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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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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纫秋,你可会弹奏凤求凰?”我这转移话题的手法也不甚高明。
熟料她却摇头:“这凤求凰,系雄凤求雌凰,妾为女儿身,怎可奏得凤求凰?”
只因她这一语,促使我当场就发下一桩宏愿!
纫秋突然说道:“皇上帮臣妾解了指尖的丝绵吧,臣妾想亲试琴音。”
我也很想听她操琴一曲,于是一边解开包扎,一边问她:“你那伤口结痂处不痒了?”
话音未落,就看她肩膀微动:“快别提痒字,一提就痒!”
我听了,忙将她揽入怀中,刻意禁锢住她的手臂:“那就不要动!靠在朕肩上忍一忍就好了。”
“臣妾才不!”她睁开我的束缚,扭头看着我促狭一笑:“皇上是‘一双臂膀千人枕,四方龙口万人尝’!”
这原是形容勾栏名妓的语句,竟被她巧妙化用在我身上。
我顿时沉下脸,怒瞪着她:“姜容华,你恃宠而骄了!”
她却笑着不知从哪取出一面铜镜,端端正正举在我眼前:“皇上请自己看,是不是瞪人的时候,左眼大右眼小?”
我:“”
我哭笑不得,只好拂袖离去。然而,当我刚刚走至殿门处,就听身后传来悠扬琴音。其中的每一次撩拨每一下挑弄,都似蕴藉着浓得无可化解的离情别意、缱绻情怀。
第81章 惊闻()
我独坐于寝殿深处,一下下拨弄着琴弦,因我的指法生疏而显得拙意十足。
那一日我在纫秋面前,暗暗发下宏愿,要亲自为她演奏一曲凤求凰。然而当我回来将这个想法告诉馎饦,并命他教我这一支琴曲的时候,馎饦平素僵硬的脸上,居然露出惊悚的表情。
不过我自恃聪明,短短五日,便学会了这支传世名曲——当然,我以为我学会了。
某日我正抚琴抚得逸兴遄飞,就见吴盐神色慌张直步入内。我只得停下抚琴,抬头看她:“阿姆何事?”
吴盐惊愕的看着我和我膝上的琴:“妾以为主君在北阁里出事了”
见我皱眉,她指了指外面解释道:“主君没见当值的侍监宫婢都退至百步以外了么?”说着她环顾四周,“旁人退了尤可,为何汤圆汤饼也不见了?”
我:“”
我终于后知后觉,原应悠扬的曲调被我弹奏出怎样惨不忍听的杂音。不过我依旧坚持要在纫秋侍寝的当晚,亲为她抚琴一曲凤求凰。因为我想知道,究竟我该怎样做,才能博她真心一笑。
北阁里早已焕然一新,朱红销金同心纹锦的寝帐低低垂下,地上的茵席以玳瑁嵌就双鸳鸯呢喃的情状,龙凤喜烛高烧,五色彩玉宫灯于转动中投下一室斑驳迷离的光晕,暖香氤氲,如梦似幻。
北阁的铺设布置,丝毫不逊色于帝后大婚之日的凤仪宫。
我身着朱锦吉服,神情专注的拨弄琴弦,等待我的新妇。
这两日我都未去漪兰殿,却特命吴盐引了霜橙香橘、山药山楂,郑重送去合欢、双石、嘉禾、朱苇等九样吉祥物事——合欢寓意和合之欢、朱苇喻其屈伸自如、嘉禾为福,而双石不仅意味着情义坚贞,其中更隐了我的乳名。
吴盐回来报说,姜容华见到我的九色礼物时,竟一时忘了言语,而后转过身去,默然饮泣。
她虽是哭了,可我却听得欣慰。不枉我这一片用心,终于换来她偶一流露的真实情感!
今日晚膳前我便命辇郎前往漪兰殿迎接纫秋,算着辇行速度,这时候想是已至漪兰殿了
北阁外倏然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我不由疑惑,难道这么快就到了?
十道身影挡在我面前,一字排开,是汤圆他们。
我的琴停顿片刻:“你们几个惯会见缝扎针!不就是来和朕讨要喜钱么?好,朕今日高兴,每人赏十两紫金!”
无人谢恩,看来是有事禀奏了。
“有任何事,明日再议!”我头也不抬,随即拨动丝弦,“馎饦你来听听,朕的琴技是否大有进益?”
