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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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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得可怕,沉思了一会儿,叫过戴铎问道:“听说你在朝阳门置了一座庄子,这事外人晓得不?”
戴铎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忙答道:“是托亲戚名下代买的,因为还没成交,一直没敢禀主子知道——”
“公买公卖,我不盘间你这个。”胤禛温和地说道,“我写张条子,你带着回京,让高福儿支银子,需用多少支多少——这宅子算我赏你的。”
“主子!”
“别忙,尚有一事托你。”胤禛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今夜就得走!回京只办一件事,把邬思道、文觉和尚和所有清客幕僚都迁移到你这处庄上——如今热河情势不明,不能不防着意外!至于钱财,暂时可以不动。”说着便起身,至几旁提笔蘸墨,略一沉思,疾书几行字交给了戴铎。
戴铎呆呆接过一看,见上头除了银钱的事,还有“戴铎已削去门籍”的话,不禁大吃一惊,愕然盯着胤禛,脱口惊讶地道:“脱籍?”
“对,脱籍!”胤禛冷冷说道。
戴铎突然翻身扑倒在地,嘴一咧,嘶哑着声儿泣道:“求土子免写这一条!主子我十岁上头插草标卖身葬父,是你救了我全家如今你不要我了?我要什么脱籍文书!主子你好狠的心哪”胤祥见他哭得凄惶,也自黯然失色。胤禛却很平静,微微叹息道:“岂但是你,我府里哪个人不是我从苦海里拉出来的?不然的话,早叫别人用钱掏买走了!千里搭长棚,无不散的筵席,何必儿女情长呢?这不过是防个万一,要没事,自然给你恢复门籍,你打起精神,照我说的去做!”
待戴铎出去,胤禛方转脸对胤祥道:“父皇做事高深莫测,但他并不轻易杀人,何况太子、你我都是他的骨肉?但事情宁可往坏处去想,我府里的这几个幕僚都是人中之杰,万一不虞,再想搜罗,比登天还难,先护了他们,我们在这里就好放心,为太子以死力争!”
“以死力争是我的事!”胤祥大声说道,“还是从前商议的,由我出头!”
“不成。”胤禛绷着脸,半晌才道,“这正是我的失策之处——我们过去做得太假。其实无人不知。我们是一回事,你在台前,我在幕后——可见此计拙劣不堪!”胤祥想想这话确有道理,便道:“那咱们这回就撕破脸,一齐为太子争位!”
胤禛没言语,半晌才透了一口气,说道:“天寒上来了,这么大的西北风,说不定要下雪了!”
第二日早晨,果然变了天,先是冰冷的濛濛细雨,搅得狮子园一片凄惶,慢慢转成了霰雪,打得残枝败叶瑟瑟发抖,发出一片沙沙声响。胤禛原以为这样天气,康熙未必来了,用过早点刚要过去谢恩请安,便见太监王保过来传旨:“着雍郡王毋庸请安,朕巳时前往狮子园观猎。”说罢茶也不吃打马径去。胤禛待王保一走,当即命人把儿子弘时、弘历并几十名家丁护卫都叫到前庭,大声说道:“今个皇上赏脸,看我一家子猎狼。大冷的天儿,皇上不惜万乘之躯,我们还有什么说的?你们天天说孝敬我,我看给我争脸就是最好的孝敬!一切按原定的办法,都要奋勇杀狼,还得留几十张好狼皮献皇上——事完了我自然赏你们,明白了么?”
众人雷鸣般“扎”地答应一声,接着便给胤禛请安,致贺!胤禛只一笑,也不理会。
巳正时牌,康熙的御辇果然到了。胤禛一家早就结束齐整,巴巴儿等在狮子园门口,齐刷刷跪地接驾,听李德全甩了静鞭,一齐叩头高呼万岁。
康熙精神十分是好,穿一件酱色箭袍,外头披着石青玄狐一斗篷,脸上泛着红光,在车上摆手道:“罢了。老四,这里离你的围狼土城有多远?”
“回皇上的话!”胤禛躬身说道,“约有五里。但恐山路坎坷,难行车驾。儿臣的坐骑黄骝儿还是皇上赐的,十分稳当,请皇上移驾!”
康熙“嗯”了一声,扶着邢年肩头跳下车来,搓搓手笑道:“我们满人祖居北方,朕就喜欢在这雪天打猎!”见弘时、弘历兄弟二人方在总角之年,都是眉清目秀,面白如月,佩着小腰刀昂首挺胸侍立在胤禛身侧,遂问:“这是朕的皇孙?叫什么名字来着?”胤禛刚说了句:“大的叫弘时——”弘历却挺胸向前一步朗声说道:“不敢劳父王代奏,孙的名字叫弘历!”
