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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君过后尽开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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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狼牙棒平空一跳,就飞到了旁边。瘦条脸手捂着胸,哇哇大叫,在地上翻滚不已。那些军人们忙上去扶他:“陈大哥!陈大哥!你没事吧?”
我也吓得要死。神仙出手不知是什么分寸,这个人……不会两腿一蹬就这么死了吧?那……也算是死在我手里?我,杀了人了?
瘦条脸在兄弟们的扶持下勉强挺直胸膛:“我没事……”恶狠狠剜我一眼,对他的人下令道,“走!——此仇必报!”
他们消失在夜色里。我一直惴惴不安的观察着瘦条脸的背影:一步,没有倒下;两步,也没倒下。虽然有点踉跄,不过到最后都没有倒下,所以……应该不会死吧?呼,实在是太好了!
放下心后,我才想起来:还没有问他们,丁贵的命是怎么回事呢!唉呀,我真笨,现在他们人都走了,我怎么问呢?
“你不是其华。你是谁?”耳边的声音淡淡道。
“其华是谁?”我本能回答,然后才想起来:哦,陈其华,是程昭然在闺中的本名啊!“你认识程昭然?我……唉,对,我不是她。”
“那你为何与她长得一样,顶着她的身份出现?”声音道。
“我……”我犹豫片刻,说了实话,“我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突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程昭然的身体里,你信吗?”
耳边的声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喂,你还在吗?”我道。
“你是另一个世界的……鬼?”他问。
应该差不多就这意思,我默认了。
“那么,其华她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难过道,“我突然出现在她身体里的时候,她正在上吊。我不知道她的灵魂到哪里去了,也许……”
“那你是哪儿来的?”
“我?我不知道啊!我一有意识,就出现在她身体里了。发生了什么事,我自己都迷糊呢!神仙,不是你干的吧?你要是知道哪路神仙做的这种事……”
“我不是神仙。”声音道。
“嗯,你是她的什么人?抱歉,我这几个月都很混乱啦,她认得的人好像很多的样子。你……真的不是神仙吗?那是什么?武林高手吗?喂?喂喂?”
耳边寂寂无声,只有晚风吹过野树和荒草。那个神秘人物走掉了吗?唉,一听说我不是程昭然,走得真痛快。我果然这么不招人待见啊!
一边自怜自艾,我一边拔弄着马缰发愁:这一伙铁骑左翼军,做了陷阱陷害我呢!虽然没有成功的扁到我,但还是可以跟别人去说,他们看见我调戏妇女,他们出手救人,却被我扁了!这么大盆污水泼上来,我一张嘴说不过他们那么多张嘴,怎么办呢?
“你在想什么?”声音忽道。
嘎,他没走啊!害得我吓一跳,要定定神,才能把刚刚担心的事跟他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唔,实在不行,只有坦白我是女儿身吧。女人又不能调戏女人的,所以他们当然是在诬陷我。”我道。
他沉默片刻。
“喂,还在吗?我说错什么了吗?”我道。
“其实不用担心。”他道,“他们那个诡计,只是为打伤你作借口。你既然没有受伤,他们不会平白去诬陷你,那样成功率太低——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嘛。”
“哦……”是这样吗?里面的逻辑好复杂,我有点混乱。
他叹口气:“我姓向,记住。”
“哦,你好你好,向先生。请问大名叫什么?”我问。可他的声音却消失了。我兜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他。大概真是走了吧?
月色溶溶,我牵着马缰,原路回去,一边迷茫的想:其实,这位向先生的声音……有点像酒楼里持琴的人?
第一卷 相遇 第二十七节
走到巷口,我一怔。一个女人立在那儿,身上穿着玫红裙子。
再走近点看,靠,还真是她!见到我,展颜一笑、扭着腰肢迎上来,行个万福道:“小女子九娘,见过侍郎。侍郎万福金安,吉人天相。见到侍郎玉体无恙,小女子就放心啦。”
“你见到我还不跑?”我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小女子在这里,就是等侍郎的,为何要跑呢?”她仰首,嫣然而笑。
这样近距离看,我才发现,她真是个美人:眼波流转传情,好如两泓秋水,脖子修长优雅,衣领怪不规矩的打开来一些,能见到凝脂般的肌肤,还有一线葱绿抹胸,那胸可真丰满,衬得下面的杨柳腰,细得好像没有。髻上只插了支玉钗,旁无它物,这样的素净,配着她的举止,倒更见风情。
我在这个世界里,见到的都是贤良淑德的女人,从没见过这样的美女,不由得多看两眼,问:“你等我?做什么?”
