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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谱-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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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着逗弄她:“朕几次见婕妤,婕妤都是静默寡言,为何呀?”

    崔锦华低下头去:“臣妾生来不喜多言”

    “胡扯!”我想都不想就驳斥道。

    我本想提说,上一回我与夏斯阙易装潜入丞相府时,崔锦华与姐姐纨素一番口角锋芒,哪里是不喜多言的人!但是思及皇帝与郡王隐藏形貌、私入相府,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我只好不提。

    于是我改口道:“哪有似你这般的妙龄少女,生来寡言少语的道理!”

    崔锦华猝然抬头看我一眼,面容隐有忧愤之色。

    我心下一跳,隐隐觉得找到了突破口。

    我故意放下她的手,声音稍显冷意:“锦华,难道你不愿入宫?你知道,当日嘉郡王执意要娶你表姐,朕恐伤了你崔氏颜面,因此要你入宫。你莫不是怨朕这个决定过于草率?”

    “不!”崔锦华立即否认,“臣妾心心念念,都是入宫侍驾!奈何”

    她眉宇之间的恼怒之色越发明显。

    我面色稍缓,重又拉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呵一口气:“奈何?”

    她欲言又止,我抬眸对她温雅一笑:“有什么话,是朕不能知道的么?”

    崔锦华深吸一口气,说道:“家父本意是遣臣妾入后宫,以姐姐为嘉郡王正妃。奈何姐姐早欲飞上枝头,不甘心为嘉王妃。姐姐暗中买通家母侍婢,将我数次失言反复说与家母,导致家母恼恨于我,姊妹易嫁,要我嫁入王府,而姐姐得以入宫为妃。臣妾因此悔恨非常,发誓入宫后再不多言!”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复又皱眉,“嘉郡王有何不好,你们姊妹都不愿嫁他?”

第65章 无亲() 
朝野上下尽知,我待嘉郡王与别的兄弟不同。崔锦华却没有因失言而流露惶恐,面色熙和恬淡:“嘉郡王殿下龙章凤姿,自是佳配。然而臣妾宁为天子嫔妾,也不愿做嘉王正妃!”

    我听了不觉好笑:“这是为何?”

    “臣妾在闺中便常听家严提说皇上圣资颖睿、允文允武,那时候臣妾便私心期望,此身若得在皇上身边执巾奉帚,便在无所求!”

    我不动声色问道:“崔丞相时常在家人面前提说朕?”

    “只是偶尔。”崔锦华似乎意识到不该道出丞相私下的言行,因此话又变少了。

    但是这却勾起了我的兴致!

    丞相崔煊少年成名,诗酒风流名动天下。太傅曾言此人年轻时自负才名,言行轻狂、落拓不羁。因流连青楼数日不出,遭御史弹劾,贬谪至苦寒之地。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崔煊不容于礼教,却引得天下文人士子趋之若鹜。

    反倒是崔煊中年后转投刑氏门下,成了刑太尉的走狗,如今虽是门第煊赫、紫袍玉带,但却落得个声名狼藉的可悲下场。荣辱之间,不知得失几许。

    “朕想听听,丞相私下里可有评说过朕?”

    崔锦华嘴唇翕动,不敢再说下去。

    “无妨”,我捏了捏她的手指,“你我夫妻私语,做不得真。卿姑且一言,朕听过即忘,可好?”

    “家严曾言,虽不知皇上谋断如何,但是皇上聪慧异于常人,且悟性绝佳,只是锋芒太过,若不知收敛,恐非长久皇上恕罪!”

    崔锦华无意中竟说出了丞相的不敬之语,她吓得俯伏在席上,瑟瑟发抖。

    这一语在我听来,不啻振聋发聩。我忍下心潮起伏,若无其事将崔锦华扶起来。

    “朕不是说过了么?听过即忘。”

    崔锦华痴痴问道:“皇上当真不恼怒?”

    “你看朕像是恼怒的样子么?”我笑了笑,“而且你肯说与朕听,便是对朕不藏私,朕非常欢喜。”

    崔锦华轻轻舒出一口气,显是吓得不轻。

    我眯了眯眼睛,情知情绪一紧一松之下,此时恰是她最无提防得时候。

    “难道在你心中,朕就是动辄易怒的暴君么?”我拉她靠坐在怀中,慢慢说道,“你看今日在绮云宫里发生那样的事,朕不是也没有怒火冲天?”

    “臣妾当时唯恐皇上下令处死周美人。”

    她的话着实出乎我的预料:“怎么,你也同朕一样,认为周美人是被冤枉的?”

