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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妾-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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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听得有赏,立时双眼放光,假哭一声叹道:“苹小姐可是个好人,如今这么去了可真是老天没长眼……”虽然嘴巴油滑,可这小厮叙述起事情来却是口才便利,再加上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让几个人都随着他的叙述心情忽上忽下,愤慨莫名。
却原来,这小厮找到了那吴记杂货铺时,苹儿已经死了,却还没有发殡。那吴记门口还堵了一帮子人大声呼喝。又有人揪着那吴蒙讨要银子。他没有机会上前问明事情详情,却在外面围着看热闹的街坊口中得知那姓吴的把苹儿转手卖给了外地一个富商。苹儿不堪受辱,伤心绝望之下竟悬梁自尽……
“外地富商?”白薇沉声问了一声,指甲不经意划破了手背,她却似无知无觉。“莫不是从山东道来的那个姓周的盐商?前几天他来时还问过苹姐姐的下落来着。”
猛地起身,白薇急声唤着小桃去拿衣服来,嘴唇颤抖着,虽然强压着没有落泪,可眼眶里却是湿润的,“苹儿姐姐,等我……”
那小厮骇了一跳,忙大声拦着:“我的姑奶奶,您可不能去那种地方,先不说刚死过人晦气,就是那种破地方也不是小姐您这样身份的人去的啊!”
白薇冷眼瞥了他一眼,转脸冲着玉儿抬了抬下巴,玉儿便跑到梳台前自一个小匣子里取了块碎银塞到那小厮手上,“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快些去做你的事吧!”
那小厮拿了银子,看看面带霜色的白薇,一转身便跑了出去。
白薇冷哼了一声。在李玉娘的服侍下洗净了脸,又换了一身素衣。也不理在旁现出忐忑之色的小桃和玉儿,抬脚就往外走。
“小姐,崔妈妈那里……”小桃追上前,刚出了门口就见到前面被人簇拥着过来的中年妇人。忙收声往后面站了站。
白薇掀了掀眉,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擦过众人往前走去。崔妈妈挑起眉,沉声低喝:“站住!”在白薇脚步稍顿时绕了过去立在白薇面前,冷冷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白薇抿了抿唇,眼中现出泪意,可抿起的嘴角却露出一抹嘲弄之意,“妈妈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了吗?如今苹姐姐惨死,我说什么也要去送她一程的。”
“送她?你作甚去送她?自从迈出丽人坊那道门,苹儿就不再是我丽人坊的人,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如今她是死是活,都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只管当从没认识过她这么人就是了。”
“我没有妈妈那么硬的心肠。”白薇抬头看着崔妈妈冷沉的面色,唇轻轻颤抖着,她却把头仰了仰,不肯让泪水流出来。“我和苹姐姐自进丽人坊之时便一起学艺一起生活,我们曾经一起笑过一起哭过,情同姐妹,我怎么可能当自己没有认识过她这个人呢?”
把目光扫过陆陆续续赶过来的姐妹,她沉声喝问:“你们呢?真地可以当自己没有认识过苹姐姐吗?”
被她目光扫到,那些女子脸上现出犹疑之色,可看看脸色难看的崔妈妈,却都垂下头去不肯言语。如茵更是尖着嗓子道:“她是良家妇女,我们又是什么人?我倒觉得妈妈说得对,苹儿迈出丽人坊那道门。就和咱们没半分干系了。”
“如茵,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气极,白薇的身子有些发抖,“我记得你刚到丽人坊时,每晚都做恶梦,那时候是谁整晚陪着你,哄着你的?你如今竟然这么说话,你的良心难道是被狗吃了不成?”
