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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怀鬼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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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沈万三却是暴毙而亡的,为什么?”讲到这里,白盼眯着眼看向田老头。

    田老头身体发抖,汗如雨下。

    白盼慢慢道:“因为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聚宝盆本不是什么宝器,更没有传言那般神通广大,只是阴毒的邪物罢了,它把从别人手里夺走的财运转移到沈万三身上,无论他做什么,都能无端发一笔横财,长此以往,沈万三的钱越来越多,他的左邻右舍却苦不堪言,最后无家可归颠沛流离,落得个连棺材都买不起的下场。”

    “起初沈万三并不在意,直到他的一个孙子得了怪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晚上睡觉时,梦见他孙儿哭着说身体疼,要把聚宝盆扔了,这才猛然醒悟,夺人财运是伤天害理的事,必会遭受报应,但要他扔下聚宝盆回去过一穷二白的日子又不舍得,于是沈万三决定带着聚宝盆远走他乡,临行前有人看到他对着铁盆子磕头,嘴里念念叨叨,说孽是他造的,若是有报应,也应由他来承担。”

    “留下这一句,沈万三和聚宝盆一起失踪了。”

    田老头听他把由来一说,腿都吓软了,眼珠子溜溜地转,估计在想措辞。

    白盼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这座山村地处偏远,经济落后实属正常,我刚开始虽觉得奇怪,却没放在心里,后来才有所察觉,这里所有村民的命数都被打乱了,他们有些可以飞黄腾达,却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

    “你这个——”白盼目光冷然,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芒:“就是聚宝盆吧?”

23。第二十三章() 
田家儿媳咬了咬牙,终是忍不住了,指着旁边的卧室哭道:“谁要那铁盆子谁拿去吧,小宝就在那躺着,皮肤都烂了,我宁愿住破房子,和白粥吃榨菜,只要他好好的……”

    “是我年轻时候贪婪,害了小宝,我明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还是控制不住要用它!”田老头颤抖着嘴唇,垂下高傲的头颅,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原来是这样。

    小盐巴看明白了,仰起脑袋,看着洋房里的一切,精致的壁画,豪华的水晶大吊灯,名贵的红酒,上面贴着看不懂的文字。

    这些也许本该属于村民们的,却被藏了私心的田老头用聚宝盆一一纳入囊中。

    白盼问:“你孙子呢?”

    “在这里。”田老头的小儿子田福庆抹了把脸,率先打开了门,紧接着,一股难闻的药味扑面而来。

    屋里更是潮湿幽暗,仿佛与世隔绝,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像,四只脚,头上两只角,正是地狱兽瑚貜。

    与梅子王嫂家不同的是,它的眼睛没有被长发蒙住,金瞳倾斜,幽幽朝着床上的方向望去,像个活物一般,骇人极了。

    案台上熏着香,旁边一次摆放着五人的照片,有王盛致,也有王嫂,最后一张是梅子的,已经裂开了。

    照片开裂,意味着咒术失败。

    白盼杵在案台前沉默了会,才道:“你们为了救自家孙子,做了不少亏心事啊。”

    回应他的是诡秘的寂静。

    白盼又问:“这种咒术是你们本身就知道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田家儿媳心虚地瞥开视线,她丈夫田福庆则尴尬地陪笑,而田老头神情恍惚,不停念叨着:“是我的错,不关我孙子,是我的错,不关我孙子……”

    看来不想说,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见此情形,白盼不由嗤笑一声,挥开烟雾,走近床边,一把掀开被褥,里面躺着个小孩,已经下身已经溃烂,无数蛆虫在上面攀爬,脸颊惨白,半口气进,半口气出,一看便是时日无多了。

    这种咒术能帮床上的小孩承担因果,只要集齐五户,他就不用死了,可惜最后的替死鬼梅子被白盼救下,咒术受到反噬,托了半年的病症一下爆发在他身上,承受不住是理所当然的。

    小盐巴看着王嫂的黑白照片,忽然道:“你们给了村长多少钱?”