九娘叹口气,边款款走至我马旁,边道:“小女子帮他们陷害了侍郎,也是不得已。侍郎这样的人品,哪个女人忍心看您出事?小女子求皇天求菩萨,一定要保佑侍郎,因为——”伸出双臂,蛇一样抱住我的腿,抬头道,“丁贵这个人真不是个东西……”骤然从怀中掏出雪亮一物,直刺我的腿,“可他还不该死在你的手里!”
我一直迷茫的看着她。她抱上来时,我本能的躲了一下,可是晚了,腿上剧痛,我抽紧缰绳,怀光人立长嘶。九娘手上是一柄小刀,本来想把我拖下来、再扎我几刀,被怀光一撞、跌倒在地。怀光扬起前蹄向她的脑袋踩下去。九娘神色苍白,闭目等死。我紧急将缰绳一带,将怀光身子带侧,那对铁蹄险险从她脑袋旁边擦过。怀光转了半个小圈,我受伤的腿吃不住劲,身子又从马鞍上滑下来,坠在一边。九娘瘫在地上,呆呆看我。怀光转完半圈后,眼看又要向她冲去,我只怕自己控制不好马首,急得向她大叫:“快滚到旁边去!”
九娘只是张大眼睛看我,像是不明白我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我在救一个扎伤我的疯女人,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应该眼睁睁的看她被马踩死?
我咆哮:“滚到旁边去!你傻了啊?!”
千钧一发之际,怀光总算还有点儿听话,顺着我缰绳的势子,往外跃了一米,越过九娘,向前奔去。朱雀大街上,月朗星稀。我听到有人叫:“程侍郎!你没事吧?”
救兵来了?我手臂一软,真想倒下去。但怀光还没停步,我的脚还插在马蹬里。我知道此刻若一倒,整个身子要被拖在马后,那时候的伤更加够我受的。
咬咬牙,我依然紧攥缰绳,叫:“吁,吁——”怀光步子是放缓了,但是没停。刚刚变起突兀,它是受惊吓了,所以一时停不住步吗?我强忍痛楚,好腿和受伤的腿一起使劲稳住身子,轻声道:“吁——没事了。乖孩子,没事了——”
怀光的步子终于慢慢放慢、停下来,我也终于爬回马鞍上,趴在马脖上,大口大口喘气。就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已经汗透重衫。怀光忐忑不安的扭脖子想看我,一边喷着鼻子。我拍拍他的脖子:“没事,别怕。”
那帮子叫着“程侍郎”人,终于奔到面前。打头的又穿着那身跟丁贵、瘦条脸他们一样的软甲,只不过袖口是深红的。诚恐诚惶奔到面前,立刻跳下马,行礼:“铁骑左翼统领,侯英,救护来迟!侍郎您怎么样?陈大勇那帮兔崽子们呢?!”
陈大勇?是说那瘦条脸吗?我下意识望向巷口,那里黑乎乎的,九娘已经不见了。
唉,女人!叫她逃时,她不知道逃。不想叫她逃时,她逃得贼快。
“那帮兔崽子!”侯英左手气急败坏抓着脖颈,右手把刀一举,“追!”
“统领……”他身边的人小声提醒,“侍郎好像受伤了……”
“伤?伤在哪里?”侯英抬头看看我、低头看看地,五雷轰顶,尖叫道,“血!”扑上来抱着我的马蹬,几乎哭出来,“侍郎,您、您没事吧……”
地上星星点点溅着我鲜血,我还能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往外涌,身上则一阵阵发冷,没事才怪!
