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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谱-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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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三楼栏杆上刹那间飞出十余仙鹤,戚欢恍如鹤中仙子,仙鹤在她上方不即不离的旋空飞翔,上下颉颃。

    这不正是胡旋舞吗?

    胡旋舞,顾名思义,胡地回旋之舞,舞者须着胡服、通胡语并用胡乐伴奏。而戚欢这曲鹤仙舞,皆以中原琴笛笙箫伴奏,乐曲也都是古乐府曲。

    我持起酒杯,不由哂笑摇头——回雪楼的东主,着实会钻空子!

    店伙似知我心中所想,低眉顺眼道:“这支舞是戚欢娘子精心演练,今日初次舞于客前,东家吩咐以后只准晚间演此舞,只因戚欢娘子与唐公子系旧识,这是专为贺公子金榜题名而舞。”

    一舞终了,仙鹤徐徐落下,戚欢次第向四周众进士屈膝行礼。尚未酒醉者纷纷起身,依礼拱手道谢。

    十余仙鹤散入进士筵席里,杜亦拙夹起一块鱼脍喂鹤,顿时招来更多的仙鹤将他席上鱼脍啄食一空。唐紫雕微带醉意朗笑数声,端起自己席上的鱼脍银碟递给杜亦拙。

    仙鹤长腿摇摇摆摆,在筵间漫步,端的仙姿绰约。

    进士们纷纷拿鱼脍鹿脍喂鹤,更有三五成群以鹤为题、吟诗唱和。

    独有李榭起了玩心,他将一只鹤引到近前,手法熟练快速抄起翅膀,左右搬弄起长喙:“若是加以训练,斗鹤应比斗鸭,好玩好看”

    唐紫雕正自饮酒,闻言白他一眼:“三郎那只残了翅膀的鸭子,还没烤了吃吗?”

    “那是三郎拼死相救下来的,我要是烤了吃,岂不太没心没肺了!”

    这二人同样行三,又系世交通家之好,虽说见面每每乐于相互贬损,可言谈里却都省去姓氏,彼此互称一声“三郎”。

    唐紫雕意态萧萧磊落,摇头,一脸正经:“原来三郎长了心肺,我竟不知!”

    他正与李榭闲打嘴架,就见戚欢款步而至,大方的坐在唐紫雕身侧。

    众进士心照不宣的笑笑,杜亦拙等人见状,都极为识相的避开了。唯独李榭不避,反持仙鹤翅膀,自斟自饮。

    管鎏适时来向李榭敬酒,两人即席探讨训练斗鹤。

    戚欢向他们看了一眼,把盏持杯:“三哥,请满饮此杯。”

第179章 劝酒() 
唐紫雕眼帘半垂,停顿片刻接过酒杯,仰首饮尽。

    众进士齐声喝彩,原还心事重重的戚欢,见状松一口气,笑吟吟的再次斟酒相劝。

    此时暂无人登台起舞,只余一班乐师低低的吹弹弦管。进士团已是酒酣耳热,个个醉眼朦胧。

    戚欢连斟三回,唐紫雕连饮三杯,见戚欢还要再劝,拱手道:“多谢戚娘厚意!在下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恐怕就真醉了。”

    戚欢持壶注酒的动作陡的一滞,便自顾自继续斟满杯酒。

    她双手持杯,欲泣强笑:“妾知三哥恼恨,妾也自知对不住三哥!今日妾便自行罚酒,权且在三哥驾前谢罪!”

    言讫,戚欢当真仰首,极豪爽的喝尽杯中酒。

    我不觉挑眉,她饮酒前并未换杯,只用唐紫雕饮过的酒杯。这一举动,还有戚欢那声“三哥”,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情绪,足可证明唐紫雕和戚欢曾有过的恩怜欢好。

    唐紫雕不是为平康南曲的绿娘倾情么?他和这戚欢又是怎么回事?

