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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君过后尽开颜-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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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有幽幽的哭声传来,我一跤跌下去,觉得自己是个很小的小孩子,仍然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只是脑袋很晕。有个什么人坐在我的身边,手按在我肩上,手指清凉,低声道:“阿季,你不会死。”

    “哥,救我……”我听见自己嘴唇里传出微弱的声音。

    “是,我保证你,只要我不死,你就不死。如果不能成佛,我就成魔。我会把你救活。”坚定无疑的回答。

    我猛然张开眼睛,眼前还是柳阳山的月色。我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向予盘膝坐在我对面,专心调息,脸色好像有点发白。我睁开眼时,他也睁开了眼。

    “出了什么事?”我怔怔问。

    “你身体里已经有一个人的内息,非 常(炫…网)古怪,差点伤到了我。”他道,“你没有走火入魔吧?”

    “我?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我说,一边抬起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的眼睛刚刚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落下泪来。

    “阿季,你不会死。”我记得梦中的人这样说。季禳排行为季。这是他的记忆吗?他的真气,把他的记忆碎片也送给了我?我不太明白,这超过我学到的一切科学知识范畴。

    “真的没事?你的脸色肯定比我还难看!”向予伸出一只手要碰我。

    “不,没事。”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开他。

    如果那个生病的小孩确实是季禳。坐在旁边的人,就是厉祥。我不知道他们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使得那么慈祥的兄长成为一个变态的皇帝、而小弟弟弑兄篡位。我只是……只是,每当又想起厉祥这个变态时,就不想见任何人、也不要被任何人触碰。我只要一个人呆着,不然可能又会呕吐出来。

    那个人随时能激起我最强烈的反胃感。

    “是谁给了你真气?……不想说的话,算了。我们先从练飞刀找找感觉——”

    “下次吧。”我举步往外走。

    “什么?!喂,你有没有搞清楚?我是你师父!师父愿意教你,你竟然——”

    “还有很多公事要回去忙啦。”我懒懒的挥挥手,“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

    “什么事?”他很好奇。

    “算帐。”我道。

    “算帐?”他诧异。

    “嗯,秋天了嘛,收成不错,但还要卖得好。卖东西,那就是我亭长的职责。这个事情最重要,我要卯足精力去做哦。”我回答。

    他脸上的诧异之色更浓。

    “干嘛?”我问。他听不懂吗?

    “啊,没什么。”他打个哈哈,“走吧走吧!祝你好梦。”

    好梦他个头!回去之后,我才发现,刚刚那么一会儿打坐,居然已经坐了三个更次,回去时,鸡都叫了!我只能草草睡上几个小时,又要起床。奇 怪;书;网的是也不觉得多困,可能打坐确实有效?难说!功夫之神奇是我这种人难以理解的……嗯,不想了,还是算我的农家帐。

第一卷 相遇 第四十八节

    京城的茶馆酒肆里,每份香瓜十来个钱,一个香瓜可以破成四五份,也即是能卖几十钱。但到门口来收瓜果的小贩只肯出十分之一的价钱。若能自己运进京里去,就算不运进酒肆,直接在街上卖,也能多得两三倍赢利,然而要自己找脚力、并赔上叫卖人工,算下来不知哪样划算。要叫怀光来拉车呢?我又舍不得。我拿根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

    “大人……”水玉的脸上有骇怪,同向予一色一样。

    “怎么?”我问。

    “计算利润,这是商人的事。您从来不管这些的。”她道。

    “嗯,现在我觉得有用啊,”我搔搔头,“不太好吗?”

    “不,大人想做的,都是好事情。”她回答。

    周阿荧在后头嘿嘿笑了几声,眼神饶有含义,我猜还是上次那篇疯话的延续,心头一烦闷,恶向胆边生,喝道:“笑什么?!”

