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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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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满头皮发麻,额头青筋直跳跳,这什么跟什么就先道谢啊,她还没默认啥呢,这女人也忒懂打蛇上棍了!好在她不是单口相声里的乾隆,没什么金口玉言,不然这女人学刘罗锅那边一谢恩,她就只能抻脖硬吞下苦水,自家暗地里后悔去。

她冷着脸,只道:“买卖生意,公平交易。谢我做什么?”

颜如玉媚然一笑,也不接口,兀自拿起一个匣子来仔细端详,开展估价工作,这看了又看赞了又赞,再将几个匣子并到一起,手指轻拂,道:“这些木料虽是上乘,但算不得顶好的,花样和雕工却是没得挑,这又是一套,…………奴出一百五十两,二奶奶意下如何?”

夏小满和纪灵书在尉宣府做过一回买椟还珠的事,砍价一番几个匣子里最贵地也只十两,平均算下来则是六两多一个。不过匣子这样的技术性奢侈品的价格很难固定,原材料、铺面杂费、匠人伙计工资哪样不是成本?而纯利润还得根据地区消费水平来加。这因着店铺房子都还没影,市场调研也没开展,夏小满自然没进行过成本核算给匣子定价,甚至实际上连心理价位都没有。况且现在这六个匣子,料是木工搭添头赠送地………没成本,就算按照过去的手工钱给凌二,拢共也就三十两。

现在颜如玉出一百五十两。

要不要接?夏小满略一迟疑。商人趋利,给少了是正常,若给多了自然……

颜如玉却是见她不语,便再次开口,陪笑道:“一个金莲蓬,五、六两金,加了珠子,讨个彩头,也不过卖上三百二三十两罢了,装了匣子,撑死卖到三百五十两,奴少不得抬抬价,也请二奶奶看看奴的诚意,…………二百两。再高奴便真个赔了本钱了。”

怕她嫌价低?果然暴利。夏小满还是暗自惋惜了一下失之交臂的财富,手指轻叩桌面,道:“你出的价,撂下银子,匣子你拿走。”

颜如玉喊了门外两个小丫鬟进来,叫人奉上四张五十两的银票,茴香瞧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上前接过。

颜如玉又叫小丫鬟取出个笺封来。也是奉到夏小满面前,笑道:“这是那金莲蓬并几件首饰的图样,二奶奶且瞧瞧,再与奴指点一二。多暂来取,二奶奶与奴个日子。…………这往后还得二奶奶多费心照应。”

茴香还道主子应了颜如玉,虽心下不满,却也不敢劝,刚要过来接。却被夏小满微一抬手止住。她地手并没有落回来,而是依旧朝外,道:“颜姑娘要匣子,匣子已给了。请自便。”

茴香长舒一口气,瞧了一眼采藻。采藻亦是大快,抿了抿嘴,随即撇头微扬下颌,满是蔑视望着颜如玉三人。

俩小丫鬟哪里有功夫瞧她们。都是一起竖眼睛瞪夏小满,尤其是付款地那一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颜如玉再一次绷不住脸了,颦眉道:“二奶奶这是何意?”

夏小满冷笑道:“说得不够明白?”

颜如玉也带了恼意道:“我已是尽表诚意。二奶奶两次三番这般待我,到底……”

夏小满打断她,一指茴香手里地银票。道:“话说得够明白了,聪明如颜姑娘,不会不懂。匣子你要,拿走;不要,银子拿走。旁地,与我无干。你这来来去去几趟了,也歇歇吧,以后呢。别往这边拐。也就不累了。请吧。”

颜如玉蓦地站起身,怒意增了三分。夏小满却抢在她之前开口,森然道:“采藻,等什么呢?哪能让客人等着?送客!”

颜如玉双拳在袖里紧握,紧抿着嘴,死死盯着夏小满,直到采藻过来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姑娘请,她忽而换了表情,嘴角强行勾起,咬碎银牙却硬做媚声,道:“谢过二奶奶。”然后向身后小丫鬟,几乎一字一顿道:“红豆,收了匣子。”说罢福了福身,一路摇曳而去。

那叫红豆的丫鬟恨恨的打着包袱,手脚麻利,下手却未免重了些,让匣子发出声响,似乎在表达不满。采藻已在她身旁,脸上挂着笑,正常声音道:“哟,慢点儿,仔细那好指甲。”却是小声嘀咕道:“仔细我家的花梨木桌子。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猫儿狗儿也来挠上一把。”

红豆气急,瞪着眼睛,刚出声道:“你!”