    “没多少,也就十几万吧……”

    田家媳妇见瞒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不能怪我啊!是他自愿的,他儿子读书付不起学费,死乞白赖地求我们,我就说,好啊,钱可以给,但不能白给吧,得为我们办事啊,要是办的好,以后好处多了去了,结果田鸿光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村长本是大富大贵的面向,却因田家老头贪得无厌偷走了他的气运,过着节衣缩食的苦日子,如今坏事做尽只能等死了,到头来,不过是自己的钱自己用,还要感恩戴德,为他人做嫁衣。

    可悲又可恨。

    “我们做的错事我们认了,活该收到惩罚,但小宝是无辜的,他才只有五岁,还什么都不懂——”田家儿媳控制不住情绪就要抓白盼的手,可惜被躲了过去:“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要想救人,不是没有办法。”

    说完,白盼冲田老头笑了一下,犹如冬季回春,夏日花开。

    田老头打了个哆嗦,手心出了层汗,眼前的顶香人不似往日那些出马弟子,给够了钱就办事的,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又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

    “但是你敢吗?”白盼故意顿了顿,接着道:“换句话说,你舍得吗?”

    ……

    田家小孙子的病奇迹般好转。

    村里人夸白盼厉害,菩萨心肠,钱一分没收就给治好了。

    其实明里暗里想赖账,毕竟村长倒下了,连个管事的都没有,之前筹集的钱也不知道去哪了,加上他们认为瘟疫已经除了,就不再需要顶香人帮助,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意思。

    白盼笑着说,他不急着走,酬劳可以慢慢准备。

    村民们有点失望。

    小盐巴不明白为什么要救田老头一家,他们坏事做尽,还害死了王嫂和大盛呢。

    白盼却说,凡事不能看表面,有时候救人一命,反而是折磨他们。

    要还觉得气不过,不妨再等个几天。

    ……

    平静日子过了两天,早晨出来买菜时,孙大娘面带喜色,看样子心情不错,见小盐巴和白盼来了,随口提了一句。

    “盐巴啊,你十八了吧?今天是你生日啊。”

    说完往手他里塞了几根葱,算免费送的。

    白盼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原来是大人了。”

    小盐巴有点不好意思,以前卖菜的孙大娘从不会那么客气,全是托了白盼的福啊,他治疗瘟疫,受人敬畏,荷包鼓鼓囊囊,大娘都是看钱做生意的。

    两人一道回去,走到半路,白盼突然道:“过生日的话,是不是应该准备生日礼物?”

    “啊。”小盐巴一怔,红着脸摆手:“不,不用的。”

    白盼全当没听见,只是摸着下巴道:“来村里这么久,还没去过镇里,不如我们到那儿逛逛吧?”

    小盐巴从小到大去过镇上很多次,却从来没有买过东西,白盼每路过一个摊,都会买上两样,他们一人一个,没过多久,他的嘴巴里已经塞不下其他东西了。

    “山楂加冰糖,还挺好吃的。”小盐巴看着眼前串起来的红色丸子,拿起来晃了两圈。

    白盼问:“你以前没吃过吗?”

    “嗯!”小盐巴还挺高兴:“看过但没买过,不过我尝过味道了,以后买了食材自己做,能节约好多成本。”

    白盼好笑道:“是啊,你做好了,储存起来,还能当零食吃。”

    小盐巴想象了一下白盼吃他亲手做的冰糖葫芦,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包围了。

    两人边走边吃,不知不觉朝着小巷深处走去,尽头开着一家古钱店,陈旧破败,不太像做生意的地方。

    倒不是它引人注目,只是里面平白一股阴气冲了出来,森森的凉意冻得小盐巴直打哆嗦。

    这家店招牌烂了一半,布满灰尘,一边挂着,一边垂着,摇摇欲坠,像是快要掉下来似的。

    小盐巴停下脚步,奇怪道:“这里以前没有古钱店啊,新开的吗?”

