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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5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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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天理会教众、匪徒四处煽惑人心,传布邪教结堂奉香,在直隶、山东、河南已成蔓延之势。京师京畿也是党羽爪牙密布——名为‘天理’,其实仍是白莲教变种流毒!”李侍尧一口南腔北调抑扬顿挫,侃侃而述“西方霍集占之乱正炽,台湾福建教匪啸聚,江北六省水旱频仍人民流离,一旦为教匪所乘,三尺之童皆为敌国,皇上为此焚膏继晷昼夜劳倦,一头是整顿吏治、一头安定民心。这岂是我们臣子荒唐嬉戏怠慢公务之时京师教匪有异动,惟我是问,这是皇上圣谕,也是我立下的军令状。皇上给了我杀人权,我杀谁”他目光凛凛扫视四方,“谁误我的事,我先宰了他狗日的!——奶奶个熊!”

    他温文尔雅说着,突然放粗,“丘八秀才”本相毕露,众人不禁憬然相顾。

    “我们想过年,教匪们未必想让我们安生过年。这就是形势。”李侍尧侃侃言道,“少不得要大家辛苦一回。我有别的差使,要抓案子,军机处的差使也不能误,所以不能每日到衙视事。我不在,穆阿玛就代理行务,一要有事立即禀我请示,二要把各营纪律整顿好,闻风即动,无风静如泰山,三是所有文案、书办、各司各堂都把自己手里的差使理清楚,向我禀明施行,按时点卯散衙,不想干,老子就开你的缺!第四条,我们也要过年。明天,我带穆阿玛、阿成、图门巡视各营,兵士们过年的肉、菜、鱼、蛋、被服、武器装备、营务取暖,该用钱的,问兵部要,打出一份余额,衙中文职官员的年货由迟本清会同李八十五统筹采办。总之是年要过好,平安严谨人天欢喜——完了!”

    李侍尧说完,一端茶碗起身略一哈腰扬长而去。至侧门口小声交待李八十五“两件事叫那个柴大纪进来见我。再就是叫伙房弄桌上好席面,请穆阿玛留步,晚间我给图门和阿成设筵压惊,咱们带的还有精制的棒疮药、云南白药都带些来,让郎中给他们调治。”说完,看一眼纷纷散去的人众一笑去了。

    李侍尧在步军统领衙门大逞雄风,四十记杀威棒打得阖衙丧胆。这是大清开国一百余年没有过的新鲜事儿,消息儿不胫而走,第二日便沸沸扬扬传得满世界都知道了。李侍尧一大早来到军机处,便听几个军机章京在门口说笑议论这件事,也不理会,径自进来,却见于敏中盘膝端坐在炕上,一手执笔,一手揉着:腕子,恬淡静穆得像个刚睡醒的孩子。因笑道:“昨晚又是一宿没睡么我瞧着:你眼圈儿发暗呢——”见高云从似笑不笑垂手站在门角,又问道:“等着:给皇上送折子么”

    “回李爷的话,”高云从忙赔笑道。“于中堂昨晚一宿没睡,淮北七个县秋天过水,鲁南十二个县是旱灾。直隶清河、献县、宝邸、邢台、三河、武清、巨鹿、沧州教匪趁年关串门儿联络,说是‘普天之下皆兄弟’,兄弟受难不能瞧着:不管,分头敛钱收粮收冬衣要送到受灾地儿去。这头于中堂给受灾各县写信,防着:教匪派人演法布教送东西收买人心,叫直隶总督衙门巡抚衙门盘查通往外省道:路可疑人员,又从河南、湖广调避瘟祛邪的药材运往灾地儿。万岁爷四更天就起来,每封信都加朱批,用六百里加急递送出去。我就管来回传递信件和通封书简。”正说着,纪昀也来上值,一见面就笑,说道,“昨儿李皋陶大逞淫威,提督府阖衙魂不附体——纪昀一大早遇见你,今日一天不得吉利!”于敏中倦怠得似乎话也不想说,微笑着:点点头,骗身下炕,迈着:方步儿解乏,良久才道:“方才王廉过来传旨,大约要出考题了,叫你们一来就进去,还不赶紧去见驾”

