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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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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处,其实就这个话,已经难为你了。自古无百岁天子,圣祖在位六十一年,朕也是不能比的。圣祖无兄弟阋墙之乱,朕这些年长兄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灯,朕也是比不了的唉!这是造化之数所定,非人力可为啊”

    “惟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张廷玉连连顿首,“皇上方才赐臣一联,臣当永铭在心,臣回奉皇上一联,愿皇上默察臣心!”

    “好!”雍正站起身来,急步趋至案前,援笔将联语记下,回头笑道:“一联换一联,朕就不赏你什么了。这个明儿有工夫,朕细细写出来,就描金张挂在乾清宫御座之后!那三不可比,你也都说得透彻。朕还要好好思量一下,‘戒急用忍’是圣祖爷吩咐过朕的话,但朕以为,孝子承父之命,以承志为先,承言为后。今日天下吏治拆烂污到这地步,一味抽丝剥蕉慢慢来,恐怕也不是上策。”说罢对殿外大声吩咐:“叫张廷璐杨名时进吧!”

    张廷璐杨名时被挡驾在乾清门外,听到太监传呼,两个人一前一后急步趋入,只见雍正高坐在须弥座上,头也不抬地正在批阅奏章,张廷玉躬身侍立在旁,空落的大殿静得一根针落地也听得见,两个人对视一眼,报了职名一齐跪下叩头行礼。

    “顺天大主考来了?领试题的吧?”雍正头也不抬,沙沙挥动着朱笔,批定一份奏章,招手叫过张廷玉,点着手里的一叠奏章说道:“这一份六百里加紧廷寄贵州,苗民叛乱,叫贵州巡抚去办,用兵狠剿,不能手软,不要招安!这一份盐政奏议,用明发,叫他们缮清送进来朕看后再说。田文镜在山西太不成话,一个过路奉旨办差的,擅自干预地方财政,出去办差的都学他,外头官员还怎么做事?把田文镜的驳下去,把表彰诺敏的这一份廷寄山西巡抚衙门!”

    他一头说,张廷玉一头答应,又问:“山西这两份要不要快递?”

    “不要,这又不是军事。总用六百里加紧,用来用去就分不出紧慢了。”雍正说完,才把目光转向张廷璐,笑道:“你叫张廷璐,那他必是杨名时了?你是衡臣的弟弟吧?”

    张廷璐瞥了一眼正在忙着分发奏章的张廷玉,叩头说道:“是,臣张廷璐。张廷玉是臣的哥哥,同为一个太祖公。”

    “嗯。”雍正略一沉吟,转脸对杨名时道:“你官声不错。在浙江盐道,离任时只带了一船书。当地百姓还给你立了一座生祠——有这事吧?”

    杨名时激动得脸色绯红,连连叩头道:“臣不敢谬承圣奖,这都是百姓父老的错爱。”

    “官做得清,百姓自然要爱你。”雍正呷一口茶,慢慢嚼着一片茶叶,良久才道,“你们来领试题,原没有多的话。但这是朕的头一场科试,少不得叮咛你们几句。你两个,一个世宦门第,一个清要世家,对你们人品不放心,朕断不肯放这个要差,抡才大典要公平取士,不在心怀偏私。你们明白吗?”

    “臣——明白!”

    “你们未必明白。”雍正冷笑一声道,“为国家取士,讲究一个‘公’字,并不见得不纳贿、不收钱就算完差。有一等人,不看文章好歹,只管捡着贫寒的取,那受恩的自然感恩就深,恨不得扒出心来报效老师,收名于当前,取利于尔后,这也叫‘偏私’。朕怕就怕你们犯这个毛病儿。”

    杨名时心里托地一跳:久闻四王爷鸡蛋里挑骨头秉性儿,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正胡思乱想,却见雍正将杯子向案上一墩,又道:“至于科场收受纳贿,那是犯了条律,和朕上头说的是另一码事。朕与圣祖一心一德承前启后,圣祖以仁育人,朕以义正人,形迹不同其心则一。康熙三十三年南京科考,数百举人扛财神拥入贡院这次春闹是清朝三大科场案之一,发生在康熙五十年。九王夺嫡第一回叙述邬思道早年经历,把它改写成了三十六年,这里又说成了三十三年。这种小的差错,在几十万字的长篇中经常发生,连红楼梦写巧姐,年龄也有忽大忽小的现象,你们在北京,要给朕弄出这类不体面来,朕就是要容你们,奈何还有国法天理?”他含蓄地笑着,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齿缝里迸发出来,带着丝丝金属颤音,张廷璐和杨名时头也不敢抬,伏在地下静听。

    雍正却不再说下去了。自下了御座,径至殿角一个金漆大柜前,����取出一串钥匙开了柜,捡出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烤漆小筒,脚步橐橐踱过来,粗重地喘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抬起头来。”

    “扎!”