    说这话的同时,我的目光不觉瞥向寝殿的一个角落。

    崔锦华没有回音,她凝神我的眼睛:“皇上深夜传召臣妾,莫非是因周美人之事,皇上意欲向臣妾求证?”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对上她的眼神笑笑。

    崔锦华难掩失落:“此事臣妾虽有觉察,可”

    “先不要说!”我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话,同时抬手掩在她嘴上。

    崔锦华口不能言,她蹙紧如烟双眉,眼波流转满是疑惑地望着我。

    我充满邪气地笑了,在她耳边语声低沉缥缈如顷刻飘散于九天的烟雾:“朕深夜召你,只是想见你,与旁人无关。今夜,这北阁之中,只有你与朕!”

    我放下掩在她唇上的手,猛地将她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寝榻。

    被抱起的一刻,崔锦华因为失重,惊呼一声,随即双臂环住我脖颈,眼睛一眨也不舍得眨地盯在我脸上。

    她此时已能言语,却似乎唯恐出声惊扰了眼下的欢好情浓。

    我宠幸了崔锦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可怕的清醒和冷静,这是我以前绝不会有的。

    我微抬起身,望向枕畔媚眼如丝而又意乱情迷的女人,心中涌起浓重的悲凉——我为洗雪一个女人的清白,却要用宠幸另外一个女人的方式。夏斯邦何其可悲!

    皇天无亲,惟徳是依。皇帝又何尝有过亲情?骨血之亲如祖孙,肌肤之亲如夫妻,当面对皇权,或者相互利用,或者反目成仇。

    我披衣坐起,趿上逍遥履就要搴帐而出。

    “皇上”崔锦华自我身后,不放心地唤道。

    我回身对她温和一笑:“朕去去就回。”

    侍立于寝帐旁的司帐司寝女官没料到我会这时候出来,诧异之下躬身问道:“圣上何事吩咐奴婢?”

    “你们,一个也不许留,都退下。”

    我冷眼看着女官侍婢尽皆退下,转身向寝殿的一侧行去。

    以食指中指轻叩墙壁数声,专用于藏人的复壁应声而开,两名彤史女官拜倒在我脚下:“皇上。”

    我看一眼她们手中墨迹斑斑的绢帛:“既然都记下了,就退下吧!”

    二人面面相觑,只得行礼告退。

    我环顾寝殿四周,确认再无旁人,方才回身入帐。

    榻上崔锦华不知何时已拥被坐起,见我回来,忙问道:“皇上做什么去了?”

    我脱了寝衣,将她揽入怀中:“朕说过,今夜这北阁之中,只有你与朕。”

    “皇上为何对臣妾这样好?”

    我无法作答,只有抚弄着她的长发:“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明日虽无朝会,可也要至两宫太后座前问安,早些睡吧”

    ***

    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我站在铜镜前难免呵欠连连。

    崔锦华清晨起身,一直乖巧地服侍我更衣着冠,我垂眸看向正在为我整理袍角的她,突然说道:“虽说婕妤初次进御不必晋封,但是朕想给你一个封号。”

    崔锦华的动作立即停下,她猛然抬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我略抬了抬下颌,对她笑笑。

    大夏内廷妃嫔自正三品婕妤起,始可获得封号,但能否获赐封号,全在皇帝一人之心。因此宫中便有了“封位以别高低,封号以知宠疏”的说法,妃嫔获得封号的荣宠远远胜过晋位的喜悦。

    正当此时,山药和山楂急步入内,似有要事禀奏。

    我暗中对她们使了个眼色,二人只得暂退一旁。

    “皇上想给臣妾什么封号?”崔锦华看向我。

    “朕喜欢你在人前寡言少语的样子,就赐你一个‘静’字,你可喜欢?”

    “臣妾谢恩”,崔锦华跪谢封号,她扬起头来,对我含情一笑:“只要是皇上赏赐的,臣妾都喜欢!”

第66章 取笑() 
我随手将崔锦华扶起,仔细端详她的面庞,突然嗟呀叹息。

    “皇上在看什么?”崔锦华情不自禁将手指覆上脸颊,“难道一夕之间,臣妾就变丑了?”