    纪昀、李侍尧对视一眼,忙垂手答应一声“是”。纪昀方笑道:“于老夫子也忒道:学的了,累极了伸伸懒腰打个哈欠,甚或踢两腿活泛活泛身子,只要不悖礼,就是孔夫子、孟夫子也不禁止的。”于敏中不愠不火,只用手捏弄揉搓着:印堂眉心,说了句“惯了。从小不敢放肆,有人没人一样。夫子说‘割不正不食’,不是因为肉切得不够四方就没滋味儿,那是修行规矩。”纪昀道:“这也算放肆么修行是修品,孔子说的是‘道:’——陈蔡绝粮那时辰,他老人家饿得肚皮贴着:后脊梁,端一盘烧得稀烂的德州扒鸡给他,未必有这个讲究。”说着:一笑,拉了李侍尧去见驾。

    二人联袂进养心殿垂花门,便见王廉迎上来,小声请了安,说道:“二位爷稍停下子再请见。老爷子方才发了脾气,这会子正在训阿哥呢!你们进去,阿哥爷们脸上挂不住。”李侍尧看看,果见院中侍卫太监一个个都受了惊似的,虾着:腰脸色苍白,断了线的木偶似的立着,大气儿不敢出。因和纪昀并肩立在廊下,侧耳静听暖阁中动静。

    但暖阁中却没有动静,像一院子人都睡沉了,一些儿声息不闻。两个人既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动,屏息立了足有一刻时分,才听乾隆在里头吩咐“叫两个畜牲进来!”李侍尧吓了一跳,以为是叫纪昀和自己,看纪昀时,只见纪昀微微摇头摆手,便听殿中王八耻的声音“主子爷息怒了,二位爷请进去,多给主子赔着:点小心,这就没事儿了”接着:便听谢恩声,起身衣裳窸窣声、脚步声、进殿磕头谢罪声“儿子们错了,往后再不敢胡逛了。儿子不争气,怨不得阿玛生气。求阿玛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儿子的罪过就更大了”至此李侍尧才知道,是两个皇阿哥犯过,在里头挨乾隆的庭训。

    “方才教训了你们那许多,其实你们的错只有一个忘了身份。”乾隆说道,“忘了身份就是忘了名。圣人设教重名节,要记住‘名’还在‘节’前头,可见是多么要紧!”

    “是是”

    “出宫到部里听政,是朕的旨意,这不是过失。到街上走动,只要不为斗鸡走狗寻花问柳,也不是错。看见有妖人演法,本应知会李侍尧或地方官查拿——要那样,朕还要褒扬你们——可倒好,你们和街痞子一样,围观、看稀罕热闹!回到宫里,又和太监一样嚼舌头说新闻儿!”

    “是是是!”

    “抛开金枝玉叶这一层,你们是国家干城、与国命脉休戚相关,这就是名!”

    “是是是!”

    乾隆似乎沉吟了一会,又道:“再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们出去,也不和敬事房说,也不向师傅请假。一旦外头有个什么错失,怎么料理”便听一个阿哥似乎赔笑解说“儿子们不敢惹事,想着:京师辇下防禁严肃,再不得有甚么意外的。皇阿玛这一教训,已经明白过来了——”“你不明白!”乾隆断声喝止了他,冷笑道:“你这仍旧是混账想头——谁担心你安全来着:比如李侍尧带兵拿人,连你们一索子绑了游街,你们还做人不做——蠢!去问问你们师傅纪昀!”

