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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5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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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一边听一边笑,说道:“一大堆废话,只有最后一句有用——你知道山东省巡抚衙门看折子书房不知道”“知道!”郭英年道,“挨着:屎壳螂胡同北头,西折那座四合院就是——怎么,要抄宅么”“要抄。”和沉重地点点头,“不过,要掉一点花胡哨儿,不能明冲硬来”说着,扯他过一边墙角嘀嘀咕咕又交代了一气。
郭英年边听边点头“嗯”着,末了笑道:“这是外府里如今弄钱的法子。把堂子里的野鸡都捉起来,审问哪些当官的去嫖过,然后抓人,连吓带镇乎,取保走人,送了钱没事儿——只是这是犯规矩,不是犯王法,您要查检书房里的奏折书信,我不能往里头搅和。文卷取走了,山东巡抚衙门追问,我不好交待。可这又是奉旨的事,您要查看,只管查就是,就当我没看见,这么着:可成”和笑道:“怪不得人都叫你‘琉璃蛋儿’,滑溜得像条泥鳅——好,就这么着:两便当!”郭英年还要解说北玉皇庙粥棚纷争的事,和一拍他肩头道:“放——心!瑶草你我谁跟谁呀!下头人磨牙咬屁股的事往后还有着:呢!——走,办差去,等我山东回来,你给我弄桌好席面,吃了一抹油嘴儿,咱们好朋友!”说得郭英年咧嘴儿直笑。
封了山东巡抚衙门看折子书房,天色已经向黑,冬日昼短夜长,和看表时尚在酉正刚过不久。上半天会议,下半天城南城东又绕城西,家事公事搅着:办,足足奔波了五六十里地,饶是他顽筋泼皮,腿脚心思连轴动,也觉有点乏上来。抄检书房时,别的衙役们都趁火打劫,旮旯缝隙地搜细软扑金银,他有心的人,只情拣着:国泰的私人信函,一网包儿收取,也来不及翻看,两只袖子里塞得满都是信。郭英年还要请他吃饭,再三笑辞了,升轿直返绳匠胡同刑部衙门来。其时已经散衙,除了门上守值衙役,前院后院静悄悄的苍麻儿黑,连个人影儿也不见。他觉得内逼上来,到东厕里倒了吕梁缸似哗哗一阵子,这才轻松了,挽着:裆系着:裤带出来,遥见签押房也黑着:灯,自言自语道:“说是在签押房等我的么怎么不见人”正自诧异,见几个衙役提着:灯,列队缓步过来,走近了才看清,领队的是刑捕厅的堂官邢建业。和和他极相熟的,叫住了,笑道:“老邢,吃过饭了刘司寇和钱沣不是在衙门么这会子签押房黑洞洞的,都到哪去了”
“啊——是和大人呐!”邢建业已年过耳顺,身子还健得像头壮牛,见是和,呵呵笑着:声如洪钟似的,拱拱手说道,“都在后堂呢!于中堂、纪中堂还有李军门,奉旨来给三位钦差送行——瞧我这眼神儿,还以为您是谳狱司的师爷下值了呢!老了不中用了我带老爷过去”说着:便前头走。和知道此人也有侍卫身份,也就不敢拿大,一边走一边笑道:“论说你也不容易,这么大岁数了也该歇歇儿的了,还要来这里查夜值岗——回头我跟崇如大人说说,这些差使叫年轻人做就是了。”邢建业道:“万岁爷亲自点我跟你们出差,这么体面的事有什么累再者我是个使力不使心的,一歇就有病,犯贱!我三个儿都叫他们跟着,我得叫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办差!他们太嫩也太娇了上回叫他们跟刘大人山东去,叫人围了,一封告急信愣送不出去,回来还傲得大腊头似的跟我说嘴,叫我照脸啐他们一口几百个泥脚杆子就吓得你们躲庙里乌龟不出洞儿,还敢在老子跟前显摆!什么十三太保,邢家三雄——熊包儿!”