    巷中人来人往,皆熟视无睹路过,竟没有一人觉得古怪。

    白盼“啊”了一声,像是回想起什么来了,了然道:“原来是他的店。”

    “他?”小盐巴迟疑地喃喃。

    相传地府有一古钱店,名叫墨府,店中主人潘十二,以吸食贪婪之气为生,故常年游历凡间,若遇见贪婪之人,赠与古钱,古钱实现三个愿望,那人的魂魄便会成为他的食物。

    若是遇见良善之人,便可一物换一物,用一枚古钱换他的一枚,他所持的不是普通古钱,佩戴身上可谓益处多多,例如有情人多子多福,顺利考上理想大学,事业节节高升等等——

    白盼和潘十二第一次见面时,他还不是个收集古钱的,只是个单纯的富家小公子,如今一晃眼,都过去六十多年了。

    往里望去,店铺中八十多岁的老头,两鬓斑白,闭着眼,晃着摇椅,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这就是潘十二了。

    他的穿着很老式,是那种民国的长马褂,颜色已经洗得泛白了,手持一把水墨画折扇,折扇也旧得很,纸都泛黄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开。

    潘十二见到有人进来也不迎客,只是无精打采地掀起眼皮。

    下一秒,他险些从摇椅上滑落到地板。

    “稀客啊。”潘十二扶着圆框老花眼镜,也是民国流行的那一款,他把脸凑上前看了个清楚,过了一会,又把目光转向小盐巴:“哟,怎么缩了——”

    “我本来就这么高的。”小盐巴道。

    潘十二摆摆手,不在意地说:“不可能,以前你虽然没白爷高,也能他太阳穴那,现在才勉强够到肩,不是缩了是什么?”

    说完,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小盐巴以为这老头神神叨叨,有点老年痴呆症,心中没由来滋生出警惕之心,扯了扯白盼的袖子道:“我们回去吧,他好像不太正常……”

    潘十二摸着胡子,视线在小盐巴那只拉着白盼袖子的手上转悠了一圈,嘟囔道:“奇怪,奇怪,以前也不见你那么黏他呀?”

    小盐巴经不起逗的,听他这么一说就立即把手松开了。

24。第二十四章() 
动作幅度虽小,还是被潘十二瞧见了,他像看到旷世奇文般,拍着大腿直乐:“哈哈,哈哈哈,说你一句还害羞上了?好玩,好玩!”

    “你还做不做生意了?”白盼蹙眉,取了枚硬币向上一弹,那硬币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砸到了小老头的脑门上。

    “诶哟!”这一下打得不轻,潘十二疼得脸都扭曲了,不敢再嘻嘻哈哈,委屈地坐回摇椅,哭哭唧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然怎么无缘无故碰到你们两位祖宗?我本来是想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哪个倒霉催的上钩,现在看来那个倒霉催的就是我啊!”

    白盼根本不买他的账:“别装模作样。”

    潘十二哼了一声,双手抱环:“好吧,既然我们在此地遇上,也算有缘,再说,我一向没有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你是要三愿币呢还是一福币?”

    白盼道:“只要普通古钱。”

    潘十二嘟嘴,手一摊:“钱呢?”

    白盼挑眉:“不是已经付了?”

    付了?什么时候付的?他怎么不知道?

    潘十二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拿起额头上的硬币,颠来倒去地查看,就怕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敢置信道:“不会吧?一枚普通的人间硬币,还只有一块钱,就想在我这换古钱?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白盼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由出入地府的通行证,给了你按理是我吃亏,有什么不满意的?”

    “诶呀。”潘十二的眼睛溜溜一转,一脸狡猾:“通行证是通行证,古钱是古钱嘛,不可混为一谈……”

    “是么。”白盼颔首,勾起一抹含着冷意的弧度:“你把硬币还给我也可,正好让你关门歇业,没了店大家都能图个清静。”

    此话一出,潘十二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整个人瘪了下去。

    实际他嫌普通古钱卖不了好价钱,全给打造成了三愿币和一福币,前者能助他吸食人间贪婪之气,后者又能积攒功德,他已经将近十年,手头上没有普通古钱了。

    不过这事他不敢让白盼知道。

    潘十二心不甘情不愿地覆手一翻,霎那间,店内焕然一新,古钱仿佛有生命似的,叮叮当当排着队做出任君挑选的模样,然后堵气道:“拿吧拿吧,干脆统统拿光,让我这个老头子饿死街头。”

    白盼没搭理他,转身温和道:“你挑一样。”这话是对小盐巴说的。

    小盐巴犹豫道:“要不算了吧,老人家年纪大了,进货不方便的——”

