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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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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扎根居蟠溪,黛色千尺霜缁衣。

    一朝执柯兴东园,寒鸦归将无枝栖。

    吟罢,说道:“天意我知,我意你知,如此而己,岂有他哉?”

    “带下去!”吴三桂铁青着脸吩咐道。

    “老伯,”耿精忠望着朱三太子远去的背影,沉思着说道,“这个人不好处置呐,留在五华山没有用处,杀了、放掉都要引起朝廷疑心。”

    “我看杀掉好,”胡国柱道,“这是死无对证的事儿,朝廷不会为这点子事和王爷翻脸。”尚之信嗓着牙花子笑道:“可要看牢了,别叫他逃掉。”

    “玄初先生你看呢?”吴三桂面带微笑,转脸又问刘玄初。

    “王爷心中已有定见,”刘玄初道,“又何必再问?”

    “唔?”

    “王爷这一出‘捉放曹’演得不坏,”刘玄初见没了外人,拊掌笑道,“连那位朱三太子都看出来了,胡仁兄却老实得蒙在鼓里!”

    吴三桂的心不禁一沉,自己的心思竟被这病夫窥得如此清楚,真不能不佩服他的心计之工。他点起水烟呼噜呼噜抽了几口,吐着烟雾说道:“刘先生确是知己,趁这个姓朱的在这里,你们几个可以和他交交朋友,二位贤侄也可和他谈谈。”

    “什么‘趁他在此’?”保柱如坠五里雾中,诧异地问道,“他能逃出我五华山?”

    “三日之后放了他!”吴三桂笑道,“就请胡先生办这个差——不过要做得漂亮,连咱们里头的人也都以为他病死了最好。”

    “方才耳日太多,只能这样办。”刘玄初见皇甫保柱和胡国柱仍是一脸茫然之色,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人活着比死了好,放了比囚起来强”吴三桂大笑着接腔道:“留着他到北京闹事,去寻康熙的晦气。看他还顾得上什么撤藩!”

    吴三桂咬着牙抬起头来,夕阳的余辉映照着五华山,给树梢、房顶、山与天相接之处都镀了一层玫瑰紫色。沉默很久,他才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等着瞧吧!”

    康熙一行在潭柘寺“金蝉脱壳”以后,已经离京七天,这是他当政之后第一次出巡。祖孙媳妇加上一个带发修行的苏麻喇姑,坐了两乘香车,由魏东亭、狼瞫二人带着二十五六个侍卫,一律青衣小帽便装骑马,很像是京里王公眷属出城进香的模样。穆子煦和犟驴子两个大侍卫只送他们到潭柘寺“郊祭”罢,便招招摇摇地护持着空銮舆回到大内,倒也做得严密。

    出京以后,康熙便命魏东亭打前站,每天住宿的客店都是事先订好的,晚间一到就住。康熙自骑一匹青骢马,扮做个少年公子模样,奉着太皇太后车驾徐徐而行。也亏了魏东亭不辞辛劳,前面订好了夜宿的店铺,再飞马回来迎上车驾一同前行,一切饮食供应、布防、护卫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因此,连太皇太后也不觉旅程之苦。

    其时正值早春,车驾一入太行,立觉奇寒彻骨。康熙坐在青骢马上手搭凉棚向上看时,一条山间车道蜿蜒伸向远处,每日鸡蛋拌料喂出来的御马一步一滑,鼻子里喷嘶着白气。夹路两旁山上积雪皑皑,一根根、一丛丛挺然而立的荆棘、山楂、栗子、野桃杏、野樱桃在雪坡上朦朦胧胧如灰雾一般,细碎的浮雪被山口的劲风吹得烟尘一样在脚下飘荡。见行进迟缓,康熙和侍卫们都下了马,拉着辔绳,推着轿车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忽然,前面的车停了下来,太皇太后掀起轿帘探身问道:“皇帝,天气很冷,累了吧?上车来和我们同坐吧。”

    康熙的脸冻得通红,一手提鞭,另一手放在嘴边哈气,听太皇太后问自己,兴致勃勃地将手中的马鞭子一扬,笑道:“您老人家只管坐着,孙子不冷也不累。瞧这架势立时就要下雪,孙子正要领略一下‘雪拥兰关马不前’的景色呢!”