    纪昀和李侍尧二人面面相觑。见王八耻小心翼翼挑起帘子,纪昀忙拽一把李侍尧褂角迎了上去,却见是八阿哥颙璇、十一阿哥颙瑆哥儿两个垂头丧气出来,正想给二人避道,颙璇二人已先避在窗下。颙璇笑道:“纪师傅来了!我们犯了错儿,皇阿玛有旨意,回头过去再听师傅教训”纪昀笑着:点头,未及说话,便听乾隆在里头道:“纪昀李侍尧进来——别理他们!”

    “是!”纪昀忙答应一声,又向二人点头致意,和李侍尧哈腰进殿径趋暖阁,一边行礼,一边偷看乾隆脸色。乾隆却没有想象的那样厉颜厉色,案上放着:一幅画,是太宗八骏图,半展着,还有几块血玉佩环什么的古玩摆在案角,似乎乾隆正在赏古玩,突然叫了两位阿哥大加训斥。他站在炕边,一边翻起那画角端详,一边问道:“你们刚进来”

    “臣等已经进来多时了。”纪昀生怕李侍尧顺口说假话,忙抢先赔笑道,“知道皇上正琢荆山璞玉,皇子方蒙过庭之训,没敢进殿惊动。”“当面教子,背后劝妻嘛。”乾隆一笑道,“进来听一听,于他们有好处。”李侍尧道:“皇阿哥与臣等也有君臣名分,我们该当回避,给两位阿哥稍存体面。”

    乾隆微笑命坐,自己也坐了炕边椅上,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想头不错。李侍尧也长进了。他们出宫到部里,回来绕道:去北玉皇庙,听说朕去买过这幅画,也去买了两块玉。见有个道:士施法卖药,大冬天的现剜现铲,种出一棵葫芦,摘了葫芦就倒出药来,也有不给钱的,也施药结缘。围了上千的人看,他们就也围着:看,回到宫里还和哥子兄弟们嘀咕他的‘神通’——太没心思了!”“阿哥爷们过去只在毓庆宫读书,是少了点历练的缘故,臣敢保再不会出这类事了。”纪昀沉吟着:说道,“这是师傅们的责任,讲资治通鉴时很该提醒阿哥们,留意历代造逆奸邪之徒的聚众蛊惑手段的。阿哥爷们毕竟初涉政治,万岁似乎不必责之过深。”李侍尧道:“顺天府来请示过我,我说没有摸清底细之前,天理教、红阳教这些教匪活动,只要没有骚扰治安,一律不动。摸清首犯窝底巢穴,一夜就连根拔掉它了。眼下年关逼近,我的差使就是京畿平安祥和度节,不敢败坏了太平熙和盛世景观。京师里到时候朝觐的外国人也不少,闹出宋江元宵大闹东京的事来,就坏了皇上的大局,死一百个李侍尧也抵不了这个罪呀!”

    “虑的是,想的是,说的是!”乾隆赞赏地看着:李侍尧,已是满面霁和,“你这样想就有古大臣之风,不局限于你那个衙门差使了。军机大臣不兼九门提督,是先帝留下来的规矩。因为两个职位权都太重了,责任太大也不能兼顾。你虽不入军机处,军机上有事还是要你来办。听说昨天整肃了一下衙门整得好!不要怕闲话,不要怕人砸黑砖盘算你。朕以宽为政,以圣祖之法为法,不是要放纵天下这些龌龊杀才官儿。仁育义正相辅相成,也要有一批敢杀敢砍的烈直之臣!如今的庸臣陋吏是太多了,多如牛毛!不能用,也不敢尽都罢黜了。”他轻轻叹息一声,“毕竟这些人是政府根基,要靠他们行使政令啊”