采藻就嗤笑一声,学着夏小满的手势往外递胳膊,低声道:“我家二奶奶好性子,不追究,还不快走?非挨了板子才知道疼的!”

另一个小丫鬟忙过来捅了红豆一下,拽着她紧跟着自家小姐去了。采藻心里越发舒坦,勾了勾着嘴角,面上若无其事地奉命后面跟着送客。

夏小满虽没听见什么,但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采藻这丫头牙尖嘴利给她们排头吃了。虽然从面上论,和这样人斗嘴,赢了也没什么脸面,输了更加丢人。但她是世俗中人,甩不开世俗的快乐,看到讨厌的人吃瘪,到底心下暗爽。

见人走远了,她揉了揉鼻子,吩咐上来撤茶盏下去的小丫鬟道:“门窗大敞开,扇动扇动,驱散驱散,没味儿了再点咱家的香。”然后回身向茴香道:“你亲自门上跑一趟,叫他们眼睛给我瞪大了,瞧清楚了出去这仨人,再有登门,直接给我撵走了,别往里头报了。违者严惩不贷。”

茴香应了声,又劝道:“主子息怒。何苦同那等人置气。”

夏小满咧嘴一笑,道:“没置气。跟她们置气,那气都生不过来了。今儿只有她们生气的份儿。你且去吧,我先回房了,这屋里忒呛。”生气的自然是颜如玉主仆三人。

上了马车,那叫红豆地便先开口,怒道:“小姐何苦来的!和那等人有甚好说?!端什么奶奶架子,不过是个偏房罢了!瞧这年家也不怎么样,宅子别说和府衙后堂比起来,便是和袁家马家陈家石家……都差得远了!!奴婢就知道,门房是个下三滥,这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旁的丫鬟忙掐了她一把,示意她住嘴,口上遮掩道:“得了,少说一句,给小姐个清静!”

红豆犹不服气。嚷嚷道:“青萁!你不也受了委屈?知礼的巴巴送信笺。那下三滥眼睛只瞧天吧,还不肯收,当是皇城天庭么……”

那叫青萁地,唬了一跳,再要拦已是不及,颜如玉一张脸黑锅底一样,冷冷问道:“信笺门房不肯收,是什么事儿?”

红豆见自家小姐那脸色。知道失言了,便再不敢说话。青萁忙陪笑道:“没什么,小姐……”

“说!”颜如玉陡然暴怒,一腔火都在这当口儿喷了出来,拍着小几大喝了一声。

红豆一缩脖子,悄悄往车门边儿蹭了蹭,小姐发火起来是要收拾人的。青萁躲无可躲,只得硬着头皮道:“小姐原让奴婢去送信笺匣子。头一回去了。按照小姐吩咐,给了银子,便是送进去了的。可第二回再去送,门房说死不肯依。已是比上回银子多给了五两,还不肯……奴婢便……”她说着,脸略有些红起来。却是带了气恼地音儿。

彼时青萁实是恼了,头一回送匣子时,银子之外,少不得用点子媚人地手段,由着那门房揉掐了她手半天,到底办成了。这第二回,门房也是大胆了,也是因着夏小满地责罚窝了股火儿。瞧这轻佻丫鬟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肯给办事也就罢了,却要往身上摸。硬占便宜。她虽在窑子里出来的,见惯了那些事,可到底还是个童女,门房那双手往她腰下臀上这么一贴,她便没来由的恶心厌烦,夺手跑了。信笺匣子没送出去,只好暗自收起来,因怕小姐怪罪,也不敢提这茬,只说送去了。因着实在怄了,又和红豆交好,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却未曾想今儿被翻出来。心里又气又恼又怕又委屈。

她这边还没从自家情绪里拔出来,忽然脸上一疼,被小姐重重抽了个耳光,本就坐的不稳,这一下连人带小杌子一起跌出去。幸好红豆蹭到了车门边,忙一把抱住了青萁。那小杌子骨碌碌滚下车,咚的一声,吓得外面车夫一惊,忙急急住缰绳,马车晃了几晃,方才挺稳。

车夫忙跳下车,忙躬身问道:“小姐受惊了……”又往后面路面上去看,见是个小杌子,方放下心来,还未待说别的,已经被颜如玉兜头一顿臭骂。

颜如玉被这马车晃得身子一趔斜,勉强扶住车厢,听得车夫出声,便是骂道:“混账东西,作死啊?!车给老娘赶稳当些!嗦个什么,赶紧回楼里!”

