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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5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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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膺靠在了棉垫上。

    纪昀越想越觉得傅恒思虑世事深邃不可测度,透彻洞若观火,想起这些日子自己钻在大雾胡同里似的瞎摸乱撞,思量事情愈来愈无章法,连对面这个贵公子也不如,心里一阵惭愧,还带着:几分悚惶——他已报信给卢见曾预备查勘“盐茶亏空”——真是自不量力!“唉!”的一声叹息,说道:“世兄别读我的书,都是皮毛之见,只可一火焚之!”说着,已经落轿。

    两个人一进公府大门都惊怔了,站住了脚看时,从大门到议事厅长长一条卵石甬道:两边,灵幡白幔挽幛全部撤到了二门口,白汪汪雪海似的纸花飘绸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四百多男丁都是麻衣孝帽分在甬道:两边,老的靠墙站着,年轻的夹道:挺立,腰悬大刀,钉子似站着:目不斜视,议事厅前两排人手里都拄着:水火棍,也都立得笔直。纪昀正不知所以,身后王吉保跨前一步,小声对福康安道:“老太太都知道了,这是让爷挑选随从的。”福康安略一点头,王吉保大喝一声“钦差大臣——我们福四爷回府!”纪昀被他这一声震得身上激灵一抖,没有回过神来,迎门一个家人“啪啪”跨了两步,一个千儿打下去,朗声道:“奴才胡克敬给爷叩安!”满院长随听这一声,齐刷刷单膝跪地大声道:

    “给四爷请安!”

    声音震得树上寒鸦呱呱叫着:冲飞而去。福康安横眉扫视一周,问道:“老夫人呢”

    “回爷的话,公爷夫人丧服在身,不能出迎,在西花厅专候少主子、纪大人!”

    “起来站着。”

    “喳!”

    “在这候着。”

    “喳!”

    雷轰一样的应声中,众人齐刷刷又站起身来。福康安不再说话,用手一让,带了纪昀穿过“兵胡同”径向西月洞门,直趋西花厅而来。纪昀忐忑不安跟着,越过这霜雪刀枪阵势,转过一带花篱,便见棠儿、福隆安、福灵安并两位和硕公主媳妇,还有福康安新封夫人黄氏都站在花厅东侧书房门口等着:了。连两位公主、带福隆安兄弟,见他二人进来都跪了下去。

    “额娘!”福康安见母亲满脸泪痕站在花厅灵堂前,一手拄杖、一手扶着:庭柱,木怔怔地看自己,心中一阵悲酸,扑身上前趋跄到阶下,伏地就是三个响头,闷声说道,“儿子——不孝——”一下子便哑住了嗓子,只是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纪昀隔三差五的常来傅府,平日只是隔帘隔窗说话,像这样一大家子重孝披身齐集厅下觌面相对还是头一回。棠儿看去脸色苍白,比想象中略胖一点,家人里已经有人称她“老夫人”,但其实才四十岁出头,依旧面目姣好体态丰盈婷婷楚楚的青年妇人模样暗地觑视着:搜寻“黄夫人”——两位公主是认识的,那站在棠儿身后的少小妇人必是的了,穿一身厚大孝服似乎把她缩得很小,孝布缠头裹得几乎只剩下了眉眼,自然是没有施粉黛,八字颦眉中间簇起,淡唇微晕——唯其都没有妆饰,两位公主便都黯然失色了。纪昀心想,这么个人物,当年差点进了佃户人家给老光棍当媳妇,一个机缘出来左碰右撞,当丫头又开脸丫头,进姨娘又钦赐婚姻,如今又要晋升公爵夫人了想着,在旁向棠儿一揖说道:“夫人请节哀,万千珍重!福四公爷当殿请缨,上领天恩,下昭祖德,墨从戎为国讨贼,那是忠孝两全的人中之杰!傅公地下有知,断然不至于有所责怪的。”

    “我也不责怪。”棠儿说道。她身子看着:虚弱,说话听着:却异常硬气,“这也是他父亲的遗愿。我虽疼他,像鹰,该飞的时候得舍他去飞!儿子你起来听我说——朝廷封你这封你那,你有点小功劳小才气是真的,可还算不得自己挣的,就算你打下了山东的贼,我看也是点小意思。我还要请旨要你乌里雅苏台去当将军,请旨你去兆惠海兰察那儿打大仗,一刀一枪拼出来报效皇上才对得起你阿玛。”

    “额娘!”

