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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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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管事的撇撇嘴,道:“昨儿死啦!没熬过这场雪,给冻死了,偏巧死在门口,你说倒霉不倒霉?”
  谢天璧微微晃,声音已经嘶哑难听:“尸体呢?”
  那管事的大着胆子抬起眼皮看这入室强人眼,只见人眼神里又是绝望的狰狞又是欲死的悲怆,不禁起几分同情的心思,温言道:“我们东家心善,便用芦苇席子裹,送到乱葬岗埋了。”
  唐一野颗心登时沉下去,眼前一黑,苏小缺的笑脸却在那片朦胧的黑暗里浮出来,伸着手呼唤自己:糖瓜子……唐师兄,过来陪我捉鱼。
  一想到以后再看不见苏小缺,再听不到他的声音,更加没有希望听他叫自己声大哥,心里仿佛严严实实堵上铅块,疼痛欲裂,手捂着胸口,眼泪已流下来。
  谢天璧却不死心,一手揪着那管事,道:“带我们去看!”
  那人挣扎道:“不知道埋在哪儿,是打杂的小顺带人埋的……两位大爷稍等会儿,我这就给您叫小顺去。”
  到了乱葬岗,只见一片毫无生机的白,偶尔透出几星肮脏昏暗的颜色,就近一看,有被野狗扒拉出来的尸身残骸,有残破的草席零星的荒草,就是没有半分的活气生机。
  那小顺穿得虽旧,却是厚实的棉袄棉裤,看着笨笨的一团暖意,容貌也甚是质朴,带他们走到一处,停下怯怯道:“两位大爷,就是这里了,小人那日可怜叫花儿,在里插跟树枝当香火祭品。”
  尸体埋得很浅,几锹下去,就能看见半露在外面的黑发和领破席。
  唐一野脑中片空白的木然,已浑然不知所处何地,只顾一锹锹的挖着泥土,不知为何,却突然想起年初和谢天璧联手,在沈墨钩面前救下苏小缺的事情来,如今也是两人起,寻那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谢天璧却是紧紧抿着嘴,斜飞的眼尾透着冷静和狠意,待芦苇席子全部露出,也不用刀,直接一手伸出,撕开芦苇席,手指被芦苇崩出的尖刺划破,鲜血滴落处,却露出那尸体的脸来。
  一看之下,铁锹啪的落地,谢璧随即瘫坐在地上,却笑出声来:“不是他!小缺还活着!”
  想站起,胳膊腿却早已软了,抬眼看唐一野,见唐一野亦是手足颤抖,神色却欢喜之极。
  良久谢璧起身,道:“我回赤尊峰,就此别过。”
  唐野奇道:“不去找小缺?”
  见雪花愈大,低声怔忡道:“今年冬冷得厉害,也不知他在哪儿……有没有衣服穿,有没有热饭吃?”