    “再次领受大人的丰采。”他毕恭毕敬的拱手。我拿他没办法,只有默念“终有一天把你送到牢里去”,聊以泄愤。

    我商业上的运气还算好,正好过路的一家客商本是运糙米来的,货物被人坑了,里头潮湿,生出虫子来。客商过桥时才发觉,知道京里的米行收不得了,气得大骂。我心中一动,问了乡民们,他们倒肯吃这种米,说大不了花点功夫把米虫浸掉,又吃不出毛病来。于是我去谈价,三钱不值两钱把米买了,我们本来今年水果种得多、粮食种得少,正好补充冬粮。而客商的车子空出来,白放一趟到京城,也是亏本,不如优惠些雇给我们。我谈妥雇车事宜时,绮君的舅舅病重了。

    听说是上次的风寒没好,他又下山去了一趟,好像受了点气,于是病上加病,一下子卧床不起。

    那给他气受的,说来好笑,正是他姑家的表亲。很有点权势的,官至司马,原本看不上他这头穷亲戚,前几天娶媳妇,他偏要去凑热闹,给人说成是打秋风的,冷言冷语个不住。他气性大,病躯在山路上又经了累,回来就病倒。

    难为了绮君,一直照顾他。我去探望时,他正在病人特有的半梦半醒昏迷时期。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房间,放满了瓶瓶罐罐、和一些难以分辨的东西,都精心的擦拭干净,但看起来仍然旧得不得了,还有很多是残破的。这就是他一直小心守护的宝贝?

    他以吝啬鬼那种特有的机警,忽然张开眼睛:“什么人?什么人偷我的东西?!”

    我向前一步:“是我,来探望您的。”

    “是、是——咳咳!您来这里干嘛呢?咳咳!”他不断的咳嗽,眼睛不放心的盯着我的手、盯着我衣摆、甚至盯着我的身后,好像很担心我背后伸出第三只手,拿了他什么东西似的。我只好张开双手,表示无辜,慢慢的退出去。

    他在房间里猛然狂叫:“绮君!我的东西都要跟我陪葬,一件都不能少!!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

    “好,好。”绮君没奈何的答应着,往墙上一靠,嘴角又撇一下,似乎很不屑,但是底子里又有些眷眷,像冰雪天里无奈的烟色。

    他到底是她的舅舅。觉得丢脸也好、恼火也好,他总是她的亲人。

    “大人,不好远送您了。”她为难的致歉,“舅舅这样子躺在房里——”

    “没关系,应该先照顾病人的。”我道。我只是怕她撑不住。这么小的女孩子……我曾想找人来帮绮君,但她舅舅不让任何其他人进房间。我只有作罢。

    “有任何困难,就跟我说,知道吗?”我握住她的手,叮咛。

    “汗,臭的……”她还是自卑的想把手抽出去。

    我不放,把它放在鼻子前面嗅一下,笑道:“不臭啊,有海藻和青草的味道。”

    我说的是真话。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吗?她把脸涨红了,脚向后缩一点,脚上穿的还是草鞋子。我正想问她为什么不穿绣鞋。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高头大马,还有红底铜饰的轿子,仆从两边站定,青绸绣花衫裤的丫头,颤巍巍扶出一位香色地折枝妆花罗衣、头戴帷帽的贵妇人。这算哪一出?我走到院子里,看着她们发呆。

    那贵妇人在帽纱后头大约也看见了我,一怔,停住步子,跟丫头低低说了几句。丫头上前来,对我行个礼,问:“敢问这位郎君贵姓,在此何事?”

    连个丫头说话都这么文雅!我不敢怠慢,拱手道:“在下是本处亭长,姓程。敢问姑娘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这丫头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把手掩在心口,发出一声尖叫:“程?难道你是——”慌忙掩住嘴,脸涨得通通红。

    绮君一直躲在我身后,听见她尖叫,手把我的衣襟捉得更紧。

    这丫头小步跑回她主人身边了。贵妇人呵斥她一声,莲步姗姗,亲自走向前给我万福:“程亭长,外子即是中司马陆仕京,与您曾有同殿之谊,妾身说起来是绮君小姑娘的大堂姊,不久前与舅舅有点小误会,听说舅舅有恙,心下不安,特来探访。舅舅向来想必多承亭长照顾,妾身谢过了。”说着深深福下去。

    我最不习惯这么文绉绉的应酬,忙着给她还礼。绮君从我身后露出脑袋来,贵妇人看见了,笑着招呼:“这不是绮君小丫头吗。舅舅现在可好?快带我去探他。”

    绮君只管抬头看我。我为难的对陆夫人道:“他好像不是很愿意接待客人……”

    “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陆夫人泫然欲泣,“舅舅至亲,妾身怎忍因为妾身的疏忽,令得亲眷失和?传出去,妾身如何有面目做人。请让妾身去探访罢!”