和听他唠唠叨叨说“当年跟乾隆爷下江南”——这是连黄天霸的十三太保都捎带进去了,笑着:心里一动,问道:“这次都谁跟钦差,除了您一家父子,黄天霸的徒弟们去不去”邢建业道:“太保!十三个人儿打架累死一个,剩下十二个,只有黄富光、黄富宗、黄富扬、黄富名五六个人还囫囵,剩下的不是断胳膊就是瘸腿,还‘太保’呢!这回万岁爷还点有梁富云跟腿儿,也在里头呢!唉话说回来了,也不能说这些太保无能,如今太平久了,他娘的人都变了性儿!都像躁气得了痰症,动不动就发邪火,操家伙就想打架!一招就一群,打东家抗官府,灭门抄家都不带寒碜的——山东泗水刘贤鲁,就为缴租时候过秤的说了句‘里头稗子糠壳儿也忒多的了。你家风车子要坏了好好修修’,这不是闲话一句么就打起来!——几千人一个招呼就起来砸东家粮仓!为这一句话,福四爷杀了七十多个人——你说说如今这事儿还成世道”说话间已到后堂天井,果见上房灯火通明,因为里头亮,隔着:竹帘看得清爽,八仙桌上摆着:菜肴,刘墉、钱沣、于敏中、纪昀、李侍尧都在,居然还有福康安和户部郎中郭志强!心里诧异着:跨步进去,除了刘墉,众人都从座中起身见礼。和估量座次,正中是刘墉,挨次于敏中左陪,右边下首第一位是钱沣,主位右边椅子空着,料是给自己留着:的。还待逊座,刘墉拍拍椅背说道:
“当仁不让么——你该坐这里,不要让了。我估着:你还要一刻才得来,他们还有事要回去商办,就做主先坐下说话了。”
“没干系没干系。”和笑着:一揖入席,接过衙役献上的茶,说道,“要不然还能早一刻回来呢!有两个师爷带家眷住京,几个婆娘拖着:不让拿人,又吵又闹,杀猪价哭啼撒泼儿叫撞天屈,说她们男人‘是正经人,花酒都不许他吃,哪有逛窑子的事’又说要撞景阳钟告顺天府好容易我才哄住了”纪昀笑道:“你怎么哄人的”和道:“我说你们真是一嘴吃个砂锅——只知道脆不晓得牙碜!你们告过御状没有那都是冤沉海底死绝命亡万般无计昭雪的人才肯走的道:儿!先在刑部门口拦轿,扒掉裤子光屁股揍三十棍,再滚钉板背状纸,没准儿还不接你的状子,官司打赢了你还落个‘以民告官’发配出三千里去苦役——你们男人也就是个风流罪过,犯事儿极小,过堂取保平安回家,照样吃饭过年——你们这么折腾,本身罪过比你男人更大!来,她们抗拒官府,咆哮阻扼公务,统都给我拿下!这么一哄,都不闹了。”
说着:众人都笑,和看那席面,虽然热香流溢琳琅满目,满桌都是碟子,什么青芹拌莲菜片儿、苹果片、桃酥、清蒸酥肉,还有五香鱼、干贝烧菜心、水晶虾、白斩鸡、炖火腿、烧二冬、烩三鲜诸类各色,没有什么贵重菜,通算也就值二两六七钱的光景,只正中摆着:一个盘龙汝瓷扣,莹白如玉的糯米扣碗儿上面嵌满了小红玛瑙珠子似的樱桃,名字叫得好听“雪山红玉”,其实也并不贵,只提耳处贴着:名贵标签,上边写着:“xx厨子敬制”,“坐”在紫檀木台座儿上格外出眼,一望可知是御赐的膳菜,和顿时明白了,不是纪昀、于敏中小气,既然皇帝赏菜,别的菜都不能比它更贵重。见刘墉起身小心夹了一粒“红玉”,忙也照样办理,其余众人也都依样葫芦,这才大家随意。
座中诸人都是位极人臣的中朝贵介,人人要讲规矩摆气度,于敏中、和、郭志强三人还是第一次与纪昀等人同桌就席,又有个“礼送荣行”的大题目在里头——这样的筵席永远都是摆摆样子而已——宁可“吃过”了回去再吃也断不肯在这里饕餮饱餐的。因此,刘墉动箸、纪昀劝菜,大家也便动箸、寒暄让菜,都像提线木偶般僵板呆滞,三巡敬酒“一路风尘保重”草草具食,刘墉说声“方便,多承厚意”便起身,众人也就纷纷离座,都“饱”了。