    “这是今年恩科试题,”雍正冷冰冰说道,“你们拿去,拆看不拆看都由你们。自康熙四十二年之后,科场考题屡屡泄漏,真真不可思议。今年的题,是朕亲自手书,亲自密封,亲手交给你们的。只要记住朕方才的话,这一科必定能取几个像样的人才。朕的话从来只吩咐一遍,没听清,现在问还不迟,日后休说朕不教而诛!”

    “扎——奴才明白!”

    “好,君臣无戏语。”雍正将漆筒放在张廷璐手上,摆手令他们跪安,转身走向张廷玉。

    张廷玉握管挥毫手不停挥正在披阅转部文书,连他们君臣方才的话也没有理会,听见雍正脚步声,忙站起身笑道:“主子已见过人了?”雍正点点头,转过案前,偏着脸看看张廷玉正批的一份文书,笑道:“这件事礼部已经上了奏议,国丧期间几处演戏的要严办!这份文书你先不要批下去,朕还要下一道旨意。不但国丧,就是平日,各省文武官员和京师各有司衙门职官,一概不许养戏班子,一概不许唱堂会!”张廷玉愣了一下,说道:“文恬武嬉固然助长颓风,但官员平日家中喜庆婚筵,一并禁止演戏,似乎”

    “不看戏女人就不生孩子了?”雍正笑道,“朕就从来不演堂会。什么时候你张廷玉见朕看戏了,再跟朕说这些个话。”几句话说得似庄似谐,很随便又不容商议,张廷玉站不是跪不是,忙一躬身道:“是!”雍正却转了话题,问道:“见着孙嘉淦了?”

    张廷玉赔笑道:“见过了。昨儿还在他那里扰了一顿‘’�饭”便将见孙嘉淦的情形备细说了,又道:“此人历练一下,奴才瞧着可以大用的!”

    “什么叫历练?”雍正敛了笑容,背着手在殿中徘徊着,似乎不胜感慨,“都把棱角磨掉了,变老成了,就叫‘历练’?朕看不必——”他站住了脚,款款说道:“着孙嘉淦实补都察院监察御吏监察御史为正五品官员,雍正此举实际上晋升了孙嘉淦。——原注。”

第272章 能吏潦倒误用“忌讳” 官场隐士拯难约法() 
雍正皇帝表彰山西巡抚诺敏,申斥田文镜的朱批谕旨刚刚发出,诺敏便接到了京函。当时各省督抚大吏都在京设有公馆,名义上是安排子弟族人在京读书待选,其实真正的用处是向“家”里及时报送信息。因此诺敏早已心中有数,见田文镜昏头昏脑地还在查看各个藩库,一丝不苟地核对账目,心里冷笑,面上却不理会。是时国丧除服,新君御极,既是改元大庆又逢元宵佳节,诺敏按捺不住心头欢喜,因传出宪命:太原城自正月十三至十七金吾不禁军民观灯五日!被国丧大礼拘得发急的人们顿时如囚鸟出笼,开锁猴儿般不知怎么兴头才好了。自总督衙门告示贴出,晋祠至介子推庙连绵数十里彩灯高照,画坊高结,芦棚通衢连巷,灯市星罗棋布,入夜时城厢内擎灯出售的密如繁星,勾心斗角镂金错彩各呈花样。周围上百里的乡居小民哪个不要看这富贵风流景象?纷纷涌进城来,把个太原七十二条街挤得万头攒动,什么壁灯、写生、书画、灯谜棚、走马灯、盘龙舞凤、走百戏、打莽式、踩高跷、打社火、女红男绿走百病的,扮作各式各样故事街头演戏的、卖艺的卖小吃的,浑浑噩噩、茫茫杂杂把太原城装点得一片火树银花,成了不夜之城。

    田文镜却没有观灯这份好心绪。他有差使原本只是向驻节陕西的大将军年羹尧宣读诏谕,命年羹尧进京述职,没来由途经山西回京,在阳泉遇到那位被允救了的女子乔引娣。因为乔引娣孤身一人,被几个守桥兵士缠住,又搜出了几十枚金瓜子,要没收抵充阳泉县亏空。当时田文镜的官轿刚好路过,便喝令拿下这群兵士,至阳泉县库中查实,果然亏空三万。田文镜心想,山西省亏空全数补完,是早已申奏朝廷,明令嘉奖了的,怎么小小一个阳泉县居然还有三万两银子没有充库?因此便以传旨钦差身份带着引娣和阳泉县令踅返太原,和诺敏闹起这场轩然大波。

    如今查实了,山西藩库银两盈箱积柜,确实一两不少,连阳泉县的亏空,诺敏都出具债卷,说由曲沃县代偿,银子早已交到了通政使藩库,山西省货真价实的无亏空省!