如茵呶了呶嘴,却到底没敢反驳,只是又往崔妈妈身后闪了闪。
崔妈妈冷眼看着白薇,语气却缓和了三分,“小薇,你莫要那么固执了。好好为你自己想想,若是别人们知道你去了那样晦气的地方,哪个还敢近你的身?别以为你自己是花魁就可以一辈子都是花魁了,只要一次疏忽大意,弱了自己的声势,等着抢你花魁位置的人多得是……”
“妈妈说的,我省得了。”白薇笑了下,可就在崔妈妈也露出笑容时,她的目光突然转为犀利,“不过一月半月没有客人,小薇还撑得住。”
脸色一沉。崔妈妈冷眼瞪着白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随你好了……”说着,便拂袖而去。
眼看着崔妈妈转身离去,众女迟疑着,却还是在白薇殷切的目光中转身。一个女子走到白薇面前,怯生生道:“姐姐莫要怨我,我们这些人实在比不得姐姐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如茵一声轻唤,女子便忙应了一声,施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
白薇默默站了半晌。仰起头吸了吸鼻子,却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
“人一走茶就凉,世情如此,小姐也不必太挂怀。我想苹小姐有你一人相送,也会走得欣慰的……”
李玉娘低声的劝慰让白薇几乎忍不住涌出泪来。默然半晌,她突然自袖袋中取出一把钥匙递于李玉娘。“你去开了我床后的柜子取那只用蓝布包住的小箱出来。”
李玉娘一怔,还是顺从地转身往楼中走去。目光所及,小桃一脸嫉恨的表情,就连玉儿看着她的表情也带了几分奇怪的神色。
上了楼上转到白薇床后,李玉娘利落地开了柜门,目光一扫,看着那几只看起来就象装了贵重物品的木箱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不好细看,她匆匆取了那用蓝布包着的小箱,关柜上锁,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拉了拉锁,确认自己的确是锁好了才快步下楼。
出了门正听到小桃在低声求道:“小姐,让我陪你去吧!”
“不用,有玉娘就够了。”白薇淡淡地看了一眼李玉娘,转身就走。李玉娘忙举步跟上,隐约听到身后小桃低啐了一声却不曾回头去看。
*
马车停在巷子外面,就再也走不进去了。
这条巷子,比李玉娘现在住的地方还要偏僻还要脏乱。巷口窄得只能让两人并肩而行,因前日下了场雨,地上泥泞不堪,还有或大或小的水坑里积着脏水。也不知路两边被人丢了什么垃圾,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臭味。低矮的茅草屋里不时冒出一两个孩子,衣衫褴褛,甚至有的连身体都不能完全遮住,噙着手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偶尔有衣服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妇人出现,也是挠着乱鸡窝一样的头发用或羡慕或敌视的目光看着她们。
小心地提着裙脚迈过面前的小水坑,白薇忍不住抬手拭了拭眼角。“苹姐姐最后竟然死在这种地方……”哽咽着,她顿了一下又道:“若当年我不是被收入官家教坊,今日不知是不是也沦落至此……”
扭头看了她一眼,李玉娘淡淡道:“人活在世上总有各种各样的活法,只要身体健康,勤奋肯干。总会让日子好过起来的……”
闻言默然片刻,白薇目光扫过李玉娘挽起系至小腿处露出里面薄裤的裙子。没有说话,可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七拐八绕,又问了几个人,总算找到了吴家。这所谓的杂货铺又小又窄,从敞开的门看进去,柜台外能有一个人转身的地方都不错了。此刻看热闹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可门口却仍有流连不去的闲人。抱着膀子,嘻嘻哈哈的脸上只有兴灾乐祸的表情。生活的重压早让这些生活在最低层的人失去了本应有的同情心,一场死亡,只是让他们对这个突然天降横福能娶到一个仙女般的美人的小子消了原本的嫉恨之心,甚至还带着些“没那个命充什么蒜啊”的心理。
扭头看见白薇和李玉娘,他们的表情立时变得丰富起来。李玉娘低咳了一声,只当没看到男人们发亮的眼中yin邪的目光还有女人眼中嫉恨嫉妒的眼神。还好白薇出门时去了满头的珠翠,要不然这些女人的眼神怕是比这个还要可怕。
在一片窃窃私语和隐约传来的咽口水声里,两人举步迈进杂货铺里。半眯了眼,好一会才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目光扫了一遍,却没有看到人。听到通往后面的布帘后传来争吵声,便又撩开帘子往后面走去。
撩开帘,后面却是一个小院,窄窄的院子里只有一间很矮的破房。院子里,一个男人半坐半趴地倒在地上干嚎着,身边又有两个男人在对他拳脚相加。
认得出男人身上那件簇新的布袍还有那双鞋,李玉娘冷冷地看着那倒在地上放赖,一任那两个汉子大骂:“你个王八蛋,还不快点把那一百两订钱交出来,当我们大官人的银子是那么好骗的吗?”
眼角瞥见白薇微微发颤的双手,她也懒得再听,突然扬声喝问道:“厮那汉子,苹小姐现在在哪儿?”
正闹得欢的三人同时扭头看过来。那两个汉子倒是有些眼色,竟是认得白薇的。手中动作一停,对着白薇束手唤了一声。白薇冷眼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问:“你们可是周大官人的手下?”见他们点头应是,便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又用要杀人似的目光瞪着那吴蒙,“苹姐姐在哪儿?”