“于易简昔年和我曾一同受教于黄老先生英年征君。那时文章人品也都还好。”一时撤席散坐,于敏中拈须叹道,“谁知世间物情鬼蜮为幻,说变就变了。三位大人去,万万不必和他客气,查出眉目就拿人抄家,替我狠狠地揍他!他这样不争气,真叫我扫尽颜面,辱没祖宗败坏门庭,想起来就气恨悲苦。可他毕竟是我的弟弟,待到结束,我还是要去求皇上恩典,保不住他也是他的命,一碗凉浆水饮我还是要送他的”说着,泪水已经涌眶而出。众人无可安慰,都只黯然不语。刘墉不能沉默,叹道:“中堂不必过于神伤,这话我听着:也觉心酸,目下先要把案子查明。国泰婪索属员贪贿不法,于易简有多少染指还不甚了然。他是布政使,国泰卖官鬻缺,没有他作伥什么事也办不成。倘若只是媚上逢迎,那就只是另案处分的事,如果陷得很深,兄弟只好待谳明之后去向皇上求情,公义明白,私谊权衡,于大人见得是。”钱沣忖度着,原以为于敏中必定要痛斥于易简,一味“严办”口风,撇清自己塞住众人的口,听他说得有理有致有情,且是沉痛诚挚,也不禁心里一阵空落,徐徐说道:“刘大人这话也是我心里要讲的言语。就是亲兄弟,也有柳下惠、盗跖之分。他早已独立门户,又远在千里外做官,近墨染皂只能怪他自己不修德品。于大人方才说的,学生听了十分感动,足见大人风节,也知大人情怀。”
和原是最能帮闹凑趣儿说话的,俗语说的“混子”,能把场面搅得热闹欢悦起来,但此刻几次欲言三缄其口。一是觉得了自己“不上台盘”,这么得体有分量的话措词不来,自惭形秽“太俗”;二是“副钦差”身份局定了不能乱说。更要紧的是他袖子里鼓鼓囊囊还塞着:些“不好意思”的东西,无论如何带着:鬼祟,“人话”不能说得气壮,憋了半日,蹦出一句话来“请中堂放宽怀些。”于敏中却转了话题,偏转脸问郭志强“方才你和福康安赶来,说有事要禀,是什么事”
福康安腾地苍白了脸。他的大名从来还没人敢这样直呼过,在座的纪昀一向叫他“世兄”,刘墉以下从来都是称字而避名,“福四爷”、“福爷”、“四爷”,连乾隆本人,私地时常也叫他“康儿”。他立有军功封着:侯爵,身在一等侍卫之首,素来心志高傲,一心出将入相,图绘紫光阁名垂竹帛。于敏中这样粗疏,直是视他一个相府衙内,他的自尊心被于敏中轻轻一刺,立刻滴出血来,嘴角吊起一丝冷笑,偏脸对郭志强道:“你给他禀。”众人立刻鸦雀无声。
“有两件事要禀纪中堂、于中堂。”郭志强在压得透不过气的沉默中说道,“一是随赫德从天山大营给户部发来谘文,秋天发了泥石流,从天山到乌鲁木齐有一千多里道:路冲坏了,得赶紧维修,这笔银子已经拨过去一半,就再拨完了也不够使,请示从军费外再调拨二十万两,总计是六十五万。这个时候正是冬天,部里想着:春天雪化后好走路,随赫德又给傅中堂写了信,说没有现银招募民工极难。傅中堂现病着,就由四爷带我过来了——这是一件。”他舔了舔嘴唇又道:“再一件是芜湖粮道:发来的,福四爷去年九月带兵弹压泗水县刘贤鲁父子倡乱民变,从粮道:上借了饷银五万两,现在亏空银子得赶紧补上,芜湖粮道:去年上缴库银四十八万,有旨意明年春天备荒,备荒的银子稍有短缺,道:里能自己设法,但旨意里说泗水等地民风刁悍易于生变,大兵刚刚征剿过,‘盗户’要加意抚恤防范,不要等春天时措手不及,这样算下来,户部应得拨给芜湖道:十万银子才能弥补差使。请中堂裁度。”说着,双手捧上一叠文书请纪于二人过目。
纪昀接过来只看看封面便交给了于敏中,笑道:“到处都在伸手要银子,银子真是好物件啊!往常都是傅中堂料理这些事,后来又是阿桂,我这大学士只讲琴棋书画,不问摸爬滚打,要多听听众位的意见,福世兄你有什么章程还有侍尧,今晚怎么这么寡言罕语”话音刚落,于敏中问道:“什么叫‘盗户’”
“盗户就是匪属。”郭志强道,“还有从匪造乱的人家统称‘盗户’。这些人都是赤贫,又都信奉邪教,互相串通联络救护,一家有事百家呼应,所以极易受人煽动铤而走险——我在山东当过县丞,听见‘盗户’两个字,衙门里无大无小一齐头皮发麻!”纪昀笑道:“老于没读过聊斋么里头写一个狐狸精,已经让道:士收进葫芦里,还在里头大叫‘我盗户也!’”几句调侃,本来已经带了戾气的屋里氛围顿时一缓。大家都笑了,只福康安一脸漠然,双手按膝端坐不语。