车夫碰了一鼻子灰,也没了情绪,小杌子也不捡了,跳上车辕一扬鞭子,继续行驶。

红豆青萁都是一身冷汗,车行不算飞快,却也不慢,这若从车上滚下去,是死不了,伤筋动骨撞头破相那是必然地。

青萁脸上大红巴掌印火辣辣地疼,嘴唇哆嗦着,既是被小姐骇地,也是被方才凶险骇地。红豆大她几个月,性子辣,平素也有些姐姐样子,勉强稳了情绪,拍了拍怀里的青萁,向颜如玉道:“小姐息怒……且饶了青萁这次吧。我们伺候小姐这么些年,没个功劳也有苦劳吧,这是青萁头次犯错,小姐便就……”

“头次犯错便犯了大错,坏我大事,还敢讨饶?回去仔细你的皮!”颜如玉脸色铁青,喝道:“说!第二回的匣子没送到年府?!”

红豆抢言道:“小姐,不怪青萁,实在是年家那下三滥门房……”

“你闭嘴!!”颜如玉又要抬手,然离着远,终是攥拳放下,随手把身边的小引枕丢了出去,恨道,“贱蹄子,坏了老娘大事!”

那第二个匣子里,没有第一次那些长篇大论,恭维谄媚,只一句话,五个字,年寿堂设局。

她其实也不过借着送酒送菜进去听得只言片语,不晓得具体,可无论年家能领会多少,她只要开口,都是人情。机会稍纵即逝,需得牢牢抓住,才能卖年家个好,拉近同年二奶奶的关系,好谋自家的事。

弹指芳华如电。这一年,她已是二十七岁。

寻常女子比她长上二三岁地,许都与人当丈母了,她却孑然一身,虽是夜夜换新郎。朝时醒来却是空对满镜寒霜。

春融楼半壁江山都是她的。可她不能一辈子在楼馆里呆着,女人么,总要有个归宿才好。

红豆青萁都还是孩子,常是带着几分天真劝她:小姐何必愁?董捕头待小姐一片真心,将来必能成小姐倚靠。

她只有冷笑。逢场作戏而已。欢场之中,有几分真心?搂着男人,还不如搂着银子踏实。

终要从良,却又不肯委身为奴为婢…………永世贱籍。比那低等的侍妾还位卑。况且,她又不清白,多被人诟病。一辈子为了银子被人压,现下有了银子,如何还学那蝼蚁虫豸忍辱偷生?!她这性子,断过不来那等日子。

本来她还有机会,给自己谋划了一条路。可如今……

她瞪着眼睛,想生吞了青萁一般。说着犹不解恨,手边能触及的东西尽数掷了过去。

“小姐!!”红豆闪身躲过,放下青萁,大着胆子扑过去。抱住颜如玉地胳膊,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仔细身子……”

颜如玉一把推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贱蹄子,若断了老娘地路,你们便也别想活了!”

“小姐想要什么,奴婢给小姐寻来便是……小姐息怒,息怒……饶了奴婢们吧……”红豆撞到了车厢上,忍着疼,急声道。一双小手却是不断把小姐周围硬的沉地东西偷偷撇到地上。

想要什么?颜如玉扶着车厢。喘息着,阖了眼。想要……

脱籍。回京。干干净净的坐产招夫。找个能驾驭的人踏踏实实过下半辈子。

想要。一条路。

一条出路,而不是,退路。子匣子,点了六十两出来,拿个小匣子封好,准备给凌家;又拿二十两出来,绣囊装了,准备给纪灵书。这是先前说好的红利,是她的道德底线。

如此,凌二那边,算可以放下了,六十两,若做生活费,便算上养病,三四年也没问题;若开个小摊子,也够本钱。她叹了口气,看着剩下的一百二十两,犹豫了半晌,拿了两张五十两地银票出来,揣到随身荷包里。

茴香打外面回来,进门交了差,道是门上都交代好了。又道:“奴婢瞧着爷回来了,想来必是要寻主子的,主子不往上房去?”