    太皇太后仰脸朝天望望,果见彤云四合,朔风劲起,担忧地说道:“只怕要走得更慢了。”“不要紧,”康熙笑道,“今夜到不了繁峙县,我陪祖母就住一住沙河堡的小店,小魏子比咱们想得周到。”

    不一时,果然散雪纷纷飘下。先是细珠碎粉,愈下愈猛。但见万花狂翔、琼玉缤纷,成团成球地在风中飞舞。古人云“燕山雪花大如席”,殊不知这太行山的雪是“崩腾”而落,浑浑噩噩,苍苍茫茫,天地宇宙都被裹成了杂乱无章的一团。张眼眺望,山也朦胧、树也隐约、路也淆乱、河也苍茫,难怪像李青莲这样的湖海豪客,也要对之“拔剑四顾心茫然”了。康熙自幼在皇宫长大,出入不过内城方寸之地、哪里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边踏雪向前,一边回身问狼瞫:“你还记得朕前年冬至在白云观山沽居与伍先生共饮赏雪时作的诗么?”

    狼瞫忙赔笑道:“主子爷的好诗,奴才怎能忘却?”说着便吟道:

    洒雪凝霜正渺漫,晓来朔色满村峦。

    何当吹遍邹阳律,尽却人间黍谷寒。

    “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康熙夸奖道,“当时鳌拜未除,没有心情,这诗做得不甚有气势,什么‘正渺漫’?比得上此时此地几分几许?后来李云清翰林做了一首和诗,里头有‘雪花欲共梅花落,春意还同腊意展’,当时觉得清贵,有翰苑风度,还赞了几句。此时看来,小巧而己。可惜了伍先生豪才,他若能到得此地,不知会做出什么好诗呢!”狼瞫听了忙道:“主子说的极是,伍先生有青莲之风,只可惜福命不济,不得常侍主子。”

    正说间,魏东亭浑身是雪,迎面从山道上下来,一边给康熙行礼,一边笑道:“主子好兴致,这么大的雪还不肯上车——前头客店已安排妥了,今夜就住沙河堡,可惜订得迟了些儿,店里已经住了人,又不好赶人家出去。”

    “亏得你还再回来!”狼瞫笑道,“和主子正说诗,主子还在念叨伍先生呢!”

    “方才的话奴才也听见了。”魏东亭笑道,“狼兄这话有点道理,熊大人也对奴才说过,伍先生若逢战国之世,纵横捭阖,或可舒志,如今盛世,恃才傲物,不是王臣气象。”

    “哦?”康熙站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才又前进,“熊赐履也这么看?”

    魏东亭、狼瞫都与伍次友感情极好,时时探测康熙的意向,听了这话,一时揣摩不透他的意思,对望一眼没敢回话。康熙踩着积雪,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沉思着说道:“这话不对。福命之说仅限于庶人庸夫,君与相操着造化之柄,也跟着这么讲,就是不知天命。若皇帝也讲臣下谁有福谁命薄,岂不屈尽了天下之才?熊赐履学何是好的,不会不懂这个。他这样说,必知你们要告诉联,还是在揣摩!伍先生毛病在过于低毁理学,熊赐履哪里知道朕放他归山的深意!笑话,伍先生这样的达士朕岂能不用?”

    “奴才学浅识陋,哪晓得天断英明!”狼瞫心里高兴,忙道,“就是熊大人、索大人这样的贤人,也未必就能领略到主子的深意。”魏东亭生怕狼瞫把中听的话说尽了,也忙道:“奴才们懂什么,主子爷的庙漠圣虑远着呢!”

    康熙听了不禁暗笑,见雪越下越大,便用手扶着魏东亭的肩头一步步捱上山来。

第53章 沙河堡评说茶马政 风雪夜怀忧念民情() 
主仆三人伴着车驾、冒着大雪边谈边走,直到申末时分才到达滹沱河畔的沙河堡。康熙全身已被裹得像雪人一般,一边小心翼翼踏着冻得镜面一样的河面,一边问魏东亭:“这个沙河堡,是哪个县的地面?”

    “回爷的话”,魏东亭见已经进入人烟稠密的地区,说话也就格外小心,只含糊地称康熙为“爷”,“是繁峙县境了,县令叫刘清源。这个沙河堡是繁峙第一大镇,今晚咱们就歇在德兴老店,偏院由几个贩马客人住着,正院全包给了我们,爷只管放心。”

    此时已人酉牌,照平日天气,天早黑了。因下了雪,雪光返照,街道两边的门面都还模糊可见;大街上阒无人迹,连犬吠声也听不到。魏东亭在街上调度车辆,搬卸行李,安排关防。被惊动了的店主人提着灯笼笑呵呵地迎了出来,操一口五台话打招呼:“这么大的雪,难为爷台们赶路!我还当是宿到前头一站了呢!请哇,只是咱这山野荒店,难比北京皇城天子脚下”这店主十分殷勤健谈,双手将店门推得大开,便将他们一行人朝里头让,高声叫道:“蔡家的!爷台们到了,快打点热水挨房送进去!”

