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帝业谱-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夏斯阙掩在我嘴上的手微微颤抖,脸色吓得煞白——我怀疑他自出生到现在可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十弟,事急!恕过!”言讫他右手掩住我嘴,左手攥着我的袍带,一同滑下山道。
山道紧依东陵山而辟,随山势铺展此时山道外侧刚好是一道缓坡,坡下便是万年寒潭,浑如冰鉴。
我们直滑到寒潭前才堪堪止住。此刻不知是因寒气砭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毛发森竖。
脑中噼啪作响,我看着挟持我的人一语不发。嘉郡王夏斯阙,先帝第六子,淳贤贵妃所出,据说他是在我降生前,距离皇位最近的那个人
汤圆汤饼几乎在变故陡起的瞬间就飞奔过来,但是在看清楚夏斯阙摆开的架势后,忙停住脚步,不敢冒然行动。
汤饼额上冒汗,汤圆才刚张嘴要说话,却被夏斯阙一记眼刀飞去,示意噤声。
这时极突兀的响起一声驴叫,夏斯阙打了个哆嗦,眼神楚楚可怜示意我望向山路。
随着驴蹄的“卜卜”声渐行渐近,一人一驴悠闲独行,驴上老者,不过瘦削了些,仪容飘逸了些,有甚稀奇!
然而夏斯阙却在此时用眼神问我:这下你明白了吧?!
我挑眉,很是不以为然:一头驴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
夏斯阙整个人都要凌乱了。
我见他的焦急不似作伪,难得耐心再次打量那山间骑驴一老翁。我心下好奇,究竟是何许人也,能把夏斯阙吓成这副德性!
第22章 同根()
黑色毛驴昂然前行,驴上老丈头戴白色接篱帽,身着竹色交领广袖长袍,飘然洒脱仙风道骨。
我见了不由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怎的这些世外隐者,都喜欢骑头憨驴出来招摇过市?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凸显自己的逸然脱俗。
这时候一人一驴已行至我刚刚站过的地方,老者恰在此时瞥一眼下面的寒潭,我看见他瘦削的脸孔上爬满皱纹,眉心因时常紧蹙早形成了“川”字形,两道长眉之下是一双精光聚凝的细长眼睛,颌下胡须白多黑稀,却挺直如钢针,一如其人古直耿介、宁折不曲的性格。
我慢慢张大了嘴巴,这时才发觉夏斯阙早放开我躲到角落去了,我下意识抬起双手紧紧掩在嘴上,唯恐发出一点声音。
到这个时候,我若还认不出这人是谁,就可以一脚把夏斯阙踹进背后的寒潭里了!
当朝正一品太傅、世袭辅国公,当然也是我的帝师——李休远。
我不过是溜出宫来,游个小山喝个小酒而已,竟会碰上李太傅!我简直比夏斯阙还要凌乱了。
因出任帝师之故,李太傅得以行走内廷。我时常听内侍们私下闲话,提到太傅时总用“鲤鱼骨”代称。只因其人过于骨鲠,以致朝中同僚只有敬而远之——我很羡慕太傅的那些同僚,他们至少还有“远之”的机会,我想远都远不了!
我初随太傅读经史时,年岁还小,又自恃皇祖母疼宠,难免耍弄些精致的淘气。面对太傅的斥责,我不以为然,不过是跑去御沟摸鱼,偷偷往小内侍的帽子里撒尿,我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我的!我为何就不能为所欲为?
可惜太傅才不管我是天子还是天孙,只要我敢胡闹,他就敢严加惩戒。初时皇祖母还知出面护我,可太傅据理力陈,毫不避讳地直言,骄纵皇帝就是置社稷于不顾。
太皇太后感佩而叹:“辅国公不愧为三朝元老,一世忠臣!”就此丢过不管,只可怜我被太傅严加管教,行止坐卧都再不敢随心所欲。
李休远,应是这世上唯一令我真心畏服的人。
驴蹄的嘚哒声逐渐远去,我放下手,长舒了一口气。夏斯阙摇摇晃晃站起身,自袖中摸出一方浅紫刺绣蝶穿芍药的绡帕,一边揩汗一边向我走来。
汤圆汤饼不约而同挡在我身前。
夏斯阙忙深深一揖,低声道:“皇上,臣适才事急从权,请皇上恕罪。”
我负手而立,双眼眯起紧盯住夏斯阙:“朕记得六哥封东都牧、离京赴洛时,年岁不过十六,如今已过了六年时间,太傅形貌早不复当初,怎的六哥竟可一眼认出?”