  谢天璧心脏猛的一揪,一时连气都透不出来,半晌涩声道:“小缺太聪明,他若是当真决心已定,自然就会藏得我们谁也找不着,茫茫人海,也只能慢慢查访。”
  唐一野头:“我回蜀中调派些人手来中原细细的寻罢。”
  谢天璧转身欲行,唐一野却唤住他,正色道:“咱们同门七年,我劝你一句,赤尊峰见好也该收,否则迟早是武林正道群起攻之的下场。”
  谢天璧心悬在苏小缺身上,闻言也不再兜圈子,冷冷直言道:“正道一盘散沙钩心斗角,有什么可怕?若你们唐家跟赤尊峰作对,倒还有几分忌惮,只不过爹是个聪明人,想必不愿蹚这等浑水。”
  唐野道:“正道中有李沧羽样的败类,却也有少林峨眉、沧浪苍样的侠义门派。”
  “赤尊峰势大,但想侵夺正道各派,定会有无数人慨然而战,慨然而死,就算败亡,也会让赤尊峰付出代价,到时候覆盖片雪地的,不光有我们的血,也有你们的。”
  谢天璧听,冷冷道:“流血而已,江湖人本就刀口上行走,不是杀人便是被杀,又有什么稀罕?我对不住苏小缺,却没有对不住你,你这番大道理,也教训不着我。”
  唐一野摇摇头,神色黯然:“我对不住小缺,如果当日我答应他去白鹿山,想必他也不会一心与你为伍,沦落到今的地步。”
  谢天璧低声道:“他信错我,你却不该不信他。”
  言尽于此,再无可说。
  雪地上两行足迹,一南一北,渐行渐远。
  回赤尊峰的路上,谢天璧却绕行白鹿山,在山下清泉破冰融雪,洗净了双手,默默凝视瓶子峰顶,终是没有上山。
  风雪千里,赶回赤尊峰,灭上官平雁荡的大事不能延缓,必须快、再快、更快,必须在找到苏小缺之前,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做尽,然后倾尽生时光,陪伴他左右,再不会有半分违拗。
  江南豆子镇夜下场大雪,压得几树老梅扑鼻的清凛凛的香。
  镇子东头第一家住着张寡妇,带着个十五岁的女儿,唤作张小荷。
  张寡妇年纪已不小,还美得跟玫瑰花儿似的,又美又扎手,最是泼辣不过,俗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不怕是非,是非反怕她。
  一张嘴一串儿吴侬软语却是比唐门的暴雨梨花针还要厉焊分,要一块臀尖肉,猪肉铺子的钱麻子屁颠颠的砍下更好的肋条肉,寸寸的小仔排,透着讨好的意思,张寡妇却一蹦离地三尺高,把钱麻子骂得粒粒麻子绽红光,一只蒲扇大的手捏了放,放了捏,屁也不敢放一个,闷着头关铺子门。
  她女儿张小荷却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姑娘,一说话就脸红,说得急了还容易口吃,于是越发话少,但只一笑就是眉目生香,最是灵秀动人。
  街尾酸秀才吴穷尽曾言:方外不必戒酒,但须戒俗;小荷不必多言,但须浅笑。
  这天张小荷清早起床便拿着扫帚,先扫小院子里的积雪,打算开了门再把门口的雪扫净,免得街坊邻居滑倒。
  清晨的空气透着彻骨的清寒,雪花兀自大朵大朵的飘落,张小荷呵着热气,刚一打开大门,一团物事便软软的倒向门里,不由得惊呼一声,定睛看时,却见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袍里,裹着个又瘦又脏的乞儿。
  张寡妇已在厨房做早饭,听女儿一声惊呼,忙出来看看,连珠炮似的清脆利落:“怕是冻得晕过去,快扶到厨房里来,暖和暖和,一会儿灌碗热汤也就好,这大雪天的,可怜。”
  说着母女两人把乞儿扶到厨房靠着热乎乎的灶台放下,这乞儿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着倒也没几分重量。
  张小荷生□洁,打了盆热水,用手巾把乞儿的脸擦净,灶火晨曦下看得分明,竟是一张异常年轻俊美的脸,当下瞧得怔住了。
  张寡妇边做着面饼,俏眼一瞟,却见乞儿裤管处两团半干涸的褐色血迹,不禁吓了一跳,再一看,却见棉袍的袖口竟也被血渍浸透,忙撂下面盆,道:“这孩子身上只怕有伤,我先瞧瞧。”
  第三十六章
  张小荷脸蛋一红,退了开去。
  张寡妇凑上前,见这乞儿脸色惨白透青,颧骨处却是潮红,一摸额头,果然热得烫手,当下小心翼翼卷起他的裤脚,却发现被血粘住,稍一用力,那人昏迷中便微微一抽搐,知他痛得厉害,不敢硬着撕扯,让张小荷拿过剪刀,把裤脚剪开成一条条,再慢慢用温水浸湿,方揭开看到伤口。
  一眼看到伤口,张寡妇眼圈便红:“作孽啊,这孩子得罪谁了,杀千刀的下般毒手。”
  只见两只脚踝处各一道深深的伤口,已是化脓发黑,瞧着惨不忍睹,想是周围肌肉皮肤尽皆坏死,再一看手腕,也是一样的伤,虽已半凝结半结痂,伤势却极是严重,当下用温水洗净了伤口,找了些日常用来止血的药面洒上,用干净布条扎好伤口,起身擦了一把汗,温言道:“小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既倒在了咱们家门口,就不能不救,你先去药铺抓副退烧药,再买儿金疮药,好歹把孩子条命抢回来再说。”
  张小荷含着眼泪应了,却道:“娘……娘啊,咱们留下……留下他好不好?”