愣愣地伸手往屋里指了下,吴蒙还没回过神,白薇已经扑进了屋里。
急步跟进,刚进门,就见白薇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在地。李玉娘忙把挟在腑下的包袱,上前扶了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到平躺在地上的苹儿。
因屋顶瓦片破了几片,便有天光透过破瓦投进屋来,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缕阳光恰恰打在苹儿身上,好似上苍多情,有意要让这具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多几分温暖一般。
扶着白薇缓步上前,李玉娘的目光在苹儿圆睁着的无神双眼上一扫而过,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她有些异样的嘴。听说吊死的人都是吐着长长的舌头,就是事后放回去也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惧,可白薇却是扑在苹儿身上痛哭失声。直哭得花容失色,泣不成声才哽咽着渐渐息了哭声。
李玉娘在心里轻叹,伸出手去抚上苹儿的眼睛,却不想她的手刚一拿开,苹儿原本已经合上的双眼竟立刻又睁了开来。吓了一跳,她的手就有些发抖。白薇已经冷森森地开口道:“苹姐姐这是死不瞑目啊!”
扭头看着白薇抬手擦干了泪,异常冷静地唤她把刚才买的白衣取出来。李玉娘便也不言语,把包袱递到白薇身上,自已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到一个木盆就往外头走去。
出了门,就看到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李玉娘也不说话,甚至连瞥都不瞥他们一眼,自去一旁的水缸里舀了水。刚要进屋,那吴蒙却拦住她,陪着笑脸道:“这位娘子,白小姐可是……”他还没说完,一旁的汉子已经急着推开他问道:“白行首会替这小子还债吗?”
李玉娘挑起眉,哧地一声冷笑:“两位壮士莫不是开玩笑吗?我们小姐和这男人和什么关系呢?凭什么替他还债?且不说还不还债,就单凭他卖妻逼死人这一条,也够他吃官司的了,你们啊,要想要钱还是痛快些吧,免得过一会儿官差来了,你们那钱可就要打了水漂了。”
那两个汉子闻言脸色更难看,揪着吴蒙就打。李玉娘哼了一声,只作没听见似地端着水盆进了屋。蹲下身,看看白薇脸上还未干的泪痕,便推了她一下,轻声道:“小姐,先为苹小姐擦擦身,让她干干净净地上路吧!”
似乎被突然惊醒一般,白薇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便自袖中取出自己的手帕,亲自绞了帕子道:“我自己来。”水很凉,却不及指下那被阳光沐浴上温度的触觉更让人觉得心寒。“苹姐姐,还记得你从前帮我洗脸的事吗?今天让小薇侍候你……”
听着白薇的低语,李玉娘也不说话,只是转身找了木梳过来为苹儿梳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手下擦去脸上污迹的脸上似乎隐隐露出一丝笑意。梳过头,她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胭脂,也只好就这样为苹儿换衣服。
两人刚给苹儿换完衣服,就听得院里又有了其他人的声音。目光一对,两人转身出了屋。果然,院中已经多了几个身穿差服的男人。目光一扫,李玉娘先就有了几分喜色。虽然没看到陆五,可是光是看到陈宽就让她突然觉得好象有了些倚仗是的。
看到在陈宽的问话下,那吴蒙吞吞吐吐含含糊糊,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李玉娘便上前招呼一声道:“大人,可这人证物证俱在,这厮便是再狡辩,也掩饰不住他的恶行。”
陈宽扭过头看到李玉娘,有些奇怪地偏了下头却识趣地没有招呼。反咳了一声道:“现在尸体何在?先让仵作查看一下。”
李玉娘反手指了指屋里,刚要说话,白薇却突然出声道:“且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上前对着陈宽施了一礼道:“这位大人,若要仵作查验尸体,可否容小女在旁?我家苹姐姐已经死得那么惨,小女实不忍再让人惊扰了她的亡灵。”
陈宽挠了挠头,示意仵作进屋。李玉娘看着白薇面色冷凝地跟了进去,说什么也不敢跟进去。便和陈宽等人一起站在外面等着。
