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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春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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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哈哈一笑,抚着她的头玄而又玄道:“此绳技未可不信,未可全信。”

    吕士良将此故事收在归真集中,是借仙术一说,教世人莫争名利,方能长命百岁。

    三春默诵毕,允礼将书丢给那些书商,道:“本王且不深究你们这书是哪里所得,只是这书分明是恶意篡改,那朱晏老老实实做人,地地道道经商,想必是不通时务,才得罪了人。”

    众书商面面相觑,间有一人不甘心道:“朱晏姓朱,恐有蹊跷。”

    话中之意,朱晏差不多是朱明余孽。

    三春实在厌恶这些人,不经允礼同意便冷笑道:“我姓李,是不是就与李氏唐朝有干系?是不是就与李氏朝鲜有干系?是不是就与李自成有干系?”

    李氏唐朝,大清的前前朝,李氏朝鲜,大清的藩属国,李自成,大清的敌人,三春语气咄咄逼人,说完,犹不解气,问那人:“贵姓?”

    那人不知她的用意,迟疑下道:“免贵姓张。”

    三春故意瞪大了眼睛一副吃惊状:“哎呀,你该不会是反贼神鞭张的家人?”

    那人听了,骇然离座,往允礼面前一跪:“王爷明鉴,小人只是个本本分分的书商。”

    三春于允礼后头小声嘀咕:“本本分分还陷害别人。”

    允礼已经听见了,对面前跪着的张姓书商道:“如此看,你们手中这本书,根本不是吕士良所著的那一本,即使是从朱晏家得到的,眼下也不能算做凭据,此事本王会查,你们都回去吧。”

    张姓书商谢恩,站起同其他书商灰溜溜的走了。

    三春却余怒未消,指着门口道:“王爷不打算将他们治罪?”

    允礼走离饭桌来到茶几旁,坐下自斟自饮:“为何?”

    三春道:“他们这是刻意毁谤。”

    允礼放下茶杯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事若是较真,必然会将吕家一案重新牵出来,朝野上下,又是一番热闹,你觉着,有必要吗?”

    听说牵扯到吕家,三春摇头:“那没必要了。”

    允礼静静的看着她,目光灼人。

    三春顿觉不安,思量今日之事,他既然知道我在提督府并无通读归真集,还要我当众诵读,还说什么我能够倒背如流,便是他早已识破我的身世,心里感叹,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躲不过去,心一横,道:“王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允礼不假思索的点头。

    三春垂在下面的手不自觉的攥成拳头:“王爷到底看知道什么呢?咱们来个痛快的吧。”

第66章 有损名节(求首订)() 
雅间再大,此时三春却陡感逼仄,怕是一定怕的,不怕死的人纯属胡扯,而她还有母亲的遗愿铭记于心。

    允礼起身走过去,见她不停的眨眼,说明她心绪不宁,于是故意弯腰探头至其耳畔,轻笑:“你又紧张了。”

    彼此相距太近,他身上有好闻的龙涎香,三春往后退一步,道:“孤男寡女,我怕出风言风语。”

    又是这一套,允礼回身去坐。

    三春复问方才的事:“王爷到底知道了什么?”

    允礼语气悠长:“我知道你”

    他打住,三春便觉如钝刀割肉。

    忽而抬头,撞上允礼戏谑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一头落入陷阱的小兽,而他却是站在陷阱边得意洋洋的猎人。

    允礼接着说:“我知道,你以为我喜欢你。”

    三春瞪大了本就够大的眼睛,以为他谁料想一颗心就从惊涛颠簸到骇浪上,急着辩驳:“我没有!”

    允礼怡然的品着茶,斜睇她:“没有?你来找我说李忠同孙小姐的亲事,李家那么多人,为何独独你来呢?还不是你觉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恃宠成娇。”

    三春奔向他:“我真的没有!”

    允礼将身子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如若没有,就该坦然,就该泰然,你看你的样子。”

    三春咬着嘴唇,努力圆满自己的失态:“我只是个小女子,无端被人诟病,当然着急,就像吕士良,他写的归真集分明是要人安于贫苦,不争世事,方能长命百岁,可是却给那些龌龊书商用来报复同行,他若泉下有知,也会着急的。”

    允礼脸色一凛:“说到底你是女人心性,可是你记住了,替吕家人说项,便与之同罪。”

    三春一个怔愣,转瞬就恢复平静,道:“王爷说我喜欢您,涉及名节,这同被砍头有什么区别。”

    允礼表情复杂:“怎么,你喜欢我,竟是有损名节之事?这么让你不堪?”