康熙惊讶地看了看弘历,七八岁的孩子,稚气未脱,文静中带着勃勃英气,浑身上下利利落落,不觉大起好感。因叹道:“若是小家子,说爷爷不认得孙子,媳妇没见过公公,那还成什么话?可惜了国事太忙,这‘天伦’二字也真难顾全!”
“皇恩雨露泽被宇宙,”弘历应口答道,“此即是‘天伦’,龙驭天道,不在区区舐犊之情!”
“哦,哦?”康熙一夜的焦思,被这几句带着清亮童音的“大人话”驱得干干净净,不禁开怀大笑,上前拍拍弘历肩头。“这么大个人儿就有这么大的道理?泽被宇宙而不及自己儿孙,只可算好皇帝,算不得好祖父,晓得么?”
“夫宇者,上下四方也,宙者,往古来今也!”弘历睁着大眼睛朗声答道,“孙子身在六合之中,处圣道治化之时,仰照皇恩,俯受荣宠,一身一发受之于君,公义和私情尽在其中!”
康熙目光陡地一亮,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远处渐渐发白的山峦,说道:“朕不想骑马了,左右不过四五里地,走着疏散疏散。看雪景不宜走马观花。”说着一把拉了弘历,命众人跟着,一路走,一路考较这个小皇孙,盘其学问,察其志趣,心中暗自诧异。
第177章 巧谏诤四阿哥猎狼 落陷阱皇太子叹息()
围狼的土寨就在狮子园西北五里处。这里南依临山、西接塞湖、东临避暑山庄、北边山口处是广阔无垠的大草原。因御驾要来,围子上连夜修了女墙,只不过垛子修在里头,当作栏杆,以防人从墙上跌进下头的狼群里。从驾官员们尚不知太子已被软禁,依班寨下请了安,有的人还拿眼到处搜寻胤礽。
但皇阿哥们一个个都心中雪亮,各怀心思,按着爵位长幼垂手侍立在康熙左右,都是默不作声。张廷玉一眼瞥见鄂伦岱也混在从驾官员中,心里很惊讶,便踱到马齐身边。悄悄问道:“马中堂,这鄂伦岱是怎么回事,调任旨意没传到么?”“传到了。”马齐一边跟着康熙拾级登城,一边回道,“他今早跑到我处,说从没见过这样猎狼,想开开眼界。我瞧他挨打受黜,怪可怜的,就应允了他。”
张廷玉心知不妥,若要回报康熙,就要得罪马齐。沉思片刻,摇摇头退后两步,深悔自己多此一问。
此时,康熙已经登上土围,立在黄伞盖下招手儿笑道:“你们都快上来!——这么多的狼!”
这是一座不大的土围子,依着半山修成。直径不到半里,是用茅草和泥垛起来的,高约两丈。围子里边的狼有四五百只,东一群,西一伙,一个个饿得眼红。有的卧着,有的烦躁不安地来回跑动,不时传来一阵阵嚎叫,叫得人心里发
狼喜爱群居,每一群自成体系。里头一共圈了五群,各占一方,由丁饥饿难忍,看样子已经相互争斗过多次。中间有一后空场,半人深的白茅被踩得像打麦场似的。草上残留着一摊摊殷红的血迹。各个狼群职守分明,中间母狼护着狼崽子,狼崽子饿得傲傲叫;公狼则守在四周保护自己的家族,伸着血红的舌头,龇牙咧嘴地望着墙上的人群,眼中放射出鬼火一样的绿光。
“老三,”皇长子胤眩纠戳⒃诳滴跎肀撸斐荆蚣缝砉矗阈ξ刈吖磁牧伺睦先募缤匪档溃骸袄先。闶窃坌值芾锿范潦樽疃嗟囊桓觯倒纤恼庋牧岳欠ǘ矗俊必缝砣纯床还哓费|这副派头,遂笑道:“书上该写的东西多着呢!即便写了,天下的书汗牛充栋,我也未必就读到了。”胤眩咝说靡灰姑凰怨帕⑻硬皇橇⒌站褪橇⒊ぃ衷凇暗铡币迅狭耍倭⒒崃⑺兀炕噬鲜谖一の来笕ǎ共幻靼谧牛右晃簧嵛移渌柯胱耪飧霾┭Ь鞯睦先岣南腋牛兜阶约荷肀撸涣纤谷绱死淠崧闹胁唤鸹穑成⑹币醭料吕矗勺叛壅一盎鼐矗刺滴跸蜇范G笑道:“四阿哥,看你的了!”
