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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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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更是直言令自己不得招惹李沧羽,这事儿越发古怪。
如果以为沈墨钩真的对李沧羽爱到骨头缝里,那他苏小缺也太傻了些,但沈墨钩对李沧羽如此呵护备至,到底所图何物呢?
正出神琢磨着,下巴一痛,已被沈墨钩拧了过来,正正的对上了一双深邃妖异的眼眸:“在想什么?”
苏小缺第一次这般近距离与他眼眸相对。当年伏击初见时,就为他目光所惑,此刻更是觉得心脏狂跳,竟震得胸口疼痛不堪,一时手心已满是冷汗,不自觉的磨蹭着往后挪动,目光却似被胶着无从闪避,几乎不由自主的脱口就要说出实话,无巧不巧手往后挪时,一下碰到车座扶手,偏撞到筋脉断裂处,一阵刻骨酸痛袭来,苏小缺一声痛呼,眼光却也就此移了开去,当下暗叫侥幸,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低声道:“我是在想,我现在只是个废人,哪能为难李沧羽?”
沈墨钩眼神柔和了几分,拉过他的手腕看了看,道:“断脉续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必这般难过。”
苏小缺顺势忙问道:“什么时候帮我治好手脚?”
沈墨钩微笑道:“到了七星湖就帮你治。”
专注的看着他的脸,道:“小缺你记住,不管到什么地方,不管遇到什么人,不管身处什么境况,都不能放弃自己。你看,这一年你内力散乱浅薄了许多,须知自暴自弃可于事无补。”
苏小缺深知他这番话字字带血,纯是衷心之言,当日沈墨钩身为男宠备受折磨时,想必也是凭着一口傲气一身韧劲,一点一滴偷练绝学,这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心中不免对这老狐狸大仇人多了些许钦佩。
又过几日,重又换了小舟,水路越行越窄,更需在岩洞石壁间穿行,一路奇景异色,目不暇接,穿过一片绵延数十里的奇异花草后,水面陡然开阔,却又有桃色雾瘴笼于湖面,苏小缺武功丢下不少,这一年发呆时却常把青囊医书在心中反复揣摩,因此医术倒有了大长进,一见这种雾气生于水上,隐于奇花后,色彩艳丽刺目,雾中有彩色小水珠,当即明白正是南疆七星湖的特有奇毒:眉间浮屠。
再一看沈墨钩,已在船舱中点燃一支白蜡,苏小缺忙坐到蜡烛边,看着一阵淡红烛烟飘起,忍不住技痒,拿起那支蜡烛又闻又摸,赞道:“湖面的毒障好生厉害,也只有这从毒障中炼出的浮屠蜡能抵住。”
沈墨钩看他一眼:“你居然能认出眉间浮屠?谁教的?”
见苏小缺不敢答言,只顾垂着头装可怜,不禁冷笑道:“是程逊吧?别人想必也没这等见识。”
苏小缺看他虽冷笑着,神态却甚是欢喜,知他并无恶意,忙道:“宫主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我哪瞒得过宫主呢?”
沈墨钩哼了一声,道:“有出息是好事,拍我马屁却没什么用处。七星湖的人都不是善茬儿,我也不会像聂十三那么护着你,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苏小缺缩缩脖子,又不说话了。
沈墨钩见他一味老老实实的不敢放肆,却又心生怜惜,柔声道:“趁着无事,我给你说说七星湖的规矩也好。”
“前任宫主姝姬……”
苏小缺不想他竟如此平静淡然的提及姝姬,不由一怔,沈墨钩已续道:“当年聂十三曾有恩于七星湖,姝姬心存仰慕,知白鹿山分内三堂外三堂,便也将七星湖分为内外三堂,只不过内三堂尽是豢养□男宠的所在,虽说都是男宠,却没有一个不是高手,因此内三堂也绝不容小觑。”
“到了我手中,一来是对江湖霸业兴趣缺缺,二来所习武功太过邪门,不想招摇惹得中原各派联手剿杀,所以极少着手整治内外三堂,只是将内三堂削减为一堂。”
见苏小缺愣愣的只顾盯着自己,蹙眉问道:“你听不明白?”
苏小缺顺口道:“明白!外三堂嘛,就是别人杀你,他们便替你挨刀子,你杀别人,他们就给你当刀子。”
沈墨钩心中好笑,道:“那内堂呢?”