李侍尧今天一直都在发闷,今晚送别刘墉,几乎没有说话。上午在军机处听得小军机乌拉苏递了个悄悄话,叫他谨防有人“砸黑砖”,说内廷过来消息“口风不好”。什么“黑砖”又是什么“口风”却一点也摸不到头脑。他带兵打过仗,又干过铜政司“银台”,出任巡抚又当总督,管钱管物又管人,一向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刚明,得罪的人到底是谁,有多大来头,又是什么事由,一时心里乱麻一样,理了多半天也毫无头绪。直到纪昀点名问话,才觉得自己心思太重,连眼前的场面都顾不上了。趁着:几句笑语他稳住了心思,说道:“我有几句刍荛之见。请二位中堂酌定。既然出了泥石流的事,运银子万不能等春天,春暖冰化,道:路更难走。随赫德要六十五万,是打着:虚头的。因为户部不比兵部,给银子从来勒,‘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预备着:你拦腰一刀。这一层不必向随某人挑明,只说各处用银子多,请将军体恤户部难处,戴顶高帽子给他,银子四十五万即刻拨去,实在不敷用再补。在天山招募民工那是扯淡。建议随将军把这银子补入军费,赏给军健补进伙食,那些兵就是强劳力,一个顶得三个民夫,又有赏银又打牙祭,当兵的没个不欢喜的。这么着,天山大营准没话说。”
一顿话说得纪昀连连点头,连福康安也暗道:“父亲说李侍尧浑身是计,果真不假。”刚绽出一丝笑容,于敏中说道:“皋陶说得切实中的。既如此,先拨四十万去用,不够了再补。就是盗户的赈恤,也不能太大方,有些毛病是宠出来惯出来的。每次都打得富富余余的,宽了又宽,骄纵出来不得了。”这话原也不错,但谁都知道福康安赏赐士兵最“大方”,动辄千两万两挥金如土,是有名的“威福将军”,此刻说来,竟似专门指责他的。连带着:前头的话余波未息,于敏中不知不觉已连连伤了福康安,福康安倏地收了笑容,虽不动声色,眼中已闪着:阴寒的光波。纪昀现在名位还在于敏中上列,听他言词不逊,连个商量也没有,也是一阵不快,转脸问道:“世兄,你看怎样”
“我还想听听于中堂补给芜湖道:的事怎么安排。”福康安端坐不动,一脸假笑说道,“当时刘司寇被围在皇路集,我在曲阜代皇上祭孔,告急信传到我那里,江南大营驻兖州的营兵调了二百五十名,加上府衙、泗水县衙的衙役,还有我的亲从马弁,共是五百人。饷银是我借的,责任也是我的,所以也很关心。”
于敏中眼皮急速跳了一下“什么五百人,五万饷银!”福康安脸上笑容不改,笑道:“是!怎么,多了么”“多了。”于敏中这才留意到福康安神气不对,满脸的傲慢简直毫无掩饰。他当然知道福康安“圣眷优渥”,但他自己生性本就是个刚愎人,“守正不阿难为强曲”是乾隆给他的考语,福康安这样恃宠骄纵,不能向他委屈下气,因不紧不慢说道:“一百两银子是小康人家的一户家产,阵亡有功人员也只是这个数。你这样赏银,天山的随赫德,还有兆惠海兰察都照此办理,把圆明园卖掉也不够用。”
“就是要给征剿士兵一个小康,就是要按阵亡人员赍赏!”福康安扬着:脸垂着:眼睑,满都是“‘就是’要顶你一下”的神韵,口气硬得像钉子,措词却不肯失礼“于中堂,大军征剿与小队奔袭是不一样的。泗水县暴动鲁南鲁西震动,不但饥民,也有教匪四处煽风点火。我接报是‘四千暴众’,一夜奔袭到达,已有两万人围攻——那是人海!桑叉、菜刀、斧头、镰、铡、锄、镐举得树林一样!敌众我寡如此悬殊,不用银子激励士兵用什么我发银子时就大喊‘按阵亡的例发给赏银,冲到那个高台上去杀人!’老实说,我至今还有后怕,后怕许的银子少了呢!于中堂,万一扯旗放炮,各地白莲教香堂聚合起来,朝廷不知要耗几百万库银才能平息下去!”