我本意是以琴音吓退他们,可惜无人退下。我原本生涩的琴音,在十双眼睛的逼视之下,一时间竟怪音连连。
我正待发怒,突然“扑通”一声,十个人突然一起跪倒。我心下猛惊,手指顿时失了力度,琴弦崩然而断。
我皱眉看着断了的弦蜷曲再无弹性,隐约感到不祥,当此之夕,弦竟然断了。
于是我索性扔下琴,站起身来,犀利的视线自他们悲怆的面孔一一扫过。
“都起来说话!”我语声冷冽,“究竟何事?不会和缓回禀么?”
数日未见的饼饵起身后上前两步,他双眼布满血丝,竟似几日未睡。
“禀主君,内秘阁接到消息,刑氏欲对主君不利!”
“什么?”消息来得太过突兀,我有些措手不及。
刑氏不会轻易动我,除非我想起顾云清留下的血书:“难道他们已找到秦丞相暗藏的图谱?”
饼饵急的摇头:“或许找到、或许没找到,都已经不重要了。奴才在骠骁将军府布下眼线,只知道刑太尉必会于来年一月谋害主君!”
怎会如此?难道就因为我要废黜他刑氏的皇后?他们便要加害于我?
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在南梁强敌窥境之下,刑氏若想害我,除非他们已找到比我更合适的傀儡!
我与刑氏之间,虽难免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角逐。但是以我今时今日的实力,刑太尉若发难,我只有束手待毙。
但我若死了,南梁岂会就此罢休?那一纸和议,难道成了空文?
想到这一环,我终于明白饼饵所言“来年一月”是何用意了!
当年的和议,以凝聚夏、梁两国皇室血脉之子为夏帝。我有这样的血脉,而我的子嗣无疑也具备相同的血脉。
来年一月,不正巧是周慧分娩的时候么?
我眼前一亮,看向饼饵:“你的意思是说,刑氏欲以周美人之子为帝?”
饼饵艰难道:“是!”
我又问道:“也就是说,只要周美人、不对只要后宫女子诞下朕的皇子,此子都会取代朕的帝位?”
“刑氏认为主君自冠礼后,越发难以掌控,所以”
“所以他们急于找一个新傀儡!”我感到我的血都冷了。难怪!太皇太后会于此时幽禁皇后!
随着我这一声冷笑,满堂俱寂。
良久我挥手道:“朕已知道了,都退下吧。”
无人退下,鹿脯反而上前:“还请主君早做决断!”
“你倒是告诉朕,如何早做决断?”
我本以为他们无话可对,然而鹿脯却突然看一眼山药山楂,说道:“主君难道忘了?山楂精通针灸,只要一针”
“此事断不可行!”
我至今还记得,当日闻听周慧有孕时的欣喜若狂。我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个孩子,又怎会忍心杀他?
我以手掩面,感到身心俱疲。
“刑氏太皇太后既是要取朕的性命那就让他们取走好了。反正深宫之中这二十年,朕早就受够了。”
我轻轻摇头:“真的受够了。”
这种似乎触手可及却始终无法碰触权力的滋味,这样坐在帝皇宝座上二十年但充其量不过区区一傀儡的日子,让我无比厌烦!
就这样罢,我悲哀的意识到,只有生命的终结,才能帮我彻底出离此生尴尬的境地。
今日有周美人的孩子,来日就会有王美人、刘贵人的孩子,我总不能一个个杀下来,为我一人得以窝囊的活下去,就杀尽我自己的子嗣!
那我成了什么?
第82章 帝座()
我转过身去,现在我不想见任何人。
“今日就当你们什么都没说,朕也当什么都没听见,都散了吧。”
周慧将在三个月后分娩,那也就意味着,我的人生还剩下三个月——这段时光,我该拿来做何消遣,才算不留余憾?
我绞尽脑汁去想,却无奈的发现,似乎除了饮酒和当街调戏美人以外,我竟没有别的消遣方式!
我决定附庸一回风雅。
秉烛赏花?可惜那时春夜该做的事。
邀三五好友,饮酒猜博、恣肆欢谑?我生来就被按在御座上,哪来的好友!