    “所有家丁都在前院了。”棠儿还是一动不动看着:儿子,口气却斩钉截铁,“任你挑、任你选,银子任你取。总之你要给我争口气出来!”她放缓了口气,对纪昀道:“晓岚公,你是傅恒老朋友了,一向我们当你自家人,都不大回避的,往后还是不要见外,请你到先夫灵前坐一会儿,康儿到前院去去就来。回来让隆儿灵儿陪着,三杯水酒代我给康儿送行。成不”

    “成,遵夫人的命!”

    “这里除了四奶奶,所有女人无分尊卑都到后庭。”棠儿又道,“福康安不走,女人一律不准到前院去。康儿先去,办完事回来再见你父亲一面,连夜就走吧!”

    “是,额娘,儿子去了!”

    福康安看了母亲一眼,转身大步出了花厅内院。王吉保和胡克敬都钉子似的站在月洞门口,见他们过来,齐齐单臂抬起行了一个军礼,王吉保道:“回公爷,兵部已经把鸟铳火枪还有火药送到了!”

    “赏过银子没有”

    “照老公爷的例,每人赏了八两银子!”

    福康安点点头不再说话,带着:纪昀径往议事厅前的月台上站定。胡克敬便指挥家人,行伍走队般齐集过来,顷刻之间已列出一个二百多人的方队,都直立在院中树下听命。纪昀看时,后边持水火棍的那群人没动。所有剩余的约一百六七十人都站在东厢前阶上,大的年纪有六七十岁,小的也有四十岁上下,有的架着:双拐,有的由人扶着,都是肃然正容盯着:月台,脚步声止,院里顿时静了下来。纪昀见福康安向台前迈了一步,便半侧身站在一边,听他发话。

    “独生子站出来——到左边!”福康安喊道。

    队列动了一下,二十多个青年默不言声出列站到了东边。

    “跟我阿玛到缅甸去的——站右边!”福康安又喊,“或者在缅甸战死、受伤兄弟的,也过去,到右边!”他扬了扬右臂。

    队伍又是一动,这次站出来不到四十个人。

    “有内疾、隐疾、身子骨软弱无力的,出列——到后边!”

    人们一阵左顾右盼,却没有人出列。

    “没有多余的话。”福康安气宇轩昂,半仰着:脸,右手劈空一划,朗声说道,“有个叫林清爽的,带两千乱民上龟蒙顶扯旗放炮造反。我面君请旨去剿灭这群土匪,那里的官军自然要听我调度。但我带的人要组成敢死队,由我亲率攻打,给绿营兵瞧瞧怎么打仗!所以,稍稍胆小的不能跟我,身子骨稍稍不结实的不能跟我。”他突地一扬声“有这样的站出来,不以怕死论处!”

    没有人动,静了片刻,有人在队后攘臂大叫“四爷,没有孬种!您挑吧!”

    “是哦,是葛逢阳。”福康安隔着:人向后看,向纪昀不无显示地一点头,说道,“老葛头的老生子儿,是我的家生子儿奴才——你哥子现在在哪里”

    “回四爷,在贵州当按察使!”

    “你也想保出个道:台来”

    “是!四爷!”

