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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妾-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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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柏树下,正抬手搓着手臂的李玉娘正翘脚眺望着远处,试图从那些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背影中找出顾洪来,完全没有想到在那辆车中,有两个女子正在议论她。

进了八月,早晚便有些凉意。虽然换了厚些的背子,可这会儿站久了却还是有些冷。有心喊一声顾洪,却又怕被训。就在这时,突听一声锣声,原本紧闭的贡院大门徐徐开启。

候在门外的考生们立刻肃穆而立,自动自发地列在两旁。就连那些小贩和家眷随从也都静了下来。

自门内,走出一列人。当先一人头戴直脚蹼头,身穿绯色官服,正是杭州知州陈大人。不过,他虽是杭州城最高行政长官,今天却不能独占风头。与他并行的绿袍官员,正是主持本地教育的学官。虽平日没有太大的权利,可今天却显然比知州大人更受尊崇。

李玉娘冷眼旁观着,只觉得这一群士子真是很妙。明明科举考试就是为了做官,可真面对官员时却并没有多少畏(书)惧(网)之色,反倒是对学官保持了应有的尊敬。虽然现在一场肃静,可这份肃静却并不是因为什么官威,而是因为身处贡院之外,孔庙之侧。

这般随性的文人大概历朝历代都没有了。事实上除了宋朝外也真再没有哪朝哪代的皇帝公然说过“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样的话。历朝历代,就数大宋的文人生活得最滋润。也正因为这样的大环境,所以大宋的官员对待文人时也少摆官架子。毕竟此时没有功名在身的文人没准过些时日就是同朝为官的同僚,何必摆架子惹人非议呢?

一番谦让后,两位主官当先往孔庙出发,脚下步伐却仍是同刚出贡院门时一样的平行,谁也不曾退半步或是抢前半步。在他们身后,一干士子极有自律精神地肃容相随。这便是在进入贡院之前的入孔庙拜祭至圣先师孔圣人。

看着长长两列人鱼贯行入松间柏林。李玉娘收回目光,四下一看,却是看到贡院门前有忙乱成一团的差人。想是在为稍后的进场做准备,又是桌子又是栏杆的都搬到了门前。在一群同样穿着皂衣的男子中间,那一道挺拔的身影格外显眼。

大概是察觉到李玉娘的注视,陆五扭过头来,看到李玉娘,不禁皱了下眉。李玉娘也不管他那一下皱眉是什么心情,只是抿唇一笑,点了点头。在陆五旁边的差人便探头过去,嘻笑着不知对陆五说了什么,却被陆五猛地一记抽在颈子上,消了声。也不理身后一群兄弟拉着那小子过去嘻笑着开玩笑,陆五大手一挥,沉声喝了一声,竟再未向李玉娘这边看一眼。

李玉娘也不气恼,远远看着只觉得有趣。心里倒有些羡慕那些武人粗汉熟不拘礼的态度,哪顾家这样肚子里装了点墨水就那么多穷讲究的人让人过得那么累。

心里胡思乱想着,去拜孔庙的士子们陆续出来。一时呼朋唤友叫小厮,谁都想抢在前头排队入场。负着双手的顾洪被推得几乎跌倒,也不再上前,只愤愤地转回来,嘴里还嘀咕着:“斯文扫地”之类的话。

弯眉一笑,李玉娘提起脚下的考篮。笑道:“左右都是要放进去的,大郎何必和他们去挤呢!”

这头正说着,便听到贡院门前传出一声大喝:“排队排队,你们这群家伙还好意思说是知书达理的书生,贡院门前这么推推攘攘的成何体统!”

转目看去,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差人正叉腰大喝。顾洪皱了下眉,轻嗔道:“也就只有这般时候,才容得这帮粗人这样放肆!”

知道顾洪是瞧不起这些衙役的,李玉娘也不接话茬,只是敛下眉去勾起嘴角。

说来奇怪,宋太祖也是马上得的天下。可纵通宋朝,武人却是被文人压得死死的。想来是皇帝惧怕再被哪个武将夺了天下,才把武将的地位压得很低。也正因为这样,大宋边境才会一直战乱不休,以至后来失了半壁江山,偏安江南,被后人称作“弱宋”。

虽然离得距离稍远,看不清门前是个什么情形,可光听声音就知道前面很是热闹了。

不时有士子呼喝放行速度太慢,可守在门的衙役们却只作未闻,仍是细细将每个入场的考生全身搜查。不多时,便突然暴出一声大喝:“呸,你当老子们都是没长眼睛的吗?居然敢夹带入场!”那喊话的衙役颇有些兴奋,有终于扬眉吐气之感。也不管那书生一径喊冤,唤过同伴先将那人枷了丢在一旁。

