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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宫:滟歌行-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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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冷冷嗯一声,转身上了一辆马车,快速往宫外驶去。

    马车被一支精壮侍卫沿途保护着,两天后,才抵达一个小小的村落。

    战乱中,百姓疾苦,原本富庶安康的村落已经变得萧条不堪,见到有当兵的进来,村民立刻吓得躲进屋子里。

    马车在村落尽头的一户农家停住,宫人上前请道:“娘娘,到了。”

    车帘掀起,一个雍荣华贵的美妇缓缓下了车,抬眸看着眼前萧条景像,没来由得让人心酸,她没有说话,缓缓走进院子。

    “谁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从里面打开门,看到这些不速之客不禁起了警戒,然而,当她看清中间那位妇人的容貌时,不禁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夫人……”

    华衣女子亟步走过去,扑身跪到她面前,“张婆婆,我是来向你谢罪来的。”

    听到谢罪二字,她昏花的眼里便涌出了泪水,凄凉的笑了笑,弯身扶起她,“快起来,夫人这一拜,草民受不起。”

    “婆婆,我对不起你,没有把孩子照顾好。”她执意的跪在地上,说话的同时,眼角已有泪珠滚落。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哭,第一次放声大哭,为死去的君颜,还有眼前这个仆实善良的老婆婆,相较之下,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死了吗?”她艰难的问道,勉强挤出的笑容显得十分僵硬,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当事实来临的这一天,还是有些承受不了。

    地上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哭得更大声了些。

    张婆婆宽厚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过她的头,笑着道:“不怪你,不怪你,或许是那孩子没有富贵命。”

    “婆婆,我对不起你。”

    张婆婆脸上露出宽容的微笑,抬手擦擦眼角的泪,看看她身上飞凤织金的宫装,再看看院子里威武庄严的皇家卫队,笑着道:“当初第一眼见夫人,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我的孙女有幸能跟夫人母女一场,算是她的福气。”

    “对不起,对不起……”华衣女子喃喃说着,泣不成声。

    “快起来,我带你去看孩子。”她拉着她起身,一路扶进屋,她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而她养了整整一年的孩子就要离开她回到亲娘的身边了。

    简陋的屋子里没有过多家具,唯一一张床上躺上一个熟睡的小人,他睡得安祥,还没有被世事的纷乱干扰。

    看到完好无损的孩子,她激动的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像是重拾了失去已久的珍宝,“娘来晚了,我的孩子……”

    “我们粗人不会起名字,这孩子就叫阿宝。”她局促的说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阿宝好,就叫阿宝。”她笑着道,眸子里充满了感激,再次屈身向她跪下,“婆婆,阿宝多亏了您照顾,以后您就是这孩子的亲奶奶。”

    当她说这句话时,她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亲奶奶”代表着什么,直到车子走进皇城,进了凰宫,她才诧异的睁大眼睛,“夫人,这是……您是?”

    华衣女子抬眸一笑,用平静的语声道:“婆婆,您收养的这个孩子是天朝下一个君王,而您,将是他的奶奶。”

    “什么?”张婆婆吓得从位子上跌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她,“难道,您是?”

    “我是清尘,郁清尘。”

    她低下头,看着在怀里熟睡的孩子,脸上露出最幸福的微笑。

    [清尘]

    殇未覆灭,皇帝战死,韦氏满门凡有爵有品者均被鸠毒赐死,老弱妇儒贬为庶人,发配边关服役,而太后娘娘,早在宫倾之日便疯颠痴傻,诚王爷心存仁厚,并没赐死,只剥去爵位,打往冷宫,让她终日活在空虚寂寥的宫里,大声厮吼着,直到嗓子嘶哑。

    或许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又或许……她是愿意死的,可她偏偏不让她死。

    宫中嫔妃无子嗣者一律放出宫外,然而,这如数人里,除了……荣妃娘娘。

    天朝复苏,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一切平寂下来的时候,诚王爷以夺回江山头等功臣的身份召集所有大臣上朝,以立新君。

    诚王爷是这次最大的功臣,也是最合适做皇上的人选,可是众人进来,看到诚王爷仍是一身平淡朝服,并没有龙袍加身,心下奇怪,难免议论纷纷。

    “你说这次另立的新君会是谁?”

