月依礼欠了欠身道:“妾身素来甚少出门,实在不记得是否曾见过……”言到此,一顿忽然觉悟过来,心下徒然一凉,无论是莫霏盈还是林素月,都不该也不可能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那已是亲王侧妃的自己,如何会向一不知身份之人行礼?
果然,只听他轻笑了声道:“侧妃娘娘不记得是否见过在下,却何以知该向我行礼?”褐眸转过锐芒,唇却仍弯着,“莫非是未卜先知?”
林素月只觉手心也已微湿了,眼前这人前世纠缠太深早已刻入骨中溶于血中,船过水无痕,可惜世事难以无痕,却不知忘川路上何以少饮了那一口孟婆汤,前事尽忘?
“王爷说大人是贵客,且又如此礼遇,所以……”林素月作出一副怯怯的样子来。
“哦?”那人玩味地瞧着眼前纤弱的女子一脸惶恐,也是,被逼出嫁,新婚一早又遇上意想不到的事,闺阁中长大的千金小姐又是韩国遗臣书香传家,惊惶也合乎情理,只不过……眼微眯,那种不知名地熟悉从何而来,眼前这一幕又为何觉得如此违和?
“呵呵,难得贵客千里来贺,一路想必也累了。”王妃盈盈而笑打破了诡异的气氛,“不如妾身先下去,吩咐给贵客接风洗尘?”
祁恒逍绷着脸微微颔首,王妃却是见了那人也不曾有异议才躬身告退。
王妃告退,林素月一个侧妃依礼自然也需告退。于是随王妃一同行了礼,退了出去,直到出了殿门,才觉那慑人的,如同照妖镜般欲逼自己现出真身的目光,不再如影随形般地尾随着自己。
世子
待人都走尽,沉实的红木门被牢牢阖上,殿内霎时沉寂下来,唯有那贵客轻轻转着茶碗上的瓷盖发出的脆声,随白玉炉冒出的袅袅淡香一起萦绕着。
良久,那人揭开茶盖,优雅地饮了口香茶,淡淡道:“逍弟,许久不见了。”
祁恒逍听了此言,在袖中的手不觉握了握,却是起身单膝跪下行礼道:“臣弟拜见皇兄,皇兄远道而来竟未出迎,请皇兄降罪。”
那贵客便当今天子一统天下的帝王,祁朝的开国君主天耀帝——祁恒煦。
天耀帝见他这般便搁了茶碗,亲自上前将祁恒逍扶起,道:“朕微服出行,逍弟并不知情,何罪之有?”见他一脸肃穆,微微苦笑,略低了声,道:“这么些年了,逍弟仍在生大哥的气么?”
祁恒逍一怔,却是低头道:“皇兄言重了,臣弟不敢。”
“不敢?”天耀帝退后一步,却是将眼前这弟弟瞧得更清楚,道:“国宴、祭奠、检兵大礼等这些年来你都从不参与,前年朕病得不算轻,下了诏书传你,连下三道,却是待朕的病好了也不见你入宫。”
祁恒逍闻言,半晌无声,竟是又跪下道:“臣弟并非有心抗旨,实在那时离得远,待臣弟回京皇兄已然病愈,臣弟入宫时闻得青贵妃随侍一旁,唯恐冒犯因此在皇兄寝宫外行礼便告退了,但也按礼叫内伺官禀报。”在提及‘青贵妃’时,话音中极自然地露出几分不屑来。
“按礼?”天耀帝这回却不曾再扶他,眉宇间不露喜怒,声却冷了一分,道:“朕就是奇怪,自幼无拘无束无法无天,便是朕继位祁王,一统天下登上九龙座后依然不知礼数,连‘大哥’两字也不改口的逍亲王,何时如此知礼守礼?”
闻言,祁恒逍亦不由勾起了以往的记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用‘兄友弟恭’来形容也显得浅薄。曾经相依为命,曾经生死与共,曾经不分彼此……可是,他与她之间的爱情,又何尝不是曾经惊天动地撼动人心?
可结果呢?
“皇兄自幼教导臣弟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祁恒逍隐下眸中伤痛,笑了笑道:“若是有那般先例在,臣弟还不知悔悟知礼守矩,也未必太辜负皇兄多年教诲了。”
“好,好,真是朕的好皇弟。”天耀帝听了这话不怒反笑道:“即是知礼守矩,却为何这些年行了这么些荒唐事?你可知朕的御案上参你的折子有多少?!”
“还有,安平侯莫衍素来规矩诗书传家,从未有行差踏错,你何故前去招惹,可知……”
“威逼?”祁恒逍仍单膝跪着,面上却露出几分常见的桀骜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弟不过是下聘求亲罢了,何况王兄不是也允了此事下旨赐婚了么?如今又说这话,恕臣弟不解其意。”
天耀帝只冷冷看他,却没接话,只道:“朕不来与你做这些字面上的游戏,你自己心里明白。”
“皇兄何必动怒,臣弟不过是娶个侧妃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祁恒逍语中带着几分讽意:“毕竟像皇兄这般痴情的,世上实乃独一无二了。臣弟在这儿也听说京城里早传的沸沸扬扬,说皇兄下旨‘后位永虚’,真是伉俪情深痴心不改,好生叫人感动啊。”
砰!
他话音刚落,茶几上那瓷碗便被祁恒煦的宽袖扫落,跌落在祁恒逍跪着的膝边,四分五裂!
祁恒逍瞧着那只粉碎的茶碗,收了声,抬头与祁恒煦对视琥珀的眸中满是一种带痛的倔意,天耀帝却是红了眼,他素来喜怒少形于色,此番砸了茶碗显是动了真怒,虽勉力克制下去,喘息的声却不由急促起来。
恰在此时,殿门外响起内侍声禀道王妃求见,天耀帝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道:“传。”
王妃缓缓而入,瞧见祁恒逍跪着,地上散着茶碗的残骸,却不多言一字,只行了礼,柔声道:“臣妾已然准备了酒宴,请大哥入席可好?”
天耀帝闻得‘大哥’二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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