夏小满点点头,道:“就过去。”又指着桌上两份银子,道:“匣子,一会儿叫小韦嫂子寻人送去城南凌家,采藻跟车去,只说是先前说地红利。采藻聪明着,当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你再点她两句。那绣囊地,一会儿私下捎过去给表小姐。”瞧着茴香一一应下,她才整了整衣襟,往上房来。

暖阁里,年谅才换好衣裳,见她进门,笑道:“大姐过来了。”

夏小满勉强挤个笑出来,道:“方才我去纪府探望表小姐和小少爷来着,正赶上大姑奶奶过去。”

年谅一怔,道:“你见着大姐了?”随即挥手打发丫鬟们出去,皱眉道:“大姐怎么说?你怎么回的?咱们莫要说两岔去……”

夏小满翻着白眼,就知道要求别说两岔,可也得有前提基础啊。她轻咳一声,把年诺和自己地对话简单复述了一番。年谅听她兜着圈子往自己身上绕,不由一笑,道:“亏得你机敏。这么回甚好。回头我与姐说便是。”说着又拉她身边坐下,正色道:“说来,不晓得衙门耍的什么花招,方才来了位师爷,张口闭口的匪患,一副他们平了匪救了年寿堂地模样………我瞧倒是七分卖好!而于你……只字未提,没说什么夺药,更没说挟持……”

夏小满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手心似乎又有汗沁出。年谅觉出她的紧张,忙揽她过来,摩挲她后背,道:“满娘莫怕,无事,真个无事。方才我与方先生商量了,瞧衙门的意思,竟似不知下晌你曾到过年寿堂,还敢信口开河诓骗于我!真是可笑。然瞧着不似故意为之。年寿堂那边被衙门封着,派去地人都被挡了回来。到底死了多少人也不晓得,若如你所言,动静不会小,我已着人往衙门口盯着,只玫州不如京里,没法子晓得详细。”

夏小满抱着他,慢慢平静下来,想想那个时段,寂静的瓮子巷,寻常的马车……伙计死了,如果年寿堂前厅上地人都死了,那么确实没有人知道她去过年寿堂。

这,是福是祸?

或者是等价交换?衙门不追究她的事,也让年家不追究他们的事?

“匪患……青天白日的,药铺里发生匪患,不劫钱,劫药…………又不是多贵重的,人参都没碰……”夏小满似是自言自语轻声道。

“不过衙门说辞。我只含混应付过去,待问了吴家父子再论,…………还没去见吴家父子,想先晾上一晾,拖得他们心里没底,方好问话出来。哼,这等人……”他觉出怀里的身子微微一僵,忙紧了紧胳膊,唇落在她腮边,和声音一样轻,安抚似的。“别想了。满娘。万事有我……你且安心……方先生那边也出了几策,只缺得力之人,待我见了姐姐姐夫再细商量。”

她低低嗯了一声,放开,不想了,他才是原住民,比她更适合分析解决这类事情,她只需要说实话,提供实际资料。

说实话。她蹭起身,掏了银票出来,给他看,说了颜如玉过来的事…………挑能讲地部分讲了,然后直言卖了被颜如玉盯上地“工匠报恩制的匣子”,又道与工匠和纪灵书分红。

年谅听闻颜如玉又上门,眼里已是一片冰寒,又听她说是为了摆脱颜如玉卖了匣子,多少有些不屑,微微摇头。末了,再听她道:“我疏忽了,折损了药材,这一码算一码,公平起见……”

他瞧着银子再听着这话已是晓得她地心意,又气又笑又是无奈,一把扯过她,抬了她下颌,略恼道:“满娘,你说的什么话?”觉得她挣了下,手上又紧,口中只恨道:“这话不必再提。…………再不许提。”

她也不挣了,只剩叹息,低声辩道:“真没旁的意思,只想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此例从我以开,下面人还指不上……”

他哼了一声,却松开手,道:“这里是玫州。他们若还想照京里那套来,做些叫爷瞧不惯的,那还留着他们怄气?”

夏小满吐了下舌头,收了银票。到底是有阶级的地方,上位者有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年谅看了半晌她的荷包,平了平心气,认真瞧着她,道:“你不是要攒些脂粉钱?想做什么便做罢。你和表妹有事做,不闷,欢欢喜喜,便是好的。你那点子小打小闹的能拢多少银钱?官中不差这一抿子。”

他含了一句话在舌下未出口。“将来”二字,他都不知道,又怎敢替她断言?