    “怎么”,魏东亭忽然站住脚步问道,“正院我不是已经包了,怎么又住进了客人?”

    “嗐!”店主跌脚叹道,“他们前一个时辰刚刚赶到,沙河堡的店铺里人都住满了——一个道士、一个读书人——这么大的雪,一个个都冻得青头萝卜似的,因此我就大着胆子安置了。好在爷台只有二十多人,里头上下有三十多间房呢!”魏东亭听着,脸色阴沉了下来,不等他说完便截住了道:“放屁!就是文殊菩萨来,你也得将他们安置出去!”康熙听了忙道:“小魏子,罢了吧,左右只是一夜,将就一下吧,明早我们就去了。”魏东亭看着满脸笑容的掌柜,不由得火气上升,可又不敢违拗康熙,便道:“主子说的是,可我的定银一下就给他五十两,住一宿再付五十两,你开半年店能挣得到么?我们从北京一路出来,还没有碰到过像你这么大胆贪心的奴才!”店主被他训得尴尬,诺诺连声谢罪:“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好就撵人家,都是进香拜佛人,能方便处且方便嘛。”一边说一边干笑。

    “天下店天下人住得!”西厢房门“呀”地一开,走出一个年轻道士,手持拂尘,背上插一把七星剑,十分飘逸清俊,打个稽首说道,“居士有钱,就要买这个不平!如若贫道此时出二百两银子赶居士出去,你该如何?连那个读书人都是贫道带着硬蹭进来的,不干店主的事,居士有话,只管冲贫道讲!”魏东亭侧着脸瞧也不瞧道士,冷冷说道:“我和店主讲话,你插的什么嘴?”

    “你住口!”康熙见魏东亭没完没了,一脸寻事神气,忙喝止了道,“这位道长说得有理,还不退下!”魏东亭听了无话,默默退至一旁垂手侍立。康熙打量这道士,至多不过二十岁,秀眉细目,面白如玉,只是眉宇中带着一股野气,由不得心里格登一下:“这道士若换上女装,也算得上一代佳人了,只是气质粗豪些”口里笑道:“道长,小价们懂得什么!道长只管安置,用过晚餐不妨约上那位朋友过来同坐消夜。”道士抿嘴儿忍住笑,说道:“还是公子读书知礼,回见了!”说着瞪了魏东亭一眼回到西厢。魏东亭心里虽有气,却没敢再言声。店主人忙插上来和解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能聚在小店也是前世缘分,总怨小店池浅,各方接待不周”说着,便领康熙一行进了上房,“请老太太和这位小姐(苏麻喇姑)在东厦间安息,公子就住西厦间,要汤要水的也方便。看这大的雪,明日未必能启程呢,就在小店多住几日,小的亲自侍候老太太,管保安逸”说罢便忙着开门,又是安置行李,又是往灯上注油、坑下添火,端了热水送进太皇太后屋里,又命人给康熙烘烤湿衣湿鞋。山西人柔媚小意儿天下第一,连气头上的魏东亭也被打发得眉开眼笑,道:“你这家伙若在紫禁城里当差,怕皇上也叫你哄了呢!”

    康熙用了一碗热腾腾的精羊肉馅儿的头脑饺子,顿时觉得身上寒气一扫而尽,暖烘烘的,没了半点劳乏。自己虽做了天下之主,实实平生未领此味,便命狼瞫拿了五两银子去赏掌柜的。不一时店主人笑嘻嘻进来谢赏,行了礼,用水裙擦着手笑道:“谢公子爷赏了,方才老太太也赏了五两,说是从没有用得这么舒坦。她们不用荤,是豆腐皮儿口蘑馅儿,用的是甜酒。公子爷这边,小的想着呵了一天的冷气,酒用得重了点,不想也对了公子爷的脾胃”显然,自开店以来,他从来没遇到这样阔气的主顾,竟同时给了两份赏银。

    他唠唠叨叨地还在往下说,却见那道士扯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书生进来。康熙忙跳下炕来,一边笑道:“长夜无事,正好清谈,连店主人也不用去,咱们坐了说话。”那书生虽布衣青衿,举止却十分稳重,蕴藉中带着要强,一边向康熙作揖,一边自报名讳:“在下傅山,贱字青主,敢问主人贵姓、台甫?”魏东亭一眼瞧出年轻道士身怀武技,又是几个生人与康熙共座,半点儿也不敢懈怠,暗自提足了精神,很自然地紧贴康熙侍立。

    “不敢”,康熙满面笑容,一边坐一边回答,“在下姓龙,字德海——你们也都是进香来的?”

