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刘华撇嘴一笑,扭过脸去不答应。歪虎见他这样,走上来劈脸一掌,把半边脸打得紫胀,嘴角渗出血来:“主子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刘华此时只有求死之心,转身照歪虎脸上啐了一口血唾沫,问道:“他是我哪门子的主子?”这时庭上庭下百余人,见这个平时十分随和的人竟敢对鳌中堂如此无礼,一个个吓得变颜失色,堂内堂外家人仆役护卫侍从环立,屏声敛气鸦雀无声。那刘华却昂首挺胸地满不在乎,缓缓又道:“我是朝廷六品校尉,也不过主子叫我跟着他当差罢了,这就成他的奴才了?”还待往下说时,只听“啪”的一声,这半边脸上又挨了歪虎一掌。
歪虎身上没功名,听了刘华的话便觉格外不入耳。他自觉在鳌府是最有脸的人,今日为着鳌拜被刘华埋汰,顿时大怒,脖子显得更歪,阴着脸“嗖”地从腰后抽出钢丝软鞭,“呜”的一声照刘华拦腰猛抽过去。
“歪虎!”鳌拜突然喝道,“退下!”歪虎狠狠盯了刘华一眼,盘起鞭子,悻悻地退到一旁。
鳌拜格格一笑,起身来到刘华旁边道:“刘华,今日此事你也料知我不能善罢。不过,我惜你是条汉子,只要讲出谁的指使,你不是六品么,我抬举你个四品,怎么样?”刘华哼了一声,别过脸去。鳌拜又道:“如果你觉得那边得罪不起,也无甚要紧,我给你一笔钱,找个幽静去处做个陶朱公,可享受清福,这样可好?”
刘华“呸”的一声朝地下唾一口口水说道:“没什么人指使,你弄了个人放在后花园,我想见识见识是怎么回事。”说完又闭口不言。
“见识得怎样呢?”鳌拜冷冷问道。
“也不见得怎样,”刘华提高嗓门说道,“他叫明珠,现是皇上的侍卫,在白云观当差!”
听得这话,鹤寿堂内外立刻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鳌拜知他用意,强压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你喊吧!你就把我这鹤寿堂喊塌了,白云观也不会听见!”转脸吩咐歪虎,“自现时起,十二个时辰不断巡查府内外,不经我亲自准许,不管是谁强行出府,你就宰了他!”
“那也不见得就堵住了!”刘华立刻硬邦邦顶了一句。话刚说完,鳌拜就伸手向刘华左胁下一点,刘华马上觉得猛地一麻,浑身一颤,顿时全身麻痒难忍,胸口憋得透不出气来。鳌拜背着手笑嘻嘻地瞧着他那痛苦得扭曲了的脸,问道:“刘华,你怎么知道后园里关着人?府里还有谁是你同党?讲!我已点了你先天要穴,此时可忍,再过一时目暴皮绽、肠断肺裂,比剥皮都难受!”
刘华已是瘫倒在地,喘着气道:“解,解了穴我,我讲就是”小齐小曾小吴几个人已是吓得面如土色,躲进人后。
鳌拜弯腰在他背上轻轻一拍,说道:“好,给你解了,你讲!”刘华躺着不动,说道:“绳子捆得太紧,我懒得讲。”
鳌拜便努嘴示意歪虎给他松绑。歪虎迟疑道:“中堂,这成吗?”鳌拜冷笑道:“凭他这点微末功夫,老夫可以空手让他白刃!给他解开!”
绳子解了,刘华慢慢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大模大样拉过一张椅子坐了,双手搓着不言语。
鳌拜追问一句:“怎么说话不算数?”
“我是出名的酒猫子,”刘华道,“所讲的事体太大,得给碗酒喝才行!”
“好,索性成全你!”鳌拜吩咐道,“来,将御赐的贵州茅台给他倒一碗!”
酒,斟上来了。刘华颤巍巍地端起碗来,略一踌躇,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鳌拜一声“好”没叫出口,忽见酒碗“日”的一声照脸砸了过来。他眼力极好,也不躲闪,伸出左手“啪”的一声就在空中将碗击得粉碎,猱身一步伸手又去点刘华的池源穴。哪晓得刘华一闪身,竟从怀中“嗖”地拔出一把四寸多长的匕首,扑向鳌拜。
阶下众人惊呼一声援救不及,歪虎在旁瞧得真切,甩手一镖,正中刘华眉心,刘华哼也不哼一声,就沉重地倒在地下咽气了。
鳌拜脸色煞白,双手对搓一下,强笑道:“除了家贼,一大快事!”