苏小缺眨眨眼,想了想,道:“就是一群武功高手伺候着你,你打喷嚏他们替你流鼻涕,你撒尿他们给你扶着鸟……还有就是,无论男女,都得陪你睡觉。”
沈墨钩听了,大笑,笑了足足盏茶时分,方挥手道:“算了,跟你这小无赖没什么可计较,但七星湖有个人物你得知道。”
苏小缺道:“七星湖我就听说过沈墨钩。”
沈墨钩正色道:“这个人绝不逊色于我,其处事心智,更是江湖中绝无仅有。”
苏小缺正待他说出这人的名号,沈墨钩却道:“你听过权力帮的故事没有?”
权力帮的故事莫说江湖人士尽皆知晓,便是茶馆书楼也时常评说,整个民间至今都在流传李沉舟柳五的名字,这两个激起所有少年人热血与热情的名字。
权力帮是传奇,李沉舟是神话,柳五则是一道至情的伤痕。
苏小缺立即答道:“要灭权力帮,先杀李沉舟,要诛李沉舟,先杀柳随风?”
沈墨钩点头:“没错,魏天一就是七星湖的柳五总管。”
苏小缺问道:“柳五与律香川也只相隔一线,宫主是要当李沉舟呢还是当老伯?”
他这问法极是刁钻,李沉舟疑心柳五,以死相试,却只得到了一个死去的五公子;老伯信任律香川,却险些死在他的手下。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沈墨钩四两拨千斤,微笑道:“李沉舟和老伯都是人杰枭雄,我只是区区沈墨钩,七星湖自然也不能与权力帮相提并论。而且柳五至死都叫李大一声大哥,魏天一从来叫的都是宫主。柳五是李大的兄弟、朋友、亲人,魏天一只是我的属下。”
换言之,柳五是不愿反李大,魏天一则是不敢反沈墨钩,一个不愿,只看柳五心里怎么待那份兄弟情,一个不敢,看的是沈墨钩和魏天一的实力制衡,倒是简简单单的上下属。
苏小缺略一思索,已明其意,却色迷迷的道:“昔年柳五公子一笑江南生,一刀天下寒,却不知这个天一公子俊不俊?”
沈墨钩笑得甚是古怪,道:“你见了便知。”
见苏小缺一脸神往,知他爱美色,不由笑骂道:“你这好色的毛病竟不知是跟谁学的。”
看了他一眼,突然不悦道:“一定是那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唐清宇。”
苏小缺听他骂自个儿的亲爹,倒觉得十分受用,心悦诚服的附和道:“宫主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沈墨钩想到唐清宇,已是十分不爽,再听到苏小缺这般说话,哪有半分昔日苏辞镜的冰心傲骨?登时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冷冷道:“你进七星湖,自然是到内堂,内堂的男宠仆役,没资格唤我宫主,以后就称我爷吧。”
苏小缺自从知道他与自己行险换血一事,早已把他当疯子看待,也不觉得屈辱,倒有了幼年行乞时逮谁叫谁大爷的熟悉亲切,只心想:我才是你这疯子的爷,却低头恭恭敬敬的说道:“是,是!爷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沈墨钩见他裤子也脱得屁也放得的软和劲儿,一时也没了法子,只得挥手作罢。
抵达七星湖,已是夜半时分,夜色中却有暖洋洋的风吹过,柔和妥帖无比,苏小缺跟着沈墨钩进了屋,只依稀记得是依山壁而建的石屋,又出了屋,往里再走过花圃竹林,长廊甬道,穿过月洞门,进了一间精舍,银灯映在琉璃大圆珠里,明丽冰冷,屋内陈设极为精美,苏小缺困得厉害,也不多看,眯着眼睛直摸上那描金雕花拔步床上去,拽开绣褥,扯过锦被,倒头便睡。
床前浅廊上,沈墨钩斜斜的坐着,他从少年时代开始,几乎从来没有过一个睡眠完好的夜晚,沈墨钩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能和黑暗融为一体,而此刻银灯的光辉仿佛全凝聚在苏小缺沉睡的脸上,十八岁的面容,吸引着沈墨钩全神贯注的凝视。
自己的十八岁那么侮辱肮脏,下贱得连最老练的小倌儿都自叹不如,而眼前这张十八岁的脸,与昔年苏辞镜雪玉似的面容恍然重叠相映,让他觉得世事骤然如新,过往种种如水过细沙,不留痕迹。
苏小缺睡足时,已然日上三竿,只觉得肩膀胳膊又酸又痛,睁眼一看,吓得几乎滚下床去,原来自己竟是被沈墨钩抱着睡了一宿。也不敢吭声,悄悄把手伸到裤子里,前后都摸了摸,并无异状,看来并没有糊里糊涂被这老狐狸占了便宜去,既没操他,也没被操,登时放了大半个心到腔子里,慢慢挣脱开起床。
推开窗户一看,见秀水远山,绿裁红衬,果然珠玉瑶台,世外仙源,更有香融花媚,曲径回廊,比之白鹿山,多了清艳旖旎,比之赤尊峰,更是多了雅致玲珑。当年七星湖的创立人,虽不知男女,想必也定是一时俊彦。
正默默观赏赞叹,突见繁花丛中玉石桥上走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一身浅碧衣衫,黑发及腰,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屁上滑在水中,一步三颤两步六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缓缓走来。
定睛看时,这位佳人不是李沧羽却又是谁?
