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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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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鱼龙精细,眼神瞄向苏平安的右手,示意鸭屎绿看。
  只见苏平安不光右手,整个身体都已在微微颤抖。
  鸭屎绿心下大定,想必再动一会儿手,这小子不用人砍自行也就倒了,当下嘿嘿笑道:“放过他们?这鲜嫩嫩水灵灵的小妞儿,用你的屁 股后门来抵换?”
  苏平安还当真认真的想了想:“实在不行再说吧,小人的屁股也不值什么,大爷既不肯发慈悲,我就先跟三位大爷练练手。”
  鸭屎绿啐道:“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货色!”
  苏平安有气无力的说道:“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货色,大爷武功好的很,寻常三五个月的狗崽堪堪正是大爷的对手,等闲一两年的鸡仔未必敢跟大爷放对……我虽没什么本事,比那鸡、狗和大爷想必还要稍强些。”
  鸭屎绿大怒,欺他无力,一式独劈华山直砍而下。
  苏平安却不惊慌,一抬手,不守反攻,竹棒点向鸭屎绿的双眼。
  这竹棒虽不锋利,尖端却削了一刀,若当真刺中,招子定是两个血窟窿,一对红灯笼,没想到这小子出手这般诡异,鸭屎绿一惊之下,退开两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苏平安淡淡道:“你们几个都不是我的对手,想必你们也另有要事,今日之事,就此翻过如何?”
  鸭屎绿略有些迟疑,看看张小荷沾了泪水的脸,极是不舍,想着三人联手不知能否制住这少年?却又忌惮苏平安的古怪招数,怕阴沟里翻了船,更怕他身后若有大靠山,此事当真难了,一时踌躇不决。
  苏平安察言观色,厉声道:“三位大爷今日只要碰了这位姑娘,我便是横尸当场也必留下你们的性命。”
  看那鸭屎绿神情不定,知他仍是犹豫,一咬牙,道:“我若死了,赤尊峰和唐门都不会放过铁翼剑派,男的死无全尸,女的为奴做娼,鸡犬不留,玉石俱焚,不信你只管试试。”
  一番话声色俱厉,恶毒阴森,听到赤尊峰与唐门,三人均目现恐惧之色,想来想去,自个儿都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既受不得唐门暗器,也挡不住赤尊群魔,鸭屎绿凝视苏平安足足盏茶功夫,苏平安却是镇定之极,只眼神中寒光闪过,透着冰冷锐利的锋芒。
  良久,鸭屎绿啐了口痰,跺脚道:“走!”
  看他们走出门,钱麻子忙过去把门闩上,苏平安竹棒脱手,一下瘫坐在地,却脱下上衣,披到张小荷身上,一手帮她擦去眼泪,柔声劝道:“别哭,没事了啊……”
  张小荷一头扎进他怀里,反倒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声噎气堵,苏平安知她惊惧羞耻,只得抱着慢慢安慰,一时张小荷抽噎道:“我,我可见不得人了……”
  苏平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没什么见不得人,你胸口又白又嫩,挺好看的。”
  张小荷的哭声立即像被剪刀咔嚓一下戛然而断,这大半年来苏平安沉默寡言,便是开口,也不咸不淡中规中距,这句话一说,端的是振聋发聩惊世骇俗,张小荷被震得傻了半天,回过劲来,不怒反惊,惊吓之余,又羞又喜,半晌低声道:“你……你不嫌弃我?”
  苏平安嘴角微勾,素来安静清俊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坏几分邪气的魅力,笑道:“你都不嫌弃我是个残废,我为什么要嫌弃你?你这么好看,我瞧着满意得不行。”
  张小荷一张脸登时又烫又热,正待开言,突听一个声音笑道:“铁翼剑派当真是没有出息,这几句话就把你们吓跑了?都给我回去!”
  这声音华美如缎、醇厚如酒不说,听到耳中,更让人一颗心颠颠倒倒酥痒难搔。
  三条人影从院墙上横着飞进来,只有啪的一声响,却是齐齐摔倒在院内。
  正是去而复返的鸭屎绿、护心毛和带鱼龙三位壮士。
  张小荷正好奇这仨怎么横着回来了,却未发觉苏平安的脸色已苍白如死。
  金风乍起,小小院落里突然多了个锦袍人,奢华侈丽,颠倒众生,正是沈墨钩。
  一看之下,张小荷的目光似被磁石牢牢吸附,只觉得这男子当真是美得不可思议,便是多看一刻也是好的,又瞧了片刻,却隐隐生出恐惧来,不敢再看,伏首在苏平安怀里。
  苏平安叹了口气,道:“沈宫主,好久不见。”
  这个人一现身,刚刚萌生的与张小荷就此携手到老的奢望已成空想。
  沈墨钩袖口稍宽,绣金缠彩,风中微微飘拂,说不出的优雅雍华,只道:“听说你现在叫做平安?这些时日你过得很是悠闲,我知道了心中也替你欢喜。只不过前日镇头已有了赤尊峰灰鸽堂的行踪,照我看不出十天半月,谢天璧必会亲自前来,不知小缺想不想见见这位故人?”