    她说得这么严重,而且真的要哭出来似的,我招架不住,看看绮君,目光的意思是:“要不,就带她去试试吧?”

    绮君吐出一口气,在陆夫人面前转了半圈,到底也不知该怎么打招呼,就直接往屋里走。陆夫人忙跟上去,还不忘向我又福了福。我不放心,在外头等着,先是听到屋里绮君舅舅叫骂:“你是来偷我东西的!你装什么样子!”一边骂一边咳嗽。过一会儿,骂声就没了。再过一会儿,丫头出来弄茶水,说是这里根本没有像样的茶具,幸好他们自带了一套。

    都喝茶聊天了,果然是一笑抿恩仇了吧。到底是亲人。我这个外人摸摸鼻子,没什么事了,转身回去。

第一卷 相遇 第四十九节

    现在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京城有不少达官贵人、或者小康之家,来这里踏青。作为地方长官,本来是一定要奉承好达官贵人们的。可是小小亭长哪里有钱应酬?所以发展出来一种产业:想给达官贵人溜门子的人们,负责出钱;而地方官作为地头蛇,负责行方便,于是大家皆大欢喜。

    这阵子,也就有人来叫我“执行惯例”。

    参与他们的灰色活动?开玩笑!要耸肩诌笑、溜须拍马,我在季禳面前做就已经足够。付出不晓得多大努力,躲到这边,还要昧着良心做事?那我也算白躲到山里一回!

    要来踏青,随便来;要奉承,请别处去。要把我的小官职敲掉?请便,巴不得!人到无求品自高,我觉得我此刻的精神境界高如深秋的苍穹。

    我并且组织乡民们兜了很多土特产前往叫卖,我作为地头蛇,保证买主们都要乖乖付钱——哦,另外,发出官方告示:踏青者不准破坏环境,不然罚款。

    关于这种罚款,其实没有先例,但我问过周阿荧了,差不多的款项范围里,只要对地方有益,我有权自主决定,至于决定之后会不会得罪人、会不会被参一本,那是以后的事。

    我不否认我有那么点儿自暴自弃的意思:巴不得闹出点事情,让季禳好快点敲掉这个官,我就彻底的、什么心事都不用担了。所以现时我乐得多用权力给乡民们做点什么。为官一天,不就该造福一方么?说是像老母鸡一样护崽也好,反正我很有快感。再说让那些游人们养成爱护环境的意识,对整座山林的植物动物们也都有好处,我干得心安理得,准备了一大篇稿子,准备有人找麻烦时,我就给他们宣讲;如果有人打算吵架,我就捋袖子跟他们吵架。

    奇 怪;书;网的是也没人跟我吵,柳阳山的岁月,太太平平的过去,却突然传来个恶耗:绮君舅舅病危。

    这次病危,跟陆夫人大有关系。原来那天他去陆司马家赴喜宴时,带了个粉彩刀马人物瓶去作为贺礼,后来他受了气,大怒而回,贺礼是进门时就送了,不便讨回,就仍留在那边。陆司马家本来当是个旧瓶儿,不以为意,不料给懂行的看了,说是好货,其价不菲。陆夫人正是为此而来。

    我在他房里见到的那些瓶瓶罐罐,根本都是真正的古董。他平生只有这个嗜好,稍微赚点钱,全花在上面。因为眼光好,拣了不少“漏子”,三钱不着两钱买来的东西,实际上是千金不换的古物。送陆司马家的那个瓶子,只不过是他收藏中较普通的一件。

    陆夫人到得他房里后,看了有六七分准了,装着殷勤,请医生来看病、又佣人来服侍他,不知怎么的捣个鬼,就把些东西偷出去了!绮君舅舅病得昏昏沉沉,一时也未发现,等觉出不对时,一检点,已经少了十来样东西,包括个青花樊红彩云蝠纹碗、五彩四开光花卉罐、红铜镶嵌绿松石小笔洗、还有一对虎眼石手排,都是精品。绮君舅舅一气非小,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扑出床外嚎叫:“狼!狼!你们把古董商给我引进来了!掏了我的心窝子!!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把东西给我还回来!!”