看来,也只好等待冬月降临,趁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牵黄擎苍、锦帽貂裘,打马射猎。然后趁着雪夜,采摘松塔炙羊烤鹿,醉酒通宵达旦。但愿天公作美,赶在周慧分娩前下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我恶狠狠抹去泪水,突然想起似曾相识的场景——我威吓慈寿宫的陈圆要杀他时,他向我哀哀乞命,哭得一塌糊涂。
当时我只是悲悯的看着他,却不曾料到,当我也同样面对生命威胁时,竟也会这般脆弱。
我悄然抚了下系于衣带的金紫龙袋,里面有山药山楂亲手调制的毒药。
北阁阒然无声,可我却知道,汤圆他们此时就站在我身后,不曾退去。
“主君当真要彻底放弃?”这是驼羹的声音。
我用力点头,敌人过于强大,不放弃又能如何?
“敢问主君,内秘阁和外秘阁当如何处置?”馎饦声音急促,似裹挟着怒意。
我原想说“散了吧”,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我不甘心!
饼饵语调平和:“无论主君选择如何,内秘阁上下与主君共生死。主君若有不虞,奴才饼饵断不独活!”
“你给我住口!”馎饦怒声叱喝饼饵。
我也被他突然暴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可我并不觉得愤怒。当年我给了他复仇的希望,现在却将他推入再无可逆转的绝望境地。他怨我,也是难免。
“馎饦”
我正待出言劝他,但是一股猛力扯住我的衣袖,迫我转过身去。
馎饦怒发冲冠、双瞳尽是血色,他盯着我的眼睛:“皇上你糊涂了吗?”
我虽觉有愧于他,可是却不能容忍他无礼犯上!
我斜睨馎饦:“放手,退下!”
馎饦不理会我的呵斥,继续说道:“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是最好的解脱吗?”
“放肆!”我猛力推开馎饦,“朕现在还没死!在你眼里,就没有朕这个皇帝了么?”
“没有!在我眼里,你虽活着,也只是个会喘气的行尸罢了!”
我愤然抽出腰间长剑,指向馎饦:“再敢多说一字,朕今日便取你性命。”
馎饦尚未作出反应,旁边就传来霜橙抽气的声音,她跪地凄声道:“主君!”
我听得这一声祈求,持剑的力度暂缓:“今日便看在霜橙面上,饶你不死”
“皇上忘了?臣在七年前就该死了!这七年,就当臣是侥幸得来的。”馎饦眼泛泪光,“这些年臣在皇上身边,知道皇上活得有多难。但蝼蚁尚且偷生,难道皇上连蝼蚁都不如?难道皇上就真的轻言放弃吗!”
我再一次提剑,点在馎饦咽下:“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陡生杀意,我死后,刑氏岂会轻易放过我的心腹。与其被刑氏杀死,不如我今日先将他们尽数杀掉!一霎时,我的眼中似涌起浓重的血雾,不仅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搅乱了我的意志。
汤饼汤圆情知我杀心已起,不假思索挺身挡在馎饦身前。
我冷笑一声,心生狂躁,就听馎饦声音清冷:“汤圆汤饼,你们闪开。”
二汤迟疑着各退半步,蓄势待发。
馎饦向我走了两步,迎着我的剑锋跪下:“皇上可准臣临死谏言?”
“你说!”我声音不可自抑的颤抖,但手上的剑却是纹丝不动。
“皇上愿以一死换幼子一命,这其实就是将傀儡的命运延续到皇子身上。如此,子傀儡生孙傀儡,子孙尽为刑氏傀儡!皇上今日还有我们保护,可日后皇子又能靠谁保护?他只会比皇上的处境更加悲惨!
“皇上轻死生若鸿毛,如果是南梁大兵压境,皇上因社稷而死,臣死君难、死不足惜。但若只因刑氏要杀害皇上,皇上便迫不及待的交出性命,那么皇上这一死,就是逃避责任!
馎饦直视我的眼睛,无比坦诚:“你因两国和议而生,降世即为君王,所以你只能坐在帝王宝座上。你的生死、你的荣耀或屈辱,都只能发生在这帝皇宝座上,你没的选择!谁让你是夏斯邦?”
我的眼中掉下一滴泪,馎饦最后这几句话,如同彻骨寒泉,寒透了我的魂魄,却也让我逐渐清醒。
我俯视着他:“这就是你的谏言?”