    三春感觉越描越黑越说越乱,道:“王爷乃纨绔子弟”

    允礼蹙额看她。

    三春意识到措辞不当,忙修改:“我的意思,王爷乃膏粱子弟”

    允礼扬头傲视她。

    又是言不达意,三春再道:“王爷乃乌衣子弟”

    允礼终于舒展了眉头。

    三春继续道:“而我只是升斗小民,一厢情愿的喜欢王爷,就是痴心妄想,就是厚颜无耻,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有损名节。”

    她一壁说一壁伴着狰狞的表情。

    允礼心中幽幽问,若是两厢情愿呢?

    问罢自己哑然失笑,忽然发现拈着茶杯手上那青翠欲滴的扳指,褪下,递给三春:“今儿你做的不错,这是打赏你的。”

    有了玉佩的事在前,三春不客气的接了过来,问:“王爷今天又没带钱?”

    允礼扫了她一眼,奇怪如此聪明的人为何总会问一些弱智的问题,真是煞风景,今儿该办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遂准备离开。

    三春心中还有疑问,恭送允礼至门口,就在允礼开门想走的时候,鼓足勇气问:“王爷知道我通读归真集?”

    这句话换种说法就是,她猜测允礼其实早查明了她的身世,一面担忧,一面还想求个究竟,这样半死不活的,更加难受。

    允礼头也不回的走出门槛:“大概又是那个子儒少爷随便叨咕的。”

    给了三春足够的台阶下。

    三春便借着这个台阶道:“那倒不是,是早前我听旁人读过,所以记住了。”

    为何说早前?早前吕士良一家还没有犯案,他的归真集也还不是禁书,若说是听李子儒读过,那就是现在的事,现在吕家如瘟疫,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人人皆是谈虎色变,她不想殃及了李子儒。

    允礼负手而行:“你惯偷,又过耳不忘,以后本王还会用得着你。”

    三春小跑跟着他:“那现在呢?”

    允礼道:“现在你想作何就作何。”

    三春朝着他的背影鞠躬:“草民告退。”

    仿佛再逃过一劫,出了阳春楼脚步轻快的往家赶,待回到庙寺街李家大宅,想着自己今天又跑出来半天,便准备往肉铺去帮忙,却发现肉铺上了板子,大白天的打烊?

    满腹疑窦的来到西侧门,刚一进来即给老张恭喜:“三小姐,咱们家要办喜事了。”

    三春差异,还以为是李忠同孙玉珈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不想老张续道:“大小姐终于出嫁了。”

    三春怔愣,试着问:“大小姐同谁成亲?”

    老张带着无比的艳羡:“还能有谁,贵才那家伙命忒好,你说他一个伙计,这马上要成为大姑爷,没了天理。”

    三春愕然,李孝不是将贵才赶走了么,怎么突然又准备将大春嫁给贵才呢?

    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后面想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却见小喜在天井中晾晒被褥,她凑过去悄声问:“听说大爷将大小姐许给贵才了?”

    小喜正拿着藤条敲打被褥,没听见脚步声,冷不丁唬了一跳,见是她,道了个万福,方说:“大爷还没答应,这不,同大奶奶在房里吵呢。”

    小喜将脸贴着被褥,以至于让声音低些再低些,又道:“贵才不厚道,之前那样对三小姐,这回又想娶大小姐,连个媒人都不请,自己过来提亲,三小姐您说这叫什么事,老太太可是气坏了,这个时候三小姐还是别进去,老太太气不顺,当心吃排头。”

    大春同贵才的事,三春最清楚,晓得李孝再坚持,最后也是白费,只感叹大春蠢笨,喜欢上贵才那种男人。

    转念想,大春又岂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俩也算般配。

    帮着小喜敲打完被褥,便回去自己房里,从身上摸出那枚翡翠扳指,把玩一番,想着若是拿到裕仁当,大概能换不少钱,但自己现在还不缺钱,所以收藏起来为好,于是爬到炕上打开炕柜,翻出一个小包袱,解开,里面是那条未洗干净带着血污的汗巾,还有一枚玉佩,再将翡翠扳指放进去,然后自己就坐在那里盯着看,忽而摸一下汗巾子,忽而摸一下玉佩,忽而又摸一下翡翠扳指,脸微微发热。

