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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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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箭头入身,刺破锦衣,穿过血肉,未觉痛,先觉冷,低头间,看着胸前素色锦衣上,一朵鲜艳的红莲,从那箭尖入身处,无声地生长出来,从骨蕾到花盏,再到盛开娇蕊,在一片云水间,不停地绽放,漫舞,她才终于意识到,那第三箭,是射进自己的心窝去了。

    听见身后的皇甫熠阳,在咆哮如雷,又抢过来抱她,可她脑中晕乎乎地,听不清他在骂什么,好像是在骂她傻。她努力的笑了笑,又想起来,要转头去看城下箭雨,在那满地箭林中寻了一遍,幸好,空空无人。再抬眼,原来,那人俯身贴马,盔甲护身,已经跑出了百丈射程,正在那里驻马回望。

    她才收回视线来,彻底软了劲,躺在皇甫的膝怀里,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流失,捂也捂不住,抓也抓不了。很想,闭上眼睛,就这样歇了。可是,又极力挣扎着,绷住心神,她还有些事情,想说,想做。

    皇甫抓了她胸上长箭,留了一拳长度,一剑砍了余下箭身,以免箭身摇荡,挑刺心肉,让血流得更猛。再蹲地俯身,要抱她起来。

    她却一把抓住他,阻止了他起身,再用上全身的力气,跟他说话,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那低低细细的蚊虫嘤鸣:

    “皇甫,这一箭,我是替你挡的。”她神思清明,得先把跟这阎罗的账,算清楚了。

    “我知道。”皇甫熠阳沉沉答她。

    “那我欠你的,可不可以,就算是……还了。”她执拗地,手指抓紧,扭住他胸前衣襟,要将话说清楚。

    皇帝不答她,又要作势抱她起身。她就努力睁着大眼,看着他。那皇帝被她看得无奈,猛地偏过头去,吸了口气,才又转过来应她,却是敷衍的语气:

    “还了,还了……换我欠你。”终是将她抱了起来,往城楼下走。

    “那你放我归家,可好?”她听得想微笑,却又觉得,那嘴角动起来,很是艰难。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何面目,只极力撑了,顺着竹竿,再爬了一截。

    “别说话,先止血。”皇甫熠阳抱着她,已经在下那城楼石梯,又听他一边嚷着,传军医。

    “不用了,你让人将我送出去,他就在那里,你让我,再见一见他。”她再次抓紧他的衣襟,努力说来。见皇甫那阴沉面色,这一箭穿心过,怕不是止血这么简单。可是,她真的好想,在闭眼之前,能靠近些,再看一看,那戎装马上的儿郎。

    “那样……你会死的。”皇甫站在那最后一阶石梯上,突然顿了身形,顿得身后跟着的一大群随从亲卫,斜着身体急刹。

    “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他身边。”她心中那深重执念,如那心口红莲,浓浓蔓延开来,占据了她全部身心,又冷又痛的感觉,已经麻木,剩下了,是一种沙漠中寻甘泉的极度渴望。遂用了全身的力气,和全部的心神,来求那个拘她在怀,不愿意放手之人:

    “我求你了,好不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只为续前缘() 
一箭惊魂,二箭仰头,三箭穿喉,三箭连环,阵前斩敌首。

    扑天而来的剑雨中,风玄墨俯身贴马,跑出了百丈射程,驻马回望城头。先前那三箭连发,不说十拿九稳的把握,但是,其中任意一箭,伤及那北辰皇帝,引起城头骚乱,让池州守军惊慌,他内心估算,应是有七分胜算的。

    他看得清楚,那皇帝,右手握剑,挟持着公主,左手高扬,准备着发号施令。看似整个身躯隐藏在公主身后,但他身量高大,足足比公主高出一个头来,加之那公主,芊芊细条,又站在皇帝的身体偏右侧,皇帝的左侧方向,就空出一个窄窄的破绽。但是于他而言,已是足够。

    所以,他从左侧跑马而来,飞箭射出,从下往上,恰好能瞄准公主身后的皇帝,却不会伤及她。只要北辰皇帝伤或死,本就已有恐慌情绪的北辰军,必定大乱,也必定无暇顾及那公主,或是,不会蠢到还要去杀公主,将那个可以权作讨价还价的重要人质,给一刀毁了。而只要公主无伤,曦朝皇帝那里,他亦有个交代。

