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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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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莘笑道:“我家相公前几天去了南京,查看商号去了。道长要是不嫌弃,便请在小处住上一些日子,等我相公回来,那时你们俩再一醉方休。”
悬念道:“我可没有那份闲心等着。”
65 断 墙
这时周菊来了,她一见到悬念,便想起父亲,忍不住又落泪了。悬念叹了口气道:“丫头,看到你还好端端地活着,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悬念跟周莘说起断桥修习内功的事,道:“侄女儿,当初教断桥内功的那个梅云,并非是为了断桥好,而是想要毁了她。方才贫道已经把握过你家丫头的脉象,有些异常。那梅云是不是定期地来跟她教授内功?”
周莘听了这话,心下先自慌了,道:“桥儿她都是瞒着我们去跟那梅云学的,妾身哪里知道这些事?烦请道长赶紧给想个周全之计。”
断桥道:“我跟梅云定于每月廿七晚上这天,到后街的那个破庙中约会,然后她授我心法。我原以为她是为我好,交我养身之道,没想到她却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她还告诉了我她跟爹爹的旧事。真是人心叵测!”
悬念道:“但凡修习精深的内功,都须得有高手引导,不然不是走火入魔,便是伤及生命。好在你去年逃出家去一段日子,不然的话,如今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周莘听了,倒抽了一口冷气。修流心想,自己当初修习“豢虎手迹”时,幸好碰上了悬念道长,不然哪会有今日的内力修为?!
悬念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菊道:“正是五月廿七日。”
悬念道:“很好,晚上断桥便带我跟流儿上那破庙去,说不定梅云跟那勾壶会找到那里的。到时我跟他们好好算一下这笔帐。”
周莘有点不太放心,偷偷拉着修流到一边道:“流儿,这道士是捉鬼的吗?怎么没看到他带剑画符什么的?”
修流笑道:“大姐,你放心好了,有悬念道长在,你什么都别怕。”
周莘闭眼念了声佛。
当天晚上,修流与断桥带着悬念来到那座破庙。悬念问道:“上个月那梅云来过吗?”
修流道:“来过的,但是她带走的不是桥儿,而是另外一个女孩。”
悬念道:“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便在这庙中等着他们。”
断桥道:“道长,你是说那个勾壶道士也会来吗?”
悬念冷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其实梅云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是那勾壶陪着她来的,只是他不露面罢了。你爹也真是糊涂,算盘打得那么精,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正受制于人!”
断桥听了怒道:“臭老道,不许你说我爹爹的坏话!”
悬念道:“这也叫坏话?你等着瞧吧,臭丫头!你连马屁都不会拍,惹我不高兴,我什么鸟事都不管了!”
修流忙跟断桥道:“桥儿,道长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悬念道:“谁说是气话?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不觉已过了夜半。断桥道:“奇怪,梅云她都是在夜半前来这里的。今天她可能顾虑到与我爹爹翻脸的事,不会来了。修流哥,咱们还是回去吧。”
正说着,只听得有人推了一下庙门。悬念跟修流对望一眼,便给断桥使了个眼色,然后三人一起退到了断墙后面。
这时门“呀”地一声关上了。随着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到了后堂。两人席地坐了下来,那男人叹了口气道:“娘子,你何必还要这般折腾呢?那叶家的小丫头,当初我一掌将她拍死不就得了?干嘛要花上这几年的功夫来教她内力心法?况且,上次在‘水月居’时,她也目睹了一切,难道她还会上这里来听你摆布吗?!”
那女的冷冷笑道:“我就是不想让那臭丫头死得舒服。她象极了她爹,我要亲眼看着她在痛楚中慢慢死去,然后叫他叶思任品尝失去女儿的滋味,痛苦不堪,我心下才会满足!”
66 凄艳
66 凄 艳
断桥跟修流都听出来了,那女的便是梅云,那男人想必就是勾壶了。断桥听了梅云的这番话,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去,狠狠给她一剑。没想到以前她在自己面前装出一付温柔,慈悲的样子,原来骨子里却是如此的阴毒,蛇蝎一般。而修流心下却是十分的震惊,要不是他亲身听到这话,他断然不敢相信,上个月在这里见到的同样一个梅云,内心却是如此的卑鄙恶毒!他想,姐夫要是听到了这些话,心里不知会有多痛苦!