夏斯阙微怔了下,旋即苦笑了声:“十弟这多思多疑的性情,真是越来越像父皇了!”
我自然听出他的挖苦之意,正要勃然作色,就听夏斯阙幽幽道:“我之所以能认出李太傅,是因为我昨日还去辅国公府上拜会了一番。”
我闻言倏然看向汤饼汤圆,以眼神责他二人,亲王君王私下结交朝中公卿,怎可不报?!
谁料汤饼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汤圆则叉手道:“公子,这里地处寒潭左近,不宜久立,还是快些离开吧。”
不待我说话,夏斯阙冷哼了声,直接转身缓步走向寒潭,步仙袍曳地的广袖袍摆划过草叶,沙沙之声可闻。
“十弟倒是说说”,夏斯阙半仰起头,声音沙哑,“大夏律里有哪一条,严禁外孙拜见外祖?”
我:“”
难怪汤圆汤饼不当回事,我倒是忘了,嘉郡王夏斯阙母妃,先帝淳贤贵妃李氏,正是辅国公李休远幼女。嘉郡王去拜会外祖,天经地义。
我摸了摸鼻子,拖拽着袍角费力走到夏斯阙身边,冰蓝色的寒潭里,立时倒映出两道颀长身影,浓绿欲滴翠,艳紫若蒲桃!
我扯扯袍袖,玩笑道:“你我兄弟站在一处,倒像是蒲桃藤上结了串蒲桃。”
夏斯阙侧头看我,唇角噙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皇上这比喻倒也贴切,蒲桃和藤蔓,便如豆与豆萁,都是同根而生!”
这句话已很不客气,他是在暗讽我兄弟相煎。
冷场半晌,我呵呵笑着,极亲热地唤了一声“六哥”,见夏斯阙冷淡的拱手欠身,我笑着把住他手腕:“石奴尚未怪罪六哥,六哥怎倒怪起石奴来了!”
夏斯阙抬了抬下颌,一脸好笑看着我。
“这些年太傅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教诲朕躬,太傅又是六哥的外祖父,今日既在山中相遇,六哥怎的像只避猫鼠似的,吓得魂飞魄散,太傅知道了岂不寒心?太不像话了!”
夏斯阙浅笑,怎么看怎么欠抽:“皇上责怪的是,好在辅国公骑驴缓行,还未去远。不如命圆圆去把辅国公请回来,君臣祖孙在此山间宴饮一番也不错,皇上以为如何?”
我:“”
我对着夏斯阙眨眨眼睛,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夏斯阙初时还佯作正色,可眼看我就要恼羞成怒了,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母后总说,六郎性格最似皇帝,这未免也太恶劣了吧!
他笑时一双桃花眼眯缝起来,眼角勾勒出几道褶皱,唇红齿白容貌昳丽,端的好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也难怪嘉王才回京三日,已有几位公卿夫人带了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在皇太后眼前走马灯也似穿插。
初时皇太后误以为这些人是为皇帝即将大婚而来,谁知细问之下,她们竟是不约而同地看上了为嘉郡王这块儿香饽饽!
母后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被搅动了心思——自刑流黄死后,嘉郡王正妃之位便长久悬空。而夏斯阙的一众侧妃侍妾,至今都无所出。母后抱孙心切,倒当真要为爱子寻一位品貌门第相当的继妃了。
世人都道嘉王为情所苦,我却不以为然——饼饵内秘阁密奏,这几年嘉郡王府里娇妾美姬不计其数,夏斯阙左拥右抱,得享齐人之福。
可惜这些世家大族并不知道,在他们眼里翩若惊鸿且又重情的郡王殿下,实际上好酒与色的程度,丝毫也不逊色于当今天子夏斯邦。
想到这里,我不由留意端详起夏斯阙的面容,也确可当得起“面如冠玉唇如渥丹”,难怪争做嘉郡王正妃、侧妃的世家闺秀,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她们是给这厮的好皮相给骗了去!
第23章 错祭()
夏斯阙被我看毛,以为刚刚滑下来时把脸蹭脏了,忙抹了把脸,转向寒潭照影。我的目光也随之望向静止如古鉴的潭水。
潭水碧色近蓝,两道颀长身影,倒映其中。
紫衣男子簪缨束发,眉如利剑鼻如玉管,如纸的薄唇自然上翘,虽然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如春水含波、勾魂摄魄,可眼角的利光却似芒刺,不知何时就会致人死地!