    “没关系。”白盼看向潘十二,眼神淡漠,唬得老头子一字不敢多说:“他收集的古钱能堆满一整栋别墅,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没什么用,不如留给有需要的人,况且他也不是什么老人,身强体壮,再干五十年没问题。”

    话音落,潘老头子瘪了瘪嘴,身形渐渐抽高,脸颊上的皱纹淡去,淡色马褂衬得他肩宽窄腰,嘴唇红润,手指纤长,乍一看,竟成了一个颇有书卷气的清秀小伙子。

    原来真是装的。

    小盐巴愣怔。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店呢?会跳舞的古钱,详装成七旬老人的民国青年,他似乎和白盼认识,甚至很熟……

    总觉得,他并非是自己认知范围里的那种顶香人,比起这个,好像更厉害,更神秘一点。

    小盐巴不好意思挑,白盼为他选了一枚方孔圆钱,串了根红绳戴在脖子里。

    潘十二看得牙酸得要命,白眼差点没翻到外太空,身体变回年轻后,他眼睛清晰了,脑子运转起来都要灵活很多,总算想起来眼前这羞答答的小男孩是个什么情况了。

    心里又觉得姓白的太不要脸,那可是罗汉钱啊,一般当作定情信物来给的,这厮估计早就盯准了,挑选的时候都不带犹豫的,吃准小孩稚嫩单纯什么不懂,趁人家懵懵懂懂先下手为强直接把他套牢。

    想到这里,潘十二看小盐巴的眼神充满同情。

    要是普通罗汉钱也就罢了,但它是铺里卖出的一福币,便多了一层蕴意,不管男女,带久了是要变成易孕体质的,不过这事他不方便跟白盼说,还是赖在肚子里吧。

    潘十二陷入意识上的抗拒与自我谴责的两难境地,不说又有点良心不安,说了等于间接拆穿这枚铜币的含义——

    他自我安慰道,姓白的再怎么无耻,也不会对一个嫩娃娃下手吧?这小孩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模样,按照人类年龄的算法,才刚成年啊。

    小盐巴只是觉得,这是白盼送给他的,又是生日礼物,应该好好保管,把它贴在胸口的时候,心里暖洋洋,还掺杂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甜蜜。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

    小盐巴逛到傍晚才回村。

    刚进村门口,几个重磅消息砸来。

    第一件便是政府看中赤土村山水秀丽,派了领导专门过来勘查,有意要开拓旅游事业,一部分人离开山村住进镇里,另一部分建造民宿,为城里人来农家乐做准备,到时候每年村民都会拿到一部分的提成。

    这意味着,他们再也不用种田,不用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盖洋房,造路灯,赤土村将逐渐富裕起来。

    另一消息是田老头的,他在大城市里当老板的大儿子突然宣告破产,合作伙伴和二女儿田萍萍连坐,一起被抓进了局子。

    听村里人说,他做得根本不是正经生意,而是非法集资,报警的受害者组合起来都能排成一个班了,城里那些追债的不惜远赴千里,纷纷跑来村里寻衅闹事。

    田老头年纪大经不起折腾,心肌梗塞病倒在自家洋房内,田福庆把他送进医院,捡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医药费,手术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田家大儿子又进了局子,一时间,竟山穷水尽了。

    田老头平时趾高气昂尖酸刻薄,丝毫不为自己留后路,村民们早看不惯他了,如今载了跟头,嘴上不说,实际都在看笑话,哪里会有人帮他?

    一来二去,田福庆只能考虑把家里那些收藏品先卖了。

    从前田家小儿子抹头油穿西装,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如今却要东躲西藏,生怕追债的上门骚扰,为筹钱失眠,焦灼不已。

    小盐巴听了,便说道:“不知实情的人觉得他落魄无依,实际他受的报应远远不够,田老头重病住院,至少还能活命,那些被他害死的村民,连选择活下去的权利也没有,死后一卷草席扔进山里喂狼,实在可怜。”

    白盼听了,勾起一抹极其寡淡的轻笑:“他们的苦日子持续不了多久,至于田老头,活不成了。”

    小盐巴第一反应是他手术失败了?