  张寡妇杏眼一瞪:“傻姑娘,知道他是谁就留下?再说这孩子病成样,能活下来还是指不定的事儿呢,尽傻话,快去买药!”
  张小荷忙拿银钱冒雪出门,买了药,想了想,咬咬牙又数几十个钱出来买了一只鸡。
  回到家中,张寡妇看着鸡不禁立起眉毛,再看看灶台旁昏睡不醒的少年,却又轻轻叹了口气,拿着菜刀自去杀鸡,一边恶声恶气的吩咐张小荷熬药。
  入夜后,张寡妇在厨房地上铺厚厚一层稻草,又铺一层被褥,外面风雪虽大,这小小一个厨房却已足够温暖一个濒死之人。
  张小荷夜里睡不安稳,心里牵挂那重伤少年,冒着寒冷起来看了好几回。
  那乞儿伤病虽险恶,好在年纪轻底子好,待药熬好,用筷子撬开牙齿趁热灌进去,第二傍晚时候也就悠悠的醒了。
  张小荷大喜,把小炉子上炖着的鸡汤倒碗,慢慢喂他喝,那人虚弱之极,张了张嘴,却是无力说话。
  张小荷柔声道:“你,你喝汤就是,莫要着急,呛,呛着着就,就不好啦。”
  那人依言喝几口,稍有了些力气,抬起眼,眸光到处,向张小荷感激的一笑。
  这一眼一笑只瞧得张小荷脸腾的一热,呆了一呆,回过神来,方知觉心头有如鹿撞,手腕一抖,一勺热汤就泼洒在人身上,一时又紧张又惭愧,更是不敢看他。
  张寡妇和女儿本是刺绣为生,此刻正坐在屋里支着窗凑着雪光绣一幅枕套,听到厨房有动静,撂下过来,见那乞儿已醒,当即笑道:“救回来就好。”
  拖过一张竹凳,声音崩脆:“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模样儿,漂漂亮亮的不像坏人哪,怎么伤成这样?家在哪里?干什么营生的?”
  乞儿见这母心善,又都是寻常百姓,心中已有计较,道:“我叫苏平安,自小没有爹娘,学过几武功,给镖局里做趟子手,走镖经过辰州烟霞山时,货物被山贼截,他们捉我上山,逼迫入伙,我不肯,便被他们痛加折磨,挑断手脚筋脉,一路挣扎来到里,差冻死街头,多谢大婶和妹子相救。”
  张寡妇见他言语妥当,不似作伪,温言道:“你好好歇着,这一病可凶险得很,待好再走罢。”
  苏平安感激之余,放下心来,昏昏睡去。
  谁知过了几日,伤口又恶化了些,整个人高烧不褪,只吊着一口微热的气。
  张寡妇没奈何,收拾西边的杂屋,铺了床让他躺下,又悄悄备下芦席,只说救得过来定是要救,实在救不得,也只能荒郊野外里寻个地给埋了。张小荷不忍,哭哭啼啼的丢下了活计,日日夜夜只守着么个濒死的病人伺候。
  夜苏平安睡得不安稳,屡屡呓语,听着都是在叫人的名字,张小荷贴近听了,也听不太清楚,模模糊糊是什么路大叔、什么一野、什么聂叔叔,最后眼角渗出泪来,几不可闻的叫了一声天璧。
  张小荷听得莫名的心酸,伸手帮他拭去眼泪,苏平安却突然清醒过来,目光凶恶悲愤,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抬手重重推开张小荷,道:“谢天璧,你给我滚开!”