“扎!”胤禛答应一声,回头将手一摆,府里四五个力士抬出一头缚得牢牢实实的野猪,放在女墙上,用刀割断了绳子,往下一推。那野猪也是饿了几夭,壮牛似的在下头打了个滚儿,四蹄齐立,浑身一抖,尖嚎一声,就近儿扑到一群狼窝里,一口咬住一只公狼,长长的獠牙立时刺穿了狼腹,鲜血淋漓地就大口撕咬起来。
其余的狼先是惊得一退,但很快就看出这是人们喂它们的美味。几十只公狼高兴得伸长脖子长叫一声,一齐围了过来,不要命地撕咬。野猪是林间猛兽,身子涂了一层松脂砂土,坚如披甲,口中獠牙又似利剑,等闲虎豹都不是它的对手,哪里把狼放在眼里?它发疯似地吼叫着,狂奔乱拱,十几只狼立时被它咬得开肠破肚,血肉横飞!
草原上的饿狼,百无禁忌。这里有了可食之肉,五群饿狼,一齐争夺。有的红着眼围着野猪撕咬,有的扑向受伤的狼。听了狼嚎声,猪叫声,人们无不毛骨悚然。
康熙脸上毫无表情,睨视胤禛时,胤禛静静叉手而立,父子三人俱都不动声色。胤禩、胤禟、胤祥、胤禵,有的剔牙,有的说笑,有的怒目而视。只胤眩诳滴跎砗笪⑻疽簧溃骸胺ㄗ优率遣缓茫刻腥塘恕!笨滴跻膊谎陨
围墙下边的野猪早已抵挡不住了。脖子上的长鬃都已被拔得精光,有几处皮已经受伤出血。那畜生疼痛不过,从狼群中钻出来,瘸着腿沿墙便逃,霎时又被咬倒在地。五群狼也乱了阵,不分你我,见尸体就拖,伤狼倒地,立时就被撕成肉片顷刻之间,围子里的狼群挤成团,滚成蛋,嚎叫声、哀鸣声响成一片。
“射箭!”
胤禛突然大喝一声:“不要让它们吃饱!瞄准狼头,狼皮留着主子赏人!”胤禛家人近百,听得主子下令,哪个不要在康熙跟前露脸?在土围上一个个弓开满月,瞄准了狼头,顿时箭如飞蝗,倾泻下来。
康熙慢慢踱至胤禛这边,见胤禛正和胤禩说话,便站在一旁观看,却听胤禩说道:“四哥,我赞赏你的用心。这些狼群不是相互咬死,就会被箭射死,何必弄头野猪?”胤禛笑道:“这不过想让皇上乐一乐,解解闷。说打猎,皇上还缺了野味?说留皮,难道皇上就缺这几张狼皮赏人?唉我是瞧着皇上郁闷,变个法子给他开开心哪!”胤禩也叹道:“你这心自然是好的。不怕你恼——到底太残忍了。皇上一向宽厚仁慈,瞧了未必欢喜。”胤禛答道:“我只能本我的心去孝敬。这狼是什么好兽,叫它们咬一架,我看也不坏。”
在箭雨中狼群四处逃窜,有的东奔,有的西窜,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由于明令只许射头,那狼素有“铁头豆腐腰”的特点,头最耐熬,因此一直射了两个时辰,直到申牌时分,才被全歼在土围里。
“好,痛快!”康熙突然鼓掌大笑。挨身站的胤禛、胤禩都吓了一跳,忙都退后几步。康熙兴奋地说:“走,下去瞧瞧!”“阿玛!”胤禛忙赔笑道:“叫儿孙们去收拾,您在上面瞧着就是了万一有的没死,惊了驾”
狼已死尽,那景象也真够惨的。有的狼群互相扭在一处,有的已被撕得血肉模糊;有的小狼崽子还叼在母狼的口里薄雪中到处是带肉的白骨和一汪汪紫黑的血块。天空中浓云密布,高墙下悲风呜咽,昏鸦盘旋,煞是凄凉荒漠。康熙带着胤禛一家,默默踏看了一遭,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想起方才群狼激斗的情景,陡然觉得胤禛此举似有谏诤的意味。自思百年之后,这群阿哥们若真的也像饿狼一样争夺皇位,自己亲手创立的大业将会是什么模样?难道临终前还要引起大乱,死都不得安定么?想着,泪水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为了不让儿孙们看见,装着揉眼,偷偷拭去。
张廷玉在围墙上看得清清楚楚。眼见康熙感伤不能自已,想到自家身处群狼之中,不知将来结果如何,不觉摇头叹息。身旁马齐却道:“皇上一向仁慈,难免感伤不已!雍王未免太残忍了些。”张廷玉听他说的不得要领,只装作没听见。
阿哥们却另是一番心思。胤眩拓缝矶甲吧担傅阕趴慈饶帧X罚晡遥┤醇胁蛔“敫銎ǎ展ザ载范K悄声说道:“万岁哭了,瞧见没有?”