那勾壶道:“娘子,那你要我什么时候将那姓叶的小子干掉?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便是我的眼中钉。我怕你心里还在牵挂着他。因了他,我天天晚商都睡不上好觉。”
梅云冷笑道:“你是不是吃他的醋了?你要知道,现在我还不想让他死。我要让他的家人一个个先在他之前死去,让他尝尽了人世间的痛苦之后,然后再叫他去死。他自以为是,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是痴情的,轻贱的。我就是要让他明白过来,这世上还是有些女人,不象他想象的那么轻贱!”
断桥听了这话,猛然拔出那把“火钩”剑来,差点就要冲了出去。修流忙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桥儿,你别急,且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
勾壶跟梅云笑道:“娘子,人说爱之深,恨之亦切,你不会是还在眷恋着和他的那段旧情吧?”
梅云冷笑道:“我算看透了,你们男的全都是一个谱。你们都喜欢自以为是。结果却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勾壶嬉笑着搂住梅云道:“娘子,我哪是那种人呢!我要是对你有三心两意,天诛地灭。”
突然间,只听得悬念在暗处大声呕吐了起来。梅云与勾壶两人大吃一惊。勾壶大喝道:“是谁,快给我滚出来!”
悬念自暗处慢慢走出来,一边掩着鼻子咳嗽道:“好臭好臭!老夫平生没什么爱好,就爱看些奇书,听听评话什么的。但两位的这些屁话,老夫在一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没办法,只好出来散散气。唉,还真是可惜了叶老弟,糊涂了十年多时间,却没有闻到这股臭味。”
勾壶喝问道:“臭老道,你是谁?居然在暗处偷听我们说话,是何居心?”
悬念道:“凭你个王八蛋也配问老夫的名字?你知道老夫的名头,在江湖上有多大的份量?!你以为练过几年的《稚川道法》,就可以在江湖上胡作非为了吗?”
勾壶愣了一下,打量着悬念道:“莫非你便是悬念道长?”
悬念不去理他。这时修流跟断桥也走了出来。梅云见了断桥,尴尬地一笑道:“桥儿,原来你也在这?方才我还到你家找你去了呢。最近功力长进些了吗?”
断桥道:“功力没怎么长进,见识倒是长了不少!你连我爹爹都想刺死,遑论我了。我以前怎地会那么傻,居然相信了你这臭婆娘!”
悬念见勾壶正在暗中蓄劲,便对断桥叫道:“丫头,小心了!”说着,猛地一掌朝勾壶击去。勾壶对了一掌,两人的双掌黏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功夫,悬念已经断定,对方的内力跟“豢虎手迹”上的的确是同出一源。他当初揣摩过“天知心法”,此时已是成竹在胸。但那勾壶在跟他拼内劲时,一盏茶功夫不到,脑门上便渗出了汗珠。显见他在男女肉欲上,已经投入了很多。
梅云冷冷地在一边看着,伺机要对悬念下手。断桥早已窥透她的用意,于是便走近她,笑道:“梅姑姑,我知道你喜欢我。我想跟你说句贴心话。”
梅云一边笑着,一边靠到她的身边。这时,断桥悄然拔出那把“火钩”汉剑,俯贴着梅云的耳鬓,说道:“我爹爹说,她要把这个送给你!”
说着,正要一剑刺进梅云的腰部。那梅云见到勾壶已然不支,便猛然怪叫一声,随即跃身而起,一掌向悬念的后脑拍击下去。
修流与断桥都吃了一惊。只见悬念伸出左手,一掌向梅云迎击过去。梅云身子登时倒飞起来,向断桥的身上撞过去。断桥还没回过神来,梅云的后背已撞上了她的“火钩”剑。那剑入肉无声,修流与悬念,勾壶三人,一时还没看得出来。
断桥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天色漆黑,大家还没看出梅云身上的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淌着。断桥扶着梅云,觉得手上滚烫的,她拿起手一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此时,梅云的脸上充满了凄艳的笑容,她突然转身抱着断桥,轻声道:“桥儿,告诉你爹,我梅云即便做鬼,也要恨他!”
随后,她双眼无神地,慢慢地从断桥的怀里,滑落到了地上。
那勾壶见了,痛叫一声。悬念一掌将他击出几步,他跌跌撞撞地便扑过来抱住了梅云。梅云虚弱地朝他笑了一下,道:“勾壶,你再亲我一下。”
勾壶俯下身去,搂住梅云便亲吻起来。突然间,他凄厉地痛叫一声,抬起头来,吃惊地耵着梅云,嘴上含糊地说道:“娘子,你疯了?!”