    “锦华人面桃花,只不过今晨看来,桃花未免过于憔悴,而且眼睛四周都是青的。”

    崔锦华闻言立即转向铜镜,忍不住左右照视。

    我负手立于她身后:“别照了,快回宫休息去。”

    崔锦华神色为难:“可是臣妾还要去凤仪宫向皇后请安”

    “朕自会遣人知会皇后,你只管回宫休憩。”我淡然一笑。

    “如此,臣妾便告退了”

    崔锦华虽嘴上说着“告退”,人却并不走,只立在我身侧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却不言明,含笑抚在她背上道:“一会儿睡醒了哪儿都不准去,只在寝宫里等着朕,记住了没有?”

    “臣妾记住了,臣妾哪也不去!”崔锦华抬眸而笑,终是放下心来。

    静婕妤离去之后,我脸上的笑容立时退去,我看向山药和山楂,沉声道:“怎么回事?!莫非是周美人”

    山药、山楂适才进来的时候,神色惶急,周慧平常时节都那般爱哭,更何况是眼下这般处境。因此我难免想到她身上,眉心忍不住抖动。

    “回主君,周美人无事,是庄淑仪出事了。”

    “庄淑仪?!”我始料不及,右手也因攥紧衣带上镶嵌的玉片而青筋脉浮凸。庄淑仪是后宫中唯一可以制衡皇后的人,若是有事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山药:“怎么回事,慢慢说。”

    “昨日周美人移入朱雀宫后,庄淑仪不敢怠慢,吩咐日后凡周美人饮食,务必交淑仪娘娘亲自看视后方可呈予周美人。”

    我不由赞许,行事谨慎周全,这也是我看重庄淑仪的原因。

    山楂继续说道:“庄淑仪昨晚亲至周美人所住的云英殿,劝慰安抚良久方才回宫。谁料贴身宫女不慎打翻了主君御赐的水晶玲珑宫灯。主君试想,庄淑仪目力于夜间几乎不能视物,仅凭几盏绛纱宫灯如何看得清楚?庄淑仪当场脚下踩空,自寝殿前的石阶上摔落,除去额头、肩上几处擦伤外,最严重的是左脚腕部扭伤,御医已去看过,说是伤了筋骨。”

    此时黄门侍监已于殿外恭请御驾登辇。

    我只得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如此,朕先去太后宫里问安,稍后去看望淑仪。”

    我心事重重,周慧之事未了,庄婕妤骤然受伤,还真是多事之秋!

    驼羹赶在我登上步辇前问道:“主君今日免了静婕妤向皇后的请安礼,是否要奴才遣人往凤仪宫里知会一声?”

    “不必了。刑氏、崔氏亲密无间,想来皇后也是不会介意的。”

    “是——”驼羹故意将声音拖长。

    ***

    我远远的就见朱雀宫外一派花团锦簇,我忙命辇郎停下车辇。三四位宫装妃嫔携手揽腕步出朱雀门,在门外说笑一番,方才各自离去。

    我不由叹道:“庄淑仪这边好热闹!”

    鹿脯适时拾笑道:“庄淑仪为天子宠妃,宫里哪个不赶着来凑趣?依奴才看,她们来看淑仪是假,欲得主君龙颜回顾才是真!”

    鹿脯的语气里,不觉有几分酸讽的意味。汤圆向来和善,闻言皱眉摇头。

    “也难为这些妃嫔娘子了!缦立远视而望幸焉,若没有星点帝宠,在这深宫如何生存?她们不过是想于朱雀宫中邂逅天子,实在是无可厚非。”

    “所以朕要等她们尽行离去后,再去看望淑仪。”我摇摇头,跳下辇车向朱雀宫行去。

    我示意宫殿监不必通传,轻车熟路走向李华予的寝殿。我原以为,前来问安探病的嫔妾既已尽数散去,那么此刻寝殿里应再无旁人。

    殿门微敞,珠帘卷起,殿中传来阵阵轻快的笑声。我心中起疑,便在殿门外站住。

    “姐姐,我给你学学他当时的样子!”一道宛如空谷啼莺的声音,这声音于我并不陌生。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既已被我知道了闺名,小娘子还不肯从了我吗?”原本细润可人的声音被刻意憋粗,显得不伦不类。

    寝殿里随侍的宫女,都被她逗笑了。

    我眼瞳骤然缩进,本想厉声呵斥,谁知姜纫秋的声音再度响起。

    “姐姐,我再给你学学他在西市茶馆外调戏我时的样子。你!过来!”

    我悄然探进头去,只见姜纫秋身着朱锦曲裾深衣,抬腕呼喝一名侍女走到近前。

    只见她翘起一根纤纤手指,轻佻地挑起宫女的下颌,笑得一脸猥琐:“我都已经称呼你为‘小娘子’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郎君’了?”

