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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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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卖入妓院就是你姐姐被卖入妓院,不过就是这些!”

    凤知微听得有点不对,转头看看,这才发现四周都有人裹着毯子席地而睡,有人衣着光鲜,但大部分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脸色比她还黄,表情比她还可怜,衣衫就差盖不住屁股,都巴巴的望着那老苍头,眼底闪着希冀的光。

    凤知微心中一动,若有所悟,老苍头已经恶狠狠再次关上了门。

    苦笑一声,凤知微摇头要走,突然过来一个少年,斯斯文文对她一揖:“兄台。”

    凤知微不明白他过来做什么,还了礼,看那少年容貌清秀,一双眼睛尤其特别,似有星火于其中璀璨,看得人目眩。

    那少年神秘兮兮凑过来,道:“兄台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凤知微肃然求教:“愿闻其详。”

    “书院辛院首,早先出身寒门。”那少年低笑,“是以对寒门学子一向照顾,所以”

    凤知微恍然大悟——所以不管有钱没钱这些人都扮成颠沛流离衣不蔽体一个比一个凄惨的穷酸好让辛院首看中得以进入书院。

    所以看惯了这一幕的老苍头以为她也是扮穷大军的一员直接给她吃了闭门羹。

    何其冤枉!

    “既然知道这里面有假,为什么不干脆杜绝?”

    少年神情中似有敬意,道:“辛院首说,将这些人驱逐容易,书院也能落得清静,但是假如其中真的有贫苦却又有才学的人,岂不是白白断送了人家的机会?所以他并不阻止,偶尔还会出来亲自选拔,只是要想过这老头一关,就很难了。”

第24章() 
凤知微笑笑,道:“辛院首真是慈悲心肠。”

    “那是!”少年仰慕的道,“院首大人人品贵重,心地良善,扶老恤贫,不慕女色,私德谨慎,洁身自好”

    他赞得滔滔不绝,凤知微微笑听着,心想这说的是正常人么?还有这小子声音这么高,不会是想让老苍头或者随时可能出门的辛院首听见吧?

    突然又听见他悻悻叹气,放低音量道:“小弟是从南海过来的,不知道此地规矩,穿得实在太漂亮了些,想要在山下穷人家买些旧衣,不想山下人居然因为卖旧衣都卖成了富户,个个衣裳比我还光鲜”他连声叹气,神情十分惨痛。

    凤知微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道:“兄台可是看中小弟这身衣服?”

    “然也!”那少年一合掌,“兄台痛快!小弟出一百两银子,买您外衣就行,小弟这套南海鲛丝长衫,也归您!”

    “好,成交!”凤知微比他还爽快,立刻开始脱外衣——一百两银子卖一身小厮衣裳,还饶上一件名贵外套,傻子才不换!

    她衣裳一脱,叮的一声响,一件小小物件从袖筒夹层里掉落,凤知微还没看清是什么,那少年已经抢先拣起,拿在手中仔细一望,顿时“咦”的一声。

    他掌中是那块田黄印鉴,那少年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眼光突然就变得狼似的。

    凤知微愕然看着他,心想这人看起来就是出身大富之家,不会对一块田黄石也起贪心吧?

    那少年捧着田黄石,喜滋滋道:“你有这个怎么还”一抬头看见凤知微愕然眼神,顿时改了口,笑嘻嘻凑过来,肘捅了捅凤知微:“大哥,咱商量个事。”

    凤知微有点奇怪这小子怎么突然亲热了许多,还这么自来熟,随口问:“怎么?”

    “您也想进书院是吧?”少年低笑,“小弟包您能进,只是有个小小要求,您进去的时候,说小弟是您的随从,如何?书院允许每人带两个伴当入学,哦忘记自我介绍,小弟姓燕,来自南海燕家。”

    凤知微目光一闪,南海燕家,天盛三大潜族之一,和天战世家、轩辕世家并称于世,据说早先都是皇族,后来为大成吞并,隐退的前皇族势力渐渐由前台转向幕后,不再闻声于朝野。而在草莽之间,三大家族势力雄厚,天战世家稳控江湖;轩辕世家是商业巨头,掌控全国医药、锻造、纺织等业;燕氏则为海上霸主,麾下有全国最大的船舶工坊,遥远的明海之上,燕家船舶的风帆,遮天蔽日。

    商家财势雄厚,在这天子脚下的帝京却鞭长莫及,但无论如何,燕家子弟,值得结交。

    “怎敢委屈兄弟做佣仆?”凤知微猜想关键在那田黄石身上,却也不问,只微笑推辞。

    那小子发了急,跟过来道:“每月纹银三千两,供大哥零花!”