    这便是,当城中的传讯兵前来,当着全军的面,喊他上阵前换公主性命,他一人一马行上前来,看见北辰皇帝将剑架到公主脖子上之时,急中生智,想到的,也照做了的解决之道。

    那皇帝,一边持剑挟人,一边抬手发令,还要紧盯注视城下的动静,必定分心!而他,却是凝神定气,心无旁骛,眼中没有了城头那密密麻麻跟着他走的箭弩准头,只有城门正上方的城墙凹槽处,公主身后,北辰皇帝半藏身时露出来的咽喉。这亦是那七分胜算的来由。

    心中默念那三箭,忘却了周遭世界,只飞速跑马,再凭直觉射出,不作丝毫停留,俯身跑出死地,驻马回望之时,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疑惑,那三箭夺命连环,他记得清楚,却想不起来,是谁人与他共想。依稀是受了谁的启发,可那个人是谁,在什么时候,什么境况下,与他说来,却是一片空白。

    近来,脑海中似乎有许多事,被封存了一般,一片空白,却又凭着本能,做些他亦不知来龙去脉,却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比如,他是栖凤将军临终时认下的第九个儿子,如今成了曦京凤家满门孤寡的主心骨;曦朝皇帝命他统四十万大军,联手西陵铁骑,攻打北辰,讨要被囚禁的公主;五百云都隐者奉他为狐族之首,云都之主,随着他出生入死,屡建战功;陛下赐他大将军府,他前脚住进去,后脚就来了一双叫青鸾与紫衣的丫头,一个手脚皆残的妹子阿依莲,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亚父,将他一个孤家寡人,映衬得热闹非凡;陛下要他求娶东桑女皇,他一听,就觉得是个母老虎,忍不住浑身寒毛直竖……

    最觉得混沌模糊的,便是此刻城头上那公主,他明明记得,他往曦朝借兵,与曦朝皇帝谈判,都是算计在了她身上,后来,似乎还欺了她好几盘,却硬是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只听人说,荒唐,骄横,水性,命硬,祸水,灾星……说什么的都有,估计够呛。

    再观望城头,少顷骚乱之后,那北辰皇帝的身影,突然重新出现在那瞭望楼上,站得笔挺,冲着他所处的方向,虎视眈眈,不像是受伤的模样,那架势,也似乎就是要让整个城头的守军瞧见,皇帝没有受伤。

    可是,如果皇帝没有受伤,那他那三箭,射在了谁的身上?下一刻,见着下方城门打开,吊桥放下,一个兵士,从城门阴影中走了出来,横抱着一人,瘫软着四肢,胸上素锦染红莲。那兵士,过了护城河,便直直地朝着他行来。

    风玄墨定睛看了,看清楚那兵士抱着的人,是那公主。难道说,他先前那箭,射在她身上?怎么会?他开始觉得,有些晕眩,内心亦有些莫名的慌意,明明是瞄准了她身后的皇甫熠阳,怎么会射在了她身上?

    那兵士行至他面前,尚有几丈之距,就停住了,往地上搁了那公主,转身朝城门走,先头几步,还稳得住,走着走着,却疾跑起来,生怕他要索命一般。

    风玄墨无暇去索他的命,跳下马来,几步跑上前,去察看那地上的公主。那娇娇细细的小人儿,束身紧腰的锦衣,胸前还留了一拳的箭头,素锦浸染暗红莲,开在心间,腰下宽幅长裙铺散,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冷地上,闭目垂睫,娇颜苍白,如一支被风吹落的美人花儿,下一刻,就要随风飘散。

    他看得皱眉凝目,先前那莫名的慌意,越来越浓,堵在胸口。那是他的箭,五寸箭头,入体则穿心,那伤口处,应是止了血,可是,射进心窝的箭,硬汉都耐不住几时,她一个柔弱娇娇女,能抗得住多久?

    “阿墨……”地上那小人儿却顽强地睁开了眼睛,转头来看他,那眼中突然迸发的珠玉光亮,一声低不可闻的柔弱呼唤,透着久别重逢的欣喜,似乎是将他认成了什么人,可明明叫的就是他。

    风玄墨脑中混沌,心中狂乱,亲近的人,都叫他阿狐儿,他这个为了隐姓埋名,信口拈来的假名,他记不得,有谁这样叫过他,却又觉得,似乎有一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唤他,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上来,头痛欲裂,全身酸胀。

    “我替皇甫挡了一箭,他放了我……你带我回去,好不好?”那小人儿强撑着精神,又与他说话,那话里,带着骄傲,还有解脱的轻松。似乎,她能回去,比她的命更重要。

    他脑中放空,那混沌前尘,不想也罢,就连此刻当下,他也忘了,只觉得,瞧着那可怜模样,就心痛得发慌,生怕那细细的身子,还有那细细的精魂,被这瑟瑟秋风给吹走了。赶紧俯身下去,抱她起来,转身就往后方大军中走,那大宛宝马,他也弃之不顾了,马上颠簸,这娇弱小人儿,心上还刺了根箭头,怎受的住?