“瞧见了。”胤禟点了点头,“老四自己吃不到野猪肉,在变法子砸锅!”胤(礻我)翻眼想了想,笑道:“用这法子拍马也算独具匠心,说下定会拍到马蹄子上,踢他个仰八叉!”
胤禩瞟了一眼胤眩睦镆苍诜冢范G自知储位无望,不想夺太子位,未始不是件好事,但是他担心此举也许会感动皇帝,不再废胤礽。如若这样,自己立时就会转福为祸,岂不可惧?正寻思间,忽听下头护卫们惊呼一声!原来康熙一脚踩在那只野猪蹄子上,那畜生并没气绝,狂嚎一声,竟站了起来!
“啊!”站在康熙侧旁的弘时吓得一个趔趄,却被弟弟弘历一把扶住。刘铁成正要扑上去;弘历厉声喝道:“站住!你的职分是护驾!”一边说,一边挺剑上前,一步步逼了过去。八岁幼童竟有如此胆识,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那野猪已是奄奄一息,方才这一站不过是蹬腿儿挣扎。站起来后,身上被狼咬破的几处,鲜血如注,霎时间便支撑不住。它瘟头瘟脑地看了看这个逼近了的少年,再没力气扑过来,哼了一声,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四蹄一伸,死了。
“唔!”康熙跨前一步,仔细看了看尸体,踢了踢,真的死绝了气,不禁惊疑地盯着弘历,语意双关地说道:“这是司命造化安排。”
出了土围子,已是申末时牌,雪下得大了。众臣工在闸门口迎接康熙。康熙命大家散去,自带随从回烟波致爽斋。刚上马,便见东边官道上雪尘飞扬,一队骑兵足有三百余人狂奔过去,接着又是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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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张五哥答应一声纵马而去,不一时便和一个人并肩而来,下马禀道:“万岁,是热河都统凌普率军前来护卫皇上!”
康熙打量凌普,心里陡起疑云,凌普是胤礽的乳兄,此时称奉旨率兵进园,莫不是这孽障起了杀逆之心?康熙打了个冷颤。胤眩坏攘杵账祷氨阄剩骸傲杵眨心愦返模俊绷杵彰挥欣砘幔认蚩滴醮尤菪欣瘢狡鹕淼溃骸盎赝跻幕埃沂欠盍耸闹噶睿袄椿の赖摹!
康熙不禁大吃一惊,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几下,故作平静地笑道:“恐怕你是听错了吧?朕身边的领侍卫皇子是胤眩J趺椿峤心愦埃俊
“万岁!”凌普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慌忙跪倒在地,从靴页子里抽出一张纸双手捧上,说道:“这种事奴才怎敢儿戏!是鄂伦岱派人传话,带着十三爷的手谕,说老侍卫们都调走了,万岁跟前人手少,叫奴才多带些人来”康熙越听里头名堂越多,心里愈加不安。一边示意马齐接过手谕,一边插口问道:“你带了多少人?”凌普抬起头来,脸上毫无惧色,说道:“带了一千四百七十名,我的中军营全数带来了,请皇上圣鉴:十三爷是我的旗主,又有侍卫处的牌照,他命我带兵护卫,难道奴才做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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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不禁又吃一惊,鄂伦岱竟到现在还没有离开!他满腹狐疑,沉吟片刻,改容笑道:“大阿哥现在掌护卫之权,随便问你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朕原曾打算召你来山庄的,不过是召你本人。承德的驻跸关防由喀左绿营接管,狼瞫的一万二千先头骑兵再过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你带的这些人立刻回原防地,你留下。狼瞫的兵一到,统归你节制。”说罢,又对张五哥说:“你陪着凌普,由张廷玉和马齐一块到凌普军前宣旨,叫军士们连夜赶回去。这里御林军绿营兵统属不一,闹出误会不是玩的。”说罢径自催马向东去了。众人知康熙心绪不好,大气儿也不敢出,只闷着头跟着。不料行至“戒得居”康熙忽然勒住了马,说道:
“传旨,叫胤礽、胤祉、胤禛、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祥、胤禵八个皇子并鄂伦岱立即都来侍驾!”说罢,径自下马进了戒得居。
戒得居只是一座闲宫。四邻不靠,很是空旷。看守太监们没想到康熙会突然来此歇息,忙着点了几十支蜡烛,安置康熙在正殿东暖阁炕上歇息。康熙要来热水泡脚,慢慢吃茶。马齐、张廷玉和张五哥进来,问道:“凌普呢?他的人奉诏了么?”