梅云嘴里含着勾壶的右耳朵,斜着眼笑道:“我清醒的很,是你们都疯了!我要带走你身上的一块肉!”说着,头一歪,满嘴是血,死了过去。
勾壶悲切万分,浑然不顾还在流血的右耳,抱着梅云的尸身站了起来,径自往庙外走去。他满脸是血,目不旁顾,直往前走去。悬念摇了摇头,道:“这人也算是情痴一个了。小丫头,这梅云对你爹是由爱生恨,只是她这事做的太绝决了!她对勾壶并不是真情的。我从她临死时的眼神看出,她仇恨所有的人!”
断桥听了,嘤嘤哭了起来道:“我就是看不得她将我爹爹折磨成那个样子!”
修流跟悬念道:“道长,这勾壶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了?桥儿怎么办?”悬念叹口气道:“你不让他走,难道此时你还忍心杀了他吗?他心陷于孽情之中,已经成了废人,估计将来在江湖上也不会兴风作浪了。他的‘稚川道法’已练到了六七成,倘若练到十成时,连老夫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因此,最好能将断桥丫头的内力转移到你身上,到时,他如若再来纠缠断桥,你跟他还有一搏。”
三人回到了叶府。周莘跟周菊已是一夜未眠,见到三人回来,都是喜不自禁。悬念跟周莘道:“叶家的,老夫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了,但修流既然喜欢上了你家的丫头,这事我便得管一下。你家断桥丫头的内力,如今已开始失控了。再这样下去,不久她就要成了废人了!”
周莘听了,吓得呆了。
悬念道:“眼下要想让她的内力平定下来,保得性命无虞,只有老夫跟金山寺的和尚雪江两人合力,才能做到。要办成此事,那叶老弟的功力可能还差了一截。因此,我想带修流和断桥他们俩去一趟金山寺。”
周莘这才缓过神来,喜道:“那雪江大师的名声,我是知道的。倘能保得桥儿平安,那真真是缘份!这事多多拜托道长了!”
他们临走的时候,周菊跟修流悄声道:“流儿,你到了应天府,别忘了打听你先生的下落。早些回来。”
修流笑道:“姐,这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的。我一有了刘先生的消息,立马就回来告诉你!”
67 周修涵
67 周 修 涵
扬州的夏天,暖洋洋的,除了空气有些沉闷之外,那城里城外的绿色,又焕发了勃勃的生机。只是大街小巷里,仍是十分的萧条。城里的百姓,似乎已经淡忘了两个月前的血腥味了。凡经过扬州十日的人都清楚,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
刘不取此时已是阿德赫的贴身幕僚。他平时对满洲人不卑不亢,这种性格,倒使得阿德赫对他敬重有加,对那简文宅却反而有些疏远了。这是简文宅所没有想到的,因此心下里对刘不取不免有些忌恨。但他在脸上从来不表现出来。
这天,阳光很好,阿德赫与刘不取带了一队清兵,一齐驱马到了长江边上。阿德赫望着那东逝的茫茫江水,感慨万千,道:“刘先生不知,我当初投身军旅之前,只是乌苏里江边的一个靠打鱼跟打猎为生的年轻人。后来太祖努儿哈赤来了,他告诉我们说,只要跟着他走,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于是我想都没想就跟他走了,在二十多年的征战中,我视死如归,身经百战,才创下了今天的荣誉与地位。如今看到这长江,倒是有些想家了。”
刘不取笑道:“都统大人,我们汉人也讲大武,但象前些日子,我大清军队在扬州城里的作为,史书上是必然要留一笔的。我们汉人不太会打仗,却会算帐。这笔帐真的要算起来,几百年下去,只怕都不得安稳。”
阿德赫怔了一下,笑道:“这些过往之事,不说也罢。刘先生,你现在倒是给我献个计策,咱们如何过江去?”