    李侍尧听乾隆这样殷切勉励,心里一股暖流冲腾逆折、血脉贲张间脸都涨得通红,多少天来疑思、焦闷、沮丧蒙在心头的阴霾一扫尽净,欲待陈词谢恩,一时竟寻不出话来。又听乾隆慨叹吏治艰难,更觉治理乏术,不禁暗自叹息。纪昀也叹,笑道:“扬州有轻薄少年套陋室铭作陋吏铭,不知皇上听过没有——官不在高,有场则名。才不在深,有盐则灵。斯虽陋吏,惟利是馨。丝圆堆案白,钱色入秤青。谈笑有场商,往来皆灶丁。无须调鹤琴,不离经。无刑名之聒耳,有酒色之劳形。或借远公庐,或醉竹西亭。孔子云,何陋之有——这还只是说盐务之官员,其余牛鬼蛇神为魍为魉就更是一言难尽了。”

    “这种事几乎每次朝会觐见都要说说。”乾隆苦笑了一下,“却也只是说说而已,‘而已’而已。翻遍二十四史,吏治中平时多,好的时候屈指可数,总归没有什么一治就灵的药方子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叫你们进来,是议一议春闱考题。纪昀虽不任主考,学术是好的,李侍尧是个粗秀才,参酌着:拟出来封存了,就不再商议这事了。”李侍尧赔笑道:“皇上说臣粗是实。当年我入闱,错把‘翁仲’写成‘仲翁’,成了‘二大爷’,皇上还有诗‘翁仲如何作仲翁尔之文章欠夫功。而今不许做林翰,罚去山西做判通!’这才去了山西!我听皇上安排,请纪公草拟。”

    纪昀一笑,说道:“说到学术,哪个人及得我们皇上我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反反复复一部四书考了几百年,题都出得重复,千奇百怪出花样儿。臣以为今年不要出截搭题,也不想着:偏、怪、奇、涩,堂堂正正直出直入的出,只怕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意料不到呢!”乾隆笑着:点头,说道:“这么着:倒好。别看朕读四书,韦编三绝,真的弄险弄怪出奇出诡编题目难人,未必编派得来的。那桌上有笔,纪昀你记,头一题恭则不侮——如何”纪昀忙到隔栅旁小桌前提笔援墨写下了,沉思着:说道:“这宗旨极堂皇的,和社稷天下相连就更大了。加上‘祝治宗庙’,皇上看成不成”

    “好!”乾隆大为高兴,“就是这样,算一个题目。”转脸对李侍尧道:“你也拟一个来!”李传尧道:“也要防着:有人尽往大处想——‘年已七十矣’,与‘万乘之国’联题,不知可用否”纪昀见乾隆点头,就写了纸上,端详着:两道:闱题,忽地若有所思,目光一闪微笑了一下,说道:“总是要体尊君亲为上,‘万乘之国’改在前头似乎好些。”乾隆笑道:“随你,你可再出一题。”纪昀说道:“臣的题目是‘天子一位’和‘子服尧之服’,请圣裁。”说罢又重抄一遍双手呈上。

    乾隆看了一遍,满意地押了玺印,小心折叠起来,取过一个压金线通封书简,在封皮上写了几个字,把考题封锢了,封口都钤上印,开了靠墙大金皮柜,双手把书简放在上面一格,又锁锢了,这才归位,说道:“这把钥匙只有朕有,太监私启这个柜子是要处死的。题目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泄露出去,君臣之义也没了,功劳情分也没了。张廷璐是为这个腰斩的,杀倒在西市,上半身还没死,用手指蘸自己的血,蜿蜒连写了七个‘惨’字——你们不要学他!”他脸上带着:一丝惘然的微笑,平平淡淡述说了雍正朝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一件往事,说家常话那样娓娓而叙那极阴惨可怖的场景,纪昀和李侍尧只觉打心底里泛上一阵寒意,袭得人直要打噤儿。纪昀勉强笑道:“国家抡材重典,我们参与机要是皇上莫大的荣宠信任,岂敢见利忘义,以身家性命儿戏”“朕知道你们不会,不过白嘱咐一句。”乾隆仍是带着:那种莫测高深的笑容,下意识地抚着:案上那几块血玉,却转了话题“如今看来,山左山右倒还不如江南安定。于敏中忙了一晚上,也就是部署防止教匪异动这件事,看来朝廷也有‘年关’呐!老百姓是逃债还账不好过,年节人民闹,聚起来不定出什么事,金吾不禁是盛世,禁止百姓社会、祭祀、串街热闹庆升平,那是没有这个理。什么‘天理’教仍旧是白莲教的苗裔捣乱!西边的军事阿桂掌握,东边是国泰的案子,文事武事都不能出乱子,哪个地方出病,就要稽案追究主官责任,你们要记清了!”

