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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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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恩万岁!”弘旺兄弟四人一齐叩下头去。
马鸣岐见当事人已经接旨奉诏,抢上一步,极干练地给允禩打了个千儿,说道:“奴才是奉差办事,身不由己,八爷海涵着些儿!”又转身叉手躬身,对弘时道:“请贝勒爷示下,奴才们好遵谕承办!”内务府带进府里的一百余名衙役都站在二仪坊西侧,看见要动手,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眼中放光。
“我知道你们混账,发惯了抄家财。”弘时冷冰冰说道,“今儿奉旨,只是查看家产,并不要搬运。由何柱儿带着,各库房看看,把御赐物件和私产一类归堆儿,造册呈报。福晋是安郡王家人,过门时的妆奁、体己也是不少的,不能一体查封。这也由何柱儿指实,登记造册,但仍可启用。家属和家人都集中到太监住的院子里,不许惊扰,书房和签押房由我亲自处置。八叔,所有御批御札,和内外大人来往书札,恕侄儿要带走。至于八叔自己的图书,连封锢也是不必的,请八叔务必鉴谅。”
允禩冷冷说道:“我也抄过别人家,如今自己被抄,规矩我懂。内务府这些贼王八,你不叫他捞点好处,兴许就敢把御赐物件给我砸了,增我的罪戾,再不然弄几本违禁书到我的文书堆里,灭我的门的事都是有的。我早有准备,来的人一人二百两银子赏了。不要再偷着掖着弄不清白,也算我求诸位了。至于文书,我也都整理好了,该怎么办,都是现成的。”
“那再好不过了。”弘时脸上似笑非笑,说道,“请兄弟们就跪在这里,我陪八叔到书房吃茶说话。”说罢将手一让,熟门熟路和允禩相跟着到东书房。马鸣岐向几个书吏一摆手,内务府的人立刻分头行动,提着糨糊桶,拿着封条,有的查看书房,有的撵赶家人,待允禩和弘时进书房,已听西院乱哄哄人声嘈杂,隐隐传来女人哭骂声。那允禩竟似充耳不闻,弘时却面露不忍之色,命跟进来的人在书房外天井站着,独自跟着允禩进了书房。
“万没想到事情弄到这地步。”弘时一坐定便急急说道,“如今什么也说不得,也不是埋怨后悔的时候。八叔有什么指教,或有什么要办的事,趁着没人自管说,无论如何侄儿是要保全您的。”
允禩嘿然良久,只是默谋。对弘时这些话,他只信一半。但他此刻已经对东山再起绝望,满脑门子心思是对雍正的仇恨和报复心。思量着,从靴页里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也只可巴掌大小,上头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字,递给弘时,说道:“我不抱怨,也没有什么要办的事。这是‘八爷党’里头还没有暴露的官员名单,可惜一二品大员已经不多了,你拿去或者用得着。”他又从案卷下抽出一分文卷,说道:“这是书房里物件清单,东橱里是上缴的文卷,剩余的都是我的私藏图书。”
“上缴的就这么一点?”弘时极快地将名单收藏了袖子里,看着清单,皱眉说道,“书信没有一封,御批奏件也像不全。皇阿玛何等精明的人,这搪不过去的。”
允禩起身,在书房里款款踱步,许久才问道:“你知道不知道老四(雍正)准备怎么处分我?”弘时叹了一口气,说道:“一时间无碍,昨晚我去请安,见皇上在礼部的折子上批的‘暂授民王,以观后效。凡朝会,视民公侯伯例’。别的我还没听说。”“他总要假惺惺再当两天‘仁兄’的,这个我想到了。”允禩的眼睛干涩得像暗红的炭,一眨不眨盯着前方,“不过这局面久不了,墙倒众人推,那些个巴结头、马屁精、墙头草也不肯饶过我,这正是献他们牛黄狗宝的好时候。生死,命耳!我早已置之度外,不然我也不走这个险棋。弘时,我从来也没有篡位的心。这一条你回去务必讲清楚。这也是我对你的心腹话。正为如此,我也不劝你篡位。那个雍正倒行逆施,违天拂命行事,他长久不了!你看他,其实现在已经累倒了!