第28章 往事今事难解难分 旧情新情齐集心头()
翠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四更天也没合眼。
她的父亲吴庭训,原是前明崇祯三年的进士,主考官便是大学士洪承畴。洪承畴为人气度雍容,颇受当时一般士子推崇。吴庭训得以依附门墙,是一件很体面的事,常常引以为荣。洪承畴对这位高足弟子也是另眼相看。闯王、高迎祥起事之后,洪承畴领兵部尚书兼督豫湖川陕军务。吴庭训随入幕府,参赞军机要务。师生二人在忧患中,结下了更深厚的友谊,常在空余时间,并辔走马、扬鞭赋诗。这在军中被人钦羡不已。
高迎祥被击溃,李自成率残部奔向商洛地区。眼见中原的战事逐渐平息,不料此时京都又传来诏旨,命洪承畴星夜入卫,吴庭训又跟着老师与清兵会战于松山。
不久,便从前方传来了战败的消息:洪承畴失踪,总兵余国柱身中数箭阵亡。曹变蛟、王廷臣、丘民仰被俘之后,英勇不屈,骂贼而死。
消息在北京黎民百姓中一传开,举城上下一片惊慌。翠姑的母亲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急得简直要发疯,几乎是逢人便问:“洪经略是死是活?”她深信,丈夫的命运和洪承畴连在一起。洪承畴死了,丈夫必定不会活着,所以只要打听出洪承畴的音信,大约也就知道了丈夫的下落。
但这样的事谁说得清楚呢?不久,朝廷送来了旌表敕令和三百两恤银,说她丈夫已与洪经略一并死于王事。这女人抱着女儿到城东北的荒郊地里,焚化了纸人、纸马、纸房子,还在左家庄旁一片松树林里痛哭一场,又焚化了不少成色极好的金箔纸钱——连洪承畴的共是两份。如同传统所称赞的淑贤妇女一样,痛定之后,她反而觉得宽慰了许多,因为丈夫跟着洪经略尽忠尽节为国捐躯,死得很值得!
崇祯皇帝原想借洪承畴的死大做丧事,用此来激励各路勤王将士的斗志和忠君爱国之心,特命高筑祭坛,筹建洪承畴祠堂于北京城外,并亲笔撰写了祭文,广为张贴。翠姑的母亲在欣慰中又加上了感恩——洪经略既成了神,那丈夫也必定会跟着他一起来受万民蒸腾的烟火。她甚至有些骄傲:谁不知道,我老爷是洪经略的至友?她抱着女儿笑道:“孩儿,你爹是为国尽忠,你是他的骨血,再难,我也要把你拉扯成人!”笑着,说着,豆大的泪珠从面颊上无声地淌落下来。
但事实是这样的严酷,该为国捐躯的洪承畴却仍厚着脸皮活在人间!朝廷虽未明诏告示天下,但眼见用黄土筑起的祭坛被校尉们扒掉,砌好的祠堂地基也被挖了,张贴的御制祭文在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对此就是木瓜做的脑袋也想得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一个风雪之夜,吴庭训回来了。他身上满是冰雪碴子,脸上的污垢和乱蓬蓬的胡子让人几乎辨识不出模样。翠姑妈吓得竟将怀中的女儿失落在地上。
吴庭训苦笑着看看堂上为他设的灵牌,颓然坐下闷声不响。翠姑妈呆呆望着他,突然爆发出一阵撕裂人心的号哭:“朝廷旌表了你你怎么活着回来了啊?你倒是说话呀!”
吴庭训不答,呆着脸由着夫人哭闹。他可怕的沉默和镇静很快使妻子停止了哭泣,倒有些惊愕不知所措了。吴庭训抚着她的肩头平静地说道:“你不用这样——洪经略不死,我怎么能死呢?一个人不能受人终生欺骗,我总要对得起他!”
大明的天下不稳了,吴庭训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李自成自商洛起兵,陷洛阳、攻开封,挥师北上。
在松山得手的满洲绿营兵则云集山海关、古北口、喜峰口一带,雄视中原。亡国只在旦夕之间,吴庭训带着妻女迁出京城,由山东济南、泰安过芜湖,在南京隐居下来。好在他并不很穷,靠过去宦囊所积,仍可过着富足的生活。他白天悠游于石头城、清凉山,晚上便教咿呀学语的女儿读书念诗,不结交朋友,也不拜访故旧。那五首诗便是写在灵谷寺破壁上的,不知被哪个好事文人抄了去题在北京的风氏园中——明珠和翠姑哪里能知这其中的曲折?