但,伤也伤了,再抱怨又有什么用?我咬牙充好汉:“没事!你们先帮我下来。”
他们帮我下马。有个脸皮白净点的叫声“得罪”,用剑替我割开裤管。我留心了他的手势:是先在剑鞘口按一下,“锵”的机簧响,剑身弹出半寸,他再把剑拔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剑如果直接“放在”剑鞘里,容易滑动,所以剑鞘里是有个弹簧似的装置,把它卡住吧?用的时候要先按一下把弹簧松开呢!难怪我刚刚拔不出来了。
腿上又传来痛楚,我低头一看,险些晕过去:暗红的血,还在像小溪一样往外流啊!那白净脸的撕开布条要替我包扎。侯英则一直在怀里乱掏,怀里掏完掏靴筒,总算摸出个小瓷瓶,直筒筒递给白净脸:“金创药!”
白净脸手里也拿着个瓶子:“我有……”
“我的质量更好!”侯英急吼吼道,“这是程侍郎!能用那种药吗?用我的!”“我这个药用很久了……”“我的肯定更好!”
他们在那里争来争去,我的血还在流。不知人类流血多久才会死?我不敢冒险,想起季禳说的战场伤口处理原则,自己伸出手,摸索着紧紧按住伤口的上部,天可怜见,居然真的按准了血脉,伤口的涌血基本止住了。
“不愧是程侍郎啊。”旁边的人赞叹。
不愧个头!看到血,我骨头都吓软,但要救自己的命,手再抖也得伸出去,这是怕死,有什么好夸奖的。至于摸准血脉……这是季禳教得好。
我一时有点恍惚,不知道季禳对我来说算什么人呢?君王、保护者、朋友、亲人、师长?他好像是我的一切。我曾经下决心要离开他,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现在,他是构成我生命最重要的部分,我不能想像没有他,我该怎么生活。
侯英总算吵赢,白净脸接过他的那个瓷瓶,打开口子,将里面的粉末撒在我腿上。一阵清凉,效果是真好,剩余出血也被止住了,白净脸再用布条包扎好。侯英则一直在我们身边跳来跳去,直搓手,满脸“皇帝的红人受了伤,我该怎么办啊”这样的表情。我道:“侯大人——”
“不敢不敢,在下铁骑统领侯英!”他立刻蹲下来回我的话。
我无奈的拉拉嘴角:“侯统领,您刚刚说陈大勇?”
“是!那帮兔崽子!侍郎受惊了——啊不不,侍郎都受伤了。都怪下官救护来迟,侍郎恕罪——”
“陈大勇跟丁贵,他们出了什么事?”我直接问重点。
“啊?您不知道?”他满脸诧异,“丁贵得罪了您,下狱了。”
我心一沉:“死了?”
“呃?不不,没死。没问斩。”
“那他们为何说起丁贵的性命?”
“那个……”侯英怪为难的搓了会儿手,撩起眼皮看了我几眼,确定我是真心询问,边嗫嚅道,“大狱不是人呆的地方,听说丁贵……差不多了吧。”
我眼皮直跳:“把他下狱,是御旨?”
“那个……恕下官……那个……”
“下狱时,没说他有其他罪状?除了——得罪我?”我涩声问。
“这个……没有吧……侍郎……”
“好。”我试着站起来,头一晕,还是先坐下,“给我找辆车来。”
“哦……”
“我要进宫。”
第一卷 相遇 第二十八节
夜色微凉,宫门外,张涛一副“我刚睡着爬起来倒不要紧,可侍郎您何苦哇”的表情,道:“侍郎,您这身是怎么弄的?您什么事,非要半夜折回来见皇上?”
“要紧事。请替我通报。”我道。
“唉。”张涛怪为难的,“侍郎,您也知道,都到这个更点儿了,皇上……”
我知道。他大概在哪个妃子的热被窝里吧,没有义务见我。
撩开袍子下摆,我跪到地上:“皇上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臣在这里跪等。”
“哎哎侍郎,您快起来!您这不为难小的吗?您也知道,照规矩,没报准,外官不得进宫门,可这更点儿……您要不,先回去等?”