苏小缺伸手挡了挡眼睛,几乎不忍目睹,不想一别年余,李沧羽那仅存的三两男子气,尽数付东流。
待他更走近些,只见他额头悬明珠,发上绕金枝,腰间一条巴掌宽的绣花腰带,束得腰肢只盈一握,款摆中真如好女一般,只一双微吊的杏眼看着苏小缺时,明晃晃的嫉妒怨恨喷薄而出,苏小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想同样都是练廿八星经,怎么人和人的区别就那么大呢,沈墨钩虽美得离谱,可也不至于这般阴气——他本是胡思乱想,不想一念至此,心中突的一动,隐隐约约似乎触及到一个极为重要的关节。
第四十章
正待深思,只听身后有动静,转身一看,却是沈墨钩起床。
苏小缺忙异常狗腿的行礼:“爷!”
沈墨钩不答话,隔着花丛石桥冲李沧羽笑了一笑,待苏小缺回头时,李沧羽已不见踪影。
沈墨钩微低着头,一只羊脂白玉似的手虚搁在桌上,指尖轮流轻敲桌面,不成曲调已有情,略一思忖,吩咐道:“跟我去医舍。”
说罢取出那一小瓶天香胶,便带着苏小缺去医舍,七星湖内堂医舍隐在一带修竹藤萝内,一个瘦小的妇人正凝神分拣药草,这妇人一头白发梳了个整洁利落的圆髻,衣袖高高挽起,一双手犹如松树皮一般枯瘦粗糙。
沈墨钩眼神瞟也不瞟这妇人一眼,淡淡道:“这位就是宋鹤年夫人。”
妇人抬起头来,这一照面,却是嫩脸凝脂、眉黛唇红,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苏小缺一时也分不清宋鹤年芳龄几许,只得躬身道:“宋夫人。”
宋鹤年也不答话,眼神却甚是和善,沈墨钩说明来意,留下天香胶,又叮嘱苏小缺伤好前切不可随意乱走,交代完毕,便自行离开医舍。
苏小缺目力耳力俱佳,见他走时脚步略显匆忙,留神一看,果见不远处李沧羽碧衫轻动,随后就是两人唇舌吮咂之声。
苏小缺低头沉思,宋鹤年已开口道:“断脉续接的苦楚非常人能忍,你不妨先把这粒药丸吃了。”
声音非同一般的沙哑粗嘎,听到耳中简直就是用铁砂去蹭铁锅,偏生语气又极其温软,苏小缺回过神,接过药丸闻了闻,又舔了舔,却摇头道:“不用,我得记得这份疼劲儿才好。”
说罢将药丸放回,笑道:“宋夫人,这药禀性温和,如果多加上一味安凝花,定有奇效。”
宋鹤年眉尖微颦,目露惊诧之色,问道:“你也懂医道?安凝花这味药几乎没人能够用好,除了程逊先生……”
仔细打量苏小缺,猜道:“你可是师承医神一脉?”
苏小缺见她明白,点头道:“勉强算是入室弟子,只是我生性懒散,连皮毛都未能学到,实在是丢人。”
宋鹤年展颜道:“程先生的皮毛,也远远高过我等毕生所学了。”
说罢让苏小缺躺好,用一柄薄如蝉翼的银刀割开手腕旧伤,手法娴熟精道,苏小缺看她配药用刀,观她言谈举止,已知宋鹤年医术虽不及程氏父子,却胜在态度柔和细致,体贴入微,绝无半分程氏父子的邪性,不由大是放心,手腕刺痛中,只听宋鹤年道:“我平日不喜多话,但苏公子既是医神门人,我不得不多问一句,你此次前来七星湖所为何事?”