“这位白行首和这死去的吴刘氏的关系很好啊?”陈宽显然也是已经打听到一些情况,说话的时候还冲着李玉娘眨了眨眼。李玉娘也不理他,目光一转,看到有人自前面撩帘而入,却是陆五亲来。不禁心里更觉得安心。还未开口说话,那仵作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后事
第三十七章 后事
看到仵作出来,原本还要说话的李玉娘立刻禁声。陆五也转头看向那仵作。只见那仵作苦着脸过来对着陆五施了一礼。道:“禀大人,小的已经初步查验过,该名死者确是自缢身亡。”顿了一下,他又低声抱怨道:“那白行首象防贼一样紧盯着人看,小的实在是没法子进一步查验……”又咕囔:“一个死人,谁还会有邪念行不轨之事似的……”
李玉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瞥到陆五大步身屋里走去,犹豫了一下便跟了过去。后面那吴蒙也跟过来,却被陈宽呼喝着在门前止住脚步。
李玉娘跟进屋里。只见白薇正跪坐在苹儿的尸身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一眼,眼中却尽是淡漠之色。陆五向白薇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转过去走到梁下仰起头看梁上还未及取下的绳子,又轻身飞到梁上细细查验了一番,这才跃下来走到尸身前。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白薇立刻现出警惕之色。陆五却并不看她,只是向尸体深深一礼,道一声“得罪了”,便伸手去掀覆在苹儿脸上的帕子。
看过面容,陆五挑起苹儿的下巴,仔细看尸体颈部那道淤痕。白薇在旁瞪大了眼看他,似乎只要他的手再往下探三分,她就会立刻扑上去。还好陆五只是看了看那道淤痕便收了手。起身走到门边。看着紧张地扒着门的吴蒙淡淡道:“你是死者的丈夫,究竟吴刘氏到底是为什么上吊的?是不是如街坊所言,是你逼死的?”
吴蒙脸上现出惊慌之色,却还是凄厉地喊冤:“大人莫要听那些混蛋胡说八道,他们分明就是嫉妒我娶了个好娘子才胡乱攀扯的。您也知道我们穷人好不容易娶了个漂亮娘子,又怎么会逼死她呢?小的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啊……”
原本背对着他们跪坐的白薇“腾”地一下跳起身,扑到门前指着吴蒙破口大骂:“好个无耻小人,分明就是你贪图姓周的钱,起了邪念想要卖妻才逼死了苹姐姐,如今竟敢昧着良心说假话,你、你、你不得好死啊……”
抚着起伏不平的胸口,她又转向陆五,“这位大人,就算这混帐不讲真话,可那姓周的派来的人还在外面,事实如何您一问便知。”
陆五看她一眼,抬脚迈出门去。看向那两个面带忐忑之色的男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那两个汉子便有一人强笑道:“这位大人,这案子可不关咱们兄弟的事……”
李玉娘在旁冷笑一声:“你们现在人还站在吴家院中,怎么会不关你们的事呢?”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还没开口,那吴蒙已经扑了过来,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嘶声叫道:“是他们,是他们逼死我家娘子的。要不是他们这两个王八蛋以我的性命相逼,我家娘子又怎会舍得离开我呢……”说着,已经掩面号啕大哭。饶是知道这人无耻,可现在亲眼看到这生得外表老实的男人蹲在地上哭得象个孩子一样伤心。李玉娘和白薇还是看得傻住。
那两个汉子闻言大怒,瞪着吴蒙骂道:“你个混帐东西,当好汉爷和你这种想吃软饭的小人一样不要脸吗?!”说着,已经对陆五抱拳道:“大人,您莫听这混蛋胡说。这刘苹儿分明就是这厮自己逼死的,可不关咱们兄弟还有我们周大官人的事儿。”
他这头开口,那头吴蒙已经哭嚎着道:“怎么不关你们的事,那周大官人仗着财大势大,硬塞给我一百两银子要强买我家娘子。也不想想我光赎回我家娘子就花了五百两,几乎倾家荡产。如今夫妻恩爱,怎么可能……”
他话还未说完,白薇已气得忍不住喝骂道:“你这厮凭地无耻之极,苹姐姐赎身的钱分明就是她自己出的,与你何干?还好意思说什么倾家荡产……”
另一头那汉子也愤声骂道:“呸,哪个要强买了?分明就是昨天你这厮在酒楼吹嘘自己娶了个天仙似的女人回家。我家大官人听到你提及苹小姐的名讳,因之前相熟搭了两句嘴,你便起意将苹小姐出卖。还说什么一百两?明明就是和我家大官人索要了千两纹银,现在还赖着那百两订钱不还……”
陆五偏了偏头,看着面如土灰的吴蒙,平声问道:“那百两纹银如今何在?”见吴蒙涩缩了下不曾答话,他又道:“不管是他强塞给你还是你自行索要的订钱。那百两纹银总是在你手上的。如今可是在你身上?”