    但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且不说朝廷新立,正讨厌京官在外惹事生非,也不说诺敏的靠山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单就自己一个小小的四品官,硬碰硬地跟一位封疆大吏过不去,日后就祸不可测!从藩库查完最后一笔账,田文镜面如纸白,在衙役们不三不四的讥讽和哄笑中踉跄跄出来,连驿馆也不想回,独自在茫茫人海灿灿灯流中听天由命地晃着、挤着好半日才回过神来,捱到一家刀削面的小铺里,要了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独酌独饮。外头震天聒耳的锣鼓乐器声,令人目乱神迷的龙灯狮舞,田文镜竟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来啦!”

    随着一声吆呼,一个堂倌条盘上托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轻轻放在田文镜面前。田文镜看那面时,果然削得好,一色儿形似柳叶,薄如蝉翼白中透亮。筷子一挑,每片都在八寸左右,配着满碗黄澄澄的牛肉丁,红殷殷的椒油炸酱,葱姜蒜末扑鼻的香,引人馋涎欲滴。田文镜叹一口气,正要举箸,听隔座有人大叫“来点忌讳”。他虽不知“忌讳”为何物,却正触了此刻心事,见伙计连连答应着去取,便点着碗大声道:“我也要忌讳!多多的来些?”

    “唉——!”伙计高应一声,执一把大磁壶,满头热汗过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咕嘟嘟倾进田文镜碗里,顿时一股酸味冲鼻而入,呛得田文镜嘴角鼻子都耸到一处——这才知道,“忌讳”原来是山西老陈醋“忌讳”即醋,商家开店忌讳酸,因改称忌讳。——原注,好端端一碗牛肉刀削面,顿时酸涩不可下咽。

    田文镜想想好笑,端起碗来看了看,一横心闭住气,竟把半碗酸汤先喝了下去,才慢慢挑着吃削面,酸辣二味入心,额前鼻夹已浸出汗来,心里顿觉清爽。正胡天胡地吃酒,听隔壁雅座中传来鼓掌大笑声,一阵低弦回挑,便听一个女子曼声唱道:

    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铲尽还生,犹似原上青草。自别离,只在奈何天里,度将昏夜拂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拼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还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妙!”田文镜已有七成酒意,“啪”地一击案高声赞道:“不过忒颓唐些,我有几句续上!”说罢脸一仰,高声诵道:

    只此寸心,无端忧天,云遮白日不照。携琴佩剑,登楼凭轩,却是烟水渺渺。不如归去,品尽壶中三味,任他衣裳颠倒!醋是“忌讳”,“忌讳”是醋,谁识此中奥妙上一首较好地表达了相思之情。下一首查全清词中普无田文镜。两首出处不详,或是作者代作。吟罢放声大笑,眼泪却无声迸出。外头坐客见他醉了,眼饧口滞喃喃而言,也都不来理会。正乱间,雅座门帘一响,一个半大不大丫头含笑出来,径至田文镜面前蹲身福了一福,说道:“先生,家主静聆清言,不胜仰慕,敬请先生移趾,里头坐地攀话。”

    “家主?”田文镜眯着眼闪了一下,问道:“你家家主是谁?他他怎么不自己来?”

    丫头抿嘴儿一笑说道:“我家主姓邬,讳思道,也是北京来的,腿脚有些不便,所以不能亲来。”

    田文镜站起身来,一阵冷风从店外扑进,顿时酒醒了许多,因蹒跚着步子跟那丫头进了雅座。打量那家主时,只见邬思道有四十五六岁年纪,穿一件天青哆呢珍珠毛长袍,外头套一件小山羊风毛坎肩,盘膝稳坐在中间,略嫌清癯的脸上泛着红光,两道弯月眉压在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上,显得十分深沉,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正在沉吟。旁边两个女的,也都体格风骚容貌娇好,满头珠玉,遍身罗绮,晃一晃,翠摇玉响。田文镜因举手一揖,笑道:“邬先生,有扰了!”