苏小缺笑道:“自然是进内堂,至于做什么,还得看爷的意思。”
宋鹤年看他面容如玉,玉照人寒,不禁轻叹一声,自专心施术。
苏小缺一直强忍剧痛,一声不吭,直到银钩拉出左腿断脉时,宋鹤年方听到他神志不清的低声吐出三个字:“谢天璧!”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类似野兽濒死的诅咒和哀嚎,只听得人寒意入骨伤痛入心。
宋鹤年医术自有独到之处,伤口愈合后,断脉处已与常人无异,手足劲道感觉一如既往,苏小缺惊喜之下,忍不住拜倒请教,宋鹤年亦不藏私,竟是倾囊相授。
苏小缺离开赤尊峰时,将青囊药书付之一炬,却牢牢记在心中不时揣摩,此刻又遇高手,不由得与书中相应部分互佐互补,两人均有豁然开朗之感。
沈墨钩见苏小缺伤势渐好,便令他移居烟分剑截院中。
烟分剑截院正是内宠所住,以奇石松木建成,隐于山坳之间,临近又有清溪池沼,倒是个清净所在。只不过苏小缺之前,已有燕杀、新光、双安、崇光、百笙、钟游六个男宠安居其间。
苏小缺一直以为沈墨钩是个江湖中的贵族,刀剑里的诗人,其品味之高,格调之华,不是聂十三这等棺材脸大叔可比的——但那是见到这六位男宠之前的结论。
见到燕杀,苏小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到新光,苏小缺开始怀疑沈墨钩的眼睛,见到双安,苏小缺断定沈墨钩眼睛瞎了,或者客气一点就是,沈墨钩对男宠的口味太曲折离奇了。
当然,这绝不是说燕杀等人生得丑,不光不丑,且个个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壮士,壮士到无论是丽春院的韦老鸨还是分桃坊的杜龟公,都绝不会认为这三位大侠能当男宠。
燕杀二十七八的年纪,紫膛脸,身材高大,衣衫下起伏的肌肉跟一串儿糖葫芦也似,峰峦叠嶂。
新光一张国字脸,五短身材,正气凛然邪气不侵,端的是让人从精神上肃然起敬,而绝不会萌生从□上猥亵之压倒之的龌龊念头。
双安一身横练筋骨,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酒糟鼻,据说本是五虎断门刀彭家后人。看着不是响马就是从响马手中救出良家少女的英雄好汉。
三人见到苏小缺还都很热情,纷纷豪爽的抱拳:“苏兄弟!往后大家互相照应了!”
苏小缺这一年挣扎浮沉,自是不比以往的轻浮跳脱,当下含笑应道:“小弟初来乍道,还请各位兄长多多包涵。”
正说着,一人从佳木奇花中绕出,沿着虎皮石径走来,苏小缺抬眼看时,夕阳余晖中,只见这人一张白净的长脸,细长眼半睁半闭,宽袍大袖,赤足踏着双青藤鞋,颇见风姿,双安唤道:“百笙!快些来见过苏兄弟。”
那百笙走近,不端不正的行了个礼,一言不发与苏小缺擦身而过,衣袖拂过时,苏小缺隐隐嗅到一股酒气墨香,心道:有这么个妙人,沈墨钩的眼光倒也不算极坏。
燕杀道:“百笙又喝得多了,苏兄弟莫要见怪,我带你去见见崇光和钟游罢。”说着拉过苏小缺的手,往花木后的精舍走去。
燕杀的手掌宽大厚实,却出奇的细腻光滑,苏小缺略感奇怪,按燕杀的体格肌理,原该毛发旺盛才是,当下有意无意的将拇指轻触燕杀的腕脉,静心感觉之下,才知燕杀竟是男子中难得一见的纯阴气脉。
需知万物之道为阴阳,以天地而言,天气轻清为阳,地气重浊为阴;以水火而言,水性寒而润下属阴,火性热而炎上属阳;以男女而言,男子刚而伸为阳,女子柔而屈为阴。
但阳依于阴,阴存于阳,阴阳互根,无论男女,常人均是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府,气脉纯阴的女子已属少见,而气脉纯阴的男子更是难寻。对一些修真旁门,女子阴气乃是阴中阴,远不及男子阴气的阳中纯阴来得生长精厚。
不想这燕杀雄赳赳一条大汉,竟是纯阴之体。
正暗自琢磨,突听一个滚珠般的声音道:“臭小子你是谁?”