    “谁知道,不过前皇死得倒也蹊跷,连尸首都没有见着。”

第176章梦魂飞断风雨摇15() 
“没听说吗?是被扔到乱葬岗了。”

    “唉……”

    两人低头说着,听到殿上有了动静,转身去看时,突然被看到的东西惊得失声变色,或许,她的美丽太过惹人注意,竟然以为了白天见到了鬼,“荣……”

    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摇头,直觉眼前这位女子似曾相似,却一定不是荣妃娘娘。

    我一一看过这些人惊慌的表情,脸上慢慢浮现笑意,抱着孩子走进去,直接站到了銮殿正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将手中圣旨交给一旁内侍。

    福公公躬身对我一福,高声喧道:“天皇遗诏,百官跪地听旨。”

    一语即出,四下骚动不已,“难道是老夫听错了吗?天皇遗诏?”

    这么一句戏言,完完整整的落进我耳中,我脸上浮现笑意,徐徐转眸看向他,“文大人,您听得没错,是天皇遗诏。”

    被直接叫出名字,我看到他的身子震了震,用更加惊恐的表情看着我,“难道娘娘真得不是……您是?”

    我笑而不语,而是将手中孩子抱得高了些,“他叫夏侯君宝,是天皇的嫡亲皇子,也是天朝未来的皇上。”

    这一切,太过突然,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场面完全不受控制,大家看看我手中的抱着一岁稚儿,再看看一旁持观望态度的诚王,还有天皇身边老奴手中的遗诏,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诉说着一个隐瞒已久,策划已久的事实。

    可是,然而。

    江山不是儿戏,总得有些让人信服的东西。

    大家议论了半天,终于有一个人沉不住气了,拱手上前道:“娘娘,既然您说这个孩子天皇的孩子,遗诏是天皇的遗诏,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您说得是真的吗?”

    这是一位资质雄厚的三朝元老,句句恭敬,却也咄咄逼人。

    我笑了笑,扬手招来宫人,她将托着凤印的托盘放到我面前。

    我把孩子交给一旁宫人,拨下头上霞飞钗,精美的玉印中间,有一道细微不易被人察觉和缝隙,玉凤背上,一个圆孔刚好盛放得下钗头的宽度。

    我将凤钗插进去,铮……一声响,玉印里面机关开启,一块玉印分成两半,而藏在中间的,正是那失传已久的,韦太后做梦都想要的“传国宝玺。”

    我按了印泥,就着宫人手中,在明黄圣旨的右下角印上大印。

    “寿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大字跃然纸上,我将圣旨高高举起,“这下,还有人置疑君宝的身份吗?”

    底下一片沉寂,众人四下看看,终是将头低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王爷的笑着看向我,一直不语的唇角牵起淡淡的微笑。。

    殇未朝庆延元年,天皇遗腹子顺利登基,改年号为盛天,国号天,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诚王爷理所当然的被众人推举为摄政王,而我,做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孝文太后,那个用亲孙女换回我儿子一条命的善良村妇,被我封为善太妃,在宫中颐养天年。

    或许,这样并不能弥补她,可是……我希望尽全力去弥补。

    君颜,我一直视为亲生女儿来养的孩子,直到今天,娘已经为了报了仇了,可是……突然发现复仇的意义已经没有了,因为我还是失去了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祭袓大典上,我第一次名正言顺的去宗祠看他,我抱着孩子,站在画像前,看着他温蓄笑脸,心中暖意渐渐浮上来,“君曜,你在天上幸福吗?”