又指着有些惶惑的士子们喝道:“你们都看好了!这家伙就是你们的前……那个什么之鉴的……”原本拽词的,却一时忘了那句四字成语。那衙役回头瞪了一眼嘻笑的同伴,喝道:“总之,要是被查出夹带作弊者,别说现在没脸,就是以后也休想再入贡院。”

被他这么一喊,又看看一旁脸若死灰的作弊考生,便有人变了脸色,悄悄挤出人群来。

顾洪一面摇头叹世风日下,一面又有些惶惑地看着李玉娘,“咱们的篮子可都检查妥当了?”好似未听清李玉娘的应答,他又不放心地吩咐:“好好检查一下篮子。”

李玉娘暗自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装模作样地蹲下身又检查了遍篮子。见顾洪仍是一脸的紧张表情,忍不住出声道:“大郎才华出众,只要能发挥十分之三四,就一定能够榜上有名……”一句马屁拍得她自己都觉得浑身发麻。看到顾洪转过头一双眼发亮,似乎有了些信心的样子,李玉娘也只能冲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好象自己说的全部出自真心一样。

眼看着顾洪自信满满地提了篮子往前面走,李玉娘总算是松了口气。正想往马车那边走,就听见门前有人喝道:“你们是存心的是不?都带什么粽子啊?你,把粽子皮扒开,查了才准带进去……”

脚下一晃,李玉娘几乎跌倒了。咧了咧嘴,到底忍住,直到进了马车才捂着嘴闷笑出声。

一路无事,回了顾宅,把贡院门前的所见所闻向姜淑云细述了一遍。姜淑云听得忽喜忽忧,起身丢下李玉娘便往正厅里上香。跪在已逝公婆的牌位前,诚心祈祷二位在天之灵保佑顾洪此次登榜,来年高中。

要知大宋科举中秋试得中后若之后的春试未曾得中进士,那之前的一切努力便都是白费。下次再考还依样得从秋试开始,并不象明、清时中了举便可以终身受到乡人尊敬甚至可以得到授官。所以,姜淑云所求的倒并非是此次秋试,而是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来年的春试上。

李玉娘默默看着她那虔诚的样子,想起她之前所说的话。一时说清是什么感觉。人若是太长时间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就是突然想为自己而活,都难吧!

第四十五章 新人

大概,宋朝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家人同现代孩子参加高考的家长是一样的心情吧?

因为这两日姜淑云的忧心重重,顾家陷入极度冷空气中。就连平日古灵精怪的顾昱进进出出都蹑手蹑脚的,不敢高声。似乎顾家上上下下都在为窝在贡院中的顾洪而担忧,李玉娘都不只一次听到小英在背人处悄声念叨,就是何嫂也时不时地就提到“也不知大郎在里面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之类的话。让李玉娘隐隐觉得自己吃得好睡得安全不知忧愁是件很没良心不随大众的错误。

还好,这样的日子只有三天。顾洪初五中进贡院,初七出场。原本姜淑云还想亲自去接,可因为怀孕近四个月,已经显怀,出入有些不便,所以仍是打发了李玉娘随车前往贡院去迎接顾洪。

看着小英有些怨恨的眼神,李玉娘很想告诉她这样的差事她一点都不稀罕。虽说不稀罕,可隐约的又好象觉得这也算是姜淑云对她很信任的一种表示。这样想时,连她自己都鄙夷自己是不是真有了奴性,刚被人当人看几天就忘了旧恨?不过她就算仍记恨着,暂时也没可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眼的机会。现在这样,不管姜淑云对她的善意是真是假,日子好过些才是真的。

坐着马车赶到贡院,又等了快一个时辰,贡院大门才开。李玉娘猛一看到顾洪,还真是吓了一跳。不过三天不见,顾洪整个个竟是明显瘦了一圈,人也显得很没精神,原本未蓄须的下巴上也生了胡茬,双眼无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只当他是在牢里被关了几年刚放出来。