    心中焦急,脚下生风,鸾卫营中,那徐老爷子,嘴虽臭了点,却是外伤圣手,他一定能救她的。一定要救她,倒不是怕皇帝怪罪,只是觉得,他要救她,没有理由。

    那怀中小人儿,却一副不急的模样,抬起手来,似要抚他的脸,试了试,似乎够不着,又无力垂下,软软地搁他胸前,话倒是说个不停,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却是字字撞在他心上,撞得他心神欲裂:

    “真好,我跟皇甫说,我就想再见一见你,就算死,也要死在你身边,他倒是,真的成全我了。”那身后池州城,高高瞭望塔楼上,依旧直直地射在他后背的锋利眼光,是在成全她吗?

    “只是可惜,你记不得我了。”那越来越软的声音,欣慰过后,又有些惋惜。

    “记不得了也好,如果你还是那副死脑筋,瞧着我现在这模样,不知道,该有多伤心?”惋惜过后,反又庆幸,替他操心。那缱绻心思,细腻又怜人,矮到尘埃里。

    “阿墨,你走慢点,我好冷,好像回不去了,这样,就好……”那越来越低的声音,许是耗尽了力气,又像是遂了心愿,想要就此歇气。

    他不知该怎么去接话,也停不下越来越快的脚步,到了后来,那小人儿没了声,冰凉软绵地躺在他臂弯里,那几句怪怪地话,却在秋风回旋飘荡,反复地撞击着他的心门,他记不得了么?他记不得了什么?

    脚下拼命地跑,脑中拼命地想,有些尘封的东西,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得死死的,他拼了命,也要强行地撞开来。

    轰然间,脑中犹如硝药点燃,一声炸响,那些前程往事,扑天抢地涌上来,刹那一生,如隔世还魂,尚来不及细细地去想,一个念头如天边乌云,万钧雷霆,猛地袭过来,笼住他全身,震得他直颤——这是他心尖上的人儿,可是,他一箭杀了她。

    一口心血上涌,吐了出来,脚步踉跄,双腿一软,跪倒地上。

    又怕怀中那小人儿摔出去,赶紧极力抬臂托了,瞧着不远处,大军阵中,飞身出来几骑,还有萨力和,那跑起来如风的铁塔,正往这边飞奔而来,这才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

    《曦书•熙乾卷》“熙乾五年九月,熙帝命风玄墨为破虏大将军,领四十万大军,合五万西凌铁骑,讨伐北辰,迎回昭宁长公主。十月初四,大军攻破北辰边防要塞南关城,此后势如破竹,三日之内,攻至雍州卫城池州。两军对阵,大将军阵前失手,射杀公主,又突发怪疾,昏迷多日,大军无主帅,加之池州守军坚守城池,久攻不下,无奈撤兵,是谓北辰战记。熙帝震怒,十一月,以大将军贻误战机为由,缴其虎符,留其军衔,命其任皇城禁军兼京畿守军总教头,至此,只可训军,不得领军。

    (第三卷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洞房花烛夜() 
又到一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夜间戌时,泰安门前,护城河边,烟火升腾绚烂,照彻了整个夜幕。

    朱雀大街上,曦京人挤了个水泄不通,赏这上元烟火,烟火后面的城楼上,弱冠之年的皇帝陛下,手执他的皇后,在高处俯瞰这太平盛景,享万民敬仰,庄严宝相,仪态万千。

    “阿姐如今的身份,若在曦京风光大嫁,有些不妥。就当那元宵之夜的满城烟火,是庆亲喜礼吧……届时,朕与皇后,在泰安城楼上,会为你祈福的。”