  这一夜过后,苏平安似郁结打开,竟一天天的好了起来,眼看伤口渐愈,伤势渐稳,却仍是虚弱难支,问张小荷看了看药方,忍不住摇头叹气,当下找了一根细柴枝,烧了烧,在药方上涂掉几味,又增了几味,道:“妹子,辛苦你,以后照方子抓药。”
  张小荷一见苏平安就紧张脸红,低着头也不话,慌慌张张拿了方子就去抓药。
  这天雪止晴,苏平安已能坐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张寡妇一边做活儿一边跟他闲聊。苏平安却不是个多话的,往往张寡妇十句,他只上句,眉宇间总是抹郁色挥之不去。
  张寡妇时笑道:“你这闷葫芦的性子,倒和小荷一般无二……”举目四顾:“小荷这丫头哪儿去了?”
  只听院门吱呀声推开,张小荷快步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包药,叫道:“娘,苏,苏大哥……我去煎药。”
  就直往厨房走。
  张寡妇一打眼看了,忙问道:“等会儿!你的银簪子呢?”
  张小荷看眼苏平安,低声道:“丢了。”
  苏平安心中一闪念,已恍然大悟,自己改的药方里,那玄参、旱莲草、蟾酥等都较为昂贵,想是张小荷银钱不够,把发上银簪都当掉买药,凝视着簪着竹簪的发髻,心中不免感动。
  张寡妇不恼也不破,反安慰道:“丢了就丢了,去吧。”
  看张小荷进厨房,苏平安正待开口明,张寡妇淡淡道:“平安,你会开方子是不是?不妨到药铺当伙计,又能得份工钱,又能救人,岂不是好?”
  苏平安见张寡妇虽市井妇人却眼光老辣,忙道:“不,我也不太会,只是走镖的都会些外伤方子,而且平安现在已是个废人,不想再见外人。”
  顿顿,求道:“大婶,能不能收留我?”
  张寡妇抬起眼皮看他眼,道:“你也不是那种惹麻烦的人,只不过贫家小户,我们母做活计也养活不你,你会什么手艺吗?”
  苏平安想想,轻轻笑道:“我会编竹器,手虽没什么力气,但编编竹篾还是能行的。”
  这个浅淡的笑容映在雪光中,不尽的伤痛古怪。
  开了春,雪化尽了,江南小镇民风淳朴,安逸而平和。
  苏平安一贯的聪明,不出十半月,就从张寡妇口中把条街解了个七七八八。
  东头第二家住的就是钱麻子,近四十的人,还没娶上媳妇儿,上头还有一个快八十的瘫子老娘,钱麻子生得丑,脾气暴,人却孝顺,瘫老娘年岁大,身体也不好,经常有个病啊痛的,钱麻子却还得在街上卖猪肉,幸得张寡妇总在家做针线活儿,一听到动静不对,就跑过来照应。
  钱麻子搓着手道谢,张寡妇却翻着一双杏核眼不爱搭理,瘫老娘糊涂,有时就拉着张寡妇的手叫媳妇,这会儿就换钱麻子偷着笑,张寡妇憋红了一张俏脸言语不得。
  西头卖布的孙掌柜头小肚子大,生得跟个枣核也似,一嘴老鼠牙,最爱啃布条,与钱麻子并称豆子镇的双子星,一个杀猪手不沾血,那是技艺精湛,一个卖布不需剪刀,却是嗜好使然。
  粥铺的郭老汉自个儿爱吃糖,碗碗粥都放得齁死个人,读书读得又穷又酸的吴穷尽,穷酸之余,不失斯文。
  豆子镇条街都是些好人,苏平安自是如鱼得水。
  苏平安手虽无力,却会使巧劲,编出来的竹器件件中用好看,筛子粗细均匀,方圆周正,凉席光滑细腻,青白分明,竹篓刚韧恰当,精巧得宜,隔三岔五的托钱麻子担到镇上卖给竹器店。一个月下来,竟不比张小荷刺绣活儿挣得少。