李玉娘还好,只不过是小小地吃了一惊,赶回了顾家,姜淑云看到顾洪这番形貌,眼泪都流了出来。就是小英,也是一脸关切却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虽然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因着顾洪这副模样,姜淑云也不再多话,吩咐何嫂把早就准备好的水送进房去。亲自侍候了顾洪沐浴便扶着晕晕欲睡的他上了床。看着顾洪沾着枕头就呼呼大睡,甚至在梦里都念叨着什么策论诗赋,姜淑云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就这么一直就这么守在床边看着他。

顾洪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杆才起来,一起来就先嚷着要要吃的,待吃饱喝足,人也精神多了,这才有心思同姜淑云说起考场中的情形。虽是言语平淡,叙述的也并非什么奇遇故事,可姜淑云还是听得入神,不时插上几句或附合或笑应。在顾洪把所作诗文策论默出来后也是笑着看过赞上几句。

又在家里歇了一天,第二日顾洪又带着默好的文章去拜见夫子。回来后,倒是心情很好。说是夫子对他的文章颇为赞许,说他比之从前更有精进。

或许因了这句评语,顾洪对还未公布的考试结果有了信心。整天里笑容满面,姜淑云也总是一脸欣慰地望着自家丈夫。可说,一连几天,顾家的气氛都沉溺在一种极为平和欢欣的气氛里。

不过这种气氛并没有维持几天。八月十一时,徐婆子登门,却是带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瘦瘦的身子,腊黄的脸,若不说还真不知道她竟已经十三岁,只比小英小了不到两个月。

小英只当是姜淑云终于怜她辛苦,这才买了一个婢女回来做粗活。可李玉娘瞧着何嫂一脸忧色,背人处叹气就晓得事情应该不是小英想的那么美。

“这小英,真是……劝过她多少次,她只作耳边风。当我老婆子没事闲磕牙,她要真是个省心的,娘子能叫我喊徐婆子过来吗?”何嫂叹息着,又压低声音道:“这和那年兰香……”欲言又止,何嫂也不再说下去,可李玉娘却隐约有些明白过来。

一时之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虽然和小英积怨已深,可这会听到她要被卖,却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心中暗自警惕,莫要得罪姜氏太过,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卖掉。再转手,可就真是不知是什么情形了。

出了门,看到小英正叉着腰,对着站在院中肃手垂目的小丫头指手划脚的。李玉娘又是气又是笑,想想小英竟浑然不觉自己的命运竟已被人悄然改变,还在这儿摆什么大丫头的派头,不免又觉得小英很是可怜。

一时倒也懒得同她计较,只走过去笑着同那小丫头道:“你莫要怕,若真是留在这儿,只要你守了本分,不会有人为难你的。”话一说完,她自己倒先怔了。什么本分?奴婢的本分?妾的本分?女人的本分?她什么时候竟也说起这种话了?

就在她怔住的时候,那小丫头已经抬起头来看她。虽然脸色腊黄,干巴巴的生得不怎么好看,可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很是纯净。李玉娘看着这女孩,想想自己,早八百年就已经失去了这般清澈的眼神吧?这样带着信任和依赖的眼神。

因为这样的眼神,她的心柔软得似被春雨滋润。也不说话,她伸出手拉住那女孩的手就往厨房走,也不理小英在后面气愤地大叫。她只柔声问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女孩犹豫了下,声音细细的,带着一分怯意,“可儿……”

“可——儿?”李玉娘目光微闪,愣了下后却是笑了,“这个名字真好,姐姐真的很喜欢这个‘可’字。”

因她的笑容,可儿的胆子也大了些,听话地蹲下身洗手,她仰头问:“姐姐也是这家的婢女吗?我以后是不是就跟着姐姐一起干活?”

颤了下唇,李玉娘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半晌才道:“是,姐姐也是这家的婢女……”她也只能算是婢女吧?笑着拿了饼给可儿,她歪着头看可儿狼吞虎咽的吃相,只是微笑。

听到正房里传来的声响,李玉娘轻轻拍了下可儿,示意她不用慌,这才起身带着出了厨房。看到徐婆子从正房里转出来,她便笑着施了一礼,招呼了一声。虽不曾刻意亲近,说话却也透着几分亲切。

徐婆子倒是开心,过来拉着李玉娘笑道:“刚才看见玉娘时我就想了,这几个月没见玉娘竟是越长越水灵了。果然有主母宠郎君爱就是不一样……”话一说完,她又打了下嘴,瞥了眼正在一旁冷哼的小英,讪笑道:“瞧我这张嘴啊……”又拉了那可儿笑道:“可儿以后就留在顾家了,这也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以后在顾家玉娘倒要多照顾几分了。”