  苏小缺道:“沈宫主比谢天璧快了何止一步?果然姜是老的辣。”
  沈墨钩颔首道:“我自然快过他。从赤尊峰重创丐帮那天起,七星湖便有人一直跟着你,片刻不离。”
  打量张小荷一眼,道:“这大半年你过得很好,我也未想过前来打扰,只不过纸包不住火,你既是江湖中人,这种日子也终究只是一场梦罢了。你躲着谢天璧,躲得了一年却躲不了一世,我今日来便是问你,你想数日后被谢天璧带回赤尊峰,还是愿意跟我回七星湖?”
  苏小缺笑了一笑,道:“原来我远离江湖,却还躲不开你们掌控,翻手生,覆手死,权势当真是好用……”
  沈墨钩道:“这个道理你明白的太晚,不过总比不明白来得好。”
  有些话不用说透,苏小缺自然明白。普天之下,能对抗赤尊峰,而且自己能去的地方,只剩了七星湖。
  白鹿山虽好,谢天璧想必也去得,若是去唐门,一来唐门未必能担下这么个与赤尊峰为敌的大事,二来何苦寄人篱下受人白眼?
  想到此处,看一眼张小荷,心里却又实在割舍不下这样的日子。
  沈墨钩观其颜色,道:“至于这位姑娘这里……更是危险得紧。”
  用脚尖踢了踢鸭屎绿,有些嫌脏,蹙眉道:“这等货色若是色胆再大些,下手再狠毒些,先奸后杀来个绝户计,也不是不可能。”
  苏小缺变色道:“我的事,跟小荷他们无关。”
  沈墨钩见他神情惨变,轻笑道:“手脚筋脉俱废,倒比以前懂得怜香惜玉了。”
  蹲下身子——他连下蹲这个动作都比平常人优雅百倍,若是鸭屎绿蹲着,没准儿就像蹲坑儿拉屎,但沈墨钩这么一蹲,竟蹲出几分花落燕归的意态。
  伸手捏了捏苏小缺的手腕筋断处,苏小缺受疼不过直往后缩时,沈墨钩已放开手指,柔声道:“你送我的天香胶我还留着,回七星湖,我给你接续筋脉。”
  苏小缺有些怔忡不解,似已不习惯与江湖中人说话处事,仰头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七星湖?我只想离得远远的,再不理会江湖中事,难道你们还不能放过我?”
  沈墨钩极有耐心的解释:“你不得不去……”
  指着鸭屎绿三人,声音温暖如春风:“你若不听话,我就让他们把那位姑娘脱光了狠狠的轮着操上一顿,她娘在隔壁吧?也免不了这棍刑,至于这位手提杀猪刀柄的壮士,有美同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张小荷只觉得身处噩梦之中,日日相处的苏平安变得神秘不可测,而这个美到极致的男子更是毒如蛇蝎,心头一阵恍惚,怔怔的看着苏小缺。
  苏小缺眼角剧烈跳动,看了一眼张小荷,目中有眷念有怜惜,却把她从怀里重重推开,道:“我自然跟你去,这小娘皮哪有你一半儿漂亮?再说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不是?只是你要我去七星湖做什么?男宠?练功鼎炉?”
  沈墨钩轻轻一笑:“你可把我问住了……”
  轻轻托着苏小缺的下巴:“先把伤治好再说罢,你可瘦得多啦……我只是不想让你流落在外,想让你陪陪我,这些年好容易遇到你这么个人,我舍不得不要。”
  第三十八章
  苏小缺点头道:“好,咱们这就走。”
  起身一想,冷冷道:“沈宫主,我求你一件事。”
  沈墨钩见他答应,甚是喜悦,笑道:“说。”
  苏小缺道:“杀了这三个下流货。”
  沈墨钩更不迟疑,指风划出,在三人身上割出血痕,撒上淡黄色的化尸粉。
  鸭屎绿最惨,伤口偏巧在大腿上,一时难以就死,又叫不出声,只听喉咙里咔咔作响,伤口嗤嗤有声,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半截化净这才痛死,带鱼龙和护心毛倒是有造化,一人伤在胸口,一人伤在腰间,撑不过半刻,尸体也就渐渐腐蚀溃烂化为脓水渗入地下。
  张小荷何尝见过这等惨状,眼珠一翻,已昏死过去。
  钱麻子虽习惯了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也是忍不住吐得翻江倒海。
  沈墨钩淡淡道:“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未曾看见,免得招惹麻烦。”
  苏小缺道:“钱大叔不傻,自然不会多嘴。快走吧!”