刘不取笑道:“这事多尔衮亲王自有妙计,何须都统大人操这闲心?到时咱们只要第一个冲进南京城,这功劳不就是大人你的吗?大人既然已经进入中原,这种拣便宜的事,免不了是要学学的。”阿德赫听了,哈哈大笑。
刘不取道:“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如何过江,而是如何收拾江南的残局的事。江南虽说大都是文人与商人,看似懦弱,但他们脾气一倔起来,也是很难对付的。就象以前的东林党人,宁愿被砍头,也不愿意屈服。因此过江之后,还是采用怀柔政策,收服民心为上。江南民心一定,天下定矣!”
阿德赫道:“听说不久朝廷就要派洪承畴大人过来,经略江南。”
刘不取点点头道:“朝廷能用洪大人来经略江南,算是很有眼光之举。以汉制汉,尚不至于使矛盾冲突扩大。倘能维持江南的繁荣,用于治理国家,那么大清国入关后前十年的财力,便大抵可以弥补流寇劫余之后的潦倒了。”
阿德赫笑道:“先生之论,真是高见!”
两人沿着江边走着,只见对面一队满洲骑兵奔驰过来。那些清兵见到阿德赫,慌忙都下马行礼。阿德赫问道:“今天你等收集到几条船了?”为
首的清兵将领道:“禀都统大人,只弄到两条小渔船。”
阿德赫怒道:“废物!要这样下去,大军什么时候才能过江?!”
那将领道:“江面上那些船一见到我们,都驶到江中去了,直拿他们没办法。”
刘不取道:“都统大人,北人不擅于水性。今后不如让汉军来巡江,由我来统领。我可以精选一些擅长水性者,到江中截船。”
阿德赫喜道:“如此甚好。只是要辛苦先生了。”
这时,只见江中有一条船驶近岸来,船上一男一女,大老远地便喊道:“众位客官,要过江吗?”
那满洲将军见了,便拔出刀来,大声用汉话喊道:“船,船,靠岸,靠岸!”
刘不取见了,叹了口气,他下得马来,要那满洲将军退到一边,随即走到岸边,朝船上那两人拱了拱手,笑道:“老乡,我们不想过江,我们能买下你的船吗?”
船上两人交头结耳地说了几句,那女的笑道:“卖船可以,你们下来看看货色吧。到时再讨价还价。”
那满洲将军一见船靠了岸,便跳了上去。刘不取忙用满语喊了声小心,却见那男的已一竹篙将船撑离开了岸。阿德赫见了,从一个兵士手中拿过弓箭,觑着那男船夫亲切了,一箭射去。那船夫一个跟斗栽入水中。这时,只见那女人手起刀落,喀嚓一下,便将那满洲将军的脑袋,砍进水中。
那女人朝水中喊道:“没心肝,你没事罢?”
那男的从水面上探出头来,抹了一把脸,手里拿着一枝箭道:“本来想做笔大买卖,差点还亏了。方才那岸边的年轻人看起来象个汉奸,只可惜他没有上船来。”
两人正是“夫妻肺片”。他们一下子就将船撑出了几十丈。没心肝道:“烂肺泡,你快去烧水,我得马上将这人开剥了,不然血一凉,那内脏便不好吃了。”
没心肝将那满洲将军开膛破肚了,将肠子都扔到了江里。阿德赫望着江面发了一会呆。刘不取道:“都统大人,他们定然是江湖上的人物。这江面上最让人头疼的,可能还不是南朝的官兵,而是‘松江帮’他们的势力,遍布从安庆到长江口,帮中人个个精通水性。为首的是个叫‘酸辣汤’汤六的,以前我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方才那对男女,想来跟他是一伙的。要是我们能将他们收拢过来,这长江天险,便不在话下了。这事容我慢慢做来。”
半月之后,清军开始渡江,向南攻击。此前刘不取曾几次派人,以阿德赫的名义去跟汤六暗中联络,但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那天,忽然有几十艘大船从上流沿着江北岸飘流而下,浩浩荡荡的。在这之前,阿德赫已接到邸报,说洪承畴将要到扬州来,然后从江阴渡江,他的行营,到时将进驻镇江。阿德赫与简文宅早早便安排了仪仗跟行辕,在江边候着。
而刘不取却称病不起。他让阿奇给他准备了一大桶热水,然后温了一壶酒,在军帐中歇着。
他一边泡澡,一边思绪万千。
自他南下以来,才一年多时间,局势的变化,真可谓翻天覆地。他曾经见过洪承畴两次,一次是在他父亲刘心水任辽东主簿时,那时他才十二岁,眼中的洪承畴就象是个经世救国的英雄一般。另一次是在京中时,洪承畴到他家来过,与他父亲畅谈通宵,随后洪承畴便去了辽东,主持军务。那年秋天时,他的父亲正好谢世了。
他在热水中浸泡着,只觉得自己的感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淡漠了。以前支撑着自己的济世信念,正象蒸腾的雾气般溶解散发了。现在他必须花上一些时间去排遣这种痛苦。
这时,门外的卫士突然匆匆闯了进来,朝他打了个千道:“刘先生,洪大人亲自来看你了!”
刘不取吃了一惊,慌忙从木桶中走出来,阿奇给他擦干了身子。他忙乱地穿上衣服,辩子也没结打,便匆忙想要迎到帐外去。那洪承畴却已大步走了进来。
洪承畴身形高瘦,精神矍烁。洪承畴环顾了一下帐帷,笑道:“贤侄,你想躲开我,是不是怕我将你一军,让你在江南替我开路啊?!我今天偏是要找上门来!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他看着帐外道:“贤侄,你来看看,还有谁来了?可别吓着了你!”
刘不取朝他身后一看,只见一个长身的中年汉子,面白微须,手里打着一把折扇,慢慢走了进来。刘不取见了,呆了半晌,突然间觉得胸中的豪气,都化做了酸泪。
进来的那人便是当初推荐他上闽中去做教授的周修涵。他的到来完全出乎刘不取的意外,自从去年在北京与他别后,后来又在周家庄听说他已殉难的消息,刘不取差不多已经将他给忘了。他还记得他临走时,周修涵跟他说道:“贤侄,我家三弟就交给你了。你要将他调教成忠孝仁武的人。”
此时,周修涵执住他的手,问道:“贤侄,没想到我们还能见上面!我们一家可好?修流呢?”
刘不取当真是欲哭无泪了,他觉得,这次自己选择投靠满洲人,可能是个极大的错误,因为这时他从周修涵的身上,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卑微。选择也许只是一念之差,但他很有可能抹杀一个人一生的人格完整,难道选择投降真的都是在以天下为己任吗?或许仅仅是因为不太甘心仓促离开这个世界,抛开那些曾经拥有与还不曾拥有的东西?!
他于是尴尬地问周修涵道:“周先生,道路传言,你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周修涵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的确是死过不只一次了。后来还是满洲人救了我。患难之中,又得遇了洪先生,我们长谈过几次之后,便不能不钦佩他的为人了。贤侄,我爹爹可好?”
刘不取简单说了一下他们一家的情况,周修涵当即望着南边,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洪承畴叹了口气,跟周修涵道:“子深,这便是气数!节公后半生落得如此悲惨,你说我前明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如今往后,大家只有戮力杀贼了!”
过了两天,上游芜湖方面传来捷报,清军船队在江面上击溃了南明船队,黄得功战死,清军随即在芜湖登岸,随后沿着长江,向南京方向攻击前进。那弘光皇帝却不知去向了,有传言说是已被清兵擒获。洪承畴听到这消息,笑谓刘不取跟周修涵道:“南明有这等昏庸皇帝,岂能不败?!尽忠于这种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洪承畴带了阿德赫的一众数千军马,几百艘的大小船只,从江阴进发,向镇江驶去。洪承畴下了道命令,清兵上岸之后,须得秋毫无犯,否则以军法论处。
清兵在驶近南岸时,遇到了“松江帮”的抵抗。但“松江帮”虽然擅长水性,在大规模作战时却缺乏经验,很多人都被清兵流蝗般的箭雨射杀在船上,最后剩下的一些人,只好弃船潜水逃走了。那些南明官军,更是闻风而逃。不到一日,江上便不再有有力的抵抗力量了。
刘不取跟周修流,洪承畴在同一艘船上,三人站在船头,望着茫茫江水,各是一番心思。周修涵问刘不取道:“贤侄,过江之后,你最想见的人是谁?”
刘不取笑道:“不怕先生笑话,便是你的妹子周菊。当初我离开周家庄时,节公已将她许配给我了,只是不知她眼下流落何方?我对她终身难忘!”
周修涵愣了一下道:“我这妹子脾气可是犟得很,她可是外柔中刚的。”
刘不取笑道:“我就喜欢有刚性的女子。”
周修涵听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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