    “无功不受禄呵呵”

    “一万两!”

    “钱财身外之物呵呵”

    “小弟在帝京一应家人下属,随时供大哥驱策!”

    凤知微不呵呵了,微笑转头,认真看燕家小子,燕家小子缩缩脖子,坚定举手:“以我大燕氏皇始祖神位发誓!”

    当他家祖宗真可怜,动不动就被拎出来发誓

    凤知微微笑,一拍燕家小子肩膀。

    “咱们谁跟谁啊呵呵!”

    燕家小子再次去敲门,果然这次情况不同,老头前倨而后恭,亲自迎出来,三个人在众人无限羡慕的目光中进了号称最难进的青溟书院大门。

    玉雕是不用问的,他目前的全部思维好像就是跟着凤知微,凤知微怀疑就是去茅坑也许他也会跟着?燕家小子喜气洋洋,看那样子,不像去做小厮倒像是去做院首。

    凤知微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她反正无处可去,妓院那里,李公子挤蛋事件之后,还是不要呆久的好,唯一遗憾的就是宽袍客那里,给他熬药让她很舒服啊,以后享受不到了。

    她摸摸怀里,想起宽袍客借给她的册子,打算就此把这书给黑了,反正借书知道还的,能有几个?

    燕家小子乐颠颠的跟在她身后,道:“小弟燕怀石,不知兄长大名?”

    怀石?这小子精得石头都能榨出油,叫这名字实在不搭调,这名字适合玉雕,想到这里,凤知微笑笑道:“兄弟魏知。”

    对方长长“哦”了一声,很明显,不信。

    凤知微也不管他怎么想,和蔼可亲的问玉雕:“名字?”

    她算是发现了,和这人说话,一定不能复杂,越简单越有可能得到答案。

    果然玉雕答:“顾南衣。”

    “好名字。”凤知微假惺惺赞,心中却想,白瞎了好名字。

    青溟书院很大,占地百里,分政史军事两个分院,所有学生白衣入学,同等对待,吃住行完全一致,据说这个规矩是辛院首订的,早先朝廷十分不赞同,称这样对入学的官宦子弟不安全,也无法体现贵族威严,辛子砚这人也绝,并不和朝廷对抗,而是立即在书院门口张贴布告一则,上书:“本院统一食宿被服,学子亦可自备,以示地位高下区分,本院亦只认衣裳不认人,但凡着绸衣吃独食者,年末多加考试一次,且评定等次不得低于优良;但凡着缎衣吃独食者,年末多加考试两次,且评定等次不得低于卓异以此类推。”

    规矩一出,绸衣下市,公子哥儿们急急忙忙换上统一青衣,谁请他穿绸衣,他就立即呸谁一脸。

第25章() 
衣食住行统一,也就看不出身份高低,学子们相处更加自然随意,不过仍有悄悄传言,说书院里有些学生身份很高,很高很高,有人问:多高?被问的人一定神秘兮兮摇手指——不可说,不可说。

    凤知微一路走着,一路听燕怀石介绍书院滔滔不绝,听那熟悉程度,哪里像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的学子,倒像已经在书院求学了三四年。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凤知微问他。

    燕小厮笑嘻嘻捻了捻食指拇指,示意:银票万能。

    “燕家富有海上,为什么还要跑到京中四处钻营,受这个气?”

    “朝廷重农抑商,商家再富甲天下,都要仰地方官鼻息。”燕怀石仰望青溟书院飞檐,玩世不恭眼神突然沉潜几分,“帝京,总是个机会很多的地方。”

    凤知微一笑,心想世家大族子弟众多,下代家主一定也竞争激烈,这位跑到帝京,要么是不堪倾轧被流放的,要么就是见识开阔,意识到帝京资源将来会为自己争位加分,特意跑来的,看这燕家小子灵活做派,后者可能性更大。

    老苍头将他们带到正院,交给一个中年文士,附耳在文士耳边说了几句,那人微露惊异眼神,随即笑着请凤知微录了名字履历,凤知微早就为自己编好了一套假履历——出身山南道的农家小子魏知,父母双亡,托庇京中亲戚门下。