“顺当得很。”马齐忙道,“旨意一宣,兵士们就走了。凌普么——”他看了张廷玉一眼没做声。张廷玉笑道:“奴才想着主子今儿着实劳乏了,狼瞫的人还没到,这会子没他的事。就叫了几个侍卫陪凌普吃几杯接风酒。主子想见他,奴才这就去传。”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朕不见他。”说罢深深透了一口气,不再吭声。马齐却不知道康熙为什么突然在这里驻驾,见康熙不言语,只是出神,便问道:“皇上今晚不回烟波致爽斋了么?这地方儿太凉,夜里当心冻着了。”
“叫人把这外头收拾一下,委屈你两个就在这里办事。”康熙冷笑着对马齐道:“你晓得朕为什么叫廷玉也来做这个领侍卫内大臣?朕看你这人是忠厚有余!论起体会朕意,办事缜密,十个马齐不抵一个张廷玉!到现在还说什么‘太凉’,岂不知冻死还是个全尸!”马齐惊得一怔,正要回话,便听鄂伦岱在外头粗声粗气地说道:“奴才奉旨见驾!”话音刚落,已是挑帘进来,打个千儿便退至一旁。
“你跪下!”康熙一见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对张五哥道:“下了他的刀!”
鄂伦岱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待张五哥走近,自己摘了腰刀往身旁一丢,歪过脸不吱声。
康熙格格一笑,转脸对马齐说道:“看见没有?小人难养,真是半点不假!鄂伦岱祖父、父亲都是跟着朕出兵死在外头的,看着这功劳情分,就把他骄纵得这模样!天老爷第一,他鄂伦岱是第二!你是奉旨黜降的人,为什么到如今还不走?有什么大事要办!”
“万岁!”鄂伦岱叩了头,说道,“奴才不是无礼,是想不通。奴才自小儿就是皇上的侍卫,是皇上看着奴才长大的。当日皇上怎样看顾奴才来着?如今皇上不知生了谁的气,只拿奴才发作,究竟有什么不是处,说明白了,就是死了,也是个明白鬼。就算奴才奉旨降调,迟走一日,亲朋好友见一见面,又有何妨?这是人之常情么!万岁何至于就发这么大的脾气”说着,已是哽咽得语不成声,伏地不能仰视。康熙见他这样,想起当年他父亲阿勇,身受七八处创伤战死,自己亲自吊祭、抚孤的往事,不觉眼圈一红。正要说话,胤眩谂远虾纫簧溃骸澳阍诨噬细拔奕顺贾瘢褪撬雷铮≡谇骞叭瞿颍悄悴皇牵浚 倍趼揍纺睦锇阉判纳希⒘素费|一眼,说道:“水火无情,侍卫不得擅离岗位,乾清宫侧旁又没茅厕,王爷知道么?说这个没规矩,那个没规矩,有人心里还藏着没王法的事,说出来吓死人!”
胤眩耍恢约河惺裁窗驯谡饧一锸掷铮蛊恿恕U磐⒂褚才抡飧鎏封┽趴诖苹疲咽虑榻恋迷椒⒉豢墒帐埃煳实溃骸岸趼揍罚杵沾阶欠盍怂拿质撬牧睿俊
“哪个王八羔子砸我的黑砖,指出来,我碎刀子割了他!”鄂伦岱两眼瞪得铜铃似的,“万岁爷,你只管细查,要真有这事,您剐了我!”
康熙紧张地思索着,正要说话,却见邢年进来,禀道:“阿哥爷们都到了,在斋外头候着,主子见他们不见?”康熙略想了想,冷冰冰说道:“不见!叫他们在雪地里跪着,醒醒神儿——铁成,你带鄂伦岱出去,且在侍卫毡幕中侍候!”说着便站起身来。
一大群侍卫簇拥着康熙出来,往斋后新搭的毡幕里走去。跪在雪地里的胤礽心里百感交集。自出娘胎,他就被封了太子,寸步不离紫禁城。皇帝常常把他抱在膝头逗着玩。年稍长些,皇帝就叫他学习处置政务,三十余年哪一日不见康熙三五次?父子情深无人能比,曾几何时,竟落到这般田地!方才听说凌普带兵进庄的事,胤礽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怖袭上心头:谁这么歹毒,制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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