    “是!”纪昀忙答应道,又试探着:问,“刘墉就在山东,查案是差使,赈灾和铲除教匪的事可否一并办理”李侍尧也道:“国泰是山东巡抚,现在查他贪贿,虽然没有夺职,他心里忐忑着:未必能尽心办差。刘墉也不能把心思放在民政上通揽全省政务。和精明强干,请皇上下旨,命和全权办理。责任攸关,就不至于互相推诿。”

    乾隆想了想,摇头道:“朕看和这人,有点精于人事疏于政务的样子。小事办得太漂亮,大事就不见得中用。于敏中既管了这事,无故换人也不好。十五阿哥明天启程去山东,就便让他巡视督察就是,也不宜为几个教匪折腾得如临大敌——朕倒是关心春闱,李侍尧要用心选些有用人才上来。真正的硕儒、文学之士,八股文章倒未必做得好。要让考官从文卷里用心体察。你们平日瞧着:好的,也可以荐给朕用。”李侍尧笑道:“考生里还是人才济济。一头臣用心体察,一头也要瞧他们运气。”因将曹锡宝几个人会文的光景笑着:说了“我抄了他的信,真是连篇绝妙好辞,上一场毕竟也没能侥幸”。乾隆微笑着,听得很专注,却没说什么,只道:“真有好文章,抄录进呈朕看,能解颐一笑也好嘛!你们跪安出去办事吧。”

    “是。”

    纪昀、李侍尧答应着:行礼,躬身却步退出去了。乾隆嘘了一口气,睨一眼暖阁角的大金自鸣钟。王八耻哈腰小步进来,赔笑道:“万岁爷今儿起得早,昨晚儿又睡得迟,只进了两块云片糕,这会儿准饿,奴才叫他们传膳成不成”

    “不用了。”乾隆站起身来说道,“朕要过去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这会子只怕也在进膳,就便在那里进就是了。”说着:便更衣,两个宫女紧赶几步过来忙活着:替他收拾。王八耻出去传旨知会慈宁宫,抱着:件貂皮风毛大氅进来,笑道:“外头天变了,风贼凉的。主子防着:热身子出去受冷”乾隆也不答话,由着:他们披上大氅,结了项间绦子,径自出了殿。果然一出殿门便觉身上乍然一凉,冷风扑上来,衣服也似乎薄了许多。抬头看天,半阴半晴的,团团云块吞吞吐吐托着:一轮冰丸子似的太阳若隐若现,宫墙外西南天穹漫漫荡荡一带层云似乎带了阴天味道,移动却十分缓慢。他站在殿门口沉吟了片刻,说道:“王廉到内务府四值库领三件貂皮大氅,要厚重暖和些的,不要带明黄颜色,传旨兵部用六百里加急送西宁,阿桂、兆惠、海兰察每人赏一件。”说罢抬脚便走。

    太后宫里一如往昔,仍是暖得融融如春。她正在榻上开纸牌,旁边一边跪着:定安太妃帮她看牌,还有二十四福晋跪在她身后轻轻替她捶背,见乾隆进来,丢了纸牌笑道:“皇帝来了!训了儿子又来侍候老娘——方才他们过来说了,要在我这里进膳。我刚刚已经进过,况且今儿斋戒,那些素餐太淡味,也怕你进不香,已经知会汪氏过来给你现炒。你且坐着:我们娘们说话,等着,就好了的。”乾隆笑着:给母亲请了安,见何云儿和丁娥儿也在,坐在炕下陪着:说笑,因笑道:“都免礼了吧——方才说天变了,想着:青海那块地气酷寒,赐了貂袍给兆惠、海兰察,这边就遇见你们。好啊,都晋了一品诰命了,这身服色瞧着:更是福相了。”又对定安太妃和二十四福晋道:“你们安生侍候老佛爷,别下来行礼了。”说着:在炕沿偏椅上坐下。