    我边想边饮酒,无意间看见对面的“小郎君”倚栏而坐,一脸的不屑。

    戚欢已连饮数杯,唐紫雕漠然看够多时,终于趁她准备斟酒时,欠身拾起酒杯。

    他闲适的坐在席上,摩挲手中的鎏金海棠纹酒杯,态度疏离:“早已时过境迁,戚娘何必再使往事萦于怀抱?”

    “妾有负于君,从此永失君心,如何能忘?”

    戚欢的执着,可惜只引得唐紫雕笑出声——非是嘲笑,那只是曾经沧海后的释然一笑。

    “戚娘,荣国公家学严苛,是以在下初入平康时乱花迷眼,结交戚娘姐妹群艳,鲜衣怒马每日急催弦馆、歌舞年华。直到于戚娘处得识绿娘,始知前缘皆已注定。”

    戚欢冲口而出:“若绿窕亲见三哥被天子贬为贱籍,罚入平康为奴。尽日劳乏筋骨,受人捶楚屈辱,绿窕她可还愿与君同心?”

    话音未落满堂皆惊!

    唐紫雕被贬平康执奴役的那段黯然往事,在座同榜人尽皆知,可却无人敢当面提说。唐紫雕已是朝中四品大员,今夕对照,判若云泥!

    杜亦拙迎着众进士惊悚的眼神,举杯劝饮:“诸位同年,满饮此杯。”待气氛稍回暖后,他看戚欢的目光隐有告诫之意,“斯人已去,我看戚娘子不必提及前尘往事!”

    然而唐紫雕在愣怔一阵后,摇头道:“无论我身份贵贱,绿娘待我之心,都不会变。”

    “是么?”戚欢媚眼如丝,“若是三哥在平康里受辱,都是拜绿窕所赐,三哥情何以堪?”

    唐紫雕豁然抬头直视戚欢,正待问话时管鎏笑道:“状头所言极是,前尘往事不必再提!”

    崔子梓适时凑趣:“戚欢娘子适才鹤舞,美轮美奂。敢请娘子再舞一曲天女散花?”

    “戚娘!”唐紫雕失神望着筵上肴骸,“你与绿娘情同姐妹,为何要冤屈她?使她芳魂不安?”

    “绿意馆为平康南曲清幽馆舍,客虽少却首重文雅。何以那日三哥才与好友入馆,裴公子就率太学生携剑前往?言语挑衅引起殴斗?以致三哥措手不及!”

    戚欢所说的裴公子,就是随刑武嫁进陪嫁的拖油瓶,裴麟。

    唐紫雕默然不语。

    戚欢音调略高:“那是因绿窕被裴公子施以厚赂,故意透露了三哥等人的行踪!”

    唐紫雕张张嘴,似想怒而制止,可又还想听下去。

    “绿意馆斗殴,惊动朝野。京兆府衙奉太尉教令推鞠审讯,绿意馆老板娘米婆招认裴麟厚赂绿窕一事。京兆正尹具表上奏,太尉念及御史裴大夫的颜面,才将这事压下。可朝中的公卿子弟,统统知晓这些秘辛!”

    闻言唐紫雕下意识望向管鎏和崔子梓,崔子梓做贼心虚垂下头,管鎏则顾左右而言他。

    他犹不愿相信这些,逼视戚欢:“你既言说此系秘辛,又是如何知得这些?!”

    “三哥当这里是什么所在?舞影歌声,向来欢会场。郎官恩客,行走如流水。裴公子本就是飞燕馆常客,也是戚欢的入幕之宾。”

    唐紫雕:“”

    戚欢面色如常,吩咐随侍的小女娘更换杯盏,斟酒奉予唐紫雕:“如三哥之前所言,乱花迷眼才会情迷意乱!可此间是平康里,‘云雨朝朝暮暮、烟花秋冬春夏’,戚欢、绿窕同为欢场中人,是三哥自迷了!”