  张寡妇手巧,自己做酱油,这天抱怨酱油会生虫。苏平安听了,突然开口道:“草乌头,切开,放到坛底,就不生虫,到中秋,放些甘草,不生霉花。”
  张寡妇将信将疑照办,果然再不生虫,不禁大喜,道:“这小子倒有些见识。”
  只苏平安和张小荷一个毛病,不爱话不爱出门,两人安安静静的闷在家里一闷就是三五日,话未必能上十来句,越相处却是越亲密。
  苏平安腿脚不灵便,只能扶着墙慢慢走几步,张小荷不辞辛苦,每天搀着他绕着院墙走三回,只低着头说,以后存够了钱,请个好大夫看看,定能恢复,所以眼下不能怠慢,得天天活动才好。
  苏平安也不言语,笑着由她。遇到气好心情好的时候,用短篾给张小荷编些鸟雀小篮等物,张小荷便双眼发亮,高高兴兴的收到房中,日积月累,竟攒满满一抽屉,夜里便拿出来一件件的把玩细看,每件竹器都有光润的手泽。
  三里春风,曲桃花水,日子过得滋润极。
  转眼就是夏末秋初,这天张寡妇病在家休息,张小荷一早捧着几日的绣品送到镇上刺绣店,却直到下午才回来,急急的推开门,喘着气道:“有,有人追,追我……”
  苏平安抢到门口一看,却见街西头三个人满脸□慢悠悠的晃过来。
  人苏平安见得多,也没什么稀罕,稀罕的是,三人腰畔都挂着剑,是江湖中人。
  苏平安眯着眼看,那三人挂的剑剑身宽阔,剑锷上铸有一个狰狞的虎头,正是铁翼剑派门下。铁翼剑派素来行事凶恶,不按常规,却不知三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小镇里,苏平安忙垂下头躲进门里,拦上门闩,道:“你从后门走,钱大叔今天不曾出门,你先去他家躲躲……把你娘也扶过去,这几个人凶神恶煞,只怕是不怀好意。”
  说着轻轻推她一把,张小荷又急又慌,茫然走几步,却回头道:“你,你要小心。”
  苏小缺微笑头,示意赶紧,这时张小荷刚扶着张寡妇出后门,就听到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那三个铁翼剑派的弟子直闯而入,苏平安抱着胳膊,蜷缩在墙边不敢吭声,却悄悄往脸上抹了几道泥土。
  只听一敞着怀,露着一巴掌宽护心毛的大汉道:“三师兄,那小妞儿是家的没错吧?”
  那三师兄身穿一件鸭屎绿的衣衫,浓眉大眼的堪称英俊,只可惜一笑嘴就歪过来,一脸淫邪,笑道:“可不是,这妞儿小白鸽似的,跟名花谱里的兰茵歌倒有几分相像。”
  另个矮胖汉子高挽着袖子,胳膊上纹着条带鱼似的龙,陪笑道:“小弟没见过兰茵歌,见见小白鸽也是好的。”
  苏平安心里锃明瓦亮,想必是三人无意见到了张小荷的丽色,动了色心,找上门来了。
  当下只做瑟瑟发抖状,双目呆滞,却留神打量他们的步法身形。
  护心毛大喇喇问道:“小子,你妹子呢?叫她出来,哥儿几个想见见。”
  苏平安讷讷道:“没有妹子。”
  鸭屎绿嘿嘿笑道:“不是你妹子难道是你娘?那好吧,把你娘叫出来。”
  苏平安继续装傻:“也没有娘。”
  第三十七章
  鸭屎绿懒得理他,一打眼色,护心毛和带鱼龙只管笑嘻嘻的推开屋门搜人。
  一会儿却气呼呼的回来,道:“人不见了!被窝还是热的,想必没走远,定是这臭小子把人藏了起来!”