  沈墨钩笑道:“这么急催我走,是怕我伤了你的小荷?你放心,我怎会为难这些人?”
  苏小缺沉下脸:“我不信,你们说的话我一句都不敢信。”
  沈墨钩饶有兴趣道:“小荷姑娘生得俊,心地也好,照顾了你这些时日,难道咱们不该报答么?”
  苏小缺冷冷道:“你离她远远的,永生永世不见她,就是最好的报答。”
  沈墨钩凝视他半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一手挟起他的腰,衣袖猎猎,飘然而行,待苏小缺回头望时,那小院早已成了模糊不清的一点黑影。
  急行中,久违的速度感混和着扑面的风,苏小缺感觉身体就像一片羽毛,在生翻倒涌的风里载浮载沉,平静已久的心突然跳得热烈。
  沈墨钩似有所觉,悠然道:“你轻功不逊于我,只要筋脉续好,好生休息一阵,便可以一如以往,天高海阔……”
  苏小缺打断道:“七星湖天高海阔吗?”
  沈墨钩沉声道:“七星湖虽不大,但也许能成就你的天高海阔。”
  一时有七星湖属下驾车接到,两人坐上马车,车厢内陈设布置既舒适且雅趣,令人见之则喜。
  沈墨钩用一方雪白的毛巾蘸着温水,拭擦苏小缺脸上的伤痕,脏了的手巾随手丢出车外。
  拭净脸,沈墨钩仔细端详,手指轻轻抚过轮廓眉眼,低声道:“瘦了不少,这里青了一块,这边有些肿……不过倒比去年更加好看些。”
  说着解开他的衣襟,褪尽衣衫,车内锦围绣幄,车顶处却透着秋日薄暮的微光,少年的身体逐渐赤 裸,是无与伦比的光华与清朗。
  苏小缺也不反抗,只在沈墨钩情不自禁伸手轻轻触摸自己的肌肤时,低声断言:“你不是我爹爹。”
  沈墨钩一滞,用手巾拭净他身上的伤口,敷上药膏,动作从容不迫,神色淡然:“自然不算是。我若是有辞镜为妻,有你为子,又何必留恋这七星湖的宫主之位?”
  垂眼看着苏小缺的腹下,却又调笑道:“连这件物事,你都生得极是漂亮,颜色干净,形状也好。”
  伸指轻轻一弹,苏小缺面红耳赤,怒道:“你难道没有?玩儿你自己的去!”
  沈墨钩被他顶撞,却甚是高兴,只觉得出言不逊也比死气沉沉要好上许多,帮他换上一袭柔软的新衣,叹道:“早在我练廿八星经之日起,便是终身无嗣的结果了。二十多年前,得报大仇,夺得宫主之位,一心想就此罢手,与你母亲归隐山林,不问江湖事,甚至想过自废武功,好生调养数年,想必还能得一儿女……”
  搂过苏小缺,声音里透着求之不得的无奈低徊:“只是她却喜欢了唐清宇,我等她三年,又等三年,六年里武功更无寸进,她却始终不肯回来。”
  怀里苏小缺轻轻一颤,道:“你就设计陷害我娘?让唐清宇误会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沈墨钩将他头发绕在手指,不轻不重的一拽,苏小缺吃疼,仰起头,已蹙起眉,沈墨钩叹道:“这难道还能比挑断筋脉更疼?”
  苏小缺道:“都疼。”
  沈墨钩微笑道:“的确,施人所不欲,自然不舒服。小缺说话就是有道理。”
  苏小缺凝视他华美中暗藏冷酷的眸子,问道:“到底是不是你?”
  沈墨钩颔首:“自然是我。我多年相思,辞镜视若敝屣,她待我无情,我岂能容她快活一世?”
  乍闻真相,苏小缺心中恨意涌涌,神情却是平静如水,这大半年来他少说多思,身世一事早已想了无数的可能,此事也在意料之内,突然想到唐清宇和苏辞镜之间,夫妻数年的信任相知也是那般轰然崩塌,更何况自己与谢天璧?
  眼神中掠过一丝淡淡的酸楚哀伤,觉得此事颇有不合常理之处,追问道:“唐清宇深通药理,怎么会轻易误解我娘?”