她脸上不自在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原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还是那一句,这里是玫州,你也犯不上拘于京里那些陈败规矩。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愈低,“你不用家里的人,外面人却要瞧仔细了。你最知礼数,哪些人能用不能用,当都是分明的。再者,虽是在玫州咱家不惧何人,但到底是不好折人脸面。你……当有个谱……”

她勉强一笑,他心明镜的,她不肯说,他便也不说。现下……

她到底没解释,只道:“原想了不少,最近却是不准备做什么了。…………在家里踏踏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他心里一松,复又拉她入怀,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下,低声笑道:“好。”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43、有人就有江湖⑦

窝了一晌方起身。年谅由着夏小满整理衣裳,听她说着纪方杰的病况和她送去的礼物,频频点头,忽一低头,瞧见她还穿着在家的衣衫,不由一笑,抬手止了她,道:“别打发我了,快去换衣裳吧,既是家里无事,便莫让大姐久等。”

夏小满绕到他身后,抻了抻后襟,放缓语气道:“我叫青樱过去伺候大姑奶奶了。回来前,大姑奶奶吩咐晌午不必我过去。”

年谅不以为然,扭头道:“大姐不过一说,你还当真了。去换吧,一同过去吃。”

夏小满使劲了两下,抻得没了褶子,转到他面前,抿了抿嘴,道:“不大好吧。大姑奶奶可都说了不用我过去。………我也叫厨下备了我的饭了。”

见年谅不言语只盯她,她也晓得这词儿说不过去,微有些尴尬,找一个能摆平年谅的借口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便又道:“没旁的,还是昨儿的事儿……主要是,大姑奶奶若席上问年寿堂的事,我这边……”

年谅摆手道:“不会。若真能在席上提,先前又何必私下招了你单问,姐这是不想让姨母忧心……”话虽这么说,却到底顿住,拍了拍她胳膊,道:“也罢,左右你方才也与大姐请了安了,……大姐也是有言在先的……”

到底里头牵扯了表妹,若大姐真个问了,当着姨母面,满娘怕是更难应对,还是不过去的好。回头关上门家里再说,还能瞒了姨母那头,…………虽然也不是久长之计,但能瞒多久瞒多久吧。日子久了随便想个什么说辞也就糊弄过去了。

夏小满却压根没琢磨昨儿的事。她自然知道年诺不可能在席上提那事,这么说不过是个幌子。听闻年谅不用她去了,不由心里念了句佛,低头瞧了瞧这双腿,啧,少遭一次罪。

年谅见她低头不语,忙道:“那事儿莫想了。”又岔开话题凑近她调笑道:“…………我可这就过去了,再耽搁便到饭时了。没得叫姨母见笑,这闻风而来,多长的腿子!”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我腿可不长,这立久了,踩一踩更短了。再末梢神经坏死,把脑袋憋大了……啧啧,亏得免了……”

他隐约听了半句。似懂非懂,还想调笑,忽想起上回大姐过来时,席间姨母让她落座她也不肯。一路站着相陪。这会儿叫她纪府吃饭,她怕是想着得立规矩伺候布菜,才嘀咕这句话、这般模样不肯过去吧。他叹了口气。缓声道:“大姐最是随和,你也不必太拘谨了,………姨母不也唤你?入席便是。”

她眉梢高挑,眼睫低垂,嘴角依旧扭曲着,调子微有些拐,只道:“有些规矩……还是守着好……”

他瞧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弯了眸子勾了嘴角。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省得规矩是真,只不晓得肯守规矩是真是假。换着法子推了旁人做恶人。”

她斜眼瞧他。有心玩笑一句,可若话泼出去便是变相承认她先前确实逃避守规矩了,只好抿了嘴,装聋作哑,耸了耸肩,佯作不懂。

“罢了。”他彻底被打败了,笑着摇了摇头,道:“下晌大姐过府再论。不问你是最好,若问你……还是那话,推说不知吧。”

他转身才迈了两步,又顿住脚,偏头对扶着他的夏小满道:“吴家父子还在前堂,回头你寻个由头打发走,就说这会儿我没空见他们。…………你也别见,也什么都别问wrshǚ。сōm。听我的,先晾着。”

年诺没在席上问年寿堂地事,倒是似是无意问起满娘人怎么没过来。

年谅想着满娘那副模样,心中好笑,脸上便不由透出几分笑意,只回道:“因着姐说不用她过来,不敢拂姐意思,故此留她在家处置些家务事。”

年诺夹起片青樱撂在布菜碟子里地嫩笋,端详了下,随意道:“倒是听话。”

年谅一怔,随即陪笑道:“她是实心眼的。给个棒槌就当针认了。”

年诺淡淡一笑,不再言语,放了那片笋到口中细细咀嚼。新下来的春笋,鲜,嫩,爽,脆,却是带着点子寒涩。

饭后饮茶闲聊片刻,年诺便辞了纪郑氏,又约下三月初一去上香,跟着年谅回了年府。

对于来上茶的夏小满,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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