原本那可儿还对徐婆子有几分惧意,可这会儿听了她说的话,脸上倒现出几分不舍。

徐婆子摸了摸她的头,竟也似感慨起来。“老婆子就是做这一行的,虽说有时候有些惹人厌了,可良心总还是有的。从我手上过的人哪个我不尽心帮着找户好人家呢?你说呢?小英姐……”

见小英扭头不理她,她也不恼,只笑道:“莫说可儿,就是小英姐,我也会为你找户吃穿不愁的好人家……”

“呸……”小英啐了一声,挑眉喝道:“徐婆子,就知道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的人,好好地也敢来编派姑娘我,你若再这么混说,小心我拿扫把打你出门。”

徐婆子半眯了眼,只是笑:“是老婆子混说,小英姐儿可是莫要当真。”便又同李玉娘说了几句,笑着告辞出去。临去时还冲着小英笑了两声,小英只是气恼,并不理睬,李玉娘却暗自为小英叹气。这般得罪了徐婆子,小英以后的归宿可就更难料了。

这边送走了徐婆子,姜淑云便唤了几人进去。对着那可儿倒是和颜悦色的,只说让小英好生带着可儿,让可儿尽快熟悉这家里的活计。小英闻言一脸得意,还冲着李玉娘仰头示威。李玉娘却心里明白待这可儿熟悉了活计之后大概就是小英离开顾家的日子了。

当下,也不说破。只是背着小英,笑着同可儿说了些顽笑,哄得小女孩笑容多些忘了初来乍到的惊慌,这才离开。

回到厨房时,何嫂却是在准备吃食。八月间,却是虾蟹上市之时。一早何嫂买了几只蟹回来,此时入笼蒸蟹,连厨房里都是一股子蟹味。见着李玉娘进来,便笑着说今天是有口福,阳澄湖的大螃蟹,只有这中秋之时最为美味。

由这螃蟹说到中秋,李玉娘却是想到了一样中秋佳节必不可少的食物。便笑着问何嫂今年的月饼是要做什么馅的?被她一问,何嫂却是怔住。想了半天,才犹豫地问李玉娘什么是月饼。

见她问,李玉娘也发怔了。什么是月饼?中秋时吃的饼就是月饼呗?眨巴着眼睛,她还真是答不上来了。后来比比划划地说了半天,何嫂总算是有点明白了。却是瞪着她恼道:“什么月饼?不就是小饼嘛!倒是有人叫月团来着,可哪里是专供中秋吃的吃食呢?再说了,也不是圆形的啊?明明就是菱花形的……”

“菱花形?”李玉娘瞪大了眼睛。心下暗奇:难道宋朝竟然没有月饼?

“为什么叫月团?小饼?叫月饼多好听啊!”她有些固执地坚持,被何嫂气得推出厨房门还在那嘀咕。不想身后竟传来一声低笑,竟是顾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笑问:“玉娘怎么想到叫小饼作月饼呢?可是因为苏大学士那一句‘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

顾洪是想得挺好,可是却真是把李玉娘看高了。李玉娘眨巴着眼睛,看着诗兴大发的顾洪,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听不太懂他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话的……

第四十六章 来客

中秋的时候到底还是吃上月饼了。不过,不全是圆形,传统的菱花形,是何嫂做的;不太规整的圆,则是李玉娘做的。这饼,不是烤的,而是蒸的。虽然加了怡糖的五仁馅一样的香甜可口,可吃在嘴里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顾洪笑言李玉娘这名字起得好,这小饼还是叫月饼更为妥贴更为形象。顾昱听了,眨巴眨巴眼,暗地里呶了呶嘴。姜淑云却是一直微笑着,从脸上全看不出半分异样。李玉娘自然也是一直陪着笑脸,一面显出恭顺之色一面又偶尔说上几句俏皮话逗得满屋笑声。乍看之下倒真是妻妾和睦,家庭幸福。

可李玉娘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和睦不过是假象罢了,小英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又怎么敢大意呢!