  苏平安道:“三位大爷,入室抢人,只怕官府要追究。”
  护心毛啐道:“臭小子倒也不傻,只不过衙门离这儿足足三十里,再说大爷难道还怕那些个三脚猫两脚兔?趁早告诉大爷,你把你妹子藏哪儿了?”
  鸭屎绿上来便是一脚,踹翻苏平安,冷笑道:“我倒不信一个小娘皮能逃到哪儿去?家里人还留着,她敢走远?难道不信大爷会打死你这臭小子?”
  牙一龇表情一狠:“照死了揍这小子,我四处转转,看那小娘皮能跑到哪里去!”
  苏平安还没挨过这种拳脚,不致命,下手和街头流氓地痞没什么分别,却专打疼的地方,忍不住想惨叫出声,却怕张小荷在隔壁听到,当下强自忍耐只护着要害低声呻吟。
  不一时已是鼻青脸肿,浑身疼痛,却听后门有响动,勉力抬头看去,正是张小荷领着钱麻子过来。不由得心中叫苦,张小荷等原没见识,不知江湖恶汉的厉害,以为凭个杀猪匠便能吓唬住这三人,端的是自绝虎口,心中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钱麻子偏披着油腻腻的杀猪外衣,一身横肉铁塔也似,手里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怒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蟊贼?敢到豆子镇撒野?”
  张小荷见苏平安滚倒在地,一身是血,惊呼一声,含泪扑过去,却被鸭屎绿一把抓住腰肢,一伸手唰的撕下一幅衣襟,露出大半个白腻细嫩的脖子胸口,只骇得连惊叫都忘了。
  钱麻子红了眼,喝道:“杀千刀的贼强盗!禽兽不如的王八崽子!天打雷劈……”说着操起剔骨刀直砍向那鸭屎绿的手腕。
  鸭屎绿不以为意,嗤的一笑,铁剑出鞘,一剑硬撞,只听叮叮当当数声连响,杀猪刀断成七八截,转眼钱麻子手里就剩了个刀柄,鸭屎绿得势不饶人,剑锋掠过,就往钱麻子的手腕削去,这一剑若是削实,只怕钱麻子以后便成了独手屠夫。
  张小荷反应过来,尖声哭叫:“钱大叔!”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支竹棒,软绵绵的似毫不着力,却顺着剑势一缠一放,鸭屎绿的剑登时脱手落地。
  鸭屎绿大惊失色,以为无声无息的来了高手,当即往后跃开一大步,却见那苏平安已站起,手里握着根竹棒,正是从院子里随地所捡,低着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三位大爷,你们都是英雄好汉,放过我们吧。”
  三个铁翼剑派的弟子都是一怔,六只眼睛上下打量苏平安,见只是个弱不禁风的脏小子,歪歪斜斜的勉强站着,听声音也没甚底气,鸭屎绿不禁松了口气,笑道:“穷街陋巷竟出高人了!”
  苏平安不答话,刚才一棒用的虽是巧劲,但毕竟与利剑抗衡,一招既快且准,手腕经脉处已冷森森的疼痛,忙悄悄给钱麻子递眼色,示意他带着张小荷先走。
  鸭屎绿却不傻,吩咐带鱼龙:“看好了!别让小白鸽和这麻子跑了,麻子敢闹鬼就先废了他!”
  护心毛脾气躁,一剑直刺苏平安的肩头:“臭小子,别挡你大爷的道!”
  苏平安一抬手,勉力跨开一步,竹棒使出伽罗刀法,从剑柄递向护心毛的曲池穴,明丽的午后光线下,绿莹莹的竹棒划出一个巧妙的弧线,扑的一声,长剑直插进了泥土。
  苏平安摇晃一下,随即稳稳站好,却垂下竹棒支着地,低声道:“三位大爷大人大量,就此罢手吧。”
  带鱼龙精细,眼神瞄向苏平安的右手,示意鸭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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