    “好小子!”福康安下阶,几步走到那个毛头小伙子跟前,相了相他身量,突地猝不及防挥掌“啪啪”就是两记清脆的耳光,接着:又是一拳,重重打在葛逢阳肩胛上!葛逢阳挺身受了两掌,身子被他搡得一个趔趄,众人愕然间已又站定了身子,亮嗓子大叫“四爷,够份子不够”

    纪昀没见过福康安还有这手做派,目瞪口呆瞧着。福康安已选定了葛逢阳,用手拍拍他肩头说道:“遇变不惊!身子骨也还结实,你算头一个——到府外头招呼喂马——鸡蛋黄豆拌料,听明白了”

    “喳!”

    葛逢阳愣头愣脑行礼跑了去。福康安这才开始在队里选人,却没有再打人,只是审量身材气色,偶尔也推一把试试力量。选中的都到前阶下站定,都是一副气扬趾高神气,顾盼自雄地看着:余下的人。堪堪地选了二十多个,连胡克敬都挑了进去,王吉保还在一旁傻站,见福康安转过来,诧异地向前一步,问道:“四爷,怎么没我”

    “你呀留在家里吧。”福康安目光柔和地看着:有点惊怔的王吉保,说道,“你爷爷跟太老爷出兵放马,你爹跟了老爷,在金川挡炮,打得身上七十多个铅丸子,已经残废了。你不出征我也照料你。你原就是千总,已经和兵部吏部说好,票拟参将衔实授游击。家里老人要照看,你也让些功劳给别人”王吉保似乎没听见福康安这些话,依旧懵懂着:喃喃自语“怎么会没有我这可真是奇怪爷会挑不中我王吉保”福康安正为难,东边队列出来两个人,一个老年人白发苍苍,是个瘸腿,却搀着:一个中年人过来。中年人伤残得厉害,一只眼瞎了,两条拐杖支着:一条腿,一只胳膊没了,空袖子斜吊着,瞎眼的左半边脸几乎就是一个疤,暗红闪亮煞是吓人——纪昀都认识,一个是傅府老管家老王头,一个是王吉保的父亲王小七。

    爷俩相扶将着,拐杖敲地笃笃作响过来,到福康安面前站定了。老人颤巍巍的,凝视着:福康安,许久才道:“少主子,太老爷老公爷待我一家恩重如山,吉保怎么可以不去呢老爷要在,能不让他去么吉保过来扶你爹,我给少主子下跪”说着,吭吭地咳。

    “别别!”福康安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颤得厉害,见吉保过来,扎煞着:手遥遥虚扶着,说道:“搀你爷你爹回去放心,我带吉保去就是了!”看着:祖孙三人缓缓退下,福康安倏地转身上月台,说道:“奴才像奴才,我这主子更要像主子!仗有的打的,这是皇上给我的话,你们卖命升官就有的是机缘!”他挥手大喝“还是老规矩!跟我去的,家属月例加双倍!伤残的阵亡的脱出奴籍,按军机抚恤之外,赏银子赏地赏房宅!——我们傅家奴才,要打出总督巡抚,打出一斗三升芝麻官!”

    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微的鼓噪欢呼声,人人眼中熠熠放光,兴奋得捋胳膊挽袖子摩拳擦掌,连没有挑中的人也都一身躁胀,跺脚抡臂跃跃欲试。接着:福康安命众人脱孝服,头上一色蒙黑纱,葛逢阳带人抬了两个大木箱,三十一支鸟铳都是刚刚启封,乌黑锃亮的烤兰放着:幽明的光,连黄油也不擦就装备下去福康安自己也换了装,头上一顶金龙二等国公朝冠嵌着:四颗东珠,四爪团龙蟒袍裹着:英武的身躯,外罩石青马褂,腰间束一条四块玉版镶猫睛石玄色带子,悬着:明黄流苏御赐倭刀——是乾隆早就赏给他的——最出眼的是腰间还斜挎了一支带轮子的镶金鸟铳,长只有二尺左右,还有一串铜子弹,黄蛇一样随腰带盘着:这物件别说长随们,连纪昀也是头一回开眼噼里啪啦一阵刀剑碰撞声响过,重新列队,满院里已变得杀气腾腾。福康安马刺踩地叽叮作响,向纪昀略一点头,脸色板得铁青,大声道:“请纪大人训示!”