我微不可察地皱眉,视线转向另一道身影。
裹于一袭浓绿肥袍中的青年,濯如春柳。因还没行过冠礼,只有顶心的头发绾结成髻,以一枚青玉发箍固定,余者尽数披散于身后。双眉细长斜挑入鬓,眉下眼型如丹凤,可射出的目光竟似鹰隼
除了高鼻薄唇外,我几乎完全承袭了母后的容颜,然而眉目五官形同泥雕木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外露——或者说,感受不到生气。
我不由联想到太庙里悬着的列祖列宗神影,岁时飨祭我都要率领群臣祭奠行礼。钟磬礼乐声声,龙涎瑞脑香雾氤氲,列祖列宗愈发显得面无表情、讳莫如深,同我现在看上去一般无二。
我正自胡思乱想时,猛可里一阵山风裹挟着寒潭的冷意,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寒颤:“这什么鬼地方?要冻死人么!朕迟早要将这潭水掘干!”
东陵山中这处寒潭,堪称京畿附近的第一奇景。潭水奇寒如万年玄冰,平素罕有人至,雀鸟飞来也要绕道。可最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即便严冬时节河渭结冰,寒潭从未冻结过,只在水面凝起半人高的如霜白雾。
“要不十弟还是先回宫好了?”夏斯阙语调里竟带出一丝恳求的意味。
汤圆也劝道:“六公子所言极是。公子出来有一个多时辰,也是该回去了。”
我当然明白,冠礼和亲政大典前,刑氏盼我露出破绽盼得眼蓝!可我被关在宫里多时,今日总算偷溜出来,哪能不尽兴方归?
我瞪一眼汤圆:“再敢帮六哥的腔,信不信本公子越性将你送给他?”
话音未落夏斯阙抚掌欢呼:“好!十弟当年可是从我身边要走了香橘,现在还一个汤圆也不错!反正都是圆的,我笑纳!”
汤圆吓得脸都青了。
“你笑纳?朕还舍不得真给!”我摇头笑道,转身向来时的山道走去,“六哥不是说过,后山有一家小酒肆,售卖自酿的农家腊酒,味道极是甘醇?在这里站久了还真是冷,我兄弟二人不如去那里讨杯热酒来喝。”
“是。”他低低应了声,可声音里似有不甘不愿,却又无计可施。
我倏然回头,恰好撞见夏斯阙正伤感地遥望山上,我不觉皱眉,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夏斯阙这一路上心事重重若有所失,而素来政事繁忙无暇抽身的李太傅,怎会有闲情逸致出来游山玩水?
“六哥”,我站住,紧盯他的眼睛,“和朕说实话,你今日为何进山?”
他微怔,随即苦笑道:“从小就是这般明察,真是什么事也瞒不住你!”他深深吸入一口气,“今日实则是母妃的生辰,外祖在后山为母妃立了衣冠冢,我既为人子,哪有不去祭扫的道理?”
他语气飘飘忽忽,明显是在我面前不愿流露太多的伤感。
我从未见过嘉王生母淳贤贵妃,只从宫中旧人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先帝贵妃高贵美雅、荣宠无极,先帝曾数次欲立六皇子为储,却因太皇太后反对而作罢。
先帝承泰四十三年,夏梁议和、联姻,而就在南梁公主嫁入未央宫前一月,贵妃薨逝。
我一时无语,只觉心下凄凉。李太傅为人如骨上刺,竟也会有儿女情长的一面!
想想也是,女儿一旦入宫,便是天子后妃,正常亡逝还好,还可依照位级获赐封号谥号;但若是获罪而死,便也只有裹张破席,悄悄拖去宫人斜埋掉了事。
然而细究下来,身后哀荣和死后凄凉,有什么实质的区别?见不到,就是见不到了!
先帝平陵山高路远,皇家陵寝的祭祀又有着一套顽固而繁杂的规矩,所以李太傅才会在这深山里为女儿立上一抔衣冠冢,聊寄哀思
“前面带路!”我果断道。
夏斯阙缓缓睁大眼睛,不确定我想做什么。
我轻描淡写道:“淳贤贵妃也是朕的母妃,理当祭拜。”
我由夏斯阙引着,在山道间蜿蜒前行,穿过一片竹林,暮春时节山中桃树和晚樱残余几点粉红,倒是难得漫天花瓣于风中飘舞。
后山人迹罕至,夏斯阙止步:“母妃的衣冠冢就在前面。”
我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有三五孤坟,好在此间景致不错,倒没显得过于凄凉。
我颔首道:“走吧,一道去祭拜母妃。”
夏斯阙走在前面,蓦地止步,我险些撞在他背上:“六哥”
我探头去看,只见不远处的坟前跪着一女子,我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惊——真是天下何处不相逢,竟会是纫秋!