    “道士是云游至此,我却是本省人,既读圣贤之书,神佛一概不信。”傅山笑道,“我和雨良道人原先也不认识,日暮途穷,又遇大雪,不想与龙公子在此邂逅相逢。”康熙听了微笑道:“我和傅先生倒一样。也是个不信神佛的,无奈家祖母因天时不好,说是许了五台山的菩萨愿心,必要前来进香,只好勉遵慈命了。”

    “这人口气好大!”傅山一边听一边打量康熙,见他一身普普通通的镇人打扮,竟从老太太的愿心扯到“天时”这个大题目上来!他挪动一下身子,呷了一口茶问道:“尊府是在北京?”魏东亭见傅山起疑,忙过来添茶,笑道:“不,是通州。”道士显然对此一无所知,只低头吃茶听话。“通州?”傅山摇头道,“通州大世家只有一个周园哪!”

    康熙一时语塞,原打算从五台山回来再私下查访民情,谁知他并不适应这种场合,头一次与外人接谈,一出口便捅了漏子,倒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了。

    魏东亭却知道,周园是周全斌家的产业,事到如今只好编下去了。略一沉吟,轻轻笑道:“龙家原在外蒙,去年秋天才搬进关来,现在连周园也都转给了龙家。先生没听通州老百姓编的歌儿?‘十个周园千里青,比不上黄土一条龙。’自通州向东北,只要是黄土地,都是龙家祖业。”

    “小魏了,扯这些闲话干什么?”康熙对魏东亭的编排十分满意,不想沿这一话题说下去,便转脸问雨良道士,“雨良道长是秦人口风,在陕西何观修道?”

    “我么?”雨良正在沉思,不防康熙突然问到自己,将杯中茶一吸而尽,笑着对魏东亭道,“请再来一杯——咱们不绕弯子说话——就在终南山修道,也曾在峨嵋山云游过几年。”

    “噢,峨媚!”康熙猛地想起来,问道,“有个太医叫胡宫山的,也做过峨嵋山的道士,武功了得,人也正直,不知怎么就弃官不做,又回去了”

    “那不足为奇。”雨良冷然说道,“有人觉得做官好,便也有人愿意做道士、和尚。即便都是太上三清弟子,弄神驱鬼者有之;操汞炼丹者有之;避迹深山者有之;在皇宫相府家飞来飞去的又何尝没有?——你说的那个胡宫山,就是不才的师兄——做了官,就得惟皇上的命是听,就是做个好官,也不过落个好名声,要是做个像大同知府那样,敲骨吸髓,刻薄百姓,比得上我道士这碗清净自在的饭干净么?”

    胡宫山曾在养心殿为康熙治过病,一个下跪动作便将六块青砖压得龟裂,可见武功非凡。此人既是胡宫山的师弟,当然不是等闲之辈,康熙便有心结纳。但康熙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魏东亭心里倒雪亮,胡宫山不愿做官,是因为既不屑为吴三桂卖力,又不愿当满族皇帝的臣子,临走时还把钦犯郝老四救了出去。魏东亭虽与胡宫山私交很好,但此时与雨良这样面目不清的人不期而会,不禁又提了三分警觉,便笑着问道:“道长这也算一番高论。不过听起来你也不像是很清静的,这么冷的天,千里跋涉,自陕南来到晋北,怎比得上在终南山长伴香火逍遥自在呢?”

    “这种道理就不是一般凡夫俗子能知晓的了。”雨良毫不客气,一哂答道,“五台山佛称清凉,道称紫府,老子便在此处收取人间香火。道士有事自然要寻老子,这就譬如民间有冤债要寻天子一样。方才这位居士说他的祖母尚因‘天时不好’特来祈求佛祖,‘道心无处不慈悲’,我就不能登紫府,代祖师清清这里的戾气么?”

    “这牛鼻子口气不小。”魏东亭暗想,“这‘戾气’自然指大同知府了,倒要瞧他怎么个清法。”

    正想着,听康熙高兴地说道:“令师兄与我有一面之交,也是一样的秉性,雨良道长豪爽可敬!”说着,口气一转又问道,“方才提到大同知府,不知是谁?很贪么?”

    “做官的谁不要钱财?只要不太黑心,贪一点,小百姓也认了!自古都是如此嘛。”店主忽然触动了隐痛,苦笑着摇头道,“就说咱们督帅莫大人,火耗银子只要九分二厘,百姓们有什么说的?本来运银子就要折耗嘛!”