第67章 那姑娘,有喜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

    贵才这一招让李孝和崔氏猝不及防。

    大房院,北屋,李孝和崔氏夫妻两个吵的正凶。

    崔氏冷嘲热讽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当初你不也是背着我同外面的女人生了三春,大春才会背着你我怀了贵才的孩子。”

    李孝低头坐在炕沿上,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头瞪了老婆一眼:“说着大春的事,你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作何,再说我是男人,这能一样吗。”

    崔氏啐了口:“你是男人,三春她娘可是女人,可见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孝霍然而起:“行了跟你说不明白。”

    崔氏问他:“你去哪儿?”

    李孝拽了拽衣襟:“我找白寿年谈谈。”

    崔氏有些吃惊:“你该不会想把大春许给白寿年那个老王八。”

    李孝道:“白寿年好歹开着买卖,还是不小的买卖,他贵才有啥?大春跟了他只能是遭罪一辈子,再说贵才心术不正,连三春都调戏。”

    崔氏冷笑道:“嫁给贵才横竖是正房,嫁给白寿年就是做妾,当初你不同意,现在又同意了,那白寿年还不得笑话你,说贵才调戏三春,你亲眼看见的吗?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娘能与你做下那样的丑事,她就能,你当初还不是为了省下七两银子的工钱,才借口贵才调戏三春将他赶走的,旁人不懂,我这心里可明镜似的,退一万步讲,白寿年能要大春?闺女可是有了身子。”

    给老婆看穿真相,李孝有些羞臊,没好气道:“说着闺女的事,你又扯那些不相干的,行了没工夫跟你磕牙,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再说他白寿年都多大岁数了,一直想讨个小老婆还不是为了生儿子,大春这一胎说不定就是儿子呢,他一下子捡了两个便宜,还能不同意?”

    说完,连衣裳都没换,只抓起炕几上的青缎瓜皮帽扣在头顶,将辫子一甩,出房门走了。

    铁匠李同白记浴池同在庙寺街,相聚不甚远,他没多久便到了白记澡堂。

    同李家大宅一样,白记浴池也是前面开买卖后面为住宅,李孝知道每天这个时候白寿年都会在前面盯着买卖,亲力亲为,生怕柜上的伙计侵吞他的钱,待进了门,一眼看见白寿年正于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珠子,李孝满面堆笑的拱手道:“白老爷!”

    白寿年猛一抬头,见是他,回笑道:“来洗澡?你可是很少光顾我这店。”

    李孝仍旧笑容可掬:“我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呢,今天我也不是来洗澡,而是找你有点事。”

    白寿年撂下算盘,哂笑道:“我就说嘛,你宁可自己烧一锅水糊弄,也舍不得花钱来我这里洗,什么事?”

    李孝看看客人进进出出,手一指:“咱们里边说吧。”

    白寿年皮笑肉不笑:“呦,还神神秘秘的。”

    说完走出柜台,叫伙计过来照应买卖,他就带着李孝进到里间,这是他平时小憩会客之地,请李孝往椅子上坐了,喊进伙计上茶。

    李孝难以启齿,先喝口茶定定神,这茶入口毫无滋味,甚至颜色也是淡得出奇,便知道这是废茶。

    所谓废茶,就是将用过的茶晾干,然后重新利用,市面上还有出售这样茶叶的呢,某些小贩,挨家挨户的收购用过的茶,价格极低,然后回去晒干,再出手卖,买的人还不少,大多是穷苦百姓,买这种茶是留着来人充门面,白寿年用这样的茶招待李孝,不是为了充门面,他待客分好几种,贵客上名茶,次之上一般的茶,像李孝,他便以废茶招待了。

    李孝心里骂着吝啬鬼,嘴上却道:“我今儿来,是给白老爷你说桩亲事。”

    白寿年颇为好奇,调笑道:“你铁匠李何时改行保媒拉纤了,不知谁家的女儿?我也刚好想纳房妾侍,你说他娘的多邪气,打过完年我就张罗,至今愣是没成,难得你老李还记挂着我这事,你放心,我白寿年不亏待人,这事若真成了,李爷,我请你阳春楼喝酒,再送你一个猪头。”