    “谢主子恩典。”何云儿和丁娥儿到底还是蹲了福儿才坐下。两个人都有身孕,给乾隆打量得不好意思的,斜签着:身子半面朝乾隆半面向太后。何云儿是个腼腆的,微笑着:不言语。丁娥儿笑道:“皇上的恩真是比天还大一倍!我跟前那个猢狲小子狗儿也封了车骑校尉。昨儿我打发他到他爹海兰察跟前去。我说你封校尉有甚么功劳还不是皇上体恤你爹在外头冰天雪地里头出兵放马,给皇上出力卖命的过儿子你听我说,真福气还得靠自个挣,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你给我穿暖和点,到大营里头当个真校尉,一点一点巴结差使往上挣。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你给我们挣后三十年的脸面去。”何云儿也道:“这说的是。我妈娘家那庄里有个黄员外,二十年头里挂千顷牌,宅院一片连一片,黑沉沉的一座城似的,那家的公子哥儿、小姐这屋那屋里去,几步道:儿都是丫头搀着。说败落,几年光景儿,房子拆的拆卖的卖。尊荣的不尊荣,体面也没体面了,儿孙们卖浆的、刨煤的、下地种庄稼的各奔前程,挑担子走几百里,谁替他”说着:就笑。

    两个人絮语说家常比故事儿,连太后一干人在炕上都听住了。乾隆听得目光炯炯,连连点头叹道:“这些道:理听似俗话,真是有绝大一篇文章在里头,很可以讲给阿哥们听听。多听这些,敢不警惕戒惧天命无常么嗯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真真的要言不烦!”又对太后道:“八阿哥、十一阿哥来请安过了大约又是哭丧个脸撒娇儿告屈的皇额娘有精神就教训他们,懒得说就别理他们——颙璂是身子弱,养着:也罢了,其余的要一律出去办差。母亲放心,儿子疼孙子和先帝爷母亲疼儿子的心是一样的。力所能及的叫他们历练,断不至委屈他们的。”

    “没有。”太后听得笑了,“他们没有告屈,端端正正请安说了一会话就去了。”二十四福晋半卷着:袖子给太后捶背,见皇帝说着:话几次瞟自己,有些觉得,已微红了脸。见太后理牌,就势儿歇住了手,放下袖子帮着:整牌,笑着:对乾隆道:“孙子们都蛮好的,又听话又有学问,怎么皇上还是不足意儿——颙璇的诗、颙瑆的画儿都刻成了本子,我虽不懂的,瞧着:比外头坊里买回来的还要强些儿呢!依我说也就罢了——倒是颙瑆说了,他去看给老佛爷造的金发塔,说是金子仍旧不够使。我说我再捐二百两,老佛爷就笑了,说也不争我那点体己,皇上瞧着:哪里再挪动几万两,只怕就宽裕了。”

    她是康熙最小的儿子亲王允的继福晋,满洲老姓乌雅氏,是乾隆祖母的娘家侄女儿,论起辈分是乾隆的亲婶子,论起年岁却才不过二十七八岁。一身干脆利落能说善笑,见乾隆都不大避讳的。乾隆一向在她身上都不大留意,今日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她异样俏丽娇媚,见她巧笑生晕流眄含睇,银铃儿般脆声宜人,不觉心中一动,笑道:“二十四婶说得是——不就几万两金子么咱们从户部库里搬来使不就结了,连这宫这墙都镀上金,贴上金箔,多富丽堂皇呐——婶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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