  沈墨钩道:“七星湖有一门天魔解体大法,本是同归于尽的惨烈武功,我那些年不再练廿八星经,便从解体大法里,稍出机杼,悟得了天魔换血。”
  苏小缺一点即透,惊道:“你……你跟我换过血?”
  当下一身冷汗。
  青囊医术中记载一门极其复杂的救人之术,便是以他人之血渡入病人,只不过此术施展极难,而定需两人血液能互不排斥方可。沈墨钩与婴孩换血,却是行险,稍有不慎,不但苏小缺,只怕自己的坟堆上也早已草木葱茏。
  沈墨钩目中流露出少许疯狂和攫取:“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们俩血脉互通,说你是我和辞镜的儿子原没有错。”
  苏小缺惊怒之下,脱口叫道:“你是个疯子!你这换血大法,本就是用来害我娘的,是不是?”
  沈墨钩毫不讳言,点头道:“我只是想得到完全属于我的……人,如果辞镜当年肯与我在一起,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只可惜,她宁可我们所有人都伤心,也不肯回头。你说,我该怎么待你才是?”
  死死盯着苏小缺,不再说话,眼神却是海底暗涌,令人心悸。
  苏小缺终于知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恨得几欲吐血,害母亲受尽冤屈盛年早夭,害自己失去双亲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正是沈墨钩。
  又看他眼神变幻危险,心中隐有所悟,想必自己七星湖一行,天堂地狱只在沈墨钩一念之间。
  沈墨钩若是心平气和爱屋及乌,想必自己就多一个便宜老爹,一旦沈墨钩受了刺激开始抽疯,只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也许屁股更会首当其冲的遭殃。
  一念至此,忍不住又是恶心又是惧怕,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转念却又自暴自弃,想到只要能避开谢天璧,怎么都不打紧,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何况屁股哉?此生便是耗在七星湖,也没什么不好,若能伺机而动杀了沈墨钩,自是赚了,若是死在他手里,那就早早去黄泉与母亲做个伴儿,反正人世太苦,活着也没多少趣味。
  想到此处,再无所惧,也不再多说,靠在车垫上,竟慢慢睡着了。
  睡梦中听到水声,睁开眼,见身处船舱中,桌上一盏琉璃灯,沈墨钩坐在灯下侧影如画,发如泼墨,一双眼看向舱外水面。
  苏小缺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桌边,顺着沈墨钩的目光看去,只见水波粼粼,泛银流光,一轮月在船行的波纹里吞吐不定折叠延展,此情此景,竟有几分落寞凄冷,不觉瞧得怔住了,待鼻端闻到一股鲜香,方发觉手脚已是冰凉。
  回眸看处,见桌上放了两份米饭、两碗鱼汤,另有一碗油盐炒的山野菜,沈墨钩招呼道:“都是山野清芬,过来尝尝。”
  苏小缺依言坐下,正安静吃着,突听外面有喧哗声,不禁好奇,顺着舷舱边一看,见一艘快船,上插一面旗,月色下瞧得分明,正是赤尊峰的黑焰旗,登时面色雪白,手腕一颤,筷子已摔落在地。
  沈墨钩捡起筷子,用一方丝巾拭抹,道:“这是太湖水道,以前属玉剑门治下,你也知晓去年谢天璧一路南攻,已将江南三帮两门的势力都纳入了赤尊峰,所以你看到赤尊峰的船只往来巡查。”
  苏小缺有些无措的伸手接过筷子,良久低声问道:“会搜到我吗?”
  沈墨钩轻轻摇头,叹道:“这就怕得糊涂了?有我在,谢天璧的区区几艘快船还能拿你怎么着?”
  苏小缺抬起眼,眼神有种无辜的无助:“咱们什么时候能到七星湖?”
  沈墨钩笑着安慰道:“放心,在谢天璧发现你之前。”
  苏小缺没话找话:“七星湖……风景好不好?”
  沈墨钩道:“清溪流泉,鲜花常开,你说好不好?”