    谁还?没人认帐。陆夫人说他血口喷人,干脆把佣人也都撤走了,留下一个病人趴着咳嗽。我赶到时,他已经在弥留时期,绮君给他掖着被子,闷声不响,一滴泪忽然落下来。

    这滴泪落在布被子上,“噗”一声,很轻。垂死的病人被惊动,张开眼睛,看着她,像是才认识她似的,眼眸里浮现出从来未有过的柔光。他用这样的目光抚mo着她的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起了慈爱,道:“我剩下的东西,都留给你,你去添笔嫁妆。”

    绮君骨突着嘴:“谁要嫁妆?”我觉得不太对,向前一步。他对我道:“孩子交给您照顾啦。”

    这是他说出来的最后的话。

    之后他陷入昏迷,大约二十分钟,眼睛又张开来过一次,没认出什么人,左右不安的动了动脑袋,喉咙里咕噜了一声,眼睛又合上了。再按他的脉搏,他已经去世。

    绮君哭成个泪人儿。我帮她办理了丧事——说是帮忙,其实说来可怜,礼仪上的事我哪里懂?绮君自己知道得比我还多些。好在是我有点俸银、水玉离京时又藏下些细软,拿出来,办个白事也还将就得过。再加谢娘领着一些女人来支应,事情才能进行。

    发丧那天,陆夫人也来了,头上只插几枝银簪,穿着缌麻的丧服,进门,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泪水立刻流得哗哗的,在死者灵前尽了哀礼,道:“可怜小表妹孤苦无依,我接她去住罢。”

    我再怎么看、怎么听,也分辨不出她表现得有任何虚伪的地方!难道绮君舅舅误会了?也许陆夫人没动他东西,是他病混乱了、疑心生暗鬼?毕竟,他连我都防备过,而且他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收藏啊!连绮君也不知道数目。何况他说少掉的那几件东西,据他说是精品,所以包得比较严实,绮君一眼都没见过。所以到底有没有少,也只有他自己的一面之辞嘛?

    如果陆夫人真是被冤枉的好人,那绮君跟她去也好啊……我想。

    谢娘快嘴快舌接过话头:“夫人您可能不知道。绮君舅舅去世前把这孩子托付给亭长照顾了,至于身后留的东西,都给绮君了。我们都过了数字,日后,一草一木都是她的!”

    陆夫人微蹙眉:“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头,“可他托付给我的不是这样啊。”

    “他难道说把遗产给你?”我失惊。这要是落了白纸黑字,打起官司来还真麻烦。

    “不。”陆夫人一笑,“亭长当妾身为何许人?纵然舅舅有这个意思,妾身也是万万不能要的。”她展开那张纸头,给我看,上面说:遗愿把所有的古董陪葬,请陆司马监督执行。下面按着手印。

    我猜如果要验证的话,这手印一定是绮君舅舅亲手印的。陆夫人身上有一种气质,让我相信她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而且,绮君舅舅也确曾表示过要把东西陪葬,是我亲耳听见。

    “可是他临死前改了主意。他终于明白亲情的重要,把东西给了绮君了!当时我就在场。”我向陆夫人保证。

    陆夫人微微一叹:“亭长真是位宅心仁厚的君子——”

    谢娘伶牙俐齿,立刻抢上道:“可是该聪明时也绝对聪明,这点又不那么君子。若说君子可欺之以方,算盘就打错了。”

    陆夫人又扫了谢娘一眼,这次目光里是有把刀光。嘿,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怎么像是感觉到两个武林高手对决的气场……

    “亭长,以心爱之物陪葬,妾身相信确实是舅舅一直以来的心愿,妾身想,其实您也是这样相信的吧?妾身并不是说您也许被谁蒙蔽,但也许人病重时,神智会有迷糊,说出些言不由衷的话来,也未可知?”她又叹了口气,“舅舅生前,花了一些医药费……”

    “你是要他的收藏变卖一些赔给你吗?”我问。

    “不!亭长您怎么会这么想!”陆夫人伤心欲绝,“药费,由妾身全部支付。这些些小钱跟亲情相比,算得什么?妾身只是想说,妾身岂是那种一钱如命之人!舅舅大概也是在这点上知道妾身为人,所以把身后事托付妾身。妾身总要看他的心愿,照着他精神健旺时的意思得以施行,这才安心……”

    “滚。”绮君埋头跪着,一眼都没看她,道。

    “绮君!”我吓一大跳。

    “小妹妹……”陆夫人款款上前。

    “滚!”绮君举起手去推陆夫人,陆夫人一躲,我们忙上前阻拦,拉扯间,她怀里有个东西掉出来,“啪”,外面包的布散开了,露出一双绣鞋。

    是我交给她那双绣鞋。

    陆夫人惊魂稍定,看了看那双鞋子,眼神又迅速的转向绮君脚上穿的、用白土渣染白了的草鞋,微微一笑:“怎么不把布鞋染白呢?”