    早些时候,夜云熙于沉梦中醒来,说她要嫁人,要嫁给凤国公府的凤家老九,皇帝对她如是说。婚期定在这正月十五,普天同庆之时,掩人耳目。

    她懂得皇帝的意思,几嫁之人,残花败柳,克夫之命,名扬四国,如今,有人肯娶,已经很不错了。

    她有何不知足的?关山千重,路遥万阻,她走回来了;一箭穿心,生死之劫,她活过了;忘却前尘,形同路人,她还是努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没有天子金册赐婚,三公元老作媒,没有十里红妆过街坊,没有十八台大轿入府门,只一顶软缎小轿,一身红锦嫁衣,不声不响进了这大将军府,又何妨?曾经,悠悠礼乐,煌煌仪仗,重车嫁妆,举国之礼,送她北上,又如何?如今,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她不稀罕。

    且有此刻,漫天烟火,满城太平,为她祈福。她真觉得,这已经是上天最眷顾她的时候。

    朱雀大街往东,永兴四坊尽头,百年老宅凤国公府对面,新起的大将军府内,红幔高挂,灯笼摇晃,迎来这大将军的神秘新嫁娘。

    一干奴仆,低眉顺目,喝着喜酒,沾点喜气,也窃窃私语,作些好奇的猜想。唯独那对陛下送上门来的刁奴,一曰青鸾,一唤紫衣,僵着一脸的不满,直直闯进大将军的洞房去……也罢,这平日里就在府上横着走却没人管的两个主,要如何与这新主母闹腾,与他们无关。

    “青鸾,紫衣,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好生看看……”夜云熙一把扯了那红缎盖顶,本就从简的红妆,只高束云鬓,也无甚头面,倒也轻松,一身赤锦鞠衣裳裙,除了颜色艳些,还不如她往日的宫中常服来得复杂。

    遂从那宽大婚床上,利落起身来,一边赶着吃了火药炮仗的两个丫头走,一边开始在室间转悠,她要仔细看看,她的花烛洞房,是何等让她称心的模样。

    “这种委屈,公主……也受得。”青鸾瞪了眼睛无言,不明白有什么是要好生看的,紫衣却口快,愤愤说来,替她鸣不平。

    “委屈吗?……不觉得。”她笑着说来,今日,已经笑了一日,尚意犹未尽。她明白,这两丫头,是嫌她不开公主府,驸马尚公主,偏要下嫁将军府,做将军夫人,还有这寒碜婚仪,搁在平常曦京人家,都觉得丢脸,叫这两个平日狐假虎威惯了的妮子,如何顺得下这口气?

    可她心里,那种劫后余生,恍若隔世重逢的平静与喜乐,又岂是两个情窦未开的小丫头能体会的?遂带着得意地反问:

    “子非鱼,焉知鱼之不乐?”见紫衣还要张嘴狡辩,赶紧抬手撵了,又寻了个差事,让那二人稍安勿躁:

    “去前面看看大将军,不要让他喝醉了。”

    待二人退下,室中独剩她一人,她果真就那外堂内室中,慢慢转悠起来。在西凌王庭的地铺上,她顺口提的,沉香画壁锦堂,镂雕描金大床,软锦衾被芙蓉帐……这大将军府的陈设嘛,在她那富贵眼看来,是过于简朴了,有些……寒酸,不过,也好差强人意。管他黄金屋,还是寒窑洞,她无所谓。

    再见着桌上红烛火焰跳跃,盛好的合卺酒,一缕一缕地飘着香,那张红锦婚床上,桂圆大枣花生,撒了一床,她继而又心满意足地,傻笑开来。

    北辰归来,在丹桂深宫里,躺了三月,也迷糊了三月。待她神思彻底恢复清明,身体也大致恢复康健之时,问那位在一边得意地吹胡子的徐老爷子说,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她该如何报答?徐老爷子说,要谢,就谢那射箭的人,心脉之旁,偏了两寸,还有,谢那替她止血之人,及时封住了心脉,止了心头血。

    她自是明白,那替她止血之人,她本是欠他一份给不了的情意,亦想着以命来还,可他却不要,那她只有来世再报了。而那射箭之人,她亦欠他一段忘却的前尘,如今,只有以身相许,以肉来偿了……

    一番幽幽思索,在那满目红暖喜色中,渐渐有些按耐不住的胡思乱想,脸上也跟着有些烫,便将先前扔在婚床上的那张红缎撰盖头拾起来,攥着手里,当手帕子般,在指缝见缠绕,开始纠结,等下他进来,是要将盖头遮面,让他用秤杆来挑?还是先抬眼打量,那一身喜服映衬下的容颜,摄人心魄的模样?