  说话间,小舟已与赤尊峰的快船擦肩而过。
  苏小缺吁一口气,笑道:“看来我倒是个有福气的人,那么好的地方,就算死在七星湖也是造化。”
  沈墨钩听这话觉得不祥,看苏小缺一眼,见水波月光下,他一双黑澄澄的眸子虽笑着,却无端有了空山雪月的寒意。
  船一路往南,行到水穷处,弃舟登岸换了马车,自从进了南疆,所用器具日益精美,苏小缺知道离七星湖已越来越近,再不会见到谢天璧,宽心之余,不免对外面的花花世界颇为留恋,行路时总是卷起车帘,路边野花摇曳款摆、风过林梢的颤动、月明星稀时倦鸟归巢,诸般景色,竟百看不厌。
  一日马车途径市集,突然一个六七岁的小乞儿刚买了串糖葫芦,正抹着鼻涕高高举着兴奋的奔过街道,横着插到车前,被疾驰的马车吓得怔立当地。
  驾车的汉子技术极是了得,千钧一发之际勒马停车,小乞儿顺势滚倒在地,幸好不曾受伤,只是那串糖葫芦,却也跌落尘埃了。
  小乞儿惊魂乍定,扁了扁嘴,且不忙爬起身,只顾捡起糖葫芦打着滚放声大哭起来,却是万滚不离车前,只管以身挡车,不让沈墨钩的马车前行。
  沈墨钩在车上清楚看到这小子动作甚是敏捷,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直打转,一幅惫懒无赖的顽皮表情,忍不住笑着吩咐驾车的汉子:“小方,问问这孩子,想要咱们怎么赔?”
  小方正答应着,苏小缺却不声不响下了车,走到卖糖葫芦的面前——他此时一副富家公子打扮,连鞋头都缝着珠子,当下揪落一颗珠子,递给那卖糖葫芦的老头儿,拿了一串回到马车前,蹲下送到小乞儿眼前。
  小乞儿立马停止哭喊,接过糖葫芦,二眸子烁烁放光的盯着苏小缺的鞋头。
  苏小缺摸了摸他又脏又乱的头发,温言道:“去吧。”
  小乞儿得了便宜,哪肯就此罢手?一把抱住苏小缺的腿,眼泪鼻涕直往上蹭,嚎道:“大爷行行好,小的被撞伤啦,动都动不得,家里头还有个八十岁的爷爷要养活!求大爷赏点儿银子吧!”
  沈墨钩饶有兴趣的看着。
  苏小缺静了静,道:“你还想要什么?”
  小乞儿听了这话,不由得大喜失色,也顾不上哭了,一时看着鞋头的珠子,一时又看看苏小缺的白玉发簪,上上下下打量着,那神气恨不得把苏小缺的一身衣衫也给扒了带走,嘴里支支吾吾的说着:“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苏小缺沉下脸,道:“做人不可以贪心,你这点儿小聪明,”指了指沈墨钩:“不够那位爷动动眼皮子的。”
  小乞儿待信不信的瞄了沈墨钩一眼,沈墨钩却轻轻弹了弹指甲,放下车帘。
  苏小缺见他犹豫,挽起衣袖,露出手腕的伤痕,道:“看见了没?”
  绕是这小乞儿胆大,也不禁吓了一大跳:“那位爷下的手?”
  苏小缺点头:“你学过武功吧?丐帮的是不是?”
  小乞儿见他明白,低声承认道:“是啊。”
  苏小缺问道:“你们帮主可是姓荆?”
  小乞儿欢然答道:“爷!你认识我们帮主?”
  苏小缺急切询问:“他近来好不好?金长老好不好?”
  第三十九章
  小乞儿猛点头,正要啰嗦几句,苏小缺却似近乡情怯般不敢多听,忙忙道:“你小子记住,以后胆子得小些,别什么人都敢招惹,你当真惹急了这位爷,看到那车轱辘没有?碾断你的脖子就跟杀只鸡一样。”
  小乞儿听得直发愣,苏小缺站起身来,笑道:“好好儿活着吧。”
  转身上了车,沈墨钩伸手扶了他一把,再抬头看时,那小乞儿早一头扎到人堆里,跑得比中了箭的兔子还快上几分。
  沈墨钩笑道:“我倒不知道,你的手原来是我伤的,瞧把这孩子给吓得。”
  苏小缺半晌才答道:“他是丐帮弟子,丐帮故去的两位帮主于我都有大恩。我不想这孩子跟我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将来吃个大亏。”
  沈墨钩点头道:“你如今难道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苏小缺掀起车帘往外看,给沈墨钩一个后脑勺儿,随口道:“起码不敢跟沈宫主较劲。”
  沈墨钩道:“那我跟你交代一件事,你好好听着。”
  “到了七星湖,你惹谁都行,不准去为难李沧羽。”
  这句话说得格外慢,隐隐透着威胁之意。
  苏小缺心念一动,突的想起在赤尊峰上,自己曾与谢天璧聊到李沧羽进七星湖一事,当时就觉得疑惑,沈墨钩不惜放弃雁荡,不去帮李沧羽洗脱罪名,却只身前往少林救人,正坐实了李沧羽勾结七星湖一事。
  现如今更是直言令自己不得招惹李沧羽,这事儿越发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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