这个中秋夜,到底没有赏成月,也与传说中的灯会无缘。天,从午后就一直阴着,待到黄昏,就开始浠浠漓漓地下起雨来。顾昱拿着“兔儿灯”在门前晃来晃去,几次想要跑出去却都被姜淑云喝住。虽然最后还是由着他点亮了灯笼在屋里玩,顾昱却还是一脸的不开心。一个劲嘀咕着这个中秋过得不开心。

不只他一个过得不开心,就连原本应该已经没有什么玩心的顾洪也有些阴郁之色。虽一直在同姜淑云笑谈,可目光偶尔掠过窗外,却是一声轻叹:“中秋苦雨,来年收成未必好了。”

姜淑云转目看他,略一低头想了想,却是笑了,“就是一夜雨又怕什么?明晚的月色会比今夜还美……”

顾洪回过头去看着姜淑云,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只要有娘子陪伴,不管是什么时候,月亮都是圆的。”

李玉娘在一边旁听,也不知这两口子是又在打什么哑迷,只听得肉麻。不过瞧着顾洪,怎么看不似真的是在为来年农民的生计担忧,反倒有些象是因这中秋苦雨勾起了愁思,纯粹的文人心态作崇。

只是好好的中秋节竟这样阴雨连绵,倒的确是让人心里不太舒服,就是李玉娘也觉得不知是不是老天怜她无法同儿子团圆,不忍她触景生情,才降下这样一场雨来。这样一想,不免也有些郁郁寡欢。

八月底时,放榜日。一清早,顾洪就雇了车往英院门前赶去。姜氏也沐浴净身于案前上香跪拜。虽说嘴上宽慰顾洪说十拿九稳,可心里到底还是多少有些惶惑。

幸好,顾洪人还未回来,报喜的差人已经到了门前。虽未曾高中今科解元,却也名列前茅。喜得姜淑云抓了一把碎银打赏,虽未细数,可看那样子少说也有一两多。那报喜的得了喜钱,满嘴的吉祥话,活似顾洪已经高中状元,做了一品大员一般。

顾洪回来后,自然又是番热闹,邻居街坊过来道喜的,莫不要备上回礼。接下来几天,又是宴请恩师同窗,又是拜会同年举子,顾洪一阵忙乱,却是竟忘了请堂弟顾润来喝酒。为这,顾润闹上门来大耍了一顿酒疯,直说堂兄还未曾真中了进士就已经先瞧不起人了。到最后还是姜淑云封了十两的银子才让顾润停了嘴。临去时,顾润还拍着胸口说近日他同衙门里的主簿、押司混得熟了,也许过些时日他也能做了押司,到时候一定好好关照顾家云云……

九月中旬后,顾家才总算清静了下来。顾洪也放下那些应酬,一些备考。因来年的春试是一开春就要开考,因此在冬月时,这一批举人便要赶往京城,大约要在京中住上月余等待春试。

姜淑云这时怀孕已过四月,显怀后,整个人都更形丰满。因行动有些不便,倒把照顾顾洪的任务下放给了李玉娘。只是背地里却还是或明或暗地敲打了下李玉娘。大意自然是顾洪现在是关键时刻,切莫做娇媚之态引诱得他分了心等等。

被姜淑云的话气到,李玉娘虽心里不甚情愿,可却仍表现出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姿态。既照顾得周到却又并不太过亲近。反倒是小英,除了指使新来的可儿做这做那儿外,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书房边上靠。

就为这,姜淑云毫不留情面地喝斥了小英几次,甚至连李玉娘都问了个监管不严之罪。被无辜拖累,李玉娘自然是不敢再让小英钻了什么空子。只是这样一来,小英心里便更恨她。又把气撒在可儿身上,光是李玉娘都不只一次看到她责骂可儿。

说来也是奇怪,那可儿怎么看都是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模样,可偏偏被小英责骂时总是抿着一张嘴,半声不吭。竟在骨子里也是个倔妮子。

这日一早,刚送了顾昱出门,就听得有人敲门。可儿隔着门问了一声,外面那人却是不耐烦起来,只嚷着开门。李玉娘正巧走到院子里,先是疑心又是顾二来闹事,可听那声音却又觉得陌生。见可儿有些为难地杵在门前,也不知该不该开门,她便上前扬声问道:“门外是哪个?要寻的又是什么人?”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小英你个死妮子是吃傻了吧?连哥哥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外面的男人粗声叫着,李玉娘不禁皱了下眉。还在心里猜测外面究竟是什么人时,就听见隐约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低声道:“三虎,你莫要这么大声嚷嚷,知道的明白咱们这是来亲戚家串门子,不知道的还当是来了债主呢!”

那男人便笑:“可是,那小英每次见了兰香姑娘你,还真和见了债主一样。”

听到这里,李玉娘却是一惊,先是对可儿低声吩咐:“快去回了娘子,可能是娘子娘家来人了。”见可儿一转身往正房里跑去,她便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那汉子原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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