    唐紫雕僵坐良久,似有所触动,接过戚欢奉酒,一饮而尽。

    戚欢继续斟酒:“妾在飞燕馆中,惊闻三哥言语触怒天子,被罚入贱籍,在坊中为奴。妾胆小怕事,不敢私见三哥,对三哥遭遇只有无动于衷。当日妾种种谬误,已是覆水难收,唯有当面乞得唐公子海涵。”

    唐紫雕颔首饮酒,他自然不会计较。戚欢不知不觉对他换了称呼,由亲昵到疏离。

    “今日一醉之后,妾于平康缓歌漫,唐公子入朝位列公卿、怀金垂紫,本是陌路之人,依旧重归陌路。”

    唐紫雕已是来者不拒,欲借醉酒纾解胸中愤懑。

    戚欢这般劝酒,明显是要将唐紫雕灌醉,然而让我匪夷所思的是,旁人不加劝阻也就罢了,杜亦拙素来老成持重,竟也不闻不问!

    我正在猜测管鎏私下是如何安排,斜后方有人脆声声问道:“伙计,我家公子要买你回雪楼的仙鹤,你只管开价出来!”

    好大的口气!我不觉循声望去,认出是对面“小郎君”身侧侍立在的小僮。他不过十三四的年岁,脸上皮肤粉嫩吹弹可破,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

    店伙笑嘻嘻道:“观尊公子气宇轩昂,想来也是世家子弟,府上怎会不养几只仙鹤?”

    原来京洛的豪门侯府门庭望族,效仿宫廷豢养仙鹤成风。

    熟料那小僮现出不屑的神情:“阿堵世家子弟算甚!我家公子金银烂如渭滨泥沙,难道竟养不起几只鹤儿!只是不曾见过这般擅饮酒的仙鹤!”

    我心下暗惊,金银烂如渭滨泥沙?那不正是长安城两大巨商之中邹赤金的邹家吗?

第180章 劝酒() 
邹家号称金银烂如渭滨泥沙,王家自夸财钞多如终南之树。

    两大豪商比肩,在京结交朝中权贵,在外则是宅邸连绵阡陌、商号遍布天下,早已成为朝野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没想到我竟在回雪楼里见到了邹家待字闺中的小姐!

    我望向对面的“少年郎”,她正倚靠雕栏,一双杏眸无所顾忌地注视楼下众进士的饮酒唱和,不时若有所思,这分明就是择婿的架势。

    她见小僮长久不归,遥望过来,我瞅准时机含笑向她举杯。她微怔了下,端起酒杯与我隔空饮酒。

    店伙不卑不亢的婉拒小僮:“请上覆尊公子,这仙鹤本是敝东主酒友,怎可出售?”

    “你骗人!哪有拿仙鹤做酒友的人?做下酒菜倒还差不多!”小僮因气怒声转娇柔。

    店伙也听出不对,顿了顿低眉顺目道:“这就是回雪楼的仙鹤擅饮,尊府的鹤儿不会饮酒的缘故了。”

    小僮碰了一鼻子灰,甩甩袖子愤然离去。

    我目光凝视邹家小姐,轻声道:“这里不需你伺候,你去忙吧。”

    店伙嗫嚅两声,早被汤圆打赏了碎银,于是眉开眼笑着躬身告退。

    一俟外人离去,我以手中折扇轻敲栏杆,汤饼应声近前。

    我低低吩咐数语,汤饼望一眼对面,勉强说道:“请公子少待。”

    言讫,他环绕栏杆向仆从甚众的邹家小姐行去。我饶有兴致,准备看对方的反应。

    馎饦不赞成的皱眉:“公子意欲何为?”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置若罔闻,天理难容!”我笑着摇头晃脑。

    汤饼的遭遇和店伙相似,未到小姐近前,就遭众仆拦截。汤饼恐打草惊蛇,并不露功夫,只在几步远外躬身垂手,嘴型微动替我传话。

    邹小姐闻言扭头看我,我歪头,笑得张狂。她跪直身子,似有所动,身旁两名小僮拼命摇头。

    最后却是汤饼带了先前那讨要仙鹤的小僮走来。

    汤饼复命:“公子,对面邹公子遣了贵仆来回话。”

    我点点头,小僮冲我的万福礼行到一半才意识不妥,转而揖手:“我家公子并不识得尊驾,不便来扰。尊驾既说与回雪楼东主系旧交,可否代为购得仙鹤,我家公子必厚谢尊驾。”

    “本公子不缺银子,只因与你家邹公子一见如故,想交个朋友。既如此推拒,你回去罢!”