翠姑翻了个身,从枕下取出一柄雪亮的压纸小刀——这是父亲在顺治十年的一个黑夜交给她的。
那年她已十二岁了,一切都像昨天的事那样真切。父亲颤抖着双手把这压纸刀交给心爱的女儿,噙着泪说道:“孩儿,爹爹十一年前蒙受奇耻大辱,士可杀,不可辱,此仇不能不报!明天仇人到南京来,我要去见他!爹没有别的东西给你,这个做个纪念吧!”
翠姑妈早已哭得气断声咽:“他现在是满鞑子的人,气焰比先时还凶。如今天下大定,你不愿替他们出力,我就随你隐居山林一辈子,也算对得起前头主子了,你何必”
“该说的我都说了,”吴庭训淡然一笑,“你先前盼我死,你脸上光彩;如今你又盼我活,你又要过太平日子,你真是想要甘蔗两头甜!”言犹未毕,翠姑妈早放声大哭,翠姑也“哇”地哭着跑上去抱住了爹爹的脖子:“爹啊!妈才生弟弟,你不要去,我不要你去!”
吴庭训眼泪潸然长流,叹息一声道:“既然这样扯不断,我就忍了这口气吧!”他摇摇头又道,“洪承畴明日要大宴宾客,祭奠南征阵亡清兵将士,我原想前往凑个热闹唉!”
事情本来就这样算了,不料又出了一件大事,吴庭训倒不能不去见见洪承畴了。就在第三天的早晨,吴庭训方用过早点,门上的人进来回道:“金老爷的公子金亮采来拜!”
“哪个金老爷?”吴庭训在南京一向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交往,忽听有人来访,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金正希老爷!”
“哦?快请进来!”吴庭训一下子想了起来。
金正希是他换帖兄长,曾同在洪承畴的幕下共事,脾气一向很倔。松山一战,吴庭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乞讨回京,曾听说金正希战死了,现在又听说他的儿子到来,真是又惊又喜,便一边吩咐着叫夫人,一边自己抢出门来。方出书房,早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踉跄而入,纳头便拜,失声痛哭道:“吴叔叔——”
见侄儿哭得凄楚,吴庭训忙伸手挽道:“贤侄,不要这样,快起来吧!”
“叔叔不救家父,侄儿便不起来!”
“你父亲!”吴庭训大吃一惊,“他还活着!现在何处?”
“现在原来的大理寺监着,明日就——”
“怎么?”
“洪承畴明日要在南郊校场奠祭阵亡清兵,要杀家父来祭旗!”
听得这一消息,如平空打起一个焦雷,吴庭训浑身汗毛乍起,面色白得像纸,颤声问道:“洪亨九?他也是你父亲的把兄,他怎么能下如此毒手?”
原来金正希也是在松山之役中逃了出来。因他是武职,朝廷处置败逃将士号令极严,未敢回京,改名换姓逃至南都金陵,在亲戚家藏了起来。南京城破,被在松山投清的副将夏成德掳住,投进了监狱。
这次洪承畴以大清“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的身份坐镇金陵,听说金正希在押于此,便着夏成德前去说项,颇有结纳之意。不料金正希一听“洪承畴”三字,便捂起耳朵、闭起眼说道:“成德君,你过去爱说诓话,十多年了还没长进一点?亨九能像你一般无耻,认贼作父?”
夏成德哭笑不得,只好把天与人归的道理一板一眼地讲给金正希听。
无奈金正希只是摇头:“你便说得死人活了我也不信!洪亨九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做了十几年官,才不过做到陕西布政使参政。崇祯爷即位,不数年便建牙开府,又被擢升为兵部尚书、太子太保、蓟辽总督,位极人臣!明以来哪有受恩如亨九之深的——哪有受恩如此之深会叛君的?你说的这个洪承畴,别是他人冒充的吧?”