    “请坐。”邬思道声音不高,听去却十分清晰。他也在打量田文镜,两道直横而出的扫帚眉,三角眼中精光闪烁,略为鼓出的上唇留着八字髭须,下唇却微微翘起,嘴角微微上倾,显着要强、刻薄又多才多智——相书所谓“鹰鸷容”这是百试不爽的证据。良久,邬思道淡然一笑,指着两个女的道:“没有外人,这两个都是在下山荆——凤姑、兰草。这位先生是雅人,为他上寿!请问先生尊姓、台甫?”

    田文镜将辫子向椅后一撩,稳稳地坐了下来,接过两个夫人的酒,一手一杯地饮了,抹了一把嘴,笑道:“不才田文镜。先生好艳福啊!两位妻子,岂不是一乾二坤?以先生富豪,总该有十几个小妾了?”

    “我不娶妾。”邬思道叹息一声道,“娥皇女英,也没听说谁妻谁妾,何必分那个上下名分?哦田文镜好像是去西路年大将军处传旨的信使罢?”

    田文镜不禁一阵不快,自己和此地巡抚已经闹得天翻地覆,通天下皆知,怎么这人竟似毫无所闻?而且邬思道的口气也使他甚不舒服,因笑道:“适才在外间静听大雅之音,想必是先生手笔?不知在哪里恭禧呀?”

    “我乃此地巡抚衙门幕客。”

    “我乃户部郎官!”田文镜翻翻眼皮傲然说道。

    见田文镜动了意气,邬思道一怔,“喷”地一笑,说道:“你忘了说——还是钦差天使!”

    “本来就是!”

    “唔”邬思道揶揄地一笑,“怪不得今晚外间白光紫雾流闪不定,这间雅室辉煌明亮,失敬得很,原来是天使到了。”满屋的人都被他逗得格格儿笑。

    听他如此轻慢无礼,田文镜顿时气得浑身乱颤,扶着椅背站起身来,恶狠狠盯着邬思道,咬着牙狞笑道:“我再不济,也是士大夫,似乎比寄人篱下乞食幕客要略强些儿。足下不闻‘地角天涯峰回路转’?也许冰山倒了,你带着你的‘娥皇女英’学齐人乞食于墓道中呢!”

    “田大人安坐,”邬思道用扇柄遥遥点了点椅子,改容笑道,“美我�疾,恶我药石,连这几句调侃的话都受不了么?倒是你说的‘冰山’二字,切中邬某下怀。仆少怀不羁之才,游于江淮,学于终南,以屠龙之术寄食于公衙廨宇数十年,带着这身残疾,早已断了出将入相的想头。愿意伏处你大人门下,佐你为凌烟阁名臣,你可肯接纳?”田文镜愕然注目邬思道,见邬思道一脸庄重肃穆之容,不像是讥讽挖苦,这一身雍容华贵气度,确实又有别于一般清客幕宾寒俭阿谀的奴相,不禁缓缓坐下,说道:“我如今处境你可知道?你在诺敏中丞那里,不比跟着我这个小小部院堂官强得多?”邬思道笑道:“你如今处境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山西亏空你奏而不实,查而不明,正是进退维谷捉襟见肘之时,我不趁此离了这座冰山,来栖你这棵梧桐树,一定要等这里树倒猢狲散时才就食于你么?”

    田文镜听他这番话,怔了半日,深叹一声道:“无论是真是假我都感你这份情。只我眼前就过不去这座‘火焰山’,谈得上什么‘梧桐树’!诺敏——”他低下了头,“是一堵硬墙,恐怕碰破头也过不去了”

    “诺敏此人好大喜功,务虚邀宠,其实读书无作文胆,磨剑无破敌胆,你是被他的虚张声势吓住了——告诉你,山西亏空天下第一。只是你田文镜查的不得其法而已!”邬思道斟了两杯酒,一左一右递给两个夫人让她们饮了,莞尔一笑道:“其实他玩弄权术,欺得了一时,欺不得永久;欺得了小民,欺不得士绅;当今天子聪察乾断,以诺敏之智,岂能终邀恩宠?”田文镜愈听愈惊,这些话都是埋在自己心里的话,显而易见的弄虚作假,偏自己就查不出来!这个邬思道既在诺敏衙门当清客,或者知道其中情弊?他又为什么要弃大就小,弃荣就辱,投靠自己这个倒霉的小吏呢?寻思着,又怕今晚遇邬思道,也是诺敏设下的圈套,因道:“先生的话很中听,只是有几分可信呢?诺敏大人天子信臣,你何以断言他是‘冰山’呢?”