    小僮情急,刚刚来向店伙买鹤一事就没办好,唯恐此番又办砸了。她咬了咬唇:“要不请尊驾移步,自去与我家公子分说。”

    我将酒杯引至唇边,自信的笑了:“本公子只晓招致,从不屈就。”

    小僮又碰一鼻子灰,再次悻悻离去。

    我笑着望向楼下,只等邹小姐来自投我网。

    祖制内廷后妃须出自士、农正统之家,为工为商只算奇技末流,其女不得入宫。这也是为何王家邹家地连阡陌、金银如砂却不能与皇室通婚的原因。可规矩礼法既有人定,就要被人破。

    一腔悲声猛地响起,原来唐紫雕任由戚欢劝酒,酩酊大醉中陡然恸哭。他箕坐于席,身子微躬,哭得难以自抑,似要割舍过往的某个人、某些事。

    崔子梓和管鎏互相对视,眼神不安。

    “这个人好奇怪,为何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我听得斜后方传出的刻意憋粗的声音,整衣起身,与“他”相互揖手见礼。

    我淡然看一眼楼下:“大悲大喜,都是真性情。”

    邹家小姐蹙眉不解,似她这般从未品尝过世间愁苦的千金之女,如何懂得这些?

    我拱手请他在对面席褥就坐:“邹公子有礼,在下石璧。”

    “尊驾怎知我姓邹?”

    我看一眼她身侧侍立小僮,笑道:“长安城中,谁不知晓金银烂如渭滨泥沙的邹赤金邹家?”

    闻言她扫一眼小僮,眼中有责备之意。

    “石公子是读书人?”

    “在下游商,每年往返京洛和西北之间,贩卖皮货。”

    她点头:“难怪盛暑之际如此闲暇。”

    “再过段时日就要忙了。”

    她似有些信了:“石公子称与回雪楼东主系旧识,可购得楼中仙鹤,当真如此?”

    “小事一桩”,我指了指楼下,“待进士团散后,石某带邹公子去见他就是。”

    我和她正说话见,陡然一道人影冲向这边,汤圆汤饼立时拦住。

    “十妹!你怎的跑来这种地方?!”原来这位邹小姐与我一样在族中行十。

    骤然被道破女扮男装,邹十娘子脸色泛青。

    我看来人锦衣丝履,商家子弟装扮,挥手示意二汤退后。

    那人近前,先和我拱拱手,就坐在邹小姐身边:“十妹忘记我了?我是你元亨阿兄,薛元亨!”

    我闻言望向他:“莫非是满城白银如雪的洛阳薛家?”

    薛公子略显矜持:“正是,不敢动问阁下尊姓?”

    “石璧,游商贩卖皮货。”

    薛元亨略一思索,想是从未听过这一名号,只点点头,毫不掩饰敌意:“石公子可能饮酒?”

    我看向他,不觉一笑。

    酒器被换作朱色双耳酒觞,蒲州桑落酒最易醉人,可眼下却似清水一样灌下。我和他心照不宣,因邹十娘存了较量之心,相互斗酒。

    可惜被争逐的邹家小姐浑然不觉,只专注于楼下诸进士。

    唐紫雕哭声渐弱,戚欢趁他最无防备之时问道:“妾有一言,不知公子当日沦落平康之时,心中可曾怨恨今上?”

    唐紫雕乜斜着眼睛:“你说呢?”