    那人又细细问两个随从的身份,看得出来书院外松内紧,对内部安全其实还是十分上心,四周行走的人也大多步伐轻捷,怀有武功,燕怀石是个浑身机关一按就动的,不用凤知微交代,早就编了一套可信说辞,连顾南衣都捎带上了。

    顾南衣始终静静站在凤知微身边,衣袖垂落,不言不动,眼光只落在面前一尺三寸地,厅堂里的风拂起他笠下轻纱,偶有白玉般精致的下巴一闪。

    来来往往的人都对他多看一眼,为那玉雕般的精美和凝定所吸引,却又在下一刻立刻掉开眼去——一定是武林高人,高人都是这么神秘不正常的。

    只有凤知微坚信,那只是个缺心眼而已。

    做好登记,接过代表学子身份的腰牌,按照那文士的指示往书院后院住宿处走,凤知微十分讶异的笑道:“全天下都传青溟书院如何难进,如今看来竟然这般简单。”

    燕怀石眼珠一转,鬼兮兮看了她一眼,心想叫你小子装蒜!

    凤知微刚走出几步,忽听不远处一阵鼓噪呼啸,四面行走着的人顿时像是得了号令,唰一下避到道旁,凤知微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花人影一闪,有人从她鼻子前飞速掠过,柔软的衣料拂在她面上,散发出一阵似曾相识的熟悉香气。

    顾南衣的衣袖,刹那间抬起,手指闪电般递了出去,然而那影子游鱼般的从凤知微身边掠过,凤知微愕然转头,才看见好像是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脚不点地的拖着,飓风般歪歪扭扭卷过,一路还乱七八糟的打招呼:“啊,借过!啊,没撞着您吧!啊啊,暴风过境,闲人让路!”

    闲人唰唰的让路,个个心照不宣,连燕怀石都跳了开去,只有凤知微和顾南衣,傻兮兮犹自站在路当中。

    凤知微还在想,不是人已经蹿过去了么?还让个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别跑”

    钢丝一般尖利的嗓子,紧追着那人逃去的滚滚烟尘,笔直穿入众人耳中,随即一片花团锦簇红红绿绿,六七个挽着袖子露着胳膊撒着大脚举着砧板的女子,花里胡哨的再次从凤知微面前卷过。

    所经处一片香风,凤知微呛了一鼻子的浓艳胭脂,妓院小厮凤知微立即认出那是廉价胭脂“夜来香”。

    “这是个什么事儿?”凤知微眼见着那一群乡下莺燕以剩勇追穷寇之势呼啸奔腾而去,难得结巴。

    要不是这里是地位高尚清名卓著的青溟书院,她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乡下菜市。

    “哦。”唯一淡定的是燕怀石,幸灾乐祸的道,“正常,以后你每天都有可能看见两三次,习惯就好,晚了,赶紧去吃饭,吃完休息,明天大哥你就得分堂了,看看是去政史还是军事。”

    凤知微一笑,三人去了饭堂,今晚开饭是手擀大肉面,大瓷碗装得满满,油光闪亮红烧肉七八块,不够再添,面条味道朴实,香气醇厚,满是乡野实在气息,满堂都是抱着大碗乱逛的学子,满堂响着稀里呼噜的喝面条之声。

    燕怀石很快进入状态,抱着大碗一边喝一边就不知道蹿到哪桌去拉关系了,完全没有富家子应有的不适感,凤知微呆滞一会儿,立刻开始入乡随俗的学着吸面条,一边想这青溟书院哪里像个书香盈庭的天下学府,简直就像帝京郊外的老农家。

    喝了一会,发觉身边诡异的安静,再一看,顾南衣坐在一边,一手端碗,一手微微掀开纱笠,露出的半张脸轮廓精致得令人想抽气,满堂的人都放下碗看他,他却毫无所觉的只看着自己面前的碗。

    凤知微扯扯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少爷您这是吃还是不吃啊?少爷您这是在吃面还是在卖脸啊?

    随即便听见顾南衣喃喃数:“一、二、三七!”

    什么七?

    “砰!”

    心底一个问号还没解答,砰一声顾南衣重重放下碗,汤汁四溅,凤知微唰的一让,四面偷窥客齐齐一跳。

    “七块!”

    七块什么七块?凤知微看他一直低头看碗,似乎是在数碗里的肉?她探头过去一数,果然是七块肉。

第26章() 
但是,那又有什么不对?