听说夏成德将金正希这番话向洪承畴转述时,洪承畴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眉头猛地一蹙,旋即笑道:“此老火性未除,吾不可见也!”不久便有消息,要杀金正希祭奠清兵亡灵。
听了金公子的话,吴庭训又愧又恨。与金正希相比,他觉得自己不配做他的兄弟。自己从受教以来,便懂得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现在主子缢死煤山多年,自己一向以忠贞自许,却仍驻颜人间!再想想自己当年敬佩、爱戴、如事师长的洪亨九,竟有这样一副令人恶心的嘴脸!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但觉热血在四肢形骸中冲波逆折,浑身燥热难当。
他扶起金亮采,拉着手道:“贤侄,叔叔去就是了!”便进了书房,夫人和翠姑已经等在这里了。
他又拿出压纸刀默默交给翠姑,翠姑仰望着父亲的脸。吴庭训将脸别转着,对妻子道:“你们回河涧府老家去吧,依靠那二十亩薄田过日子去救不下正希,你们就别等我了;若救得下来,还可厚颜再活数年”说完起身整整衣襟,头也不回地去了
想到这里,翠姑已是满面泪光。她看着这把压纸刀,想起失散十五年的弟弟和母亲,想起黑店中被残杀了的亮采,眼睛中爆出火花来。旋又想到明珠,心中又是一紧,一翻身起来,换了一身男子装束,便走出了嘉兴楼,到狮子胡同来寻义兄胡宫山,她要叫胡宫山亲自出马去救明珠。
由于鳌府关防严密,五更时分小齐才送出“白云观失风”的情报。魏东亭一跃而起,慌不择路,单骑飞马径往西华门,打算就近入宫。无奈这日不该他当值,腰里没牌子,守门的军士又换了防,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进去,只是赔笑说:“爷请稍停!您的名头儿咱们知道,只是这里已换了首领,您没牌子,放您进去干系太大。长官在睡觉,待他醒了,小人禀过再”魏东亭无心听他饶舌,猛然间想起康熙说过今日定要去山沽斋的话,顿时急出一身汗来,立眉瞪目“啪”地给了那禁兵一记耳光,骂道:“撒野的奴才,少时爷出来再与你算账!”
一边骂一边往宫里走,却见旁边厢房里闪出一个大个子,铁塔似地站在当头拦住去路,冷冰冰地说道:“魏大人,孟浪了吧?”魏东亭闻声抬头,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这新换的首领竟是刘金标这个老对头。刘金标穿着一身簇新的五品侍卫补服,双手叉在胸前,神气活现地斜着独眼道:“虽说您是乾清宫侍卫,可没打这儿进去的例,又没有牌子,这就对您不住了!”说着回头喝道:“来!”一手指着魏东亭说道:“请魏大人到那边厢房中歇着,待堂官来了再作处置!”
“放肆!”魏东亭横眉说道,“我奉主上特旨,无论哪道门都能直出直入!”
“不知道。”刘金标心里快意之极,说,“你今儿个擅闯宫门,放你去了,我先就有罪。来啊,夹他进去!”
魏东亭见状不妙,伸手抽刀时,却摸了一个空!原来他走得太急,连佩刀也没来得及挂上,眼见两个戈什哈扑了上来,情急之下,一个“推窗见月”双掌两分,两名戈什哈刚刚接掌,便觉得如扑虚空,急忙收势时,又被魏东亭顺手一送,二人“呀”的一声直仰跌出一丈多远。魏东亭呵呵冷笑道:“怎么,还要动武么?”
“不动武谅也不能与你善罢!”刘金标将手一摆,西华门值差的三十几名校尉“噌”地拔出刀来,围成扇面形逼近魏东亭。
魏东亭急于脱身不敢恋战,忙向后跃了几步转身牵马,却又见讷谟带着几个人立在当面。方一愣怔间,讷谟大喝一声:“还不拿下。”三四个人饿虎扑食般逼近身来,紧紧擒住他的手臂,并就势向后一拧,此时再有通天本领也施展不开了。讷谟笑道:“你是圣上红人,我也不为难你,这也不过奉公行事。你只说,谁叫你这个时候擅闯禁宫的?”
魏东亭被几个人死死按着,直不起身子来,仰起脸来大喝一声道:“我是奉旨见驾!”
“奉旨?”讷谟哈哈大笑,“你们每日价说鳌中堂假传圣旨,原来你也会来这一套!回头查实了,再和你说话!”他放低了声音:“皇上今日微服巡游白云观。嘻!哪来的旨意给你?告诉你,鳌中堂兴许也要派人来伴驾呢!”说完手一摆,几个人簇拥着魏东亭,推推搡搡地将他押进供守门亲兵休息的一间小房子里,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柱子上,口内塞上了一团烂号衣。讷谟吩咐一声:“先把他看紧了,回头禀过内务府堂官再作处置!”说着,扬长而去。此时天色已是大亮。
其实魏东亭只是早到了几步,相差须臾之间,要是迟来一步便可截住康熙的车驾,因为这天康熙正是从西华门出行的。倒是苏麻喇姑眼尖,发现守西华门的似乎换了陌生的面孔。轿车叮当走过时,她隔着玻璃瞧了瞧,也只是一闪念而已。怎知魏东亭此时正隔着窗棂眼睁睁地急得发疯呢?