一个人能耐再大,这样违情悖理做事,没个不当独夫的。他累,就因为他不懂无为而治顺水推舟。他长寿不了!”他像吞咽着一块苦涩干燥的饼子,平静地述发着一腔怨毒之火,半晌才喘息了一下,又道:“至于你,我也有一言奉告,决不可保我和你九叔,要劝他把我们明正典刑——我们不但不恨你,九泉下还感激你!——还要告诉你一声,你办事处人,精明不及弘历。弘历不露锋芒,你太显棱角,不少人都看出来你是在和弘历争夺什么。这就落了下乘。你再不要吃我这一辈吃过的亏。要果决,明断!等人占了中央位置,你什么都晚了!”弘时听着这话,犹如雷轰电掣一般,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心里倒了五味瓶似的,什么滋味全有。他痛呼一声“八叔——”嘴唇抖动着竟再也接不下去。
“别为我难过,千万不要保我!”允禩浑身的血都在倒流,“弘历已经在以太子自居了!你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我的儿子们或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弘历!他是既定的继位人,哪里会想到我的儿子!”想到儿子们前途吉凶不测,允禩虽抱了必死之心,也不禁潸然泪下。
“叔王,别难过。”弘时起身来抚慰道,“留得青山最要紧。我只要不败事,好歹能照拂你的。听方苞说皇上说过‘罪不及孥’,福晋和弟弟们料也无妨。后头的事谁料得定?白急坏了身子更了不得!此处不可久留。您就歇在这里,我出去招呼一下带着人要走了。”他也怕再看允禩一眼,在门口略一停,顿足出来到了正院。
图里琛和马鸣岐两个人已经收到各处送来的抄单,二仪门旁十几个抄手坐在矮凳子上掌管抄录,算盘子儿打得下雨般哗哗响。见弘时出来,二人同时迎上来,图里琛笑道:“三爷,清单立时就出来,方才福晋传过来话,正殿东侧的八宝琉璃屏是她乌雅氏家的,是太皇太后当年赏给娘家的,但又是御赐物件,请爷示下怎么办?”
“这么快就出来了?”弘时从书吏手中要过几份抄单在手里倒换着看,口中道:“那不算什么违禁忌讳物。孝诚老太后赏我母亲的,我母亲寄在家里也好多件呢。造册上另加附记就是了。”因见弘旺几个人仍旧涕泪滂沱地伏跪在冰冷的砖地下,走过去温语说道:“弟弟们起身吧。我们公事说话就完,你们还该去照看你们父亲。该叫你们出来送行,自然有人叫去的。”待弘旺去了,弘时向马鸣岐道:“大约总数值多少银子,这会子也理不出细账。不过皇上要问,我不能说不知道。”
马鸣岐赔笑道:“八爷的东西有条理,好清。绸缎是绸缎库,贡品是贡品库,玉器瓷器珍玩、古董、家具、金、银、钱都各自有库、有账,一丝不乱。这里的兄弟一人得二百银子,也没有敢再贪心大胆的,账银账物相符就封了。我粗估约一下,除了皇上赏的,私财在二百万两银子上下。各处庄子有十三座,银号、当铺、古董店二十七处不计在内。这里账上约值六百万上下。贝勒爷跟皇上估个七八百万,不至于出谱儿的。”
“也就这个数儿。”弘时知道允禩在东北还有挖人参加金矿税两项收项,私财决不至于这么一点,却也佩服他这么短时间撕掳得明明白白。因笑道:“我连个零头也不及他的,他出手大方,自奉还是节俭的。当年抄十三叔,总共才抄出十几万来。就是兄弟,一样的俸禄,会营运不会,也是天差地别。”说着由马鸣岐和图里琛带领,各处库房查看了,又亲自封了银銮殿,看看天色将近黄昏,便指挥着众人离了廉亲王府。又关照图里琛:“八爷还是王爷,并没有革职,这里守护的人不可缺礼,更不能动蛮。八爷家产都封了,要遣散些家人,这都是理所当然,不要擅自搜查扣留。你的人无故惹是生非,仔细我拾掇你!”说罢升轿去了。
第334章 感途穷允禩散余财 统全局雍正息狱谳()
一天惊心骇目的喧嚣过去,廉亲王府一下子岑寂下来。没有灯火,没有人影,连守夜的更夫也没有,到处黑黝黝的鬼影幢幢。允禩自倒卧在东书房的檀香木榻上,浑似做了一场噩梦,由着弘时出去,由着儿子们进来,由着福晋乌雅氏带着姬妾婢媪们进来。不吃,不喝,不言语,连叹息和眼泪也没有,只痴痴望着雕满西番莲的黄杨木天棚。一家子二十几口人,儿子们跪着,乌雅氏坐着,其余的人都是满腹心思地侍立着,仿佛都身处荒野深山中的古庙里,听着外边春风掠顶而过。外面的一切都好像和这屋里说钠障嗪粝嘤ΑG酵飞先ニ甑目莶菰诜缰兴克坎栋崭辗⒀康牧踉诜缰谢怕业仄沛镀鹞瑁簧怼岸!诉恕贝娱芟麓矗隽巳嗣瞧嗔刮拗鞯男男鳌V沼冢识T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刚刚睡醒的人:
“都凑过来一点。”
人们互相望了一眼,向榻边挪动了一点。乌雅氏亲自给允禩端上杯暗红的水,说道:“王爷将就着点,这是一碗参须汤。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老爷你也不要太放不下。屋里原存着二斤老山参的,天杀的们‘查看’了就没影了。落毛凤凰不如鸡,这是他娘的什么世道?”说着,哽哽咽咽就要放声儿。她是老安亲王的老生女儿,由康熙指配了允禩。允禩的生母良妃,是内务府辛者库浣衣奴出身,倒是她嫁来,反而无形中抬高了允禩在兄弟们中的地位,因此平素最是骄纵,浑也不把允禩放在眼里,家里人暗地都叫她“王府太后”。如今家败势尽,她才觉得自己娘家毫不足凭,这个王府离了允禩,原是一文不值。乌雅氏当下泣道:“这都怪我拖累了你”她的这个话是有来由的:康熙四十七年第一次废太子,群臣举荐允禩入选东宫,康熙为此专门下一道诏谕给儿子们,说允禩“受帛于妻,妻为安亲王岳乐女,嫉妒行恶”其实暗含的意思实指允禩“怕老婆”,主宰天下恐怕有“女主当国”之祸。允禩从此就再也没有翻过身来。
“别这样。”允禩淡淡一笑,抚慰道,“其实忌妒为忌妒,你清楚我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呢?我是树大招风、才高震主的罪,跟你不相干。圣祖原本只为惩戒一下太子,‘举荐’不过是幌子。没想到满朝文武都推举我,他老人家吓坏了,以为我有篡权的心。”他咬着牙笑了笑,又道:“我也自认不是当皇帝的料。可他老人家给我们选了个什么主子?每天心里都在打算盘怎么能多从老百姓身上捞钱!扣火耗、催亏空、士绅当差完粮,连讨吃的人头税,还有我们满洲人每月那二两月例银子都打到了算盘里!我好歹是个总理王大臣,总不能看着他把满朝文武赶得鸡飞狗跳走投无路!我为人中之杰,并不留恋他这五斗米;说到根上,他就是妒忌我,妒忌我得人心,他——他连个女人也不如!”他脸上泛起红晕,激愤地说着,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不说他了,说他让人心里更恨更悲。像他这样的民贼独夫,天不会照应——还说我们的事。福晋是不相干的,顶多逐你回娘家。你一定把儿子们带好,不管是你养的不是,都是我的血脉,他们成人了,我活着死了都是安然的”
他话没说完,屋里已一片嚎啕声。乌雅氏边哭边叫:“我的爷,你怎么说这个话?那个杀千刀的他还要把你怎么样?我是死是活都是要跟着爷的呜老天老天,你好歹睁睁眼哪见过哥子这么整治兄弟的嗬嗬”
“都别哭,听我说!”允禩低声一吼,哭声立止,“听说我改封民王。据我看这不过是一步棋分成两步走。他不把我整死或整疯,不会撒手的。你们谁比我知道我这四哥?所以百事要有预备。预则立,不预则废。万一我圈禁,何苦的你们都搭进去白牺牲?只可跟着两个人侍候也就是了。我看就是紫燕和湘竹两个通房丫头吧——你们说实话,要勉强,我宁可再换人。”话音刚落,榻边捧巾栉的两个丫头已经扑地跪倒,磕着头连哭带说:“我们都是讨吃的出身,爷把我们从人牙子手里买出来,如今老子娘都成了人上之人——就是死了,报得您的恩么?天爷不会亏了八爷这样的好人,奴婢们死也不离您半步!”允禩一阵欣慰,他当然相信紫燕和湘竹的话,进廉亲王府当差,就是为奴,也必须是受过他大恩的。他一生乐善好施扶危济困,人称“八贤王”,又有叫“八佛爷”的,就是这个缘故。当初怎样照应这两个丫头,都是顺情而作,早已忘怀了。此时见她们感恩图报,允禩心里一阵暖融融的。
乌雅氏在旁拭泪道:“难为你们两个了。不过事情还在可知不可知间。要真的那样,其余的人都跟我娘家去,总不成他还株连到岳父家?”允禩听了只是摇头,说道:“我知道你还有几个体己钱,不过百十万吧!你落魄回门,娘家人脸色也是不好看的。依我说,娘家站得住的,带银子回去,只算借住他们房子,孤苦无倚的跟你。其余家丁仆妇,我现在就要全部遣散!”