    瞧他那苦大仇深的姿态,难道他碗里是七块人肉?

    凤知微夹起自己碗里油光铮亮的红烧肉,对着日光仔细端详也看不出来啊,据说人肉比较酸的

    “八块。”

    那人险些掼了碗之后,终于又说了两个字,凤知微愕然半晌,想到一个荒唐的想法,试探着问:“你是要八块肉?”

    顾南衣目不斜视,对着面碗严肃点头。

    凤知微垂泪——少爷您嫌肉少您就直说啊,只要您别再折磨我,别说八块,九块我也没意见啊看看碗里还剩几块?全让给他!

    她殷勤的赶紧从自己碗里拨肉过去,讨好的想全给,不想刚刚拨下一块,顾南衣筷子一拦,她的筷子就再也放不下去。

    然后他道:“八块。”

    好吧,八块

    凤知微一抬手,将他纱笠拉下来,低声道:“求求你不要脸,我还想好好吃饭。”

    在众人狼般的目光中吃饭实在太有压迫了!

    顾少爷终于满意的吃他的八块肉了,凤知微却有些食不下咽了,发愁自己干的蠢事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吃完饭去自己分到的舍院,不大的院子,两间屋,一间用来小范围会客,一间分外里外套间,小点的套间一张床,大点的套间两张床,一看就是分开了主人和随从的房间,凤知微松了口气,一直有点烦心的睡觉问题算是解决了,燕怀石笑嘻嘻邀功似的道:“大哥,满意不?这可是书院里最好的学生院子,舍监好容易才匀给我的。”

    凤知微赞赏的笑笑,问:“原来你认识舍监?”

    “不认识。”

    “那怎么会照顾你?”

    “吃完面条就认识了。”燕怀石得意洋洋,“我帮他剥了三颗蒜,他连新娶的小老婆的名字都告诉我了。”

    “”

    累了一天,凤知微早早就躺下了,却一时睡不着,她有点不适应隔壁睡两个男人,爬起身来发呆,四面很静,书院规矩,酉时必须就寝,一片寂静中,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但是,似乎少了什么声音。

    凤知微皱起眉,听着远处流水淙淙,初春早桃花瓣飘落,十丈外隔壁院子有人说梦话,呓语深深。

    就是没有,隔壁那两人的鼾声。

    是没睡,还是

    “吱呀”一声门响,里间的门突然被打开,顾南衣还是那身严严实实打扮,抱着个枕头飘出来,凤知微瞠目结舌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大男人抱个枕头到处跑是件非常可怕的事,但奇怪的是这人这姿态看起来居然还不难看。

    甚至有那么点点诱惑

    从他紧紧攥住枕头的雪白手指,从他微微俯下脸靠着布面枕头的闲适姿态,从他半掀起的纱笠里,雪色肌肤上唇线柔软,一色微红。

    那种最纯净最直白,仿佛来自于人心深处最简单最原始的那些美好,因极致清澈而魅惑天生。

    凤知微突然便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词。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正沉浸在诗的美好意境中,突见那人蹬蹬蹬抱了枕头走过来,直奔她床前,一把掀开被子——

    睡了进去。

    凤知微坐在床上。

    她只穿着单衣,在初春的寒气中瑟瑟看着钻了她被窝的男人。

    那男人坦然睡在她刚焐热的被窝里,睡下了居然还不脱纱笠。

    凤知微不是不想尖叫,但是尖叫也不能让这男人从她被窝里出来,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非常时刻,慌乱于事无补。

    于是她很平静的拉拉被子,近乎温柔的拍拍对方的肩,和颜悦色道:“顾大侠,你睡错床了。”

    顾大侠头似乎动了动,凤知微正在窃喜他听进去了,便听见咚的一声,随即天旋地转,臀部裂开般的痛。

    她被顾南衣一脚踢到地下去了。

    燕怀石听见声音从里间冲出来,就看见凤知微坐在地下,第一次以一种傻傻的表情仰望着床上的男人,跌开的衣襟半掩,露出一抹比月色更莹润的白,午夜里花香浮动,不知道哪里有氤氲的气息淡淡弥散开来。

    燕怀石立即把目光掉转开去,有点尴尬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去扶还是回避。

    随即听见床上坦然高卧的顾南衣,干巴巴的道:“我一个人睡。”

    燕怀石吓了一跳,咻的窜进了里间——接下来的交涉,他还是不要听见的好。

    不就是从和这个男人睡变成和另一个男人睡么燕公子抱着个被子,笑得和狐狸差不离。

    凤知微也在笑,笑眯眯爬起来,温柔的道:“好好,你一个人睡。”

    识时务者为俊杰,谁拳头大,谁睡单间,她不闹,要闹也不是这样闹。

    然后她另抱起一条被子准备去睡里间,并准备把燕公子给赶出去——他不是和舍监混得很好么?舍监连小老婆闺名都告诉他了,分个被窝想必也不介意吧?