    “君曜,我们的孩子做了皇上。”

    君宝只是一个咿咿学语的孩子,还不懂得皇上是什么意思,看着画像上的男子,他却有着旁人没有的激动反应,用小小的手指指着他,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爹……”

    雪后月夜,留芳殿里厮吼声渐渐微弱,变得只剩一点尖细的鸣音,我踩着脚下厚雪,慢慢踏进宫门,左右宫人手里提着灯笼在前。

    刚刚迈进,我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像是由内而外生出的一种寒意,或许,真得是这里冤魂太多,所以阴寒摄人,我紧了紧身上温暖轻薄的貂绒披风。

    里面迎出一个宫人,小跑着过来请安,“不知太后娘娘大架光临,奴婢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我淡淡的嗯一声,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到那边宫装散发的疯妇身上。

    她痴痴得坐在一处残破的屏风后头,用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喊着什么。

    我慢慢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殿里很冷,而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宫装,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很多红肿划痕。

    留芳殿的宫人都是经验很足的老人,这种疯颠痴傻的人也侍候了不少,平时不听话用鞭子教训一两下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看到她身上的伤,我并不意外。

    “你还好吗?”我笑着问,用一个老朋友的口气。

    她呆滞的脸上现出笑意,空洞的眸子在此时显得更加骇人,我刻意避开她的眸子,笑了笑,“你想死吗?”

    ……

    “可是我不能让你死,因为我答应过十四皇叔,要让你好好活着,他用生命换回你们,可是你仍不放过他。”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只有某一天被别人道破天机,才会知道从前的愚蠢,自私与疯狂,她静静听我说着,良久不说话,只是笑,似乎知道我是谁,又似乎不知道,留芳殿的宫人说,她有时候是可以叫出我名字的。

    然而,直呼太后娘娘名讳是为大不敬,我想,这就是她挨打的原因罢。

    我就这么看着她,坐了很久很久,然后站起身,将身上的貂绒披风脱下来为她披上,“以后她若叫哀家名讳就让她叫好了,不要打她。”

    “是是是。”留芳殿宫人连声应着,我转身向外走去。

    婉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为我披上,“娘娘用奴婢这个,小心着凉。”

    我转身对她笑笑,往外走去。

    婉儿,易子昭身边唯一一个帖身侍候的宫人,我从留芳殿调回来却不重用的宫女。

    那个太后娘娘暗起杀心之日,不顾一切跑出宫去帮我搬皇上回朝的婉儿,那个常常被我冷言嘲讽的叛徒婉儿……几个月前,我疯颠之时,特意送来凤印让我拿起来过目的婉儿,苦口婆心劝说皇上去贤妃娘娘宫中喝酒,宿醉不归的婉儿。

    迎风走在回廊里,寒风刺骨的寒,丝丝灌进脖子里。

    冻结成冰的莲池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雪,整个世界都被银白色的大雪覆盖,就像我初进宫时的模样。

    连绵宫阙,苍琼覆盖大雪,银妆素裹。

    一阵阴风至身后吹来,我浑身一震,本能的停下脚步,往后看去,“是谁?”

    空寂的回廊里没有回应,碧珠与婉儿将手里灯笼提高了点,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娘娘看到什么了?”碧珠问,有些紧张得看着我。

    我缓慢的摇头,目光仍在空荡荡的寒风中搜寻,我敢肯定我感觉到了什么,却又在下意识里排斥着某种可能。

    直到确定身后什么都没有时,我才转过身。

    “婉儿……”我轻唤一声,抬眸,当看到她跟我一样的表情后,突然间明白,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那样的感觉。

    她怯懦的看着我,“娘娘,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我怔怔得看着她,良久才道:“不,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逃避也好,不愿意面对也好,我否认了那种感觉,我怕一旦承认,就会再次陷入万劫不复里。

    我不再理她,漠然往前走去。

    幽黑的空冥里,因为冰雪的耀眼而显得明亮了些,层层宫阙里,阴霾渐渐散开,前世的恩怨情仇,都会在下一个太平盛世中,渐渐被人们遗忘,遗忘……

    寂静殿里,弥散着浓重的药味,躺在床上的那人轻轻闭着眸,像是睡着了,嘴角却慢慢牵出一抹笑来,他英俊的脸庞因为憔悴而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皇上,该吃药了。”藻色宫服的内侍端了药碗进来,轻轻俯在床边唤道。

    夏侯君曜睁开眸,“福公公,你说,她会怪朕吗?”