“不,臣就跪在宫门这儿。方便时,请帮忙通报吧。”我一字字道。
“唉唉……”张涛连叹几声,看看劝不动我,折身进去了,一路摇头。
受伤的腿跪在地上,不太好受。但是我没办法。
我不太知道大狱有多可怕,但如果厉祥把我扔进去的地方,算是“大狱”的一种,那么,我不希望任何人呆在哪怕有一点点像它的地方。更何况,陈大勇、九娘、侯英都亲口向我证实:丁贵可能快要死了。
我不是多么高尚的人。他人的性命跟我的腿伤相比,当然是我自己的腿伤比较重要。何况丁贵本来就跟我有仇。我有一千一百个理由回府养伤、睡觉,并要求捉拿陈大勇和九娘,还我一个公道。
我也确实想要他们还我一个公道。血淋淋的一刀总不能白砍吧!
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现在是有一个人在大狱里,而且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进了那里,据说随时可能死掉。这种事我不能忍受。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能忍受。真是没办法的事。
腿从麻木跪到疼痛、又从疼痛跪到麻木时,我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季禳,没有戴帽子、没有穿正装,只是随便披了件袍子,大步走来。有人跟在他后面,急促的汇报了什么,然后退下。
他站在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你这样,是逼朕出来见你,是不是?”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我摇头答道:“臣有罪之身,不敢不跪。”
“你有什么罪?”季禳声音里终于动了气。我可没力气跟他斗气,只是一字字慢慢道:“听说有一个人因为臣的缘故,陷在大牢里。如果他死,臣就犯了杀人之罪。”
季禳双手扶住我的手臂:“起来。”
我想起,但是失血过多、再加上疲倦,精力不济,挣扎一下,没能站起身,只是靠在季禳的怀里。他怀里的香味,稍许甜了一点,是脂粉香吗?我忽然想哭。
“他半夜找大臣敲诈勒索,此罪非小,如不严惩,还成什么规矩。”他道。
“可是……”
“如果这样都不惩治,朕不在京城的日子,别人再来找你的麻烦怎么办呢?”
“你不在京城?”我抬头看他。
“嗯……开战后,朕想到前线督战。”他不知为何有点儿尴尬。
御驾亲征?这么突然?“那、那臣要在军队中做什么事?”喂,我从来没打过战啊!对战争唯一的认知都是他教我的,哦,还有程昭然那几本书……就这么斤两,我怎么陪他出征?
“你不用去,就留在京城。”他道。
“咦?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管后勤就好了。”
“可是,我是兵部的官员,而且我在朝堂上都说了,臣愿意战死。结果又不去打战,说不过去吧?我怎么样也得披着铠甲到前线跑一圈吧——”
季禳扶着我的肩,笑了笑:“……昭岂胜铠甲邪?”
“啊?”
“总之,你管好后勤就行。这也很重要,明白吗?有你在后方……朕比较安心。”
“哦……”就在我认识到他对我有多重要的时候,他确要抛下我去亲征。说什么安不安心,其实讲穿了,还是对我没信心吧?因为我看起来,确实不像承担得了打战重任的人。如果,我还是原来那个“程昭然”,他会有不一样的决定吗?
我忍不住问:“程昭然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唇角翘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昭啊,是个骄傲的人,善良,又坚强。我有时忍不住想:昭懂得温柔吗?她的温柔会给谁呢?”
他的声音里有点忧伤。这个忧伤,我不应该懂。我到底不是他爱的那个人。我低下头。
奇 怪;书;网,从倚在他怀里以来,我一直觉得有某种清凉的气息,从他手掌心向我体内流动,让我的疲乏感渐渐减轻、伤口也不再那么叫人难受。“……这个是……‘真气’吗?”我很不确定的问。
“随便怎么叫。总之,呆会再叫御医看看,就没事了。你受伤应该不重,对不对?”
“嗯,啊!”我点头。他好像还是不放心的样子,伸手想触碰我的裹伤布带。他保养得那么好的手指,要碰我这么污秽的布带和裤管,我怪有欠疚感的,正想出声阻止,他自己收回了手:
“不,朕不能看。现在朕要专心准备出征。你明白吗?”
他的意思,如果亲眼看到我的伤口,会分他的心?我耳根滚滚发烫,低下头,迟疑着又道:“你真要去亲征?”