    邬思道冷冷说道:“你瞧得见,我是个瘫子。其实你还不晓得,是李卫荐我投诺敏门下的,年羹尧和我也不陌生!实言相告,我这个人既做不了官,又好酒喜色,又有点才,不肯轻易自弃,自然想找个扎实一点的靠山。天地间‘礼义廉耻、酒色财气’八个字,恰如武乡侯八阵图。廉为生门,财为死门,诺敏从死门入,焉能从生门出?”

    如此心地识见,田文镜不能不买账了,他举杯一饮,起身一揖说道:“但库中存银账目核对三遍,确无差错。情弊手脚怎么做的,愿先生教我,没齿不忘你的大恩!”

    “不要说‘没齿’的话嘛。”邬思道笑道,“只我前半生历尽坎坷,后半世想酒色自娱。我和你约定一下,你外放知府,每年供我三千两杖头之资;升迁道司,每年五千;开府封疆,每年八千。答应这个数儿,我替你打赢眼前这场官司!”

    田文镜死死盯着邬思道,足有移时,说道:

    “成!”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好!”邬思道顾盼凤姑和兰草儿,笑道,“咱们似乎还有点后福——田大人,你查看过藩库没有?”

    田文镜一怔,说道:“这还用问?我头一件事就是清点库银!共存现银三百零五万四千二百一十一两,与账目一毫不差。”

    “都用桑皮纸包裹?”

    “我都拆开看过。”

    “是京锭还是台州锭?”

    “都不是,是杂银。约有三十万两是五十两一锭的台州足纹。”

    邬思道狡黠地眨了眨眼,把手中扇子展开了又合住,半晌才格格笑道:“明白了么?”田文镜尚在懵懂,邬思道又道:“既然火耗银子已向户部申报,藩库里就不该有杂银!这就是说——”他话没说完,田文镜已悚然而悟,兴奋得站起身来;“说得极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这就是说库中实存银两仅三十万,其余都是临时凑出来对付朝廷的!”“阿弥陀佛!”邬思道双手合十,说道:“足下此刻总算酒醒了!”

    就在田文镜与邬思道在灯市小饭馆计较山西亏空清查办法时,新任乾清门二等侍卫图里琛赍诏来到坐落小东关内的巡抚衙门。图里琛是原抚远大将军图海的孙子,以祖父功勋恩荫车骑校尉。在黑龙江将军张玉祥麾下当差,当时罗刹国哥萨克骑兵时有扰边事件,图里琛曾乘夜带十八骑士攻袭盘据木城的贼营,擒斩罗刹国玛哈罗夫将军,被雍正称誉为“铁胆英雄”,刚二十出头,已是身经十余战,几次死里逃生的人了。虽说这些晋封二等侍卫,职务仅是平调,但一见皇上,立赐黄马褂,赏双眼花翎,掌管了乾清门听政处关防。谁都明白,此人晋升一等侍卫,只是早晚间的事了。图里琛在巡抚照壁前蹬着下马石下来,随行的二十几个少年护卫也一齐滚鞍下马,巡抚衙门前的戈什哈见这阵仗,知道来头不小,早有一个司阍堂官疾趋而出,直到图里琛面前,打千儿赔笑道:“大人万福金安!敢问大人尊姓、台甫、在哪个衙门恭禧?”

    图里琛傲然抬起头没有答话,巡抚衙门口一溜八盏灯,十六盆烟火盒子、地老鼠、起火烟花放出五颜六色的光,照在他清秀冷峻的面孔上,像一尊石像一样漠然不动声色。一个随行护卫闪过来代答道:“这是我们图军门。刚从北京来,要见诺敏传旨。”

    “扎!”那门官胆怯地看了看图里琛,叩头说道:“没有接到滚单,不知钦差大人驾到,请图军门暂候,卑职这就去禀报诺中丞。”

    “不用了。”图里琛点点头说道:“我不爱那个虚礼,所以一路都不用滚单勘合。你也不用禀报,我自己进去就是。”说罢转脸将马鞭子扔给一个随从。那门官这才看到,图里琛从左耳到颏下,有一道四寸多长的刀痕,在焰火光下闪着可怕的殷红的光。他还想请示什么,看了看图里琛倨傲得目中无人的神情,嗫嚅了一下往后退去。

    图里琛不再说什么,雪亮的马刺在石板道上发出叽叮叽叮的金属撞击声,迤逦来到仪门前,就着灯看时,楹联上写着:

    简命驻并州,感频年扞患御灾,创者立、废者兴、教者深、养者厚,寝食弗遑,纯以济民尽臣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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