    听到这声问话,年老的内侍再次红了眼眶,这句话,皇上已不知问了多少遍,他每次都说,皇后娘娘为人亲善,又绝顶聪明,一定会体谅皇上的苦衷的。然而他还是要问,一遍一遍,在他有知觉,清醒的时候。

    长年服用丹石,已经让他的身子疲惫不堪,终于到了绝地。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他的心揪痛不已。

    “皇上,皇后娘娘不会怪皇上的,皇上吃了药快点好起来,等可以接娘娘回来的那天,亲自对她解释可好?”

    夏侯君曜不语,苦笑着摇头。

    他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却还坚持着不肯早点闭眼,只希望有一天,奇迹发生,让她再次从天而降,照亮他暗淡无光的生活。

    二十多年来,从太子到皇上,从来都是孤独的,没人敢靠近他,因为他是皇上,更没人敢在他面前表现出真诚的情感,也因为他是皇上。

    而她是不同的,她骄傲,自负,坚强,又有点……任性。

    她似乎极怕他,又似乎完全不怕他。

    每一次都可以把他全部的兴趣与好奇心都勾起,然后再冷笑着,仰着高傲的头颅离去,她有着不同于旁人的优越感,因为她是皇后。

第177章梦魂飞断风雨摇16() 
她似乎喜欢这个身份。

    想到这里,他虚弱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原来苍白的气色稍稍好转了些。

    她喜欢做皇后,而他是皇上,恰恰能满足她的虚荣。

    看到他笑了,福寿松了口气,躬身上前道:“皇上,我们先喝药罢!”

    “不,”他拒绝得果断,“药会让人片刻精神,可是却死得更快。”

    他的话如此现实,让听的人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福寿再次红了眼眶,低下头来,他不忍心看他强撑的样子。

    床病上的夏侯君曜无声的叹息,虽然他知道现在得要振作起来抵御那些意图谋反的外敌,可是……他宁愿放弃挣扎,多活两天。

    口口声声提到生死,还是从病人口中,听起来,仿佛比平常的更加残酷,福寿轻轻叹了口气,无可耐何的看着他,“皇上,皇后娘娘在宫中峰茫大露,出宫后也未必就一定安全,诚王爷能保得了她一时,可是将来万一皇上有个三长短……皇后娘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夏侯君曜苦笑,这个残忍的问题,他曾在心中想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能让他的心痛得流血,然而……别无他法。

    “如果可以的话,朕希望可以亲自保护她。”黯淡语声自唇边溢出,他的眸光也黯淡下来,整个人失去光彩。

    福寿不语,开始替他感到捥惜,从小带到大,他了解他甚过于自己,他爱上了皇后娘娘,却没有办法保护她,既便是在此刻特殊的情况下,仍然改变不了男人霸道占有的天性。

    他语声里有着浓浓的醋意。

    福寿长长叹了一口气。

    私心里,他又怎么会不懂皇上的心思,可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夏侯君曜重新闭上眸睡去,断断续续,每隔片刻就会醒来一次。

    因为他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爱情,爱情原来是这么奇妙不可言喻的事情,有时痛苦,有时喜悦,幸福时可以上天堂,痛苦时,简直比死还难受。

    她带给他爱情,却又给予他无可耐何的痛苦,不得不……狠心抛下她,将孤身一人的她赶出宫去。

    他心里的话,诚挚,真切,可是她再也听不到。

    有一种痛,叫身不由己。

    看他心意已绝,福寿只好不再说话,帮他放下床幔,无声的退下。

    寂静的殿里,唯有两盏宫灯照明,远远的,云母屏风上人影晃动,巨大的黑影快速划过灯下,来到床边。

    帘幔无声自动。

    床上的人因为病重,早已失去了先前的警觉,直到来人用短萧挑起床帐,他才惊醒,透过薄帐昏明的光影看清来人模样,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么晚来,有事吗?”