    刚走两步,床上那人翻了个身,道:“你在这里。”

    凤知微一个踉跄,差点没给被子缠跌,猛回头不可置信的问:“我在这里?”

    那人躺着,微微呼吸拂动面纱,起伏温柔,轮廓美好,看在此刻凤知微眼底,却觉得跟快要诈尸的僵尸似的。

    “对。”

    言简意赅,斩钉截铁。随即手一抬,一团白花花东西飞过来,正正落在凤知微脚下。

    她的枕头。

第27章() 
这是要她打地铺了,凤知微低头盯着那枕头,告诫了自己一百遍:

    绝对不可以抓起枕头扑上去捂住他的嘴绝对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吸气那册子上说过,遇见愤怒得难以自己就要爆发的事件,首先吸气三次

    三次吸过,凤知微淡定了。

    不就是睡地铺嘛,不就是被人从床上赶下来嘛,不就是有个男人占了自己床又不许自己占人家床嘛。

    就当自己是他丫鬟好了,丫鬟都是睡床边脚踏的。

    凤知微开始在床边脚踏上铺床,被子半垫半盖,枕头端端正正放好,半开的窗吹起春夜的风,穿堂入户,沁凉芬芳,她郁愤的心情被冲散一半,抬起头,对着深蓝苍穹上漫天的星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能活着,一直活着,每一季的好时节都不错过花香,已经很好,很好。

    床上的顾南衣,突然动了动。

    他俯下脸来,正迎上凤知微扬起的笑脸,隔一层纱幕,他凝定如渊的目光,遇上了她温存如水的笑意。

    那淡淡笑意,于不可能时刻绽放,如午夜里梨花结了凝露的花苞,在东风里无声妖娆。

    春夜迷离,轻纱浮动,一层纱氤氲如雾气,他在雾气后默默端详,她在雾气前浅浅微笑。

    这一刻静默没有来由,却连那向来只困于自己世界的人也不愿惊破。

    说来似乎很长,邂逅其实很短。

    只一瞬,他又走回自己的世界,将刚才那一刹惊动忘却。

    凤知微更是早已调开目光,不明白向来不会多做一个动作的僵尸玉雕那是在做什么。

    她舒舒服服躺下来,在狭窄的脚踏上裹着被子,睡着了。

    她似乎很快进入了梦境,唇角那点笑意渐渐散去,而眉端轻轻蹙起,像沉入一个纠结而疼痛的人生。

    床上那人呼吸一如既往平静,也进入了梦乡,面纱轻轻拂动,没有人猜得到他梦中世界,看得见他面纱后的神情。

    或许,没有梦,没有神情。

    窗外,月光宁谧。

    凤知微很快知道了什么叫冲动犯傻的后果。

    不光是睡觉睡脚踏,还包括诸如以下教训——顾少爷金尊玉贵,娇贵无比,比如他的衣服质料,不能厚重不能粗劣,必须轻薄柔软,越轻越少越好,仿佛另一层肌肤一般熨帖,比如衣服必须毫无褶皱,有一点不平都不行,如果哪天衣服不对劲,他会直接将负责给他打理衣衫的凤知微扔出去。

    对,负责打理衣衫,不仅如此,凤知微还彻底的沦为了日常杂事、整衣浆洗之类的一切事务包干者,这些事指望燕怀石是不可能的,那少爷能将自己打理好就不错,而顾少爷,哪怕衣服洗得有一点不干净,都能将凤知微从屋中扔到屋顶。

    凤知微悲哀的想,果然便宜的随从不能牵,这哪是她的伴当?这明明是她大爷。

    此刻她将满是皂角沫子的手从盆里抽出来,低眼看着盆里昂贵而柔软的长袍和裤子,十分恶意而暧昧的想——为什么从来没有洗到过顾南衣的亵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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