“现在?”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紧迫严重。
弘旺是长子,十五六岁年纪,已经完全懂事,跪前一步道:“父亲!这么着太扎眼。事情还不到那一步,容易起流言,皇上本来就疑心重,这时分动作越小越好。”允禩辛酸地一笑,说道:“到那一步再作就来不及了,好孩子!”
允禩翻身坐起,从枕下抽出厚厚一叠银票,在手里掂了掂,自失地一笑,说道:“人,最好是有权;有了权,什么银子美女、华堂名声都会不招自至。其次就是有钱。昔日祖龙礼尊巴寡妇,还不是因为她富可敌国?抄去我八百万,这里还有一千万,我要全分了它,今晚分了。明天全部带走散了!我叫他抄!我叫他挨门挨户地抄——这个无药可医的钱痨!”
众人此时无不目瞪口呆,他们谁也没想到允禩平日口不言利手不沾钱,竟会亲自掌握着这么大一笔活钱!正发怔间,允禩将那把崭新硬挺的银票一分两半,一多半交给乌雅氏,说道:“这是咱们自家人的,由你分派,穷的就多点,富的可以略少点!”他略一思忖,对紫燕说道:“你去叫何柱儿,叫他和管家丁金贵带着二层管家们都来,在月洞门口听吩咐。”紫燕轻轻答应着,蹲身一福便去了。福晋已满脸是泪,说道:“好爷!我们这个家今晚可不就败了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允禩苦笑道,“夫妻尚且如此,何况别人?其实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别说这家,这朝、这代、这国、这世界也有灰飞烟灭的一天!好了,外人就要来,你体尊位重的,不好看相。这里只留紫燕、湘竹还有你,何柱儿来了,由你分拨银两。”因见紫燕带着何柱儿进来,后头陆续跟着十几个二管家,最后是老管家丁金贵押后进来,允禩便命弘旺,“送你娘姨太太们回去!”
丁金贵等人垂手侧立着等弘旺等人出去,这才率管家们向允禩请安。丁金贵道:“奴才清点了一下,通府里人听爷的吩咐没有外出的,只西院茶库里三个小子裹了些钧瓷茶具逃了。还有东院东书房侍候的,有八个人告病的,东院刘家的最混蛋,一家四口跑了个精光。外门房憨牛儿他们几个商量着要一个一个找回来,叫他们跪死在爷的书房前。是奴才按住了,不叫他们妄动,这是见真章的时候儿,叛主逃跑,奴才总归要拿来打死这些畜牲!”
“你们千万不可这样!要真的忠于主子,就得听你主子这话。我是个施恩不望报的。留,是你们忠义;走,也必有走的道理。非但不许追打,每家都还要助五百两盘缠银子!”允禩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温和地扫视着他的这些家政纲纪,“我于外人尚且记恩不记过,何况自己家人?何况这种时分?不但现在,将来你们遇见,也不能造次鲁莽!”说完,他喘了一口气,接过湘竹捧来的茶呷了一口,将要遣散家人各奔前程的话一长一短说了,又道:“我想了一下,这三百五十万银子,单身奴每人五千,成了家的每口四千,我的家生子儿奴才每人八千,太监每人六千,剩余的,我自己留十万,你们十几个把剩下的——还有二十来万吧——都平分了。不图个别的,伏侍我一场留个心念儿。我不能学前头直亲王,把着抠着舍不得给下人,都让人抄干净了去。”
允禩说话间,众家人已经哭成一团。丁金贵连连磕头,声结气咽地说道:“爷,您您糊涂了?您叫我们都当不义奴才么?死死活活不过一条命罢了,我们要什么钱!爷您放心,您走到哪一步,我们都跟着,就是种庄稼,我们主仆们养活不了自己么?好我的糊涂主子啊”
“你们的爷饱读经史,不糊涂?”允禩眼中泪水转来转去,“我这是仔细思量了的。天幸我过得去这一劫,见面再容易不过。我要过不去,就不如早早离散。今晚分了银子,能走的就走,拖家带口的,白天一窝蜂出府也太扎眼。一拨一拨地,就走完了。给人知觉了,我如今只是改了个脏名字,还是个王,也还扛得住。雍正想一步一步斩尽杀绝,你们留下来也不过陪送。”他泪眼模糊地望着何柱儿,说道:“只苦了你了。你名声太大,又净了身子,是没个走处的。我给你十万银子,要有靠得住的朋友暂存起来,将来脱难也使得着。”说罢,眼泪已走珠儿般滚落下来。