    觥筹交错、吟诵奉和之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下来望着唐紫雕。

    这一声“你说呢”,实在含义莫测。

    唐紫雕笑得恣意洒脱,他对戚欢摇动手指:“戚娘,近一些,我告诉你实话!”

    戚欢果然侧脸倾听,唐紫雕费力坐直上身,在戚欢耳边小声说话。尚未说完戚欢讶然起身:“唐公子酒醉了!”

    “我说什么了?”唐紫雕因醉酒而发出慵懒的笑。

    众人一片沉寂,有些胆小怕事的进士,已准备离席。

    恰在此时,管鎏打破沉寂。他半扬起头指着楼上喊道:“诸位同年,楼上雕栏那探出大半个身的,好像是殿中侍御史梅御史。”

第181章 磊落() 
离他最近的李榭,注意力只在怀中仙鹤身上:“朝中还有姓梅的御史?”

    “我记得有”,崔子梓笑眯眯朝楼上招手,“梅御史,日后同朝为官,请下楼来饮酒!”

    我笑着摇头,饮下一觞酒——管鎏好计谋!故意引逗这位殿中侍御史的好奇心,只要他探出头来,管鎏立即虚张声势,佯作才知道梅御史在楼上。

    梅甫稍显尴尬:“诸位青年才俊、天子门生相聚一堂,下官不便打扰!”进士团包场饮酒唱和,惯例不准外人打扰,当然若是得了状头的允准,则另当别论。

    众人因而都看向状头杜亦拙。

    杜亦拙态度不冷不淡:“崔公子言之有理,以后同朝为官,梅侍御史不妨同席饮酒。”

    梅甫立于扶栏处,明显迟疑片刻,方拱手道:“如此,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管鎏殷勤的将他让到北侧席上,就不知隐去了何处。

    这一位置实在精妙,左边李榭,右边歪躺着唐紫雕。环顾四周不是簪缨世胄,便是制举榜上名列前茅的翘楚才俊。他区区一殿中侍御史,坐于诸位公子和四品修文馆博士之间,难免尴尬局促。

    梅甫枯坐多时,正准备抽身离去,左膝突觉发沉。原来是唐紫雕喝得烂醉如泥,正斜靠在其上,昏昏欲睡。

    “唐公子?”梅甫试着动了下膝盖。

    “侍御史徒劳无功”,李榭眼皮都不抬一抬,“他喝醉了和死猪没两样,雷打都不会醒!”

    熟料他话音未落,唐紫雕闪开眼异常清醒:“你说谁是死猪?!”与此同时抄起席上银碟,朝对方砸去。李榭岂肯罢休,仰首一杯酒朝唐紫雕抛洒。

    两人扔来砸去,酒鱼果肴几乎尽数摔了梅甫一头一脸。直到李榭怀中仙鹤被惊飞,李榭于是手忙脚乱跑去抓鹤。

    邹十娘子被逗笑,她易钗为弁之事经人道破,不再刻意学男子憋粗嗓子说话。

    李榭离去后,唐紫雕的醉意再度袭来,双眼迷懵依旧靠在梅甫身侧,招呼道:“侍御史喝酒!戚娘,快给梅御史斟酒!”

    我嘴角抽搐,他竟然把回雪楼的花魁当伙计一般支使。

    其实戚欢自梅甫下来后,就被楼中的小女娘请去准备下一支舞了。

    唐紫雕久唤无人,不知从哪里捞出两个小酒坛,递一个给梅甫:“喝!”

    这种场合总不能长久枯坐,兼之唐紫雕醉得几乎人事不省。梅甫既少了戒心,又存心去套唐紫雕的怨言,于是拍开泥封,同唐紫雕对饮起来。

    葛怀周与梅甫交厚,过来执杯敬酒。

    梅甫突然指葛怀周对唐紫雕笑言:“唐公子有所不知,我这葛十九弟、还有三五太学生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向唐公子赔情,求得谅解。”

    “谅解什么?”唐紫雕大着舌头问道。

    葛怀周倒也胸怀坦荡,郑重向唐紫雕躬身行礼:“唐公子可还记得?当日平康南曲,曾有三五太学生要公子跪地充当上马凳,怀周也在其中。冒犯公子,怀周甘愿当面领罚!”