    白盼却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他们是舍弃不掉现在富裕的生活。”

    小盐巴歪头想了想,不太明白。

    不舍弃,小宝就会死,田老头一家都活不长,贫穷地活下去难道不比抱着一大堆没用的财产地死去好吗?

    白盼道:“扔了聚宝盆,贫穷是一瞬间的事,但它带来的副作用,却是通过日积月累,慢慢产生的,田家小孙子虽然会死,但桂花,田福庆,田萍萍,田爱民还活着,他们依然可以通过聚宝盆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就像大|麻,海|洛|因,明明是人尽皆知的危险品,依然会有人去碰,一旦碰上,就很难再戒掉了。”

    小盐巴想了想,问道:“你是说田家会把聚宝盆再捡回来?”

    “没错。”

    “那你说,田老头活不长……又是什么意思?”

    “大概因为田小孙子死后,下一个受罪的就是他吧。”白盼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他会毫不犹豫地弃车保帅,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是我的猜测,下一个到底是不是他,等下去就知道了。”

25。第二十五章() 
田家小孙子的病情一夜之间突然恶化,死了。

    桂花哭得撕心裂肺,她丈夫田福庆神情却没怎么悲恸,好像早有预料般。

    小孙子刚过世几小时,村长和孙志伟先后跟着去了。

    晓慧还没从市里回来,孙志伟又没有家人,村民们对他们两个恨之入骨,尸体躺在床上发臭,连个过来收拾的都没有。

    哭丧的唢呐声吹了一天一夜,中午还在继续,卖菜的孙大娘坐在台阶上,提不起劲,浑身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小盐巴蹲下身,挑了几个西红柿。

    孙大娘没好气地说道:“照我看,白盼也没说的那么神,这不刚治完没多久,那小孩死得没声没息的,怪不得不收田老头的钱,恐怕是不敢收吧?”

    小盐巴不高兴了,他跟着白盼,说话都有点书生气:“病人自寻死路,怎么能怪医生呢?”

    孙大娘没想到一向呆板木讷的小孩竟学会回嘴了,不由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连他说了什么都忘了。

    小盐巴默默把西红柿的钱付了。

    “两毛钱葱。”

    东村的老李头挤开小盐巴,无精打采蹲下身,对着卖菜大娘的篮筐里挑挑拣拣。

    眼看菜叶子被弄得横七竖八,孙大娘不乐意了:“我说老李头,两毛钱的东西挑什么挑啊?”

    “你知道什么?”老李头额头上的皱纹紧紧拧在一起:“咱门村开拓农家乐的计划泡汤了!”

    这回孙大娘傻眼了,小盐巴离开的脚步跟着顿了顿。

    怎么可能?前几天不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她不管自己的菜了,“砰”地一下站起身,揪住老李头的衣领着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骗你有意思吗?”老李头挪开她的手,满脸愁容:“我听说,上面的人觉得海螺村背靠悬崖,风景更适合酷爱追求刺激的年轻人,你也知道,现在最大的消费群体就是城里那些年纪轻的,他们阅历不深,就算没钱购买也会考虑用信用卡,赤土村虽然不差,跟海螺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孙大娘哪里还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所以,上面的领导放弃了我们,选择了海螺村?”

    老李头颔首,叹了口气。

    孙大娘一屁股坐到地上,颓然地失神。

    她还盼着搬进镇里,能够住上电梯房,再怎么样,老式公房也好啊……不用花六小时来来回回,更不用种田耕地,做政府指派的工作做到退休……

    这下,全泡汤了。

    老李头摇了摇头:“放弃吧,这几十年还没看明白吗?我们村啊,就是没财运。”

    田小孙子的葬礼依旧进行着,唢呐沮丧声充斥着整个赤土村上空,一切仿佛悲切压抑。

    事情很快迎来了转机,几个大张旗鼓来要债的在前天晚上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据说田爱民只是简单的接受调查,并不是什么非法集资,真正犯罪的是另一家名字听上去很像的公司,导致大批搞不清状况的受害者来村里闹事。

    小盐巴回到家,脱了鞋,把西红柿一扔,急匆匆地唤道:“白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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