苏小缺定睛一看,见已被拉到一间绿窗油壁的屋内,两个少年正坐着对弈,其中一个白生生鸡心脸儿风流流吊稍眼儿的正冲自己发脾气。
鸡心脸儿见苏小缺不说话,掀翻了桌上棋子,劈里啪啦一阵乱响声中,怒斥道:“钟爷问你话你敢不应着?别给脸不兜着,不就是一新来的?打量着我们都过气了没盼头了就蹬鼻子上脸!爷要是宠你,也不会让你住这儿。”
燕杀似乎有点儿怵这位年纪轻轻又骚又悍的钟爷,陪笑道:“苏兄弟,这就是钟游,你俩多亲近亲近。”
说着退开几步,出门扬长走了。
苏小缺的口齿功夫从来就不惧任何高手,听这钟游一番话只是咸菜一碟,连台盘都上不去的料,当下还是不吭声,只把聒噪当乐声,转眼看向另一位,想必唤作崇光的就是。
这一眼一瞄,心中却不由得赞叹沈墨钩的眼光了,这崇光一手支着桌子,宽宽的袖口垂落到臂弯,露着一截蜜色肌肤,骨肉亭匀意趣尽出,举止间全然的邪气凛然正气不侵,圆润的下巴处一个小凹痕,嘴唇丰厚而润泽,眼波霭沉而空茫,所谓媚态天成,不过如此。
崇光见苏小缺凝视自己,强压住心头油然而生的欢喜,只伸了伸腰肢,道:“我叫庄崇光,你呢?”
苏小缺答道:“苏小缺。”
崇光打从第一眼就很“喜欢”苏小缺,因为这漂亮少年不光生得好,更是难得的干净,就像清水洗过的明月,透着点儿一眼能看穿的清澈见底,偏又一脸迷糊的模样,欺负起来一定爽死了。
所以崇光嗤的一笑:“这名字不好……和爷上过床吗?”
这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问得更是匪夷所思的直接,一时连钟游都瞠目结舌。
苏小缺却笑道:“没。”
崇光偏过脸儿拨弄棋子,半晌道:“你就跟我住吧。”
钟游急着不依道:“崇光!我求过你多少回,你都不肯让我同你住,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又是初来乍到,你……你……”
崇光冷着脸,道:“我管不着你,你管不着我,出去!”
钟游看一眼苏小缺又看一眼庄崇光,气愤之余也觉自卑,一双吊稍眼里倏的蓄满了泪,扭头跑了出门。
崇光视若无睹,道:“给我倒酒。”
苏小缺四顾一看,已寻到酒壶杯盏,又见风炉上水正滚着,当下温了一壶酒,斟在大银杯里递给崇光,问道:“你来多久了?”
崇光一口饮干,抬起眼皮,目光似凝神又似迷离,道:“很久了……嗯,到今天刚好满七年。”
说着一边收拢棋子一边缓缓道:“来这里最早的是新光,其次就是我,然后便是燕杀、百笙他们。”
吃吃笑着道:“一个个的来,也没见爷专宠过谁,李沧羽是第七个,爷却把我们都扔了……你呢,是第八个,居然还没被爷动过,看来爷是只喜欢李沧羽了。”
苏小缺只觉得不可思议,崇光百笙这等天生尤物同新光燕杀等粗汉,沈墨钩竟不分轩轾雨露均沾?而自遇李沧羽,无视李沧羽的姿色风情远逊崇光,气度更是拍马也赶不及那百笙,沈墨钩却能对其一往情深专而宠之?
崇光蹙眉,不耐烦道:“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看着我?”
说罢挥袖将酒杯远远抛开落在茶盘上,酒杯滴溜溜转了两个内圈,静止不动。这一挥袖功力不浅,暗藏柔力,更有绵劲不绝,与李沧羽当日所使竟颇为相似。苏小缺眼前一亮,道:“你也练过廿八星经!”
崇光道:“这有什么稀罕?我们六人都练过……我练得最到家,现如今却也搁下了。”
苏小缺笑了笑,心里已有了计较,却转言问道:“我睡哪里?”
这间精舍里只得一张雕花沉香木的大床,崇光荡着眼儿撇着嘴儿,道:“咱俩都不胖,睡一张床盖一床被也不嫌挤。”
苏小缺笑道:“好极。”
除了外衣脱了鞋滚上床去,道:“我这就先睡,明日还得起早去医舍。听爷说,咱们这些人平日都各有事务,你是在哪里忙活呢?”
崇光指了指酒壶,道:“我本是酿酒人家出身,自然是在酒窖里呆着。百笙通书墨,看管书阁,有时也会伺候爷写写画画。双安、新光二人善烹饪,掌厨房。燕杀和钟游入宫前武功就远在我们之上,因此只在内堂斩经所学着给爷杀杀人放放火什么的。”
说着一个燕穿柳,腾的扑到床上与苏小缺鼻尖相对,似笑非笑道:“方才钟游恨你得狠了,你小心着些。”
他身上既有淡淡酒香,发肤更有盈盈暗香,这么一个香喷喷暖融融的身子还偏生毫不顾忌的直往苏小缺怀里扎,两条柔烟嫩柳的胳膊更是直攀苏小缺的肩膀,苏小缺偏生又是个好色的,这一来二去,一推二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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