    “我只说几句。”纪昀向前站了一步,不知怎的,在这群“虎狼兵”面前他有点心怵,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哀兵必祥!傅公英灵在天,看见小公爷如此神武忠义,看见家人如此争气,必定——佑护你们!自古将相无种,功名自个挣。傅公一世英名靠你们承继发扬,小公爷文武双全战无不胜,一定会带着:你们打出威风!”他话音一落,福康安带头,满院响起哗哗掌声。

    乾隆皇帝此刻在养心殿召见黄天霸。他没有坐东暖阁,端肃衣冠在正殿须弥座上批奏折。见黄天霸战兢兢进来,伸出一个指头点了点下面椅子,说了句“朕批完这件再说话。”

    黄天霸觐见乾隆,从来都是随班朝见,一声招呼上去,一个手势肃然退下,在养心殿单独召见还是头一回。他的神色肃穆里带着:惶惑,矜持中又有几分受宠若惊,竭力镇定自己,站在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心,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犹豫了顷刻,无声跪了下去,眼睛不时用余光掠一眼专心致志秉笔疾书的乾隆。直到乾隆放下朱笔,深深叩下头,不抑不扬唱道:“我主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乾隆随随便便说道,“赏你那边椅上坐了——上茶!”这才认真打量这位江湖奇人。只见他猿臂豹背,长方脸上五绺美髯掩着:一张阔口,虽然五十多岁的人了,一双眼闪烁烁仍是精光莹莹,两道:剑眉直向鬓边剔去,似乎仍旧一身铮铮劲力用不完。虽然坐着,浑手拿捏得让人看着:替他担心——屁股挨椅边只可半寸,身子又硬又直挺着,双手居膝不动——这样“坐”法,换了谁也准闹个仰八叉。乾隆笑道:“你这样坐不受用,既然赏座,就不妨大大方方坐了,恭敬不在这上头。”

    “回万岁爷,奴才这么着:坐惯了。”黄天霸认真地说道,“奴才武林镖行人家,入门就是这份坐功。徒弟们见奴才是这样,奴才见皇上更不敢真坐!”“这是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啊!”乾隆也就不再强他,换了话题问道:“听说你和高恒是连襟有没有的事”黄天霸身上颤了一下,忙欠欠身哈腰回道:“回万岁爷,高恒和奴才无亲,不过这话事出有因。当年为六十五万两皇纲被劫,是奴才和高恒共同押运,山东和一枝花交手,高恒和奴才同办一差。奴才内人马氏的姐姐和高恒有染。高恒犯罪伏刑后,是奴才收尸,马氏姐姐由奴才赎出来削发为尼——有这些过从,怨不的大人们疑心。皇上既下问,奴才不敢有半分欺饰。”

    乾隆凝视黄天霸移时,徐徐说道:“你是个忠诚人,这些朕都知道。没有干系——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么!就为高恒收尸,有人说你与他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朕说黄天霸不同别的官,他有他的义气道:理,他在绿林替朝廷办了多少事,你们办得来他现是伯爵,将来办差立功,侯爵公也赏得——说这些话你别心里去。有朕在,没人能害你。”

    黄天霸一生功业几乎都是附着:在刘统勋父子身上,刘统勋猝然故去,刘墉虽受乾隆信任,但官位一直不够显赫,他一个镖行出身的侦缉捕快,一路封到伯爵,文官瞧不起武官不服气,失却靠山立时就有四边没着:落的味道,听来多少闲言碎语,不但自己吞了还得约束门人徒弟忍了,听乾隆这么一席话,满肚子委屈,无奈别扭顿时一化为泪,悲酸涌心不可自制,就椅中身子一软伏跪在地,已是哽得浑身抽搐,痛切说道:“奴才的心天知道,天子才知道!奴才这就知足万岁爷这么着:呵护周全,奴才还有一把子气力。只可拼了命报效就是了”