“还有一句话”,馎饦笑容里满是感激,“若臣所言依旧不能让皇上改变心意,臣也只得就皇上剑下请死,只当臣提前殉于君,以感激皇上这七年来每一日每一时的庇佑。”
闻言我泪如雨下,手中长剑应声而落。
馎饦也俯伏下去,垂泪道:“请主君早做决断!”
“你们让朕再想想”
馎饦还想再劝,鹿脯立时出言劝阻:“秦公子,您且稍安勿躁!主君英明神武,岂会不知如何谋断?若是保下皇子,那不知要多少人会因此而死!”
鹿脯看似是在劝馎饦,实则在向我陈说利害。
我抬起衣袖抹去眼角泪水,沉声道:“这里哪来的秦公子!”
在我开口的同时,馎饦竟也发出了相同的质问。
鹿脯笑道:“奴才嘴拙,说错话了,主君恕罪!”
我转过头去,怔怔望着地上断弦的琴发呆。
鹿脯向驼羹使了个眼色,二人对我躬身道:“还请主君思量,奴才告退。”说着话,几人连哄带劝将馎饦拖拽出去。
我拾起琴,依旧抱在膝上,抬眼望着朱锦寝帐和龙凤喜烛,面无表情。适才,我险些在这里翻起血浪。
第83章 取舍()
汤圆去而复返,我冷然瞥视一眼,汤圆竟吓得颤了颤:“禀主君,姜容华在殿外候宣。”
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见她?
“让她回去吧,朕今日不见任何人。”
汤圆迟疑着应诺一声,躬身正欲退去。
“等等!”我突然改变主意,“只让容华一人进殿。”
今夜纫秋奉召前来,朱雀宫必然会依例遣来彤史女官。可我眼下只想找人闲谈,只好让女官自哪来回哪去了。
我枯坐殿中,没一会儿就听见有罗袜划过茵席的声音,好像小兽踏草行来。
北阁笼罩于幽昧的红光中,纫秋并未发现隐于光影暗处的我,她一路行来,只顾好奇打量着殿中形同大婚之夕的张挂布置。
我无声的看着她走至寝帐前,摸了摸紧张上的同心织纹,眼睛缓缓睁大。
她低头看看鸳鸯呢喃的玳瑁茵席,又抬头看看五色彩玉的转心宫灯,突然傻呵呵的笑了。
我原先沉郁的心情,因她这算不得清丽的傻笑,竟好了一些。
此时纫秋正背对着我,一袭雪色绫裙在红帐红席红烛的映照下,现出深浅交织的妩媚红晕。
我知她在寻我,于是随意拨动一根琴弦,她悄然回身,立于灯火阑珊之中。
“皇上怎么把自己藏起来了?”
我随手放下琴,招呼她道:“纫秋过来。”
其实不待我唤她,她在看见我的一刻,就已向我走来。
她跑来坐到我面前,本来挂在她唇角的盈盈笑意,在看清楚我的表情后,立时僵在嘴角。她皱眉看我:“皇上因何事不快?”
我摸一把脸,看向她:“朕现在脸色很难看?”
她认真回答:“不是太难看”
我哭笑不得,早知她会这般回答,我就不该问她!
我拉起她手,放在我膝上:“今夕,朕本拟给你朕能想到的、给得起的、所有的一切。但谁知事与愿违朕此时”
当得知刑氏欲以皇子取我而代之的阴谋后,我已不敢再宠幸任何女子!
纫秋对我深深一笑,而后摇头道:“皇上遣退彤史女官,臣妾就懂的。”
她一双亮眸环视四周,笑得心满意足:“皇上心意难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既感欣慰,又觉歉意。
“皇上遣退彤史女官,却又召臣妾进殿,皇上的意思是想和臣妾说说话?”
我微笑:“谁让你是朕的解语花!”
“说话自是可以。可是皇上这里暖室熏香,臣妾可否求一个恩典,赦免长跪于霜露冷风中的人?”
我讶然问道:“谁长跪在霜露冷风里了?”
“臣妾适才进殿时,看见阶前跪了一人。臣妾遣侍女小愚去问那人为何深夜独跪,那人说是因言行触忤了皇上,故此长跪请罪。”
我的怒意再度升腾而起,馎饦他还想将我逼至哪一步?
我气得冷笑:“他那不是请罪,他是要逼宫!”