我对夏斯阙使个眼色,一同蹑手蹑脚走去,但在距离无不开外时突听她哀声泣道:“奶娘!奶娘!”
奶娘?!
淳贤贵妃何等人物?世家小姐、先帝贵妃,曾代掌皇后印玺六年之久。今日居然被一民女呼做“奶娘”,这是要荒唐到什么地步!
我转头看夏斯阙,果见他气得脸色发青。
我想了想,出声打断:“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然而话音未落,一座肉山横亘眼前,挡住了坟前哭泣的女子。
我看着体态肥硕到不容忽视的老妪,不悦挑眉。
“两位公子,我家小姐正自祭拜”她硬生生打了个磕绊,“她奶娘,请勿要扰了小姐。”
“她奶娘?”我莞尔一笑,“这坟里葬着的,原是位极尊贵的夫人,恐怕是你家小姐哭错坟了。”
老妪怒目而视,正要还嘴,就听身后“嘤”的一声,老媪忙收起架势,回身问道:“小姐?”
这座肉山总算肯让出一条缝隙,纫秋起身向四周看看,随即若无其事地拍拍裙上泥土:“还真哭错了。”
我:“”
夏斯阙:“”
她抬袖擦擦泪水,方才转身深施一礼。
第24章 陌路()
“多谢二位公子告知。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我揖手从容还礼,打量她双眸若三秋之水,却哭得娇如艳阳桃杏。几缕发丝从业已松动的风帽里逸出,飘拂于颊旁。
她虽哭错了坟,可伤的却是真情,我忍不住出言劝道:“斯人已去,小娘子哭一哭凭寄哀思是好的,可若自伤己身,逝者也会不安。”
纫秋微怔,随即眼中浮起暖意,再次福身为礼:“谢公子宽慰,妾身拜谢。”
言毕,她带了老妪,眼看就要离去。
“小娘子且慢!”我和夏斯阙突然异口同声叫住她。
“二位公子还有何事见教?”她止步,缓声问道。
我看看夏斯阙,示意他先说。
夏斯阙指着坟前供奉的一碟碟精致点心:“这些都是小娘子带来供上的?亡母生前既不认得小娘子,这些还请收回为是。”
姜纫秋低垂眼皮,一滴泪随之落下,瞬息没入土壤。
“妾一时糊涂,哭错了逝者,也摆错了供品。然而鬼神之事最不可欺,供品摆出就断无收回之理,更不可二次奉出,就当是妾向坟中这位夫人致歉吧。”
她声音甘冽如泉洒白石,且所言入情入理,无可反驳。
夏斯阙闻言,郑重躬身行礼:“如此,在下代亡母谢过小娘子。”
二人说完,都同时转头看我,等我道出刚刚因何唤住人家。
我歪头看够多时,突然唤她:“纫秋。”
姜纫秋微怔了下,稍显慌乱,但她旋即恢复镇定,反而轻柔地制止待要发怒的老妪。
大夏民风淳朴,女子可以如男子一般,游走于市井之间,游春骑马、蹴鞠马球更是无所禁忌。然而女子未嫁前闺名,却不宜宣之于外。
只有在成婚前,夫家须手执大雁前往女家行问名礼,女子父兄在家庙前郑重告知新妇闺名,约为婚姻。
她此刻倒也未见羞怒,微仰起一张清丽脸庞,深深看我一眼,目光里充满研判的意味。
“公子何事?”她不卑不亢问道。
我晃晃脑袋:“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既已被我知道了闺名,小娘子还不肯从了我吗?”
我说得高兴,夏斯阙从旁忍俊不禁,看来我真的很有做登徒子的天赋异禀。
若是换了寻常女子,必定早就恼羞成怒,喊打喊杀怒叱轻薄儿。不过能得我钟意的女子,就注定了不是俗品!
姜纫秋近乎挑剔地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视线终于定格在我的发箍上。她眼中突然放光,唇角也沁出一丝笑意,我心里“咯噔”一声,几乎可以猜到她会用什么理由拒绝我了。
果然,她先是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而后嘲讽一笑,笑中七分释然三分藐视:“妾观公子发髻式样,应是尚未行过冠礼。妾已及笄而君未加冠,冒然论婚甚是不妥,还请公子回去耐心等待冠礼为是!”