    话音未落,殿中上下人等笑得直不起腰。宫女们不敢想象,平素在她们面前不苟言笑的天子,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尔母婢也!再听她嘲弄下去,我这天子颜面就可以不要了。于是我抬起左脚就要迈过门槛。

    然而,当我的脚抬在半空中,当殿中笑声逐渐低微几分,姜纫秋为之前的模仿总结道:“姐姐你看他,哪里像是九五至尊,分明就是一市井泼皮无赖!”

    李华予含笑劝阻:“你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可妄议君上。”

    “我哪有议论君上!我不过是取笑君上罢了!”姜纫秋强词夺理道。

    她跳回到李华予身旁做下,用手指着眼睛,神秘兮兮道:“姐姐你发现没有?我们的这位君上,发起火来尤其滑稽!他一发怒就喜欢瞪人,或许还觉得自己天威可怖,但他自己哪里知道,他瞪人时左眼大右眼小,我上一回见了险些就笑出来!”

    我咬了咬唇,将停滞于半空的脚轻轻落地,随即右脚也迈过门槛。我迎着一殿的笑声,稳步走进寝殿。

    随着我一路行进,笑声逐渐消失,终于化作满室寂静。

    此时于榻旁背我而坐的姜纫秋终于察觉有异,她抬头看一眼脸色刹那失色的李华予,窈窕的背影僵了片刻,我虽看不见她此时面上的表情,可也想象得到,该是怎样精彩。

第67章 过招() 
姜纫秋一动不动的坐着,我故意在她身后三四步的地方停下。凭我与生俱来的帝王气势威慑于任何人,这个距离都是绰绰有余。

    四周的气氛略显紧张,庄淑仪欲出言缓和,却被我以眼神制止。

    我对着姜纫秋的背影,玩味一笑。

    默然有顷,我看见她因紧张而微耸的双肩蓦地放下,而后她认命地叹口气,起身慢慢转向我。

    朱锦红裙、红珊凤簪,榴石耳珰、红宝花钿。

    姜纫秋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云蒸霞蔚的红里,让我不觉目眩神迷——自然,我是被气的目眩神迷。

    此番入宫的妃嫔中,除去二嫔二婕妤以外,姜纫秋的位份是最高的,然而我却将她打发到远离宫殿群的漪兰殿,便是表明我的冷落之意。

    话本戏文上不是写得很清楚?遭遇冷落的妃嫔不是都处境凄凉么?树上掉落一片枯叶,都要陪坠几滴泪水!

    可她姜纫秋哪里有废弃妃嫔的情状?通身装扮比宠冠六宫的妃嫔还要招摇。在这后宫是非之地,竟敢将我私下说与她的戏言散播得尽人皆知。

    她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想向我传递一个暗示——深宫之中人人希冀的帝宠,于她而言不值一哂。

    想到此我不由冷笑,这妮子竟然跟我玩起了欲擒故纵!

    既然她想玩,我不妨陪她玩到底。

    姜纫秋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垂首跪下:“皇上。”

    我本想悄悄瞪她一眼,但立即想到她那一句“他瞪人时左眼大右眼小”,便硬生生止住这个瞪人的动作。

    庄淑仪见我来了,便要起身迎驾,我绕开跪在地上的姜纫秋,快步行至榻旁,按住她肩膀:“淑仪不必多礼,好好坐着就是。”

    李华予对我欠身施礼,看看我又看看姜纫秋,示意我有人还跪着。我装作没看见,问道:“朕听说你从石阶上摔下,伤了筋骨,以后晚上不准四处走动。”

    “是臣妾宫中侍婢失手打破了皇上御赐的水晶玲珑宫灯,深夜之中臣妾目力衰微,不慎从阶上摔落。”

    我皱眉道:“似此等蠢笨侍婢,终不可用。不如将她打发入掖庭司做粗使宫女!”

    李华予笑道:“皇上所言,皆因爱护臣妾,臣妾感激皇上圣恩。然而阿鹿是臣妾的陪嫁侍女,相伴五六年,是以臣妾不忍将她发去掖庭司。”

    我尚未允准,早有一名宫女趋前跪下,叩首连连:“奴婢失手打翻灯烛,致使娘娘摔伤,圣上降下任何责罚,奴婢都甘心领受。只求圣上不要让奴婢离了娘娘!”