    “有。”易子昭微笑,弯身坐到床边,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末将来告诉皇上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夏侯君曜发问,语声尽管微弱,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另人不敢放肆,他强撑着坐起身。

    他动作艰难,易子昭却并不打算伸手帮他,好整以暇坐在那里,等他自己挣扎着坐好。

    往日的君臣,今日的敌人,在他面前显出如狼狈之态,他却丝毫都不感觉惬意,反而觉得压抑。

    “说罢。”夏侯君曜冷声道,声音里有明显的喘息。

    易子昭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转过目光,看着角落里妆镜上的明珠,盈绿的光映入他瞳孔,现出诡异的颜色。

    殿里空前的寂静。

    “那个女人怀孕了。”良久,他才开了口。

    话落,便又是一片死样的沉寂,今日盈月,冷辉月光洒入房内,透出薄凉意味,一如他们散发的气息。

    夏侯君曜紧紧握住双拳,“你想怎么样?”

    易子昭轻笑,眸子从明珠上移开,而那抹诡异的颜色并未因他移开目光就消散,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妖邪,就好比他的王者气息。

    他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谁都无法代替谁。

    “你知道的。”易子昭笑着说,缓缓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我要什么你是知道的,皇上。”

    此刻从他口里听到皇上,竟是那样讽刺。

    夏侯君曜冷笑出声,脸上有着明显的愤怒,语声却仍平静,“朕不知道,你不是已经势在必得了吗?”

    易子昭冷笑,“皇上三十万大军层层包围帝京方圆百里,迟迟不动,不就是因为皇上您还在宫里吗?”

    他没赢,他只是控制住了夏侯君曜,可是却永远无法下手,如果皇上死了,封锁城外的三十万大军就会很快攻入城来,到时,谁胜谁败还很难说。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输。

    “大将军的人马远远不止三十万,你又何必怕?”他笑着道,笑意却不能到底眼底,苍白的面孔在黯夜里失去一切光彩。

    易子昭从他脸上抽回目光,笑一声道:“是啊,现在我不怕了,与皇上交战那天,如果我死了,那么那个女人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一并消失。”

    他转头看他,“你懂我的意思吗?皇上。”

    夏侯君曜不语,脸上的笑容正一点点消失,表情变得紧崩,从来都知道他是个威胁,也同样知道他保不全她,可是……这一刻,他开始觉得万分无力。

    身为君王,他懂得江山与爱得重量,也衡量过,然而真正到了决择的时候,还是会让他痛得想落泪。

    男人流泪,是懦弱的表现,可是他这一次真的想。

    为天朝数万万百姓,为向他委以重任的父皇,也为他唯一深爱的女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易子昭目光紧随他,不放过他每一丝表情。

    他脸上慢慢露出微笑,仰头唤了句,“进来。”

    外面随即走进一个宫女,低着头将药碗奉上,“将军。”

    夏侯君曜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不禁轻笑出声,“易将军最近好像对宫女很感兴趣。”

    易子昭将药碗接过手,轻笑,“是啊,犹其是皇后娘娘身边调教出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轻轻眯上眼,像是十分享受某种消魂的回忆,俯到他耳边道:“十分与众不同,别有一翻滋味。”

    他露骨的话让一旁的宫女红了红,深深低下头。

    夏侯君曜反应平静,笑而不语,目光慢慢落到他手里的药碗上,随即,一种深刻而尖锐的痛与失败感缓缓的蔓延上心头。

    他像是突然顿悟了的空门弟子,突然明白了尘世的渊源,从久病不愈,到今天难以挽回的局势,每一样,都能让他冷笑出声。

    “这药是给朕的吗?”他问。

    “是的,皇上近来身体不好,该多进补才是。”易子昭笑着道,随手挥退宫女,“你下去罢。”

    婉儿低着头退下,临去的脚步迟疑着,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病榻上的皇上,只一眼,就让她的心刺痛。

    他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坐直,却仍有着不容忽视的龙威,目光交错瞬间,她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慌忙垂了眸,悄然隐退到珠帘后头。

    里头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朕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好补的了。”夏侯君曜仰头靠到枕上,轻轻闭了眸,脸上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

    这一切,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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