“哪有这般自讨苦吃的逼宫?”纫秋面露不忍之色,柔声劝道:“皇上,秋风伤骨,这般跪下去”
“朕并未罚他。你信不信,便是朕现在亲自出去命他起身,他也是断不会从命?”我叹口气,“那人便是朕上次向你提说过的馎饦,他禀性一向如此。”
纫秋同情的看向我:“怎会有这般执拗的人!”
我不置可否:“他也无非是想求朕的一句话”
我知道馎饦是一心为我,想到适才险些伤他性命依旧心有余悸。他是我信任的心腹,可他为何就不能给我留一点转圜的余地呢?
我语调难免带出些许悲意,纫秋情知不能再问,但她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引我开口。
我叹息一声,她也跟着叹息一声。
我对她笑笑,她也歪头对我展颜。
“馎饦他是想让朕今夜就作出决断,一个如何取舍的决断,朕做不出,也不想做下这个决断。”
纫秋问道:“这个决断很难?”
“这一决断做下,关系到多少人的性命,甚至关系大夏国祚。”我不忍告诉她,这里面同样也关系到她的生死。
她没被我语气中的沉重所影响,认真说道:“臣妾闺中女子,不懂家国大业,只知道一二小道理,说来与皇上消遣。在臣妾看来,这取舍之间,无非就是取生舍死、取重舍轻,取实舍虚,趋利避害,取养命饱腹之物、舍逸玩品赏之类。”
我突然想到初次见她的场景,便问道:“就如你当日舍杏花而待杏子?”
纫秋含笑点头:“臣妾家贫,杏花、杏子不能兼而有之。为饱口腹之欲,也只得舍弃观赏初春那几日的娇艳杏花了。”
我眼前似乎出现一个天平,天平的一端是我那未出世的皇子,另一端则是我、紫宸宫上下、纫秋、华予,甚至包括母后与六哥
想到此我不寒而栗,孰重孰轻,当如何取舍,已是昭然若揭。
纫秋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其实皇上已然做下决断,只是不忍说出来!”
我怔然良久,终是点了下头。
我站起身,抚平襟领、袍袖上的褶皱,对她伸出手:“纫秋,随朕来!”
我紧握住她的手,一路走出北阁,直至外殿。
汤圆汤饼正在外殿守候,见我们出来,俱是一愣。我示意他二人跟在身后。
刚刚步出殿门,暮秋砭骨的寒风,似要将我吹透。
纫秋扯动我的衣袖,向我指点馎饦所跪的位置。其实不用她提醒,我已经看见馎饦,还有馎饦身边正苦苦相劝的霜橙和鹿脯驼羹。
“馎饦!”我厉声呵斥,但声音顺记被秋风裹挟,失了力度。
我气急败坏,一癫一癫冲到他面前:“你闹够没有,起来!”
在这般天气里跪上一夜,不用等刑氏来杀,就可以直接翘尾巴了!
我指一指围他而站的鹿脯三人:“你想拖累他们一起被冻死?”
一向柔顺的霜橙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跪在馎饦身边:“若主君不做决断,奴婢甘愿冻死!”
经她这一语提醒,鹿脯驼羹对视一眼,也一起跪下,就连我身后跟随的汤饼汤圆也跪了。
“若主君不做决断,奴才等也甘愿冻死!”
任何人都不愿被这般胁迫,我无语看着他们,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纫秋的声音:“你们以为,皇上为何深夜自寝殿出来?”
第84章 决断()
随着纫秋这一声提醒,我还未停下脚步,身后立时响起鹿脯和驼羹的赞声:“主君圣明!”
我只得止步,眯起眼睛看一眼馎饦,目光中依旧残存着三分怒火——今晚他步步紧逼,害我险些失控、血洗北阁!
我踢一脚还跪着的汤饼:“你们,去把他扶起来。”
汤饼爬起来,连同汤圆去搀扶馎饦,馎饦摇头:“不用搀扶,我自会起来。”
馎饦起身前,俯伏叩拜:“此事千难万难,主君可想好了?”
我笑声古怪,于悲吟也似的秋风里响起,如同鸱鸮夜号——抹杀亲子血脉,不用他出言提醒,我知道这有多难!
“朕若没想好,今晚就会任你跪死在这里了!”
馎饦对好心扶他的鹿脯轻轻摇头,扶住阶旁的石拦踉跄起身。他眼中神情依旧难以置信,他见我面无表情,只得把眼望向一旁的纫秋,似乎想从她那里求证些什么。
我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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