    “有这事?对,好像真有此事!”唐紫雕双眼通红,“那时候来羞辱我的同窗太多了,我都记不清楚!你们都曾羞辱过我!”

    葛怀周面如土色,梅甫瞅准时机:“唐公子言辞中怨念未免太重。”

    “怎么可能不怨?”唐紫雕头重脚轻、口角流涎,“人活于世,不可能毫无怨尤!比如你,入仕九年才只做到七品殿中侍御史,你就无怨?”

    梅甫傻眼,被人当面奚落自是难堪,但更因触及心事,难以平抑愤懑,猛灌下几口酒。

    唐紫雕抚掌狂笑:“不敢说是不是?好!我便先告诉你,我怨之人!”

    他双手紧攥对方胳膊,用力探身将嘴凑在梅甫耳边,动作像极了一只正在树上攀爬的貂鼠。

    我虽远远望着,看梅甫那幅表情,就可想见他此时必定是心跳如擂。

    唐紫雕用力摇他胳膊,使他如梦初醒:“侍御史,该你讲了你可也怨恨谁?你若不说,我便不同你喝了!”

    梅甫思忖良久,终是难挡诱惑,试想他一个七品官若可劾奏四品新贵,该是如何露脸!他也打算凑到唐紫雕耳边言说,却被对方推开:“去!七尺男儿,怎学的似个童儿般咬耳朵!”

    梅甫:“”

    他嗫嚅良久,本不敢说,可冷眼打量唐紫雕醉得意识不清、前后言行矛盾,终是下了决心开口:“下官最怨之人,御史台殿院长欧阳戬。”御史台下设有台院、殿院和察院,梅甫所言的殿院长,是他的顶头上司。

    “我为太学生,因恩荫仕进,不比贡举出身。欧阳戬对我难免怀有成见,吏部铨选他始终不肯举荐,以致我入仕多年,依旧位卑充为僚属!”

    唐紫雕“哦”一声,迟缓点头,他打了个呵欠,似乎就要睡晕过去。

    梅甫使出了激将法:“唐博士可还敢如适才那般,将在我耳边说出的话公之于众?”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唐紫雕歪头看他,趁梅甫脸色遽然变化之时突然高声道,“我怨恨的人,是当今天子!”

    这一言,如同冷水滴入沸油里,有打碎杯碟的声音,有人仓皇起身离席,就连正在和额就的薛元亨,也被一口酒呛住,咳得眼泪鼻涕流满脸。

    “诸位同年不必惊慌,便是天子在前,我也敢直言不讳。”唐紫雕清亮声在回雪楼中响起,醉眼早已恢复清明:“紫雕在平康里执贱役时,还有谁曾羞辱紫雕,请站出来。”

    又有两人起身,唐紫雕揖手躬身为礼,众进士见状但凡还没醉倒在地的都离席起身。

    “我因一言触忤,即遭今上罚入平康为奴,如此轻率易怒,我怎能不怨?他虽为君,可若缺少经纶贤相的辅佐,何异于无根之木!”

    他接连道出大逆之言,同年闻者色变,恨不得找水洗耳。

    然唐紫雕愈显磊落不羁:“诸位不必惊慌,这些话其实皇上都知道。”

    我微笑执觞,向对面早听傻了的薛元亨劝酒。

第182章 旧友() 
“诸同窗都道紫雕恃才傲物,可那是因为我有才可恃!皇上骤然见责,我难免心生怨恨,故此负气自轻己身,屈膝受辱、含垢忍耻,却也因同窗嘲弄中提及往日策论,终是恃才难以自弃。今上适时察觉,出面一手化解君臣怨恨。否则我又怎肯应制举,入仕为官?”

    这最后一句,他不觉显露出往昔清高。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唐紫雕适才揖拜,是为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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