何柱儿是康熙四十七年到允禩府当差来的。他原在毓庆宫废太子身边当总管太监。眼见满朝文武一致推举允禩承位东宫,自愿投靠了允禩。九位阿哥争夺嫡位,他以廉亲王府总管太监来往于各王府,周旋于紫禁城,也是雍正眼中一颗小钉子,名气这么大,自然难脱此厄。他此时却也沉得着气,忍着悲愤抗声说道:“奴才压根也没打算过什么‘出路’。银子奴才也是不要的,平素爷赏的足够他们度穷的了。他们也得远走高飞才成呢!再说了,奴才陪着爷吃官司坐圈院儿,咱爷们手里也得有点钱不是?”允禩想了想说道:“你说的虽是,照雍正秉性,断不会发大善心,叫我留那么多体面人的。你没见十四爷跟前的乔引娣么?银子,你还是拿去,你有这片心,也就不枉了我素日疼你。你跟别人不一样,身带着残疾在这府里侍候差使,有时为遮外人眼,我还得拿你作法、出气。你这一辈子苦,不容易啊”他话没有说完,何柱儿已触了隐痛,公鸭嗓子遏了几遏,还是哭出了声,似断似续,如幽如怨的,在这漆黑无月的王府中荡送着。
隔了两天,军机处拟了旨意颁发下来,废黜廉亲王封号,允禩改封民王。允禟和允则压根儿一字不提。此时允禩的抄家清单刚转到韵松轩,允禟和允的还没有报上来。雍正派十七阿哥毅亲王允礼前往传旨催办,他自己坐乘舆回紫禁城,到奉先殿、承乾宫等处拈香告祭康熙处置弟弟原由,又踅到大觉寺为允祥进香添寿。回到畅春园,已是午初时分,听侍卫德楞泰说张廷玉方苞和朱轼都还在露华楼议政,没有退朝,便传膳赏了一桌过去。自己叫小厨房御厨现炒了几个菜,一边进膳一边随手翻阅。还没有吃完,高无庸进来禀报:“十七爷过来缴旨,主子这会子见不见?”雍正隔窗一望,果然见允礼躬着身子站在丹墀下,便笑道:
“老十七,尽那么站不累么?进来吧!”
允礼脚步如风地走了进来。他今年才二十七岁,康熙的儿子们大多身材颀长,唯独他个子矮小,常年在塞外练兵,小腿也因骑马变得稍有点罗圈,敦敦实实的,脸色又黑又红,好像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精神。允礼进来,规规矩矩给雍正打千儿行礼,笑道:“臣弟的差使办了。先去的韵松轩,三位相公正在领筵,我就没进去。我想,先来回皇上,说不定也能饶点点心垫垫饥呢!”
“那你想得不差。”雍正呵呵大笑,他的情绪显得极好,用手指着案上的菜对高无庸道:“这个都撤过去赏你十七爷,朕只用这盘小豆沙馅包子。”高无庸忙答应着连条盘端过来放在允礼面前几上。允礼看时,是一盘宫爆青椒野鸡,一盘芹菜豆芽,一盘烧三样,一盘酱蒸鹿口条。除了芹菜豆芽,其余的似乎只是动了动,四盘攒着中间还有一海碗鸭骨汤,另有一碟放着十几个饽饽——喜得眉开眼笑,说道:“臣弟今儿起得早,这会子真饿了,可要放肆了!”说着夹起一大筷子鹿口条,油卤卤塞进口中,拿起饽一掰两半就着,鼓着腮帮子一顿大嚼,霎时间风卷残云吃得精光。雍正见他吃得香甜,将自己的豆沙包子也赏了他,允礼一躬谢恩,顷刻之间已又了账。雍正笑道:“亏你还是天潢贵胄,这么饕餮!谁和你争么?饱了么?没有饱朕再赏!”
允礼满意地用手揩了一下油光光的嘴,笑道:“皇上见笑了,这是带兵带出来的。我和古北口中军将领一个锅里搅勺子,吃起饭来那哪里是人,竟是一群狼!独我一个人细嚼慢咽,叫人笑话我是个公子哥儿,慢慢地也就惯了。十三哥其实就是那时在外练兵,弄坏了胃气,才落得一身病的。其实皇上不晓得,下头兵将最怕训练,倒是不怕打仗,打仗有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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