康熙心事重重地默坐在车中,出神地看着车外景致。愈近郊外街衢上的人烟愈少。时令已是初冬,道旁的杨柳暗绿,枫柿残红,另是一番情致。西北风飒飒吹来,遍地绛红色的落叶婆娑起舞。苏麻喇姑看到窗外的景致,叹息一声,说道:“不留神间,已至隆冬了。山水萧然满天寒——我是说咱们出门也太早了一点儿,万岁爷,冷不冷?”
“不冷,朕想多在外头转一转,再到山沽斋去。”正在沉思的康熙答道。
二人正说着,忽然车子猛地一刹,他们身子向前倾了一下,方才坐稳,便听张万强扯着嗓子喊道:“你是怎么啦,不想活了?”苏麻喇姑从帘缝往外看时,见一个仆人打扮的人正赔笑道:“走远道儿乏了,想趁您的车搭一段路。”
苏麻喇姑一掀帘子露出脸来,大声喝道:“你这人真少见!我们的车子坐不下,何况你是男子”说着便吩咐张万强,“还等什么?咱们走路!”
那仆人伸手一拦道:“大姐,人就是满了,再挤我一个也不大紧啊!”说着竟大胆地盯着苏麻喇姑说道,“若说我是男人,车里还有一个,不也是男的么?”
苏麻喇姑虽是包衣出身,但自幼就被选入深宫,极得恩宠,见他出言如此不逊,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又直溜溜地盯着自己,不觉又恼又羞,便放下车帘,不再搭理他。康熙早凑近了车帘审视,虽觉此人面熟,却再也想不起何时见过。
那人仍拦住轿车不让路,并声言有急事要去白云观。
第29章 吴翠姑挡驾救驾 穆里玛围店剿店()
车下挡路而立的是翠姑。几年前,在悦朋店康熙曾见过她一面,此时哪里还会想得起这位当年唱红绣鞋的女郎。但翠姑因明珠的缘故,知道“龙儿”是个“猜都难猜”的贵人,以后又曾偷着瞧过几回。所以康熙略一露面,她便认了出来。
原来翠姑去寻胡宫山,适逢胡宫山外出,她便坐在胡宫山的书房里等着。胡宫山并无家室,只在太医院附近租赁了一座四合小院,雇了四五个侍候的人。她是来惯了的,家下人一向视她是姑奶奶,也都不在意。
此时她闲坐灯下,竟如同进入梦寐一般。今晚与胡宫山发生龃龉,原是她意想不到的事。细思自己这宦家之女,为了替父报仇,和道士出身的胡宫山结义,已是屈尊俯就。为回避胡宫山的追求,她又只身入京,堕入青楼,原想借此结识达官贵人,夤缘见到洪承畴,手刃此獠不料追到京师的胡宫山,这位曾要与她共图“复明”大业的男子汉,近来也渐渐改了口风。
胡宫山自康熙召见疗疾之后,回来如失了魂一样口中喃喃自语,也听不清说些什么。有一次翠姑问他:“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胡宫山怔了一下才答道:“比起那个吴三桂,怕还是这位要好些!”
“这位?”
“嗯翠姑,”胡宫山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沉思着道,“今儿个我见到了皇上。”
“嘻!”
“我读过不少相书,”胡宫山不理会她鄙夷的神色,只管说下去,“对什么‘麻衣’、‘柳庄’都不外行。这位少年皇帝气度深宏、龙章凤篆,的确有帝王之相——你别笑,我并不信这些——这些话我也曾用来奉承吴三桂——怪的是他的案头并无奏事匣子,满案上堆的尽是些春秋、战国策、史记、汉书”他又将给康熙疗疾的事细细讲给翠姑听。
翠姑沉默了。这些话与她的反清心理格格不入,但又不能认为胡宫山说的没道理。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胡宫山回来,由不得长长叹息一声:“爹爹,女儿的命苦啊!”她信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时,却是一本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翻了几页,觉得文词艰深难解,正欲插回书架,书页中忽滑落出一张字纸来。她捡起一看,正面是吴庭训作的那五首诗,翻过来看时,密密麻麻写的全是胡宫山自己的诗。就着烛光,她一篇篇瞧去,不料这位相貌奇丑的人竟如此执著、纯真地爱着自己,而且竟有如此丰富细致的感情!想到自身的处境,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