她虽比我小了四五岁,可一句“妾已及笄君未加冠”的表述,竟然生生地让我听出了“我生君未生”的苍凉意味。
“公子与妾,本是陌路相逢,便应重归陌路,愿今后你我再无相见时!公子还请珍重,妾身告退。”
言讫,她端庄地敛衽为礼,带了老妪扬长而去。
我望着她风流体态自然流露的背影,不知是该哭还是该怒,这未免也太狠了!
耳畔响起夏斯阙的狂笑声,我怒瞪过去,他捧腹道:“这是谁家丽姝?真真是十弟的冤家!”
我没好气地踹他一脚:“哪来这许多废话?还不快去祭拜母妃!”
说话间我和他同时转身面向贵妃的衣冠冢,前一刻还笑闹不羁的六哥,转瞬肃然沉默。
他垂首望着坟头出神,我突然很想知道,他此刻都在想些什么。
“娘”,夏斯阙突然上前一步,正冠、震衣,双手手掌交叠于额前,缓缓跪下,叩头于尘土之中。
他没有特意准备供品,便拿起刚刚纫秋留下的一壶酒,郑重浇洒于坟前,而后又低沉沉叫了一声“娘”,这才起身默然静立了一会儿,抬袖擦擦眼角,转过身时笑得风轻云淡。
“六哥”我本想说些劝慰的话,却被他打断。
“多谢十弟陪臣到此”,夏斯阙躬身施礼,“好了,可以走了。”
我看得很是感动,夏斯阙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祭扫过了他的母妃——没有祭词,没有供品,没有痛哭,只在一头一尾唤了两声“娘”,较之皇陵的祭祀仪典,不知简陋粗疏到何等地步。然而越是如此,反倒越显哀思之真之重。
我记得游山时夏斯阙还拿出过一块儿颜色鲜亮的绡帕擦汗,可此时却直接以衣袖拭泪,想来是黯然神伤、方寸已乱。
我向前两步,在夏斯阙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端肃容仪整理衣冠后,跪倒于坟前,欲行祭拜礼。
“皇上不可!”夏斯阙急声制止。
我倏然抬眸瞪他一眼,他已自知不妥,忙警觉地环顾四周。所幸清明才过,四下无人祭扫,不用担心身份泄露。
我坦然道:“朕说过了,淳贤贵妃也是朕的母妃,朕理当祭拜。”
夏斯阙的眼神黯了黯,愣怔了下突然用力一撩袍摆,跪在我的下首。
我见之前纫秋摆下的供品整齐洁净,于是便端了两碟鲜果摆在坟前,祝拜道:“母妃勿怪,石奴和六哥粗心,忘了给母妃带奠仪,只得借花献佛了。好在飨物洁净,儿子们心衷惟诚,还请母妃笑纳,想来母妃也不会和儿子们挑礼。”
夏斯阙听得嘴角抽搐,见我大礼叩拜,忙从旁行礼如仪。
我四拜后起身,夏斯阙依旧保持长跪的姿势,对我叩首道:“臣谢陛下厚谊!”他声音凄怆略带哽咽。
“你我兄弟何必多礼。”我作势扶他,却没有立即拉他起身。
我单手攥住他手腕,就着一立一跪的姿势,俯身盯住他的眼睛:“母妃芳年不永,朕无缘得见,不过却曾听宫人不时提起,淳贤贵妃当年是何等荣宠尊耀,先帝六郎又是如何的伶俐可人,以致先帝苦心孤诣要立六郎为储。”
夏斯阙神色如常,只是难掩忧伤。
“先帝元后刑氏无子,福王寿王因生母出身而无缘皇位,若没有夏梁那场联姻,今日坐在御座上的人无疑会是六哥。六哥可觉得遗憾?”
这其实是我一直想问的话,可却一直没有恰当时机。眼下正是夏斯阙内心最不设防的时候,于是我当机立断抛出问题。
第25章 天降()
夏斯阙疑惑地看我,眼中如迷雾初起,他眨眨眼,迷雾散去,重现清明。
他直视我的眼睛:“皇上圣明,臣当然遗憾!”
我无语,真不知是该为他的坦诚而欣慰,还是为他过于坦诚而恼火。
夏斯阙想当然道:“若没有夏梁这场联姻,我便无从得到母后的呵护疼宠,更不会有与我性情酷似的酒友兼弟弟,我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何止遗憾,简直要汗流浃背了!”
“你!”我后知后觉是被这厮耍了!
我怒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