    乾隆示意苏拉太监扶起他来,拧干毛巾让他拭泪坐定,待黄天霸平静下来才说道:“朕告诉你,不要这么气短情长。刘墉进军机大臣的旨意已经下了,你还听他的差遣——这就有差使要你办,只是听说你的徒弟们伤残很多,又怕——”

    黄天霸像一只听到主人号令的猎犬,立刻又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盯着:乾隆,说道:“他们那都是毛病,哪里就娇惯得不能办差了呢奴才下头十三个徒弟,拿一枝花死了一个,大徒弟中风,又是个断腿。还有个小徒弟跟了十五爷去,其余的都用得。万岁爷差遣,水里火里,不能有半点含糊的!”

    “哦,就是那个‘人精子’,也是你徒弟。”乾隆一笑即收,神气又复严重,说道,“这就有一件差使。十五阿哥现在山东平邑一带,那县里已经乱了,恐怕有些意外,福康安这就出兵征剿,又怕联络不上,朕的意思要有人去护持十五阿哥。既然如此,差使就交给你了。”

    “奴才亲自去,万岁放心,只有奴才死的,伤不了十五爷半根汗毛!”黄天霸慨然说道,“徒弟们都去!”

    “不能都去,”乾隆说道,“正月十五临近,李侍尧要在京师破案。有你去朕就放心。料有你在,就没人能伤朕的儿子。”

    有这样一句话,黄天霸已是十二分满足了,他笃定地沉吟片刻,说道:;“奴才带梁富云去,他在山东人头熟,先号令绿林里头留意不许杀人,我再从容寻找。”

    “这个由你,去了先见见刘墉。有什么计议由他密奏朕知道。”乾隆想想无可吩咐,半晌说道:“你下去吧!”

    看着:黄天霸却步退出殿去,乾隆不胜疲倦地嘘了一口气,皱眉站起身来,见窗外天色已经黯淡,小太监抱着:蜡烛正往各房分发,叫过王八耻道:“这会子福康安只怕就要上路了,你骑马再到傅府传旨,福康安和刘墉各赏一袭猞猁猴丝绒披风,要明黄挂面儿的——再到皇后宫去,知会她今儿个陪了老佛爷一天,劳乏了,朕今儿翻陈氏的牌子,就不过去了。”说着,王廉便过来给乾隆加了披肩。几个太监夹护着:乾隆径往陈氏住的建福宫而来。

    建福宫在养心殿的西北方向,和皇后正居储秀宫平齐隔院,中间只有个咸福宫。咸福宫是顺治废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所居,沾了这层晦气,建福宫这一片都被视为“冷宫”,连太监宫女都绕着:走,更不用说后妃嫔御这些贵人,是内城西半最荒僻的地方。因咸福宫荒置数十年,宫门长年封锁,宫内野蒿乱草丛生,狐獾鼬鼠出没,还出过蛇伤太监,夜间时闻狐鬼啾啾,天一擦黑便人迹断绝。陈氏在乾隆众多嫔妃里位置中等,“圣眷”算是好的,和颙琰母亲魏佳氏也不差上下,偏是性格恬淡洒脱,从不和人争房。别人都争着:赶热灶窝,挤着:往坤宁宫钟粹宫储秀宫偏院厢房里住,她却选了这块清净地儿——抱了这个“不争”的宗旨,且又随分和气性格儿开朗,满宫里燕妒鹦忌此喜彼怒,只她得了人缘儿。一行人穿过一带阴沉沉暗幽幽的巷道,后头几个太监一路吓得不敢回头,紧跟着:一步不拉进了建福宫大门才算定住了心。乾隆却似兴致颇好,见守门太监要进去禀报,笑着:一摆手独自进了殿门。