吴蒙缩了下脖子,“输、输、输光了……”好不容易冒出的一句话似乎耗尽了他的气力。他瘫软在地上,突然放声哭道:“我也不想的,都怪赌坊的人太黑了。宋平那厮明明说他们赌坊的庄家最近手背,连输了几日了,可谁知轮到我竟转了运……”
突然听到宋平的名字,李玉娘先是一愕,立刻就恼了起来,“呸”了一声骂道“俗话说得好,十赌九骗,你连赌坊闲汉的话都信,活该你输到倾家荡产!不要脸的东西,输没了钱怎么不卖你自己?苹小姐又不是你买来的,你算哪根葱也好意思去卖她?!”
吴蒙抬起头眨着朦胧的泪眼,脸上竟仍带着几分无辜的表情,“左右她也是卖惯了的……”
白薇气得浑身发抖,死盯着吴蒙看了半晌,突然嘶声笑了起来,笑声未歇又哭道:“苹姐姐,你死得好冤枉!为什么竟为这种男人想不开呢?若你泉下有知,便化作厉鬼来日日夜夜折磨这无耻的贱男人……”又转向吴蒙哼道:“你这眼皮浅,没见识的男人,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就要卖苹姐姐。我要你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说着,她已经把手中小箱猛地掀开。
阳光披洒而下,映照着箱中闪闪发亮的首饰,珠光宝气,金灿夺目,几乎在一刹那就勾住众人的目光,几欲夺去人的心魂。吴蒙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那箱珠宝,眼中现出贪婪无比的光芒。
白薇捧着宝箱,随手取出一只珠钗,“你可知这珠钗值多少钱?且不说这颗珠子,就是这通体镶钳的宝石就价值不菲,少说也要卖到三四百两银子;还有这条南海珍珠项链,当年那富商送与苹姐姐时曾说过这条项链值得百亩良田;还有这……”她一件一件拿起箱中首饰,随口道来,件件都值个几百两银子,粗粗一算,那箱中宝物少说也有个五、六千两银子。就是李玉娘听的都觉得这苹小姐果然是颇有家资。就连姜淑云,若不算那奁田都未必有苹儿富有。更何况吴蒙?
只听得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最后竟爬在地上往白薇这边跪行而来,“白小姐,多谢你送来苹儿的遗物。我定会好好珍藏,不枉我夫妻一场……”
白薇气急,转手把箱子递与一旁的李玉娘。抬脚踹在吴蒙直起的朐口上,“你也配提什么和苹姐姐一场夫妻?想拿到苹姐姐的财产?你别做梦了!告诉你,我就是让这些宝物长伴姐姐于地下,也不会让你这厮多看半眼。”
吴蒙也不反抗,顺势倒在地上哭叫:“白小姐,你就算不可怜我,也要可怜可怜苹儿现在还暴尸于人前。没有钱入土为安啊!可怜苹儿这般命苦,竟连姐妹都要贪着她的钱……”
指着吴蒙的手指微微颤抖,白薇恨不得扑上前与这无耻之徒拼命。恰在这时,李玉娘上前一步,拉住她,在白薇惊讶的目光里,朗声道:“吴蒙,你莫要胡搅蛮缠,别说你逼死了苹小姐,就算不是,苹小姐死后嫁妆也是要返回娘家的。与你何干?”说完又转向陆五,施了一礼道:“陆都头,可怜苹小姐遇人不淑,枉送性命。如今案情大白,还请大人开恩许我等收殡苹儿姐,让她早日入土为安,也不枉我家小姐与她姐妹一场。”
陆五看了她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吴蒙见状还要大闹,早有陈宽上前抓住他,铁链一甩,喝道:“厮那囚犯,已经自身不保还要贪人钱财?莫不是被铜钱糊了眼连良心都没了……”
李玉娘安下心来,转目看着白薇问道:“小姐,且莫去多想别的,先安葬了苹小姐再说吧!”
怔怔地看着不顾衙役拉扯,仍往回挣着身子的吴蒙终于在陈宽等人的拉扯下被带出了门。白薇忽然一声轻叹,抬手拭了拭泪水,点头应下。
曾经办过一场葬礼,李玉娘也算是略微知道一些风俗,便腿脚勤快地跑去买棺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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