“嗯。昭信不过我?”他唇角翘起来,这一次,现出霸气。
“不是啦!”我摆手,“你是皇上嘛!晚上三宫六院躺躺热被窝多好——哎,我的意思是,如果在军队里,不只我一个白痴衰鬼有急事半夜想见你,那你就——哎哎,总之我的意思是……”越说越不自在,见鬼!
他的手温柔落在我头上,揉了揉我的头发:“现在的昭比较可爱。”
“啊?”
“刚才,我没有在什么‘三宫六院’,是在御书房处理军务。边境情况有变,北虏内部已经自己发生动乱,朕就是为此,刚刚决定御驾亲征。”他道。
“哦,那你书房的熏香太甜了点。”我脱口而出。
“嗯?”他笑笑的看着我。
丢人现眼!我说的那是什么话啊!我把头狠狠埋下去,恨不能揍自己一拳。
“下次,朕叫他们换淡一点。”他道,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朕回去了。”
“哦……哦,臣、臣恭送皇上。”
他淡白的背影在夜色中离去,脚步坚毅,我看着,心下不知为何那样难受,叫一声:“皇上。”
他回头看我。
“那个……丁贵,如果按法律要处罚,就直接判罚。如果没有的话,就,放了吧?”我道。
他看我好一会儿:“知道了。”转身离开。
这是我们正式的道别。
第一卷 相遇 第二十九节
这一晚之后,备战工作风风火火进行,我反而成了顶闲的一个,除了养腿伤、偶尔在朝堂上看季禳发号施令,旁无他事。半个月后,他出征了。
那天的太阳很好,战士们的盔甲晶光闪闪,他着一身赤色武弁服,戴一顶缀星玉古象冠,持玉圭,立在三军之前,像要被满坑满骨的人马淹没似的,可又像比任何时候都高大。我立在百官之间,努力想看清他的面容:那身弁服之下,他的眼睛还是跟从前一样温柔吗?还是变得激动,甚至——变得冷酷?呵我多想站到他面前,近一点,近到伸手能触碰他的衣襟。
可是我不能。
那个位置,属于他的皇后。
十二株头饰花树,繁丽而端庄,华衣在阳光下展示着鲜亮的颜色,她举止沉着,捧一杯酒为他送行、再敬天地、敬三军,举止毫无差错——等一下,难道我在找她的差错?我用什么立场、什么心情,居然在找一个皇后的差错?!太可怕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用力把指甲掐进掌心。笨蛋,清醒一点,这太可怕了。
我不再看他,直到三军哗啦啦的开拔,直到宫廷的送别仪式都结束,大家解散。
我没有留下来跟同僚们应酬寒喧,这很正常,我本来就不善于寒喧。我发现自己奔去牵马了,这也很正常,我喜 欢'炫。书。网'怀光。可,为什么我的脚步那么急。为什么我解开怀光的缰绳,纵身跃上它,就向北边奔跑?
为什么我一直跑出西北角的城门,还是不肯停,直冲到高高的山头,伸着脖子向远方眺望?
我还来得及看见一抹旌旗,消失在远方的山弯外。我奔到这里,原来只是为了看这一抹旌旗?
笨蛋。
我喃喃骂着,把脸埋进怀光的鬓毛。脚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那个伤口只是刚好捅破了静脉,其实不是很深,据说又是顺着肌肉的走向刺进去的,没有刺断什么肌筋,所以比较容易愈合,这也要感谢太医院敷的伤药好,当然,还有季禳的“真气”。唉,他对我这么好,我什么报答的事都作了不了,叫我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根本就是这样的——
“还是这样的脾气啊,爱卿。”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悚然跳起来!忘了脚还插在马蹬里,这一跳够呛,怀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跑了好几个小碎步,我让它安静下来,然后转头四顾。
这个声音,不是向先生,不是别的什么人,除了——那个恶魔。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相处,但他的声音带着恶意铭刻进我的生命里,像最深的伤口一样,我发誓我不会弄错。
但他不是死了么?名祥,谥厉。他已经成为厉祥,被扔进死人的垃圾堆里,再有什么话,只能跟阎王爷发作去,又怎么能在这里说?
幻听,一定是幻听。我手拍着胸口安慰自己。
一阵大笑就这样平空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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