    绮君脸涨得几乎要烧起来。我稍微有点儿明白,但又不太清晰,只是弯腰扶起绮君,将鞋子收拾了,放回她手里。

    “妹妹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说一声。妾身难道不会帮你吗?”陆夫人温言道。

    绮君戟指大怒道:“你敢在死掉的人面前说,你是好心?!”

    随着她的话音,忽然有一阵风,吹动灵幡,露出寿材。连我这样胆大包天的泼皮,都不由得心底发毛。绮君又躲到了我的袍子后头,只露出半张脸来看。

    我注意到谢娘清水般的目光,一眨不眨逼视在陆夫人脸上。

    而陆夫人神色不动,将灵幡逼视片刻,风小了,幡慢慢垂下去。但给人的感觉是:就算有什么灵体附在幡上,好像那灵体都受不住她的气势,不得不偃旗息鼓。

    她随后转向我,仪态仍然安娴,深施一礼:“看来这里有人对妾身误会很深。妾身不惯与人争执,这便先避让。好在,亡者灵前已献心香,聊可安慰。只是未能让舅舅遗愿得偿,妾身总是抱愧,他一向来的真实愿望不能就这样辜负了。大人宜深思之。”

    说完这番话,她扶着丫头走开。我被她的强大气场震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谢娘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这个女人不简单。”

    “嗯。”

    “大人看出来了罢?她是想把古董全侵吞,还不在外头落下坏名声。”

    “可是……她是坚持要让那些东西埋下去陪葬啊。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一来,她自己没有明着跟小姑娘抢东西,名声好听;二来,埋在地下的东西,比人家屋子里的东西容易偷。如果有天坟头被盗掘,那是盗墓贼的事,她彻底撇清干系,叫人难指摘得。这点小猫肠子,还想瞒过老娘?”谢娘冷笑。

    我顿觉她周身闪烁智慧光芒,同周阿荧不差上下。

    “那,我们绝对要保护绮君的应得财产!”我道。

    “说得容易,”谢娘一叹,“她有白纸黑字,那个死鬼平日里的意思又是大家都听到的。告到上头官衙里,人证物证,都要证她的是。她不直接抢东西,而是要把东西先埋到地里,也正存了这个考虑。托孤之语,只有大人你自个儿听见,你是君子坦荡荡,我只怕你一出头,平白惹一身腥,东西还是要埋下去。”

    “那,那我守着坟头!”我黔驴技穷。

    谢娘抿嘴一笑:“只有千年作贼的,哪有千年守坟的。孝子在亲爹坟前结庐也不过三年呢,你倒守到几时去?这是赌气的话了。”

    “那怎么办?”我作驴哭。

    谢娘袖子里拿手一指,指点迷津:“找我老头子去呀!”

    “哦!”蠢驴子这才恍然大悟。

    周阿荧摸了半天手指头:“其实这件事解决起来也简单,不外乎两条路,大人您想必也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非要属下说出来。”

    “我知道什么?”我瞪着他这个猪头。

    “与人斗,也就四样途径:以命斗,以智斗,以势斗,以力斗。命斗者,指望老天爷忽然劈个雷下来,把你对头给劈死,则你就可以坐享其成。不过看大人的性格,应该不指望这条路了。”

    “废话。”不然我找巫婆去就好,找他干嘛?

    “智斗者,说穿了就是下套子、寻隙子。”周阿荧不紧不慢继续道,“现在,对方已经先下了套,并且套数基本无懈可击。除非大人能在其他地方栽赃陷害,把她扳倒。能不能成功先不去说它,关键是,大人愿意这么做吗?”

    我默然。栽赃陷害确实非我所长。

    “好了,剩下只有两条路。”周阿荧抬起肉墩墩的双手,用左手指头拍拍右手掌,“势斗,以势压人。他们家是从三品司马,您是不入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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