    李孝摆摆手,笑呵呵的:“阳春楼我没兴趣,猪头我家里有。”

    白寿年猛然醒悟:“呦,我忘记这一茬了,你现在开着肉铺呢,到底谁家闺女?多大了?长的俊不俊?脾气咋样?身体呢?大脸盘子大屁股的能生儿子,杨柳细腰,狐狸精似的,就免了,我纳妾不是为了图自己痛快,若是为了自己痛快,我去倚红楼百花院筱家班子,使几个钱,做一夜新郎,省心,娶回家的,那是要过一辈子的,况我家里还有夫人,这不容易。”

    李孝多了个心眼,怕此事一旦不成让白寿年捡了笑话,还是天大的笑话,自己的女儿没出阁就给伙计搞大了肚子,丢人现眼,这事一旦料理不好,百年铁匠李就算名誉扫地,自己也得蒙着脸出门,他寻思下,没说是自己的女儿,而是道:“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女儿也老大不小了,想找个好人家,就是吃穿不愁。”

    白寿年手指自己:“这你是找对人了,嫁给我白寿年,甭说吃穿不愁,咱还得吃香喝辣。”

    李孝有些迟疑:“不过”

    白寿年问:“怎么了?”

    李孝道:“是这么回事,那姑娘”

    他本打算瞒着白寿年的,一路走来思之又思,白寿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曾经拒绝过他求取大春,现在又突然答应了,白寿年一准会怀疑,大春现在可是吃什么吐什么,病恹恹的,白寿年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应该能看出来,再说若是瞒着他,以白寿年从来不吃亏的个性,即使大春过了门,他也会给撵回娘家,只是个妾侍又不是结发之妻,他不会顾念夫妻感情的。

    思量一番,李孝道:“那姑娘,有喜了。”

    为了不让白寿年看出那姑娘是自己的闺女,他故意挺直了身板,尽量做到心底无私。

    白寿年没听明白似的,愣了愣,随后不高兴道:“铁匠李,你打量我这里是叫花窝子是吗,啥样的人都往我这里塞,她是寡妇?怀了遗腹子?我可不替旁人养孩子。”

    李孝忙道:“不是,没出阁呢。”

    白寿年呸了口:“没出阁就怀了孩子,破烂货,我才不要。”

    李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想劝他,白寿年却一甩袖子道:“我就知道你铁匠李不会这么抬举我,原来是没安好心,您请吧,我柜上还忙着。”

第68章 来来,叫一声姐夫我听听。() 
碰了一鼻子灰,李孝气呼呼回到家里。

    看他脸色,崔氏都知道事没办成,长叹一声:“只能便宜贵才那小子了。”

    李孝一屁股坐在炕上:“贵才不地道,他是图谋我铁匠李的家财,他不会真心待大春好的。”

    崔氏斜他一眼:“如今说啥都晚了。”

    李孝道:“总之不能嫁贵才,老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春是小姐,贵才是伙计,门不当户不对。”

    崔氏苦笑:“这时候你还讲般配,大春本来就胖,月数一大,肚子就大,若是给外面那些人知道,我看你李家大爷的脸往哪儿搁,趁现在还未出怀,赶紧给他们把亲事办了,等大春生孩子时,就说早产,这事就遮掩过去了。”

    李孝还是心有不甘:“就算把大春嫁昌顺,好歹昌顺老实肯干为人厚道,贵才不行,干活藏奸,办事耍滑,倘或他真心喜欢大春,就该顾全大春的名节,这小子能背地里做出这种缺德的事,我敢肯定这是他的计谋,晓得我好脸面,就故意让大春怀了孩子,用这个威胁我,你说我要是答应把大春嫁他,不正中了他的圈套。”

    崔氏有些焦躁:“左右不成,你说该怎么办?”

    李孝闷声不语。

    半晌,崔氏气的一推他。

    李孝迟疑着:“要不打掉这个孩子。”

    崔氏吃了一惊:“你疯了!”

    李孝也有些底气不足,道:“这不是没法子嘛。”

    崔氏用手指点着他:“你个狠心的爹,难道你忘了,前街开客栈的吴老爷,他闺女同跑堂的伙计相好,怀了孩子,吴老爷让人按住闺女灌下打胎药,后来怎样,那孩子是打掉了,他闺女也死了,子儒他爹,这事你想都甭想,我宁可把大春嫁给贵才,好歹我闺女活着。”

    李孝顿觉束手无策,下了炕往门口走。

    崔氏喊他:“又哪儿去?”