    这是说的莫洛了。康熙点点头,用火筷子将炕边炭盆拨了一下,旺腾腾起了焰儿,又问道:“如今日子过不得吗?”

    “自鳌中堂坏事后,今年交秋,百姓们这口气算是缓了一下。”店主人叹道,“像小人这样乡里有地的,两头补贴,衙门里勤打点着,算是不赖;单种田的就苦些,也偏是咱大同府晦气,摊了平西王爷选来的官。给朝廷支皇差那是本分,却还要给平西王爷支王差。本来耕田的牲口就少,马又被王爷都弄了去,还要给田主交佃粮,那就好比上了刀山!碰上县里刘太爷这样的善心人还好,可若碰上周府台那样人,坐在棺材上卖灵蟠——死要钱,那就遭难了!额外官差也多得很,催起赋来竟像无常索命!”

    “这就不对了。”康熙笑道,“我虽没住北京,也知道朝廷有明诏,自康熙二年到如今,山西免了四次钱粮,莫大人去年又奏免了你们大同的赋,周府台又催的哪门子赋税?”这是他亲手签的诏,说起来如数家珍,十分熟悉。

    “爷哪里知道世上这些怪事!”店主人见他不信,只笑了笑,又道,“圣旨归圣旨,王爷的钧旨又是钧旨,在咱们这儿,圣旨不抵钧旨!这个周府台,连省里的抚台都不敢招惹他。他把火耗银子一气加到四钱三!就这一项,就把皇上的恩典给吃了。”

    魏东亭见康熙已是气得面孔发自,拿着火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忙在身后牵牵衣带。康熙一愣省悟过来,忙吃茶掩饰过去。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小的也不用瞒爷台,”店主人仿佛想起啥事,继续说道,“如今又说是朝廷要征马,府台大人按户摊派,还扣了河南贩马客的二百匹牲口,人都被闲在西院里走不了!人家有开封府的茶引呢,用信阳的茶叶换马,凭什么要扣人家的?”店老板说到这里,气得一拍大腿,“这个周太尊也不知是甚托生的,一肚子学问都喂了狗。听说他几次会试落了榜,不知怎的攀上了平西王爷,选到咱大同府来——五十多岁的人了,派了捐的人家拿不出捐,硬要把邻居家一个十五岁的黄花女娃讨去做妾,也真不怕在佛山跟前造孽!这不,刘太爷己请了周太尊,请缓一缓贩马客的事,明儿就在沙河堡蔡老爷家说合。为这一县的百姓,只怕刘太爷也要劝这女娃从了呢!”

    “是啊。”傅山在旁听得满腹凄惶,摇头叹道,“明日就在沙河堡排筵席给周太尊接风,我也被邀在内”

    康熙心中早已起了杀机,倒镇定下来,将火筷子一扔,笑道:“我也是闲问闲说,哪里说哪里了罢——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也该安息了,咱们明日再聊吧。”那店主人原想他必是朝中贵介子弟,本想为隔门邻居和几个贩马客倒倒苦情,能在周太尊跟前说几句好话,见康熙如此胆小,只好讪讪起身告辞,雨良道人却冷笑一声,起身去了。

    “青主先生”,康熙叫住了傅山,“明日赴宴带我同去好吗?”

    时到戌末时分,啸风渐定,只有漫天大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落在天井里,房顶上,沙沙作响。康熙觉得炕烧得太热,坐起躺下总不安宁,蹙着眉头在灯下来回踱步。魏东亭深知他的心事,也不敢动,呆站在旁边想自己心事,由李雨良及胡宫山,从胡宫山又想起结义兄弟郝老四,不觉满心凄楚。

    “东亭”,康熙倏然回身问道,“马政一事,朝廷自有制度,这姓周的私自征这么多马做什么?莫洛这奴才官声倒不坏,但姓周的如此贪财作恶,他为何不题本严参呢?”

    魏东亭被他问得一怔,忙赔笑道:“莫洛行辕在西安,山西这边来的不多,姓周的居大同极北之地,天高皇帝远,什么事情做不来?至于征马——”魏东亭沉吟道,“恐怕还是给云南的”

    “你不必往下说,”康熙止住了魏东亭,“这事儿明明白白,朕要治他的罪。”

    “万岁爷要治谁的罪?”苏麻喇姑一掀布门帘进来,笑道,“万岁方才和那几个人说话,太皇太后都听见了,特命我过来瞧瞧——万岁要办姓周的,也须要回京再说,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万岁又是微服,何必与小人争一日之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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