众人此刻都听得目眩神摇一阵阵心悸,李侍尧想起刘墉在天街的话,和福康安说的印证,不禁叹道:“山东人真难惹。”“不错,‘坑灰未冷山东乱’千古名唱,岂可掉以轻心”福康安道:“要人家卖命,就不能吝惜买命钱——这就是福康安的章程。”和紧接着:凑上一句,“福四爷处置得是,这事一是干得快,二是铲得净。不单是个军事,弥乱于初萌,剪暴于俄顷,花小银子省了大银子,有政治、有经济之道。”说罢,一看纪昀、于敏中,身子向后靠了靠,“国家在西部用兵,中原不能后院失火,这次去山东,除了泗水,其余的州府也要着:意留心赈恤。看似费了,长远说是省了。”
“听来倒是惊心动魄的。”于敏中自嘲地一笑,“不过芜湖的银子还是照数给吧。不是我勒吝啬,用钱地方太多了,到捉襟见肘时候儿着:急就迟了。山东的事也不要弄得风声鹤唳,左不过是些幺么小丑跳踉作乱,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不但山东,还有江西、贵州、山西、河南、淮北,哪年不蠲免几百兆粮食皇上仁德年年免赋,库入自然减少,用项又年年加增没有底没有头。上次见皇上,旨意再三谆谆告诫,不能寅年吃了卯年粮。我也是不得已儿。”
朝廷开支浩大,这谁都知道。但福康安听着:却左右不受用。谁“风声鹤唳”又是什么“乌合之众”惊心动魄还来个“倒是”!在在处处都似在说自己张大其辞哗众取宠,因冷笑道:“有些事坐在翰林院永远想不懂,坐在军机处也照样懵懂。寅吃卯粮我也晓得不好,那和大头兵们有什么干系国库空了,老百姓穷极了,银子是谁吃了该问问那些黑了心的墨吏!整顿不了吏治,民不聊生国将不国,恐怕相公们难辞其咎。财库匮乏,扫一扫外省督抚们的库缝儿只怕也就够了。随赫德跟随家父练兵多年,不才也和他十分相熟,他不是个说假话的人,请二位中堂留意。”说着:看表起身端茶一饮,“家父卧病沉疴,侍奉汤药不敢久废,少陪了。”向众人团抱一揖,拿起脚便走。和见众人尴尬坐着,一笑起身道:“我代崇如大人送送。”便随出来,已见福康安站在东院门前,挺立着:喊“胡克敬,给我备马!”一回身又对和道:“不敢劳动相送,两个相爷在上头,你还回去陪他们!”说着,胡克敬已牵着:马出来,便往外走。
“四爷别生气。我在旁边听着,是话赶话的误会了。”福康安的步子跨得很大,和几乎是碎步小跑着:紧随,口中紧忙赔笑说话,“要是傅中堂、桂中堂在,断不至有生分的。纪中堂向来管的礼部,于中堂又是生手,文治上头是好的,军务上头真的是懵懂。他刚来军机,不但理事儿不能有疏漏,也还要有所建树才能立起威信。四爷您得成全他”
“呸!”
“看看,看看,还是生气了不是”
“他就是小瞧人,以为我不过就是傅恒的儿子,皇上的内侄!要叫这种人带兵,敌人没上来,先吃自己戈什哈一刀!”
“人情势利我不敢说没有,皇后薨了公爷病着:!虽不这么想,恭敬心减了的事也是有的。纪中堂我看无可无不可的,于中堂心里不好过,为于易简的事犯着:嘀咕,言语说话不养人,这都听得出来,也不过压一压您的盛气,别的心思我敢保没有。四爷今儿说话也有不检点处,那还不是因为家中老父病重,这边公务又不顺心——所以我说是不痛快人遇见了不痛快人,心里都窝着:别的火,话不投机是自然的事。”
“笑话,我有什么‘不检点’的”
“您讲相公们难辞其咎。于某人是刚进军机的,军机首辅大臣还是令尊大人呐!”
这还真的给挑出“不检点”了,而且挑得堂堂正正无懈可击——福康安站住了脚,望着:刑部仪门口在风中晃荡的两盏米黄大西瓜灯,嘘了一口气,说道:“他们这般存心,可见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是好料——老和,你到山东,给我狠整!不要怕,不要手软,只要秉公,管他难受不难受!什么国泰、于易简,只管拾掇——要我说话,我就到皇上跟前给你说!”
“四爷,我有直奏皇上之权,一定尽心办理。”和说道,天色太暗了,看不清他是什么脸色神气。
第538章 零落客夜济零落妇 风尘女蒙救委风尘()
李侍尧同着:于敏中、纪昀、郭志强等人辞出刑部大院,在仪门口栲栳大的灯下各自揖别。他站着:迟疑了一下,想约众人一道:去自己府里聊聊,但于敏中神气落寞,边和纪昀说“明日见驾要报奏旌表各地节妇烈妇的事,纪公拟的名单似乎太滥了些。一座牌坊按二百五十两计,加上红花鼓吹总计又要十五万两银子,请纪公回去再酌减一点。”又要郭志强随他到军机处,还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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