    我沉声问道:“你叫阿鹿?抬起头让朕看看。”

    阿鹿面色从容地抬起头,并不抬眼看我。我暗自点头,不愧是太傅府出来的人。

    “朕记住你了。阿鹿,以后用心服侍你家娘娘,若再敢有闪失,朕定不饶你!”

    阿鹿再次叩首,起身退下。

    我起身,隔着芙蓉绣被,弯腰小心翼翼地揉搓李华予的脚腕,问道:“现在疼得厉害么?”

    俯身之际,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药草味,也难怪一向不喜熏香的李华予,此时寝殿中篆烟袅袅雾气缭绕。

    李华予笑道:“服药之后,已不是很疼了。”

    我又揉动两下,直起身时恰好看见李华予正暗中向姜纫秋递眼色,后者轻轻摇头。

    我佯装没看见,坐回到李华予身旁,有意隔开这二人的视线交汇。

    庄淑仪额角一块红紫伤痕,于她白皙的面容上分外惹眼,想来便是昨夜摔下时蹭伤的。

    被我盯住伤痕,李华予忍不住苦笑道:“臣妾变丑了。”

    我摇了摇头:“野史传闻,曹丕宠妃薛灵芸,脸撞屏风鲜血流离,以成晚霞妆。华予容颜秀美气度华馥,额上伤痕宛如点缀红英石,想来当不逊于晚霞妆。”

    李华予闻言笑笑,正要说话,我却摇头制止。

    “但是,朕实不喜以伤痕为妆容,所以爱卿要快些伤愈才好。”

    我又挨近了些:“听山楂说,你除了额角,身上也有数处擦伤,伤情如何让朕看看?”

    说话之间,我就要去解李华予的衣带,她脸上一红忙躲闪开,轻声提醒道:“皇上,姜容华还在这里”

    我眨眼,装作浑然忘记的样子:“谁是姜容华?朕怎么不知道?”

    李华予只把眼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姜纫秋,我只得理一理衣襟,坐正身子。

    姜纫秋重新见礼:“臣妾容华姜氏,见过皇上。”

    “你也是此番大婚时候入宫的?朕竟然从未见过你!”

    姜纫秋闻言,豁然抬头对视我的眼睛,双眼中似有一团怒火跃动。

    庄淑仪小声说道:“皇上,容华在此多时,还是让她回去吧。”

    “也好,那就退下吧。”我随口说道。

    姜纫秋勉强站起身,敛衽为礼:“妾身告退。”

    “且慢!”我突然叫住她。

    姜纫秋转过身:“皇上有何训示?”

    我唇角轻撇:“容华一身明艳,很是夺人眼目。然而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样骄人的颜色,委实不适合无宠之人。”

    我话音未落,就见姜纫秋抬起下颌,以眼角瞪视着我。她浅绯色的双唇微启,几乎可以看见她那咬紧的银牙。

    我同样向她扬起脸,眉毛轻挑,看她还能说什么!

    我眼角余光看见李华予微微摇头,示意姜纫秋立即退下。

    姜纫秋后退半步,刚刚转过半个身去,似乎不服气一般,突然将身子拧转回来:“敢问皇上,妾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才算有自知之明?”

    我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假思索道:“就穿朕初次见你时,你那身青烟色的布裙最合适!”

    甫一出口,我已经后悔得想抽自己。

    姜纫秋直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展露出一个无声的笑颜:“皇上不是从未见过妾吗?”

    竟是一丝颜面也不肯让与我。

    我眼珠转动,面不改色道:“朕恰好又记起来了。”

    “哦”,姜纫秋似笑非笑,缓缓点头,“皇上恰好又记起来了!”

    然而,她看向我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离魂病人!

第68章 高卧() 
我和姜纫秋竟就这般在空中以视线交战。

    她的目光中满是挑衅,我初时还瞪视着她,后来突发奇想,竟故意眯起右眼,当真作出左眼大右眼小的夸张模样。

    一霎时姜纫秋眼眸中的笑意自然流露,她稍稍偏过脸去,通身气韵犹如神仙中人。

    庄淑仪看看我,又看看姜纫秋,突然笑了:“皇上,臣妾幼时养病曾暂居别院,与这位姜家妹妹比邻而居,当时多得她为臣妾病中解闷。妹妹一向喜戏谑,如有御前失仪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我抽抽嘴角:“朕哪里会同她这小妮子一般见识。”

    姜纫秋细眉挑起,鼻中似有似无“哼”了一声。

    庄淑仪悠悠说道:“臣妾于深宫之中,竟遇到当年旧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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