    李孝头也不回:“我找娘商量下。”

    出了房门,却见小福从窗根下溜走了,李孝皱皱眉,心中有急事,也就没喊小福问个究竟,匆匆来到上房,李老太太正盘腿坐在炕上抽烟呢,小喜一旁做针线,见他进来,小喜忙起身:“大爷来了。”

    李孝道:“你出去吧,我同老太太有话说。”

    小喜退了下去。

    李老太太抬头看了眼儿子:“你想跟我说大春的事?”

    李孝坐在她面前,从纸糊的小笸箩里捏了点旱烟塞入老太太的眼袋锅子:“您说,这事咋办?”

    李老太太急促的吸了几口,使得新添加的烟料燃了起来,吐了口烟,才道:“还能咋办,办喜事吧。”

    李孝咬着牙:“贵才他人品不好,关键他还是咱家的伙计。”

    李老太太道:“他人品是不好,模样倒不错,再说伙计咋了,有多少掌柜的都是打伙计升上去的,有多少掌柜的最后都自己做了东家,只要他肯干,不愁以后没个好前程,其实说来说去,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他是孩子的爹,就是你女婿,你以后好好调教他便是了。”

    李孝没吭声,显然还是没做决定。

    老太太语重心长道:“大春可是不小了,别熬成老姑娘,她不是孙小姐,你也不是孙尚荣,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九门提督的女儿也不愁嫁,但你的女儿若真是熬到二十五六,做妾做填房都不会有人要。”

    李孝瞅着老太太。

    老太太叹息道:“你甭这么看我,她是我孙女,我不是想说她的坏话,她又没有三春的美貌和聪明,秉性也不好,像她娘了,所以难嫁,既然贵才登门求亲,你还不趁机答应了,再说他们两个偷着相好,你若不答应,一旦那小子将大春拐跑了呢,私奔,更丢人。”

    李孝坐在那里喘粗气,许久,一拳打在炕上:“家门不幸啊!”

    如是,大春便同贵才办了喜事。

    匆匆忙忙的,三书六礼都省了,连先生也没请,李孝自己拿着黄历选了个黄道吉日,成亲那天,不是嫁女儿,而是娶女婿,这是李孝同贵才谈妥的,虽然李孝有儿子,但因贵才家穷,房子也是租住的,还欠了好几个月的房钱呢,所以李孝就让贵才进李家的门,名义是为了让女婿帮他照看铁匠铺,其实就是招赘。

    李孝之目的不言而喻,怕女儿过去受苦,也怕贵才对女儿不好,放到眼皮底下自己才能盯着。

    贵才求之不得,满口答应,乐颠颠的进了李家,成为李家大女婿。

    大春也欢天喜地,心里是那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觉。

    婚礼当天,李忠当然也在家。

    打做了王府的教拳师傅,经允礼首肯,他晚上可以留在王府也可以回家来住,都因同三春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为了躲避三春,他才住在王府的。

    李家许久没有喜事,虽然这桩婚事阖家没一个甘愿,也还是办得热热闹闹,李孝当然不能错过赚钱的机会,只请柬就发出去不知多少,当然来赴宴的不多,因他平时也很少去给别人送礼。

    向晚,宾客散,酒席撤。

    家里人手不够,连昌顺都过来帮忙,三春也不能闲着,同小喜小福周嫂子还有昌顺一直忙过一更天,这才将一切都收拾干净,她累得筋疲力尽,捶着酸痛的胳膊回房歇着,不想刚过月洞门,却迎面碰到了贵才,那厮哼着小曲,晃着脑袋,一副春风得意。

    三春最不想碰见他,想躲避,已然来不及,只好装着若无其事的走上去,既然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三春本着相安无事,就主动招呼一句:“大姑爷。”

    然后想擦身过去,贵才却一把拉住她,奸笑道:“等等,你喊我什么?你不是该叫我姐夫么,怎么,还把自己当李家丫头呢,来来,叫一声姐夫我听听。”

    三春用力甩掉他的手,见他一脸的邪恶,不禁怒道:“请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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