    这是两明一暗三间小殿,已经掌起了灯。外殿北墙下一座大木榻上盘膝坐着:陈氏和乌雅氏,四只纤手在聚耀灯下翻绳儿交,玩得聚精会神,竟都不留意乾隆进来。恰乌雅氏翻出个新花样来,四指挑着:八根红绒绒,交绳两头粘成两股,中间还挽起一个红结,乌雅氏见陈氏面露难色,掩口儿笑道:“这叫‘二龙戏珠’。”努着:嘴指指中间的“珠”说道:“二八一十六,中间这红珠子是十六条线攒起来的,单用手拈不起来——用小指挑起结上头两根,用牙咬定了,其余两手八指各自勾开,反掌向外拉,它就开了。”陈氏笑道:“这会子已经看晕了眼,哪是哪的,头绪都分不清,哪里用牙咬,手指头又该勾哪根呢”乌雅氏笑道:“听皇后娘娘说,您还是咱们‘开交一把抓’呢——来,把绳儿套过您手上,我来开!”陈氏答应着:递手过去,半空里忽然停住了,她看见了站在榻前的乾隆——就榻上双膝跪起,呆愣愣笑道:“主子来了!”

    “朕看你们多时了,好一幅美人灯下开交图!”乾隆笑道,“这个二龙戏珠果然繁复难开。来,绳儿套朕指头上,你来翻开看。”说着:伸过手去。乌雅氏便也半跪起伸手过来,小心翼翼把套在四指上的交绳套儿往乾隆手上递送,无奈乾隆的手比她大了足一倍,又有意无意往她手面上磨蹭,乌雅氏面热心跳,手哆嗦着:左右套不上,陈氏笑着:帮忙取绳儿套指,忙了半顿饭时辰才将“二龙戏珠”换到乾隆手上。两个妇人已是忙得鼻尖上沁出细汗来。

    接着:便是开交,乾隆手大,八股交绳套上才看出来,中间交线只余了四寸长短,又要手勾又要口咬,乌雅氏直是个“掩面羞涩”形容儿,连手带头被乾隆“掬”在捧里开那交。乌雅氏好容易将线头咬在口里,双手向外扯线时,忽然觉得乾隆手指头在唇上按了一下,格地一笑,扯开交,中间只剩了两根线拧成一条,乌雅氏左右掌前各缠结出两个“红疙瘩”来——已是散交了。

    “这是什么这是二珠戏龙!——亏你说嘴”乾隆鼓掌大笑,“还傻乎乎含着:绳儿作什么你们两个这么贴面跪在朕跟前真是逗人”二人这才笑着:下炕。陈氏命人端炕桌摆果子上茶,乌雅氏娇嗔道:“主子的龙手太大了么”乾隆本来已经住笑,听见“龙手”二字又复大笑,说道:“你自己吹了牛,怪朕么”陈氏道:“那年傅六爷府选家丁,有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应招。福康安嫌他身子单薄,隔过去了不要。那小子指着:几个家人说‘四爷,他们带绳子杠子刀,是要杀猪么!杀猪要五个人我独个儿就办了!”说着:夺过一根杠子一把刀,两手背抄着:到猪圈里。福康安也就跟上了,那小子指着:一头大肥猪说‘就这畜牲成不’见康儿点头,不言声过去,冷丁的一杠子扬起打下去,那猪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四蹄翻过来。这小子接着:一刀攮进猪脖子里还没到刀根,连打带杀一眨眼工夫就了账了”

    她说得绘声绘色,乾隆和乌雅氏都听入了神,乌雅氏刚要问“后来呢”,陈氏又道:“那小子一脸神气,放开刀瞧着:康儿,双手腰说‘四爷!怎么样够份子么我——’话没说完,那猪‘哞儿——’一声长嚎,四蹄子‘兀’地撑起身子,脖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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