    着实,她在深宫里藏了三月,一次也未见过他,这突然见着,会不会紧张?且紧跟着就是洞房良宵,会不会怯场?禁不住摸摸扑扑的心跳,捧着发烫的脸颊,一头倒在婚床上,在满床的多子坚果间,暗自销魂。

    那身子一沾床,不觉困意袭来,竟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一盹醒来,揉眼回神,才想起这娇弱身体,重伤初愈,确实大不如从前,成日困得要命。又见着案上红烛,已燃过半,外间却无甚动静,便开始嗔怪那两丫头办事不力,也嗔怪那外面酒桌上的食客,逃不过就是裴炎之流,一群军痞子,这洞房花烛夜,岂有让新郎倌喝醉之理?

    心中来气,一连身起了,下床来,走出内室,猛地见着画堂上,那两个丫头,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挺,如两个木头人,也不知在这里候了多久。她瞧得稀奇,冷声问她俩:

    “大将军呢?”

    “喝醉了……”紫衣看向青鸾,青鸾看向紫衣,终于,两人神色交流商议下,还是青鸾回的话。

    “在哪里?”

    “在书房……”青鸾答到。

    “怕吵着公主……”紫衣又接着补充。

    “带我去看看。”她怎么不知,那人喝醉了会吵?纵然喝醉了,也该带到这喜房来,把人送到书房里去,是何意?心下狐疑,脚下调头,就要往门外去。

    那两个神色诡异的丫头就齐齐撵上来,拦在她面前,一副恨不得要跟她跪下的样子,两人同时开口,却又毫无默契:

    “喝得不醒人事……”青鸾说。

    “吐得一塌糊涂……”紫衣却说。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相互嗔怪。

    “说真话。”她如何瞧不出这中间的猫腻,挑了柳眉,沉了声音问到。

    两丫头又是一番抚胸顿足,痛不欲生。终于,紫衣深深提了一口气,咬牙切齿说来:

    “莲姑娘……生病了。”仿佛那莲姑娘,是她几世仇人一般。

    “谁是莲姑娘?”夜云熙眯了眼,问她,声音里渐渐起了霜意,她怎么不记得,有什么莲姑娘。

    “不就是……那个西凌来的阿依莲,大将军一开府,就住进来了,还让府里上下,都称她莲姑娘。”紫衣低头嚅嗫,语气里,万分不待见,这位莲姑娘。

    原来是她吗?是了,在西凌王庭,那人小意相求,想带那可怜的妹子回曦京照顾,她还大度地答应了来着。这阿依莲,手脚虽残了,可跑得比她还快,她今日才过门,人家都已经是府上的老熟人了。

    “她生病了,跟大将军什么关系?”她其实已经想到,是怎么一回事情,却还是忍不住讥诮问出。

    “她……派人直接从酒桌上,把将军大人截了过去,这会儿,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紫衣也终于硬了头皮,和盘交代。

    呵,她之前答应那人什么来着,答应要治好阿依莲的手脚伤,还要送她风光出嫁,赠她半世福禄荣华,未曾想,还没等她显这主母神威,这莲姑娘就开始给她脸色了。

    “那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等?”她也瞧明白,这两人拦在她面前,只差没抬手来拉她胳膊的架势,是何意。

    “公主的大喜,将军瞧了她,很快就会过来的。”青鸾见她渐起的怒色,赶紧轻言慰她。

    “呵……”她一声冷笑,绕过那两丫头,拉开房门,迎着扑面的寒夜冷意,大声说来:

    “青鸾,紫衣,怕什么?你们跟着你家主子,刀山火海,什么阵仗没见过,这点深宅妇人的争宠伎俩,就把你们给唬住了吗?带路!”

    这两可心的丫头,是想给她留些脸面,要她委屈片刻,能遮过且遮过。可是,她要那脸面作什么?她还有什么脸面可要?弃了所有,入了深宅,痴心未遂,先犯小人!敢在她的花烛之夜,跟她抢人!她就不信,这世上,还有她治不了的妖精。

    让青鸾和紫衣在前面带着,一路穿廊转角,到了一处水岸山石边的别致幽房。站在那微开纸窗外,忍不住挂起嘴角,苦笑。她要的重门府邸,曲径园林,这阿依莲,倒是挺会挑地方,将这园林深处,清雅之地,给占了。

    窗上灯影中,人影摇荡,还有细细说话声,透过那镂雕纸窗,清晰地钻进耳朵来:

    “这身喜服,穿在哥哥身上,真是好看,可是,我还是看着碍眼。”

    “别闹,把药喝了